徐芷萋闻言,先是顿了顿,“这位,是司岚殿下吧”
而后她笑意不变,很是大度地道“芷萋早就听闻,司岚殿下与君上情谊深厚,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司岚殿下竟连凌云间都进得。”
司岚被那话刺了一下,什么情谊深厚,听着令人不悦,“我问的是,你找他做什么”
“是这样的。”徐芷萋似是才听明白司岚的问题,略显羞怯地低了视线,道“芷萋与君上已然定亲,不日后便会搬来与君上同住,所以芷萋想来见见君上。”
“定亲”司岚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
不可能的他从未听祁晓提起过。
再者说,祁晓怎会娶妻
这不可能
眼见着司岚的脸色愈发苍白,徐芷萋担忧地望了一眼,忙道“司岚殿下无需将此事放在心上,若是殿下难过,我可以替殿下向君上求一道亲令。芷萋不介意与殿下共侍君上。”
荒唐司岚皱着眉,躲开徐芷萋将要上前搀扶的手,转而施术去了议事殿。
他不信祁晓会做出如此决定,他要找祁晓问个清楚
“不过一个卑贱出身的殿下,姑娘何需为他着想。”待司岚走后,徐芷萋身边的侍女不平地道。
听徐芷萋那话,竟是希望祁晓将司岚也纳为侧妃不成
“他好歹,也住在凌云间许多年。”徐芷萋轻轻笑了一声,话说得委婉,却让听的人品出了那么一丝鄙夷的意味。
“既然他走了,我们也走吧。”
议事殿内久久无言。
祁晓并未有下文,但也并未否定紫衿的猜想。
紫衿一时只觉心情无比复杂。
她委实没想到,她在司岚初入凌云间时,还觉得祁晓待司岚与众不同,虽说不曾表明心意,但祁晓明面上待司岚的态度,让她,甚至让北境都信以为真。
现下想想,只怕祁晓一开始待司岚的好便不是真意。
既然并非本心,那司岚因此沉迷两千年
紫衿无声地叹了口气。
真是可怜。
紫衿换了个话题,又道“我原本要与君上提及的,除了婚期,其实还有一事。”
“我在核对大婚那日礼仪之时,发现其余神官皆是按照正妃的仪制准备,这是君上的意思”
“是。”祁晓应了。
左右是给徐家脸面,纳侧妃而依正妃制,这是祁晓明面的恩宠。
紫衿点了点头,“不过,婚期定得匆忙,只怕这正妃仪制准备得不够全面。”
“通告神界便免了。”祁晓道,“其余照旧。”
不通告神界,意味着不邀请各境观礼,这是在顾忌着什么。
莫非是北境王
紫衿了然,又道“君上此前说过,婚事要瞒着司岚殿下,但如今司岚殿下人在西境,若以正妃仪制迎娶,只怕行礼之时瞒不过殿下,是否”
祁晓打断她,“我会让他离开凌云间的”
话未说完,议事殿的殿门大开,有人推门而入。
“司岚殿下”紫衿诧异。
现下进入议事殿,那此前她和祁晓所言,司岚到底听到了多少
“你想让我离开”司岚气极反笑,一张脸苍白得不像话。
很不幸,紫衿和祁晓的谈话,司岚全都听见了。
祁晓的印象里,司岚素来是温和的,似如今这种的模样,让他有些陌生,他皱了皱眉,没开口。
紫衿为了缓和气氛,道“殿下,不是您想的那样,君上他”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司岚红着眼看了过来。
那双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紫衿却看懂了,司岚与祁晓之间的事,自己定然是没有插手的余地。
她行礼告退,议事殿的殿门由此闭合。
殿内只余司岚和祁晓二人。
司岚一字一顿,“你要娶妻,还想让我离开是吗”
每说一个词,司岚便觉自己的心被剜出来凌迟了一遍。
在凌云间时他还不相信,他不信祁晓会娶妻,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祁晓心中从来都容不下任何人。
以西境为重,这是祁晓亲口说的。
司岚一直都记得,祁晓曾打回了各个世家送来的女子画像,那时他便觉得祁晓冷情,可祁晓却告诉司岚,他看重西境,此生皆不会娶妻,他更是看重四境的安宁,所以在昔年才会提出四境合一的建议。
司岚那时觉得,祁晓是不爱他,但祁晓也不爱所有人,所以司岚不肯放弃,他甚至只为了祁晓说的这一句话,回北境跟司幽游说。
不就是四境安宁么,祁晓想要,司岚便努力去完成他的心愿。
可司岚没有想到,当年祁晓亲口说过的话,在今日也会被打破。
他可以接受祁晓心中无情,但他不能接受祁晓心中有情,但那个人却不是他
“昔年你亲口说过,此生不会娶妻,难道只是在骗我吗”司岚步步紧逼,“所以徐芷萋是那个特例吗她与所有人都不相同是吗”
祁晓眉头愈发紧皱,“小岚,你冷静点。徐芷萋的事,日后再说。”
“日后”司岚笑出了声,“日后是什么时候等她入住凌云间,等她和你诞育孩子的时候吗”
“祁晓哥哥”司岚含着泪走过去,哽咽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我跟你”
司岚想提孩子的事,但他情绪太过激动,腹中的孩子实是惊惧,便开始抗议。
突如其来的痛楚,司岚一时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祁晓没太注意司岚此刻的变化,他以为司岚想提的是他身中火毒那一日的事。
“我知道。”
司岚的痛苦被讶异覆盖,“你知道”
“身中火毒那日,我知道解毒之人是你。”
此话一出,殿内静谧得可怕。
“你知道”司岚瞪大了双眸,“那你为何”
祁晓却温和地打断他,“小岚。”
祁晓扶着司岚的肩,“那日我中了毒,我没有别的选择。是我不好。”
祁晓的语气温柔,分明该是司岚最熟悉的模样才对,可司岚却觉得很是陌生。
“你不是”司岚推开了祁晓。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祁晓会说出的话
在司岚的记忆里,祁晓虽然冷漠,但素来是正直的,就好似昔年在万年寒冰之下救下他一样。
司岚虽猜不透祁晓的想法,但他唯一能肯定的是,祁晓若是记得那日解毒之人是他,绝不会装作不知情。
可这么多日过去了,若不是今日避无可避,祁晓只怕要佯装一世。
但是为何为何祁晓要这么做祁晓怎会变成这样
司岚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他好似从未看懂过祁晓。
“小岚。”祁晓依旧温柔,“那日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前些时日不是说喜欢西境的夜明珠吗我将夜明珠赠予你,送去北境,如何”
从前的司岚不会同祁晓闹脾气,即便是生气了,也不会在祁晓面前表现,司岚总是会乖乖听话,所以不需要祁晓去哄。
但近些时日司岚是愈发乖张了,行为举止也跟从前不同。
祁晓想,那自己便大发慈悲地哄一次吧。
就好似西境那些神官,只要得了赏赐,总该会欣喜的。
司岚,也跟那些属下没什么区别。
“北境”司岚却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字眼,他忽然之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其实这些年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因为被爱慕蒙蔽了双眼,他觉得祁晓对他的好是出自本心,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地沉溺进去。
可若跳出那个框架,作为局外人来看,这一切便不合理了。
祁晓既然不爱他,为何要让他产生希冀每每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祁晓总会温柔地拉他一把,好让他深陷这方泥潭,无法自拔。
祁晓当真是不明白吗还是太明白司岚对他的心意
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无条件地对另一个人好。
除非另有所图。
司岚眼泪落了下来,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祁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你当年为何要救我”
高高在上的西境王,当年为何自降身价,宁愿救下一无所有的他
这个问题,祁晓皱了皱眉。
他沉默良久,眼底的温柔彻底敛了下去,才道“因为你是北境的殿下。”
他以为自己的回答天衣无缝,却不料司岚放肆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北境。”司岚笑得越放肆,泪便流得越多,他有些承受不住,弯下了腰。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将祁晓视作心上人,可原来从一开始,祁晓接近他便是另有目的。
祁晓一直在利用他,所有的平和都是假象
“祁晓,你这个骗子”司岚哭到浑身颤抖,“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啊”
是一个可交易的物品吗
还是一个从头到尾替他完成意愿的工具
“小岚。”祁晓大抵想去扶着司岚,却被司岚躲开了。没有任何避开的可能性,祁晓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
“是好友。”
祁晓收回了手,眼底带着几分惯有的漠然。
他好似不太在意,只当这是施舍,无足轻重地吐出一句,“本王将你,当作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