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晨光显示着我成功活到第二天了,睁眼看着清晰明亮的景象,我掀开被子,快步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拉长脖子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皮肤上面有一条淡淡的血痂,还散发着药膏的清香。
手指轻轻触碰上这一条线,已经不会痛了。
昨晚我差点就死了。
镜子里的我眼眶泛红,是流过眼泪的缘故,但在这张脸上找不到恐惧与怨恨。
就算看见了今天的太阳,对于我来说,也只是死缓。
要逃吗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我就否定了。不说带了凤凰手环,就算没有这环,我也跑不出几百米。
何况,我没想跑了。
因为喜欢了对方,我连以前很害怕的事情都坦然接受了,这三天就算是生命倒计时了。
留下来,我反而能看到一线生机。
如果不是舍不得,楚应予为什么昨晚停手了。担惊受怕也解决不了问题,先踏实地走下去吧。
将脑子里的杂念全都摒弃,我开始认认真真地梳妆,打起精神来,要提前筹备生日才行。
踏出屋门,看到院子里和来福大眼瞪大眼的楚应予,我扬起手,“早啊”
楚应予停顿片刻,看向我,一言不发。
我提起裙角,凑过去戳他,“别这样阴森森看着我不说话,感觉我已经是尸体了”
“和尸体确实没话说。”
“那我现在是什么”
“应该是尸体。”
实在没绷住,我哼了声,假装生气道“既然多给我三天时间,就好好过一个生日,不提这些。”
“我不期待这个。”
“那是因为以前没人给你过,赶巧了这次,我给你庆贺。”
“你呢,什么时候过生辰。”
“我啊,是夏天哦,不过那个时候已经不在了吧。”
“”
楚应予揉着胸口走开了,不想和我废话,他从昨天伤到手以后,就对我态度冷淡了很多,像是故意压制不与我接触那样。
既然不期待生日,又不想和我多说,又为什么还给我三天时间。
这一天我忙碌着做自己的事情,比如设计生日帽,用彩墨染色,用浆糊粘上我从珠钗上面拆下的珍珠玛瑙。
村里有铁匠,加点钱请师傅做一百枚铁针,这些都是要送给楚应予当礼物的。
有大半年没有跳舞了,但扒舞编舞的技能是没有丢的,松松筋骨随便练练就找回了感觉。虽然专业是古典舞,可我想给他跳轻快可爱的生日舞蹈,幼儿园水平配他绰绰有余
哼着歌做着事,来福咬着我的裤腿玩,伸个懒腰的中途,我瞥见窗口杵着发芽的楚应予。
我“”
他好像站在窗户那边看了我很久,但我现在才察觉到,这家伙真的是幽灵。
一旦发现,就觉得这视线扎人,想了又想,我还是打了招呼。
“你要不要进屋来坐”
“”
某人转身离开了。
我本想这三天开开心心地过,结果当事人一副自己要上断头台的样子是闹哪样啊
过了两天,忍无可忍,我冲进楚应予的房间,正在换衣服的少年诧异地瞪大眼,我伸出手将他一推。
踮脚壁咚,我将人锁在我的臂弯里,抬头,神色严厉地直视他“我一个要死的,都不耍脾气,你是怎样”
“你不怕我了。”
“怕还不是要死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不希望我怕你吗如你所愿,你还不高兴”
“没。”
“那你就表现的高兴点,给姐姐笑一个。”
“”
楚应予的目光游弋一圈,像是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张嘴的时候看到他的小虎牙,我表面毫无波动,内心大呼可爱,想亲死他。
很少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样子。
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反而猖狂起来了。
“明天就要给你庆生了,你可不要又像鬼魂一样到处飘,还不搭理我”
“要做什么。”
“乖乖配合我给你过生就行。”
“哦。”
背抵着墙壁,他无所适从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我脸上,伸手,在我脸上戳出个酒窝。
我“嗯”
楚应予“今天,没化妆。”
以前素颜他也不挑剔,这两天开始化妆了,难不成他反而不习惯素面朝天的我了
“这就去化妆”
“不用了,这样也好。”
“真的”
楚应予肯定点头。
大概是被我严厉地要求了,楚应予不再六神无主一样避开,又或者偷偷观察,而是像以前那样,继续正大光明地盯梢。
渐渐习惯了在这种炙热的眼神中干活,可惜养的母鸡还不能下蛋,后院的菜也没有长大,我是来不及去看了。
苦于材料的不足,自己也实在没有天赋超常发挥,做不出一个像样的蛋糕。
但是我接受了这些不完美,我至少用心了。
这个晚上我没有睡,出于各种原因不能闭眼,就算是生命的倒计时,我也不能浪费掉最后的时光
“起床啦”
在楚应予门前嚎叫一嗓子,我居然比他起来得早
没反应,我推门试探,门根本没拴,“我进来啦”
礼貌交代一声,我踏进他的房间,床上鼓起来一坨,不是吧,天塌了他在赖床
从前掀我那么多次被子,现在风水轮流转,我也有掀他被子的一天
心头突然涌现出一种奇异的爽感,我克制不住地将爪子放过去,“楚”
“在这。”
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得我弹跳两下,掀开的被窝里躺着一只来福和各种它叼来的玩意儿。
大起大落后,我死鱼眼地看向这位靓仔,“你怎么没在房间里。”
“没睡,在树上。”
“您通宵赏月吗”
“你不是也在房里没睡。”
啧,我开窗是为了通风,不是为了让你在树上偷窥我
同样都是熬夜人,但楚应予就没有一点症状,我时不时会打个哈欠。
从兜里掏出一条丝带,我笑眯眯地说“缠在眼睛上,我要给你过生日”
“”
“不会暗算你的,再说了,我这能耐做得到吗”
楚应予看了我一会儿,将丝带拿过绑在了脑袋上。他已经对屋子很熟悉了,就算看不见也可以轻松避开障碍物,准确地坐在桌前。
我将新鲜出炉的鸡蛋饼摆在他面前,之前将大红蜡烛雕琢成了18的形状,虽然手艺粗糙了点,勉强凑合吧。
东西一样样摆好后,我解开了丝带,楚应予看着桌前的生日帽、鸡蛋饼、别扭的数字蜡烛还有用布袋卷起的一把铁针。
“咳咳,亲爱的朋友,请让我为你戴上帽子,点上蜡烛,唱跳一首生日祝福给你”
“”
真的有在配合的楚应予乖巧地坐好,尽管他眼里是茫然,也按照我的流程继续待着。
花里胡哨的生日帽扣在了少年的头上,将他的马尾辫顺开,摆正位置,我取出火折子点蜡烛。
唱着生日快乐歌,在楚应予周围跳起欢快简单的儿童舞,他的视线追随着我的身影,一刻也不曾错开。
“好奇怪的舞。”
动作定格在给他的比心上,透过双手比出的心形,我看着框里的他,笑道“还想看吗”
“想。”
“你先吹蜡烛,许个愿,吃一口鸡蛋饼,我教你跳双人舞”
“为什么要做这个。”
“一点仪式感嘛,快快,就是把蜡烛吹灭以后,你在心里想一件你想得到的东西,或者是想做成的事情。”
楚应予一本正经“许愿都是骗人的,想要就要自己去拿。”
我“这种时候就不要务实了,浪漫点。”
楚应予歪头“你生气了”
我叉腰“你许不许吧”
在我的注视下,楚应予眨了眨眼,学着我双手合十,老实吹了蜡烛,然后愣愣地看着我。
“看我干啥,许愿呐。”
“不知道许什么。”
“你这样我很难走流程。”
“我的愿望”
“不要说出来会不灵验的”
“那就不许愿了,你教我双人舞。”
直接跳过许愿到了下一环,我翻了个白眼,将人从椅子上拉起,贴近他,对方反倒后退一步。
我一手搂住他的腰,在培训班当代课老师的气场就飚起来了,“先把身板摆正,姿势定住,来个最简单的吧。”
楚应予“要这么近吗”
我“双人舞啊。”
楚应予“青楼里这样,就会脱衣服了。”
“你给我和所有跳双人舞的人道歉拉丁舞都要哭”
“那是什么。”
“一种舞蹈种类,慢着,你刚刚说青楼。你是不是去过。”
“嗯。”
我心头一凉,虽然我可能今天就命丧黄泉,但我还是很在意他逛妓院这种事
“你去做什么”
“任务。”
“你在青楼还做任务”
“有目标会在那里,在女人身上会放松警惕,很好下手。”
“”是个合格的打工人了。
感觉这家伙看过很多现场教学。
忽的,腰被楚应予搂紧,对上他好奇的视线,我紧张地脸红。
“你的这些舞,都和男人跳吗”
“有男伴就一起。”
“”
被搂得腰有点疼,我拍拍他的手臂,示意放松点,“不要这么用力而且我不是主修这些的,平时学的是古典舞,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哪有经常和男生跳。”
“一群男人”
“女孩子”
“哦。”
“我数拍子,我们先学脚步,再学手上动作,很简单哦。”
“嗯。”
我没敢问,是不是学完了,就要被抹脖子了,只是抓紧时间去教他一首简单又完整的双人舞。
或许是练武与舞蹈有一些共同之处,楚应予不像一些初学者那样肢体僵硬,他很灵活,反应也快。
记住自己的男步后,就连我的女步也能记下,旋转、回眸、牵手,他能接住我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在这样的配合中,我一边感到满足一边觉得惋惜。
不知道教了他多久,眼见着少年已经越来越熟练,我希望时间一直延续下去不要停。
但这不可能,心里哼唱的歌早就结束了。
“你出师了。”
最后一个节拍落下,我肯定地说道,本想松开手,又被对方捏紧。
“楚应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