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去年的我,看到这样情况不对的楚应予,我就算不拔腿就跑,也不会敢轻易过去呼唤他。
都不用我去感知,肉眼就能看出来他不对劲。
面对我时奇怪的身体疼痛,出去执行解决叛徒老二的任务,回来就变得不太安定,没有了那种骨子里的傲气,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弱。
他是八重宫最锋利的刃,而现在,他被重影说生锈了,出剑变慢了。
可是楚应予不是剑客,也不是小说里的西门吹雪,不会因为影响剑就抛妻弃子吧
虽然不是,但他会杀小白,会杀阻碍,比西门可怕多了好吗
脑子里快速地转过这些思考,我的吸气声在这静谧的后院里并不明显,因为楚应予喘息得比我还要急促难受。
我感到有点冷,可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
双膝跪在地上,他的右手松掉了剑,像是头疼的人捂着脑袋,身体颤抖如弦,喉咙里泄露出野兽悲鸣般的呜咽声。
不是八重宫的第一了,让他这么难受吗。或许,他闭口不提的这次任务,是失败了的。
可我不确定,也只是猜测。
我有一种,如果我走过去,就可能被他杀死的错觉。
这样的想法,使得我始终没能迈出靠近的一步,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又哆嗦着放松,像是我不断收缩的情绪。
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但也实在不能不看气氛就乱莽,举棋不定中,我轻轻开了口。
“我可以去你身边吗”
声音好像传不到他的耳朵里,他像个落单的群居动物,在孤独地抵抗。
在这混乱中,他求救一般望了我一眼,直达心底的哀求撞击上我的心口。
他好像在求我。
鼓足了一丝勇气,我朝着他迈出了第一步,不断缩短的距离让我始终狂跳的心脏变得安稳下来了。
仔细回想,我俩的相识相知,几乎都是楚应予再朝我靠近,这次我怎么也不能退却。我有一种,如果在这里躲开的话,会失去他的感觉。
缓缓在他面前半蹲下,我伸手搭在了少年的肩头,手掌下的身躯猛烈颤动,他没有躲开,却像是吓到了。
手指从轻触变成五指张开,顺着他的肩线轻抚,我将自己贴过去,轻缓地拥抱了他。
“楚应予,楚应予”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选择了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直到他从抵触混乱的状态抽离,将我用力箍进怀里。
肺里的空气都好像要被挤出来,脊椎都要被他勒断。
“疼。”
抱着我的力道松懈了几分,他目光空洞地呢喃着,“小娥,你应该离开。”
可你抱我抱得这么紧,在说什么口嫌体正直的屁话呢
“不、别走,我不会像对小白那样对你的”
“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对你好,你别走。”
“可我已经不是最好的杀手,我不能保护好你,我差点让你死了”
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家伙像极了小声背诵课文的同桌,我烦得推开他的怀抱,两只手捧住他的脸,啪啪拍了两下。
清脆的巴掌声让他有片刻的回神,扩散的视线凝聚在了我脸上。
“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
“在你心里是第一有什么用,能保护你吗。”
“”难为你状态不对还能杠我啊
想了想,我晃晃他的脸蛋,“其实在决定和你成亲时,我就想让你金盆洗手不干啦,不当杀手了好不好你可以有很多事情做,财富可以重新积累,何况你已经很有钱了,再做杀手,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不做杀手,能做什么,但现在我连杀手都做不好了。”
“你对自己很严格啊,从来没有输过吗”
楚应予茫然地点头,随即像想到了什么,痛苦地又摇头。
“我输了,我没能带回云无忧。”
“他就是叛逃八重宫的排行第二的杀手”
“嗯,我不想谈这个。”
楚应予不愿意多说,就算是在极度不稳定的状态下,也不愿意暴露出更多的黑历史。
“可是输赢很正常,有输有赢”
“不正常我不应该输我现在连重影的气息都没发现,如果先前他没有故意打歪,你就死了我的疏忽,让你死了你怎么能死在别人手里”
“你冷静点,重影肯定没想杀我,他大概是做测试,想看看你的状态。”
“重影不想杀,那别人呢我有那么多的对手,你让我无法专心我不杀别人,他们会杀你的我已经输了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突然握紧我的双肩,楚应予神色惊恐地怒吼着,那种打从心底里害怕的感觉已经冲破他的压抑,全数爆发出来。
肩膀被捏得很疼,他激动到胸前的伤口崩裂,又渗出了血迹。
“是你、又是你、还是你”
还在用力拽紧我,楚应予的目光直勾勾地对准,让我退无可退,隐约察觉到一种从他身上泄露出的癫狂与偏执。
“自从遇见你,都不对了。”
“宫主说得对,不应该有牵挂。”
“唔你走。”
喃喃自语着,他疼得浑身绷紧,捂着胸口蜷缩着倒了下去。我被他这不正常的样子吓得呆愣,一时没能接住他。
我好像应该跑,楚应予也让我离开。
我每次做选择都不太行,若是玩游戏,一定是活不过半小时的那种。
现在收拾盘缠跑路,或许能安稳地活下去。
“姑娘,哎哟,怎么搞得。”
突然,叶子邻居的大婶在后院喊出声,我回过神看到她和大叔两口子背着赶集买的东西,像是凑巧路过。
大叔大婶进来了,帮我把昏厥过去的楚应予抬去床铺,他俩看到楚应予的正脸时都惊了一瞬,可也没说什么,依旧帮我处理。
等到安置妥当后,大叔拿着楚应予这把残破的剑,眼神深沉地看着。
大叔调侃着“李姑娘,你弟弟王五,该不会还有个名字叫楚应予吧。”
大婶哈哈一笑“哟,那不是和八重宫第一杀手同名啦。”
正准备倒茶拿点心招待两口子的我停顿一瞬,虽说桃花村卧虎藏龙,但我属实眼拙,没看着大叔大婶的身份。
如果楚应予和他们多接触一下,应该就能识别出来了。
“李姑娘不用紧张,我们早就金盆洗手不混道上了。”看出我的局促不安,大婶和蔼地拉着我过去坐,帮忙把茶水自己倒了。
“小女眼拙,不知大叔大婶的名号。”搓着双手,我好奇地看着两人。
大叔本不想说,不过大婶为了打消我的顾虑和疑心,热切地介绍着“放心李姑娘,我们和楚应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说起来,他还算我们半个救命恩人。”
我一怔“哎”
“我叫丁鹭,以前是个小有名气的盗贼,你大叔叫龙北霜,年轻时也是驰骋一方的刀客,人称一刀两断赛阎罗。”
“好厉害的样子。”
龙大叔不在意地笑笑,“都是过去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都一把年纪。”
我又问“那,楚应予又怎么帮过你们”
丁大婶啜了口茶,开始忆当年,“那还是楚应予很小的时候吧,江湖真是代代出天才啊,你龙大叔都自愧不如。”
“就你总夸别人,那我不是中毒了动不得,你又中了圈套。”龙北霜到底还有些脾气,不满地斜了老伴一眼。
“那时楚应予还是个娃娃脸小子,不过干活很利索。他的目标正好是我们的仇家,二话不说抹了脖子,他就要走。我还想和小孩道谢,他却很傲地说不是为了救我们,说不定下次我们也是目标。”
一说起当时,丁大婶就忍不住发笑,好像现在长大的楚应予依旧是那个初出茅庐又自傲冷酷的小孩。
想象着更加稚气冷漠的楚应予,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冷不防对上丁大婶的眼神,从里面感受到了一丝揶揄。
“楚应予何时有姐姐的”丁大婶笑得不怀好意。
“没有姐姐,有妻子。”
我还想扭捏害羞一下,身后传来某人冷淡肯定的声音,我惊讶地回头看着披上外衫起来的少年。
“你没事了吗这么快就醒了”
丁大婶露出姨母笑,“果然如此。”
龙大叔瞄了眼在我身旁落座的楚应予,他把剑递过来,“你虽不是剑客,但兵器不该如此破损。”
楚应予“不用你管。”
龙大叔“臭小子,你今天没去赶集,我可告诉你,桃花村外面来了十几个江湖客,我起先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现在想来,都是冲着你来的吧。”
“别担心,这些人不敢冲到村子里动手的,安心待着吧。”看出我的紧张,丁大婶丝毫不惧地安慰着。
“二位请回。”
楚应予没打算和大叔大婶攀交情,冷淡地下了逐客令,我一愣,拉着他的手,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但龙大叔却很识趣,拍着老伴,说道“走了,人家不欢迎。”
丁大婶“哎,我还以为要帮忙呢。”
楚应予“不需要。”
主要是我顾及着楚应予现在状态不太好,也就没有忤逆他的做法,等到两口子离去后,我看向某人。
他拿起剑准备出门,还弯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这亲昵的态度好像先前我俩没发生任何争执,更没有吼过我。
一把拽住楚应予的衣角,我望着他,“你还记得你在后院昏过去之前的事情吗”
“我把重影赶跑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他忘记了
我慌张地比划着“你赶我走,你说都是因为我,宫主说不该有牵挂。”
楚应予歪头看着我,看出了我的焦急与不安,伸出胳膊将我揽进怀里,“我有凶你赶你吗我不记得了。”
“我你脑子没事吧”
“我脑子没伤到。”
有点不敢轻易说出口他输过的事,我惴惴不安地揪着他的领口。
楚应予“你在害怕什么”
我“觉得你不对劲。”
“哪里”
“你还记得你输给排第二的云、云什么来着。”
空气凝固了,我感受到圈着我的臂弯猛地收紧,被挤压的一瞬,我就听到了他心脏疯狂的跳动声。
他记得,他绝对记得,但楚应予下意识地选择去回避,还假装他没对我发过疯
作者有话说
小楚只要我装作没发生,我就没凶过小娥,也没输过。肯定
小娥你吃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