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砚摸出来一片粉红色的糖含到口中,他对这一块区域了如指掌。熟稔地倒车入库,地下负二层,昏昏暗暗的灯光。
云灯看了看手机的时间,过了正午一点。他歪了歪心神,宴会应该开始了。但他此刻没什么刻意压轴的想法,只希望现场能够混乱一些。
身边人是混不吝,会被长辈们翻来覆去当反面教材的小辈。偌大的家业不学习如何管理,转头就去出了道,每天把头发染得花里胡哨。云灯感觉还挺好笑,眼睛不禁漾起来些许笑意。
越乱越好,这样他领着宋北砚混进去不会引起来注意。
宋北砚看他在笑,微微弯起来的卧蚕像是星河里泛起的舟,禁不住想起来和他接吻时的场景。
被虚虚揽着的腰,吻得深了,颦起的眉,眼睛中泅起来的水汽,好像初秋弋动不止的水。
推着堆满换下来的白色被帛的阿姨走进来,骤然打断暖起来的氛围。
新兴起来的酒店,张灯结彩,有些俗套地拉了横幅。硕大的花篮足足有十几个,绑着的彩色气球悬停在半空。
很俗套,好像误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婚礼现场。
云灯微微向后仰着,看清楚了横幅上写着的名字,是他和谢栖两个人的名字。
糟糕艳俗的风格和这里格格不入。风雅的小楼,绝不应该被挂上猩红的灯笼。
宋北砚啧了一声,大概也被这种粗犷明艳的大红气球给惊到了,他嘎吱嘎吱咬碎口中的草莓味硬质糖,有些祈求商讨地低声询问“接吻吗”
“不太行。”
大厅里人来人往,忙碌着现场的人,云灯盯着红白色制服的人从视野范围离开,缓了缓语气“现在不可以。”
云灯叫住经理,问清楚父母的位置。
升学宴来的人不少,绝大多数人非富即贵。母亲笑盈盈地站在高大的父亲身旁,和某位官员谈笑风生。
“你的头发”云灯回过头,记忆有些错乱,看到宋北砚的黑发,才想起来他才染回黑发不久。
“没事。”
宋北砚扣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身后,忽然腻味起来“哥哥,你喜欢我黑发还是其他的”
云灯不明所以,宋北砚脸蛋厉害,什么颜色都不会难看。
“都好看。但是黑色好乖。”云灯从他肩后抬眼看,抓起来一缕黑发把玩。被洗过的,蓬松柔软的头发,散着洗发水的清香。
“其他颜色就不好看了吗”
宋北砚压着声音,鼻尖快要碰到他的嘴唇。
云灯低垂的睫毛颤了颤,余光里瞥见一双黑皮鞋,在两三米外停下。
“说呀,其他颜色不好看吗”
被抓紧的手腕,清晰地感受着愈发加重的力道。宋北砚偏过头,微笑着看云灯绯红的唇。
逼问强迫着云灯做出回应。云灯终于明白为什么宋北砚要用这种甜腻的口吻来问他,好像底气不足来朝他借火,
赋予他一些直面的勇气。
云灯的视线停在男人身上,许久未见,内敛的气质不见消减,好像要比过去更要深沉得多。斯文隽秀,站在人群里像是挺拔孤傲的白鹤,能教所有人都沦为背景。
云灯触及他眼里那点轻不可察的嘲意,哪怕在盛夏,手脚也有些凉意。
“说啊,粉色呢还是红色。”
宋北砚没想放过他,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不知疲倦。
云灯闭了闭眼睛,“黑色吧”
“正确答案不应该是什么都喜欢不过无所谓,我觉得粉色红色都挺好,和哥哥亲嘴的时候,哥哥的舌头是粉的。”
宋北砚不知是被沈渡的出现昏了头,还是旁的原因,一直在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虽然云灯对这种话有些反感,比起来背叛,宋北砚的忠诚很大程度取悦了他。
“稀客。”
“大贵人也会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观摩小辈的升学宴吗”
云灯听到在“小辈”两个字上刻意加重了读音,心道宋北砚果然是少年心性。
睚眦必报,分毫不让。就算不能够全须全尾地退出,也要拼尽全力咬下来对方一块肉。
可沈渡只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便专注打量起云灯。
柔软的轮廓,没什么攻击性,嘴唇像是被挼碎的蔷薇汁液晕染过,艳糜招人。
倒好像真的被谁细细亲吻过。
他摘下眼镜,食指按了按鼻梁,坦诚而言,他没有什么另类古怪的癖好,没有办法做到完全视而不见。甚至一向自矜的忍耐力也隐隐有塌陷的前兆。
没来由地恐慌。
虽然云灯和过去一样,这么站着,可是变了,完全变了。咫尺之隔,被他亲手裂成更遥远,更不可抵达的两岸。
这种国王逡巡领土的目光审视得云灯站立难安,高傲的白鹤不会低头,他只会等着其他人去迁就。
云灯本以为,他和沈渡应当不会再见面了。
熙熙攘攘、繁华如梦的城市,在钢铁城池的遮挡下,哪怕只隔着一条街道,也不会见面。
“我写过的信,你没有看过吗”
沈渡还是主动开口询问。
仿佛是恩赐下去的金口良言,云灯还没有修炼到极致察言观色的本领,本能地以为哪怕道歉,仍能用这种冷冰冰硬邦邦的口吻来说。
“扔掉了。”云灯耷着眼睛,没精打采地回他。
印着精致小花,用遒劲飞舞的钢笔,写出来每一封信,都藏敛着愧意和解释。
然而手写信连见到日光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直接丢弃到垃圾桶。
“为什么不看”
“因为忙。”
“二十四小时,花两三分钟看一下的功夫都没有”
“没有。”
云灯有点恼,语气不自觉凶起来,但他软和惯了,平日示人的表象又总是乖、纯、谦和,永远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云灯没把话说绝,正在演的剧快杀青了,为了揣摩好角色,剧本旁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很多注解。商人逐利,又冷情冷意,他怕因为他的缘故,导致其他人会在沈渡的盛怒下,成果翻撒。
沈渡还算维持着面上的风度,他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是备受瞩目的那个。云灯和谢栖的升学宴,抱着结交念头、跃跃欲试的人不少。若有若无的视线投射过来。
“你脸红了。”细长、保养良好的手指,万分温柔地碰了碰云灯的脸颊。
云灯一生气面上便容易泛上一层绯红,他咬了咬唇,dquo太热了而已。”
“我没有逼你。”
“不是在求你回报什么。”沈渡长叹了一口气,瞧见云灯情绪上涌时会潮红的脸颊,愧意不止。
“所有的都在信笺里,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不想看信,不想看到文字游戏。”
云灯看着他“想解释现在就可以说,写再多的我都不会看。你有什么话对我讲吗沈先生。”
和过去无二的腔调,只是在称呼上退回到了陌生人止于表面的礼貌。之前,明明是年幼者撒娇异味的敬称。
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沈渡注视着他流丽的漂亮面孔,“没有。”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云灯就像是打满气的气球被戳破了。
“那就好聚好散,不要再打扰。”
云灯故作洒脱地撂下一句话,留下沈渡独自一人站着,他前脚刚走,后脚沈渡被成堆的人围住了。重复又重复的景象,云灯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宋北砚说“沈渡是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欸,要是万一有可能性,我们以后会在一起,会被欺负吗”
京城的御三家,沈家家风严苛,子嗣稀薄。宋家的情况云灯不是很清楚。从宋北砚透露出来的一星半点,得知他父亲应当是个花天酒地、风流凉薄的人。
歌手很好,写歌也不错,和成为高高在上,受人尊崇的宋家继承人的身份比,要逊色得多。
宋北砚没听出来云灯的试探和激将,全神贯注于话里的以后在一起。喜悦像是充水的海绵,他不假思索“不会。”
“宋家是我的。”
“你放心,除了我,这世界上谁都不能作威作福到你头上。”喜悦之下,那股黏黏糊糊的劲儿又上来了。蹭着云灯的手,许了一个又一个诺言。
“但是,你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你不担心吗”
“旁支,老爷子只要不是老糊涂,宋家就一定是我的。就算节外生枝”宋北砚美艳的脸庞笑容一冷,看着云灯的下巴,“砍掉就好了。”
整个楼都被包下来,苏成双身上佩戴着过千万的珠宝,不像母亲,被纵得无忧无虑,看着像是三十左右。
云灯来得不算晚,乖觉地走到她面前,亲昵地叫了叫。
两个孩子成绩都出色,做母亲的自然也满心欢喜。唇角一直没下过,对云灯夸了又夸,看到宋北砚自然没那么嫌恶。
云灯陪着苏成双说了一会话,没有看到宴会真正的主角在什么地方。
“这次给你们两个都有奖励。”
“你和小栖都是妈妈的骄傲。”
肩膀被拍了拍,她喜欢说过去的事,絮絮地说了很多。
“哥哥呢”云灯中断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