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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你觉得不觉得
    那边不相熟的人还在攀谈,谢栖漫不经心地应着,态度不熟络,称得上格外冷漠,也没能劝退对方。

    攀在脚踝上的脚不安分至极,明晃晃地打着要他大庭广众下出丑的蠢主意。

    他眼前聚起来曾经的场景,有几分类似的场景。衣香鬓影的欢宴场,华丽裙摆上将天堂和泥沼隔开天堑,一侧是他踏足不了、融入不进的朱门绮户,一侧是放逐他、厌恶他的臃肿小巷。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都会被认为别有用心。

    他像个可悲的窥探者,看着名义上的弟弟干净漂亮,什么都不做都受尽所有人的爱意。

    云灯心不在焉地撑着下巴,踩着对方的鞋尖,像是在丈量,一寸寸往上试探,小幅度地剐蹭着谢栖的小腿。

    “没有。”

    “不想。”

    “不需要。”

    谢栖神色缺缺,应付着无意义的对话,阻拒之意浮于表面,可对方反而像是愈战愈勇那样,谈论的话题也愈发偏向其他方向。

    云灯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攀谈的人视线若有若无地放在谢栖身上,就好像被吸引了那样。他缓缓放下筷子,眸光微黯,他在想,那个称得上预知梦或者剧透的梦境,是只有他知道,还是会有其他人也会被提示。

    那么谢栖呢他也会了解未来的走向吗

    还是一无所知。

    云灯忍不住看向谢栖,泰然自若地半低着头,坐姿端庄,连拿着玄色嵌金的长筷,都仿佛是在拿着笔作画。那张网上传得很广,模糊不成样子的偷拍照,和谢栖此刻的模样意外地叠在一起。

    校服和这种场合格格不入,但谢栖穿起来还算好看。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似乎就没有见过谢栖有什么大表情,总是冷冷清清的,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变本加厉的,有点挑衅意味的,把腿压在了谢栖的大腿上。他看到谢栖的唇角崩成了一条直线。

    下一秒,脚踝被人握住了。

    微热的掌心,温度隔着薄薄的白袜,传递到了肌肤上。云灯是容易敏感的体质,暖烘烘的体温使他额尖出了些薄汗。

    不带丝毫情愫的触碰,却偏偏令云灯生出来挫败感。

    牵制着自己脚踝的那只手纹丝不动,好像灌了千斤,控制得云灯动弹不得。

    云灯只得低着头,期待谢栖能够主动松开手。

    用餐时间,引起的话题换了又换。男人们喜欢侃一些时政大事,或者经济金融上的话题。家中的女人都很优秀,苏成双自己就是名校毕业,抛却全职太太的身份,自己擅长作画,而且是京城作协的会员,因此跳出了柴米油盐的琐事,便是吟花弄月的风雅。几乎没有人往这边看。

    其实看到也没什么关系,顶多会被说一下规矩的问题。

    若不是看到谢栖的确面无表情,他几乎要怀疑谢栖是不是有意让他下不来台。

    迟疑再,云灯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谢栖松开了手。包裹着他脚踝的力道蓦

    然松开。

    谢栖从座位上起身,关了下门。

    云灯迟疑了片刻,起身跟了过去。

    白黄相见的灯光在光洁地板上烙下光斑,薰衣草香氛的香气萦绕在整个卫生间内。平安树被照顾得很周全,窜升到两米,枝繁叶茂。

    跟上来的瞬间,云灯便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去。他没想到谢栖只是想去一下卫生间。贸然离开会显得很奇怪,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在眼皮子下总比脱离视野好,云灯自顾自地安慰自己。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前进不得,后退不得,现状随时都有可能改变。

    酒店的卫生间打扫得很干净,光线很好。窗户开了半扇,空旷开阔,只是没有人。

    云灯低着头快步走进去,看到谢栖靠着洗手台。身后是一面光滑巨大的镜子,谢栖指尖燃着一点猩红,明明灭灭,淡淡的烟味被薰衣草味吞噬,味道很浅的那点薄荷味被云灯捕捉到。

    泛着些许灰色的白雾向上蔓延,轻盈地散在半空中。谢栖身量极高,一米八几的身高,比云灯还要稍微高上一些。蓝白相间的老款校服,拉链没拉好,长身玉立的站着,单手撑着身后的洗手台,一只手夹着一支烟,清冷的眉眼在烟雾中,灰败颓唐。

    和好学生身份格格不入。

    云灯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拍下来,以匿名的形式发到网上,看看被吹捧到神坛的好学生、省状元,私下里也会吸烟。这个想法被按了下去。

    见他进来,谢栖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很分明,谢栖抽的是一款女士香烟,很细的烟,味道也没有平常的烟草那样,味道很呛人。云灯平常讨厌烟味,可谢栖身上总是干干净净,味道也干干净净。

    “跟踪好玩吗”

    低低凉凉的嗓音有些嘲弄,一股羞恼尴尬让云灯手指蜷缩,“没跟踪。”

    气息不稳。

    寂静的,没有任何声响,意味着卫生间里极有可能只有他和谢栖两个人。

    “怎么了哥哥,连上卫生间的权利也要剥夺我吗”

    云灯佯装镇定,转过身微微仰着头,和他对视。

    放过不会再叫哥哥的狠话,后来的亲密称呼是带有阴阳的含义。谢栖盯着他的嘴唇看了看,“没有。”

    “既然要上,那就去。”

    云灯闭了闭眼,淅淅沥沥的水声被水流卷走。洗手时不可避免地要用到洗手台,谢栖一支烟没有吸完便被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他还靠着洗手台。

    “有些话是不能乱传的。”云灯慢吞吞地往手上涂洗手液,扬起微小,对着谢栖警告。

    他秀美的长相,早就把示弱柔软刻在了十几年的伪装里,哪怕是威胁,也好像带着殷殷切切的恳求。不像是在示威,反而像是在迎合讨好。

    “我和他们生活了十八年他们会选择相信我,还是你,相信你会有分寸。”

    手心太容易出汗,两句话的时间,手心

    便已覆盖上一层汗水。

    撞入镜子中漆黑的眼瞳里,谢栖也在看向他。

    镜子中的两个人,挨得很近,彼此之间没有剑拔弩张。白皙秀气的脖颈莹润的玉器那样教人移不开眼,谢栖收回视线,“你觉不觉得,我们像是在偷情”

    隐隐有些熟悉的话,正是不久前他对着宋北砚说过的。

    隔着门墙外是陌生人,他和宋北砚亲密相拥,并不是脑热后的发言。他和宋北砚现在的关系还称不上名正言顺,婚姻是下下策。宋北砚的情感灼热直白,只想要不停地侵入、侵入,存存侵犯他守着的领土。被戒备围堵自卫的疆域差一点被渗透。

    他可能不是想象中的好人,对宋北砚也只是,持有自私的态度。想要不付出任何,就得到些好处。没有名正言顺的关系,释放暧昧信号是每次都管用的良策。

    没想到门外人事谢栖。

    “你不会说对吗”云灯盯着谢栖方才拿着烟的那只手,脑海里漫无目的地想,他可真讨厌吸烟的人啊。

    得不到回答,云灯先行离开。

    等云灯走后,谢栖把玩着小巧的录音笔,红灯亮着,他关掉录音笔,把它放进校服口袋。

    天真又幼稚,清纯又浪荡,满口谎言,真诚能用九分演技验出来,要不是重来一次,他觉得,他可能也是沉沦的万千人中的一员,疯狂痴迷,以祈求一个敷衍的笑容。

    重来没有带来任何好处,他经历着上辈子经历过一遍的事情,可能还要更糟糕些。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看着陷害过他的人,心脏不听使唤的悸动,被无视会焦灼难安。

    这种情绪奇妙而糟糕,自醒来后的每一天,他都耐心细致地规划着,防止突生变故。计划之外的事情是,他可能对恶毒的弟弟产生了不妙的想法。截止目前而言,还不太能够确认这种情愫是好是坏,谢栖微怔。

    云灯没再继续逗弄谢栖。

    苏成双到外面去招待客人,两个孩子一个是省状元,另一个也挺优秀。不同于云灯心绪的百转千回,苏成双很简单的出于两个孩子成绩都好的喜悦中。

    被岁月偏爱的美人在上了年龄后,温婉工丽的长相也格外出挑。云灯站位靠前,这次升学宴,也有一些明星在现场。苏成双的状态比那些美貌著称的明星还要好。

    息风化雨的细柔嗓音春水一般,不缓不急地说着教育孩子的经验。

    “灯灯我没怎么管,他一直都聪明,很省心,而且很有爱心。”

    “由于一些疏忽,和小栖分别了十多年,不能够陪伴人生中最重要的年岁,我很遗憾,更多的是感慨,小栖还是回到了我们身边。还没有见到他之前,我幻想过很多样子,做好了最差的准备,但是没有想到这么优秀,能在那样差的环境中考出状元。”

    接近满分的分数,放眼历年考试都凤毛麟角。

    从小地方来、出身,这种事情被堂而皇之放在这种场合,云灯含咬着红润的唇珠,如果是他,表面不说什么,私下里肯定会埋怨妈妈。

    小时候为了满足妈妈,换上了层层叠叠的公主裙,戴上假发髻,装扮成小女孩的模样拍写真,这种私密羞耻的事情后来有一次被母亲当成笑资说给另一个阿姨听,他介意了很久。

    谢栖看苏成双的眼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能说羞耻,好像完全无视了。

    他不觉得出身低,从小城市里出来是什么丢脸的事。走流程那样,不上心地看名为母亲的陌生人表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