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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敲定了章程后,鸿胪寺和风荷司都忙碌起来。

    年底本就是最繁忙的时候,忙起来的日子过得格外迅速,雪落了一场又一场,除夕也就在眼前了。

    除夕前,顾仪忙里偷闲,在京城里乔装行走,卸了朝服配套的满头珠翠,只束了发,换了件粉色衣裳,看起来也就是个从家中溜出来偷玩的世家小姐。

    她从繁华的西城,穿过鼎沸人声,再到京城南城,穿过卸年货的码头,巡视过京郊的田地,把京城上下走了个遍,又走到了曾到过的城隍庙。

    如今的城隍庙总算是能被称为“庙”了,神像重新上了色,比先前扩大了些规模。神像前摆上了香炉,几支线香插在香炉中,青烟袅袅,在冷风中升腾,似能上九天告神,达八方无极。

    顾仪在庙宇外瞥了一眼,不少百姓排着队供上一炷香,再许个年节时才敢想上一想的大胆愿望,将心愿写在挂在右侧的木牌上。

    这庙非佛非道,习俗也不知是哪处传来的,百姓们也都跟着学,木牌长长一串,略微晃荡便咣当作响。

    她发现熟悉的字迹,凑近了去看。

    做工粗糙的桦木牌上,馆阁体工整挺拔,写着“福寿绵长”四个字,没有落款,也没有祝福的对象,夹在一堆写满了字的木牌中格格不入。

    曾经有人在宴席上与她碰杯,祝酒词说得诚恳,眸里闪着光,祝她福寿绵长。他嘴上说着不信神,还是在城隍庙里挂上了祈福的桦木牌。

    可惜这四个字,与她无缘。

    冬日的风寒冷刺骨,在京城尤为明显。顾仪拢了拢肩上的狐裘领,转身离开。

    供奉神像的也有今年田里摘下的稻穗,颗粒饱满。

    大宁境内的新田法已走上了正轨,年终户部的收支表刚整理出来,还有风荷司出的几分力在里头。今年风调雨顺,粮谷丰收,还解决了空饷的大案,国库也丰盈了不少。

    她露出一个笑,望了望正午的日头。

    “主子,附近有家酒楼不错,去用过饭再回府吧。”

    叫月声音清脆,带着些撒娇的语气,打破她的思绪。

    顾仪颔首回道:“你呀,整日就爱看这些乐子,去前面带路吧。”

    叫月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在巷子里拐了几个弯,进了西城边上的一家酒楼。

    装潢算不上奢华,金丝楠木的牌匾当是酒楼中最为贵重之物。

    一楼大厅人多,喧嚣嘈杂,说话声此起彼伏,叫月正想着和跑堂小二要个雅间,顾仪瞥见正中央台上执扇的说书人,索性在一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叫月按殿下的口味点了菜,站在一旁侍候着。

    说书人醒目一拍,折扇一开,派头十足。熟客听着那醒木一拍,就知道故事该开始了。

    说书是件辛苦事,嘴一张客人就该沉进故事里,表情要灵动,声音得大且活。

    那人挤眉弄眼一张嘴:“今日要讲的可是个艳事,大伙儿可得多给些赏钱,我这嘴才能开得顺畅啊”

    不少铜板丢在了一侧的乌木碗里,说书人眉开眼笑地说着道谢的吉祥话,又接着方才的话头说下去。

    “大伙都知道,那宫里生得最好的是位尊贵之人,这贵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偏爱养模样俊秀的少年,行些欢愉之事。”

    台下有人附和,“老武今日胆子够大啊,可是在贵人床底下听到动静了,说得这般”

    “我便没听到,也能给你说出来,都是真事我老武可不兴说假话”

    说书人一撇嘴,回了话,又摆开架势。

    “要说贵人爱俏也不是甚要紧事,可哪知道贵人看上了个少年郎,那少年生得叫雪肤乌发,眸里水,衣上青,还有些旁人没有的好处。”

    酒楼里年轻人有些躁动,其中一人长身玉立,恰好穿了一身青袍,独自坐在窗前,只当没人说话,安心用着饭食。

    “贵人动作自然快,遣了人强唤来少年,就贴在人耳畔,说得那叫个什么话。”

    说书人双手捧心,弃了折扇,又是醒木一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语来媚色生香:郎自与我做夫妻,送场泼天富贵不过一夜的事。”

    “语罢,贵人就遣了仆役,褪了红妆,灭了灯火,缚了少年在榻上,少年郎惊恐再沉浮,一时竟是草木芳丽,云水旖旎,嫩叶絮花纷纷雨,香风遗砌深深林。”

    台下人起着哄,调笑这说书人:“老武,你这是真到别人床板底下偷听了吧”

    说书人掩面作泣状,折扇一收,留了句收尾话。

    “那少年郎卧来酣畅,谷峰险峻,眉啼眼迷,唤的是卿卿名,得的是折来辱。我老武在此分说,自是可怜那少年郎呐”

    堂下不少人听得不够尽兴,还吵闹着要说书人再讲几段,纷纷将银钱往上掷进他碗里,惹得说书人连连道谢。

    顾仪听得意兴阑珊,抬起银箸,夹了块糯米糖藕。

    熬到泛起焦黄的糖,和槐花蜜混在一起。再是藕片的脆爽与糯米的绵软,恰到好处。

    桂花香恰好,带雪色,适宜冬日无暖阳时品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她抬眸,目光落在另一侧窗边的青袍人身上。

    那人面色绯红,像是从未听过这等淫词艳曲,坐立难安,几乎想立刻起身离开。

    在说书人讲完最后一句“下回分解”时,他终是起了身,找掌柜结了账,落荒而逃。

    “叫月,这回找的人还不错,倒是撑得起场子。”

    顾仪的笑意味不明,轻啜一口清茶,眸光微闪。

    她再夹了一筷鲥鱼腹上无刺的肉,略沾些小碟里的调味,口感鲜美且细嫩,却只是浅尝辄止。

    顾仪拿帕子细细地擦了手,临出酒楼门时往说书人碗里丢了一锭银两,得到一个诧异感激的眼神。

    京城里忽然流传起一桩宫闱香艳事,说是昭和长公主在府里养了不少俊秀的少年,还诱了不知哪年进京赶考的书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年节将至,闲的人多了,茶余饭后总该有些下酒的闲话,一传十,十传百,流言生了脚似的,走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