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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宣
    次日,四喜打扮一新去上班。

    万执早有“心理准备”,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吃面。

    “好呀。”

    最熟悉她的老母亲反倒吃了一惊,起身围着她转了两圈那表情,稀奇得恍如换了个新女儿,又问,“细细粒,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眉毛”

    “我”

    “该不会偷偷背着老妈谈男朋友了吧”

    万执筷子一顿。

    还没来得及抬眼。

    “想哪去了”

    四喜已然受不住老母亲明里暗里的敲打,坦诚得比谁都快“没男朋友。”

    “是我大学的时候不是加了学生会吗那时候活动很多,偶尔穿正装的时候要化妆,回家就懒得弄而已。”

    “那这口红”

    老母亲道“别瞒我啊,真不是男朋友送的你们年轻人就喜欢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我看你是想太多,妈。”

    四喜哭笑不得“谁的男朋友会送二十块一只的口红我发誓,是我之前凑单买的。”

    秦母这才没了话说,蔫蔫地收了声息。

    四喜却唯恐她再想起什么话来盘问,飞快吃完碗里的面,起身出门。

    万执不声不响背着书包跟在后头。

    两人一路走到公交车站,他又从校服口袋掏了包纸巾递过来。

    “什么”四喜一愣,“我擦过嘴了。”

    万执言简意赅“口红。”

    四喜忙拿出手机照镜。

    这才发现,那本就价廉的颜色,此时已几乎快要掉干净。

    尴尬之余,一时也忍不住失笑“看来下次还是不能贪小便宜。”

    “”

    万执闻言,眼神从她嘴唇上一掠而过。

    “有吗”顿了顿,却淡淡道,“是口红不衬你。”

    两人同路到了学校,又在门口不远处、为“避嫌”而分开进校。

    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使然。

    当天,换了风格,重执教鞭,四喜再上起课来,竟也真觉得底下那群叽叽喳喳“搞气氛”没个停的高中生,都变得安静乖巧许多。

    甚至下课时,还有女生来问她衣服的牌子。四喜也没多想,抄了印象中那一行字母给她。

    女生拿到手里,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却也没说什么,转身一溜烟跑了。

    留下四喜一头雾水。

    等到中午吃饭,同好友说起这事,还忍不住有些莫名。

    “我知道能读城南的家里条件都不会差,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四喜说,“一百多块钱一件的衣服也不是地摊货了啊。”

    姜婉约彼时一口紫菜汤还在喉咙口。

    听她说出这句“一百多块钱”,汤差点全喷好友脸上,纵然勉强咽下去,也难免被呛得惊天动地,惹得食堂里一众目光聚焦。

    四喜也被吓一跳,一边起身帮忙好友拍背顺气,又连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姜婉约摆手。

    转头摸出手机,搜索品牌官网,输入关键词。

    她看着屏幕上汇率兑换后、标价人民币一万七千三的浅绿色蕾丝上衣,又看看四喜身上的这件。

    “还买了什么”

    “还有一条白色的裙子,长的,到小腿这里,”四喜如实相告,“我还挺喜欢的。那裙子,外头这里有刺绣,盘扣设计,里面的内衬还很舒服”

    得了,两万六。

    “还有吗”

    “还有一件浅蓝色的长袖,嗯,趁着打折顺便还买了一条半裙”

    “等等等等,”婉约的小心灵再承受不住,猛地盖住手机,直接问,“加一块拢共多少钱”

    “打完折八百出头的样子。”

    打折打成那样,看来是要倒闭了。

    姜婉约当天晚上直接杀去该品牌店。

    毫不心痛地买下几件心仪已久的裙子,只可惜她原本想和四喜买下同款的白色长裙,却被告知国内暂时限量,剩余的两件,昨天已然售罄

    这也就算了。

    关键是到了结账,她又一次被收银机金额后头的一串零吓得险些掰断老爸给的副卡。

    “怎么回事你们的宣传还搞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

    她当即拿好友昨日来消费过的例子质问店方。

    “您是说秦小姐吗”

    然而店员丝毫不慌。

    反应过来是谁,又不慌不乱向她解释道“还请您理解,因为那是经过我们总监特批的内部消费权限。所以只象征性地收取了百分之一的服务费。不能一概而论的。”

    “哈”

    “因为秦小姐是我们总监的家属,所以不能按照常规计费但相关权限仅限于她个人使用喔。非常不好意思。”

    “”

    这“官方解释”听得姜婉约嘴角直抽。

    心说老娘和四喜这么多年朋友,什么时候听说过她有这种富得流油的法国亲戚

    然而她较真起来,当场上官网一查,却才惊讶地发现品牌设计总监名单里,竟真的不知何时多了位华人面孔

    署名xiaoxiao chen。

    而没记错的话,四喜隔壁“混世魔王”的母亲、那位陈阿姨,名字正是“陈潇潇”。

    一时间,所有线索似都对上了号。

    姜婉约放下手机。

    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按照她平时的性子,自然免不了要第一时间给四喜打去电话八卦。

    但当晚,提着购物袋离店时,抬头再看一眼那扎人的招牌和小票单上可怕的几个零,她想了想,终究却还是选择缄口不言

    毕竟,能用八百块买来的衣服,何必让好友背负八万块的心理负担

    城南的小孩们惯会狗眼看人低,见人下菜碟。

    能让四喜在无意识中得到一点小朋友虚荣的尊重,姜婉约心想,难说不是件好事。

    于是乎,四喜就这样毫无觉察地穿着名牌“招摇过市”了一段日子。

    临到校庆日那天,清早起来,她正在换衫,忽却有人敲门在她家里,秦母是从来不会敲门的,当然门外只有可能是万执。

    她急忙低头检查一通着装,确认得体,这才起身去开门。

    “什么事”她隔着门缝问。

    万执人却没有凑上前来,只单单递过来一只绒面首饰盒。

    四喜犹豫着接到手中,万执说“你那件衣服配项链好看。”

    四喜道“我有项链的。”

    然而首饰盒还没还回去,又被挡了回来,万执说“你试试。这个不贵。”

    “我”

    “校庆不是选中你的稿子了吗”他说,“你要上台,戴个项链显得正式一点。”

    四喜被他说得犹豫了一瞬。

    终究没好强硬拒绝他的好意,只能委婉道“那你告诉我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没多少钱,”万执却摇头,“仿品而已。我怎么买得起真的别想太多。”

    “”

    “不过就这么戴一下别人也看不出来。”

    他说“钱的事,就当还你那天请我的蛋挞了。”

    语毕,这少年来去匆匆,又转身离开。

    留下四喜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末了,还是打开盒子,捻出里头四叶草形状的孔雀绿项链戴上。

    那只精致的绒面首饰盒,则被她转手收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当天上午,四喜化了淡妆,挽起头发,着白色长裙上台。

    她因在城南毕业,又回校任教,因此特别获得了校庆上简短发言的机会。

    发言稿连写带改,熬了她整整两个大夜,写了七八个不同版本。

    然而事实证明。

    无论稿子写得多么精美,声音如何动听,对于心气浮躁的高中生而言,其实都不太重要。上面讲话、下面叽喳才是常态。

    而这次上台发言唯一留下的痕迹,亦不过是在她讲完下台后、学校贴吧立刻炸出的一堆帖子

    求问今天上台发言的白裙子老师教哪一班

    楼主一看就没认真听,教高一87啊,上台的时候主持人就介绍了好吧。

    别拆穿我

    话说这个老师真的好漂亮啊,悄悄偷拍了一张,感觉白得有点过曝了。

    楼上的,无图无真相。

    图片

    气质无敌

    所以有没有人有小秦老师的q啊想加害羞

    我有个朋友也想知道。

    大胆楼上两个哪班的,小心回头举报你哦,看吧规啦。不可以公开讨论老师的联系方式。

    四喜笔直坐在台下,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

    姜婉约和她隔了两排座位,想给她分享八卦也不行,只能频频回头干着急。

    半晌,干脆猫着腰从自个儿舅舅身边溜到后排,伸手戳了戳四喜的肩。

    “去上厕所,”她冲好友做口型,“走啦。”

    四喜还没反应过来,便一脸茫然地被她拉走。两人“鬼鬼祟祟”,绕远路去了教学楼的洗手间。

    没多会儿,从洗手间里出来。

    姜婉约终于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同她分享起贴吧里还在不断往上顶的各种新帖。

    两只小脑袋凑到一块,恍惚还是少年时交头接耳说悄悄话时的模样。

    四喜嘴笨,很快被好友三言两语的调侃逗得脸通红。

    婉约正要继续,却突然注意到她颈上那根扎眼的孔雀绿四叶草项链,习惯性捞到手里来看,“看这品味,不会又是小魔王送的吧”

    “嗯。”四喜点点头。

    想了想,却还是又诚实道“但是是假的,只是为了衬衣服。”

    “假的”婉约满脸怀疑。

    那小魔王会缺这点钱

    她说着,手指摩挲着项链。又一点一点确认宝石的边沿,从贴合度到项链的各种细节果然还是越摸越真。

    于是迟疑片刻,忍不住抬头看向好友,“梵克雅宝的东西是仿品不少,我也见过,”婉约道,“但喜喜啊,我怎么摸着你这个”

    “”

    “喜喜”

    四喜不说话,只呆呆看向斜前方。

    婉约喊不回她,遂也只得循着她视线方向望去。

    不远处,男人一身浅灰色西装笔挺,背对着两人的方向,似乎正在电话中同谁交谈。

    习惯性抱手的姿势令西装背后愈显出宽肩的阔度,听到脚步声,他警觉地回头。

    眼镜下如狐狸般狭长清冷的双眼,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极愕然地一瞬瑟缩

    他脸色仍然平静。

    既不走来,也不后退。

    唯有抖颤的长睫和一时忘了回应的电话,似还残留着失神的痕迹。

    四喜就这样同他四目相对。

    一晃神间,仿如许多年前画面的重演。

    只不过,这次说话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旁边的姜婉约,笑着冲那人喊道“谢宣”

    谢宣。

    四喜被这声音唤回神智,却只觉得惊惶,下意识避开视线,在那人向她们走来的同时转身。

    “我好像有东西落在洗手间了,”四喜说,“我去拿,我去拿一下。”

    “干嘛呢,”婉约却一把拉住她,“什么东西我去帮你拿啊,难得碰见,你倒是和谢”倒是和谢宣多说两句。

    可是,有什么好说的

    四喜没有应声。

    只默默挣开好友的手,头也不回地向来时路一路小跑而去。

    留下谢宣脸色僵硬地目送着人跑远。

    “什么声音”

    耳边,未挂断的电话里,苍老的声音似也带了几丝好奇意味“你遇到熟人了”

    “”

    “小谢。”

    “没什么。”

    而他沉默片刻,向姜婉约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在打电话,这才背过身去继续正题“以前的同学而已,不是很熟。我是在想小陈总的事。”

    此话一出,对面果然被吸引走注意力。

    “那兔崽子又干什么事了”

    “他说肚子不舒服,”谢宣平静道,“一个多小时了,一直在洗手间没出来。不过,至少没有临时放鸽子”

    “什么叫没放鸽子这兔崽子明明是躲在那抽烟吧”

    老人怒道“你少给他打圆场,直接把他给老子揪出来”

    “别,您别急着生气。应该往好处想。”

    谢宣却丝毫不受影响。

    语气甚至颇为和缓。

    “毕竟,在厕所里呆一个多小时,说破天,也只丢小陈总个人的面子。但出来了就不一定了。”

    “”

    “总之我想还是低调为好,”他说,“我会及时跟进。之后有任何情况,再向您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