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绮梨并没有再留他。
“所以说想太多的人容易被当枪使。”
看琴酒临走时的表情,显然他已经被带进了沟里。
或许自己一觉醒来,组织的底层成员就已经从这里撤离了。
这就是西园寺绮梨想要的结果。
如果组织的人继续留在这里监视她的病房哪怕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对于西园寺绮梨来说也只会束手束脚。
“不过什么都不想的家伙,最容易被当成炮灰。”
绮梨又看了眼窗户。
被琴酒打开窗户外有什么在缓慢挪动。
那东西大约有四米高,黑紫色的斑点布满僵硬的身躯,扭曲的脸部上有数个凸起的眼球,那些眼睛里没有光,只是宛若摄像头一般僵硬地在四周转动。
它的躯体很长,却并没有四肢,只有无数看起来如同机械的触手,张牙舞爪地在空中晃动。
它在夜幕中不是十分明显,却是足够“别致”。
也幸好能够看见这些存在的人并不多,否则此刻医院内必然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医院果然是个好地方。”
她正觉得饿,就有一顿丰盛的晚餐送上门来。
绮梨重新拾起手机,将刚才忽悠琴酒的那套说辞删减一通,又发给了boss和朗姆。
顺便向两人询问自己这次工伤组织能不能报销。
与此同时,盖在身上的轻薄白被无风自动,混杂了一丝赤色的白雾从被子中溢出,像是有生命般,直奔窗户而去。
没有确切形态的雾气不受任何阻拦,从缝隙中钻出。
眨眼间,窗外的庭院里便弥漫着薄雾,层层叠叠地裹住着尚不知危险来临的迟钝咒灵。
似乎感受到了饥饿,雾气消化速度极为迅速。
等那只庞然大物意识到自身处境时,它的表皮已经在雾气中融化,如同蜡烛般流淌堆叠、露出更为可怖的内层。
“啊啊啊”
或许咒灵也能感受到与人类相仿的疼痛与恐惧,血肉模糊的嘴唇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
但这无济于事,反倒加速雾气进食的速度。
“感谢这位咒灵朋友送来的外卖,这可比营养液补多了。”
躺在病床上的绮梨对窗外的一切视若无睹。
给boss和朗姆发完邮件,她又开始回复这几日错过的信件,苍白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飞舞。
随着窗外雾气对咒灵的蚕食加速,她回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从雾气的出现到庞然大物的彻底消失,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五分钟。
而这五分钟,却足以让刚才还病怏怏的绮梨恢复精神。
“好像还没吃饱。”
绮梨垂下视线,看了看自己被捅穿的腹部。
她没有六眼,无法做到
像x光一样隔着布料还能看见伤口与内脏。
但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腹部的伤口处除了在止疼剂的作用下、只能感受到的微弱疼痛外,还有一阵难以表述的细痒。
那是所有受过伤的人都曾感受过的痒意。
这是伤口正在愈合的证明。
“一直躺在床上也不行。”
庭院里静寂无声的单方面进食已经结束,能轻而易举地消灭一只咒灵的雾气,乖巧地侯在原地。
像是饱餐后餍足得伸懒腰、不愿意动弹的猫。
又像是得不到主人指令,就不敢轻举妄动的忠犬。
“恭弥就要回来了。”
果然还是要早点好才行。
她自言自语,话音刚落,侯在原地等雾气立刻折返回建筑物内。
雾气没有回到绮梨的身边,而是飞速扫荡过每一栋楼的每一楼层,所到之处藏匿的所有咒灵全都无处遁形,无声无息地便被裹挟进雾中、化为这血雾的一部分。
化为了西园寺绮梨的食粮。
“嗝。”
躺在病床上的绮梨打了个饱嗝。
“西园寺小姐”
在医生查房后,跟着来查看情况的院长有些懵。
他不太理解六天没有进食的西园寺绮梨为什么会发出饱餐一顿后满足的声音。
可他也不好直接问,只能战战兢兢拐弯抹角地试探。
“您今天吃过早饭了”
“没有,医生不是给我开了两周的营养液吗”
嗯,和他知道的一样。
没有医生的允许,护士和护工不可能随意地给刚手术复苏的伤患食物;现在也没到访问时间,这位大小姐根本不可能得到食物。
更别提她还有轻微的厌食迹象。
所以这个好像饱餐一顿的嗝是怎么回事
手术出问题了
“不过你们医院挺不错的。”
绮梨满意地点点头“我昨天晚上吃得很饱,多谢款待。”
院长
院长
院长一瞬间想到了许多,没一会儿就摸到了关窍,脸色霎时间白了又青。
“这个医院里还有那东西的存在吗”
“医院本来就是重灾区,会有咒灵不奇怪。”
绮梨顿了顿,又发现有些不对劲“你说还有难道已经有人来处理过了”
“内子之前来探望我时,发现医院内有那些东西的痕迹。”
他的妻子是咒术协会的窗,与咒术协会常有往来“所以请咒术师来处理过一回,就在您住院前一周,没想到那么快就又出现了。“
入院前一周
算上她入院的一周,这个速度的确有些快。
咒灵虽说消灭后还会出现,但繁衍与生存方式和蟑螂却不一样。
不知道五条悟那天送她来医
院时,有没有察觉到这里的情况,不过就算他发现这些咒灵的存在,应该也不会处理。
他必然会把它们留给她。
所以绮梨昨晚察觉到这么大批量的咒灵时,才没有感到奇怪。
“晚些我会再确认一次的。另外我需要一份在我之后入院,到今天出院的病人名单。”
绮梨大致归纳了一个范围。
院长一听这个范围就明白了“您是怀疑有人混进了我们医院是刺杀您的凶手吗”
“只是有可能,不过这事没必要让警方知道。”
绮梨含糊过去“名单明天给我也可以,今天我估计会比较忙。”
院长
不明所以的院长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紧闭的房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从外面打开,院长以为是查房的护士,正要呵斥对方的无理,扭头就看见穿着黑色制服的银发青年。
以及早前被门隔绝的,从走廊上传来的喧哗。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五条悟并不怎么抱歉地明知故问“需要我去外面等着吗”
“你想让我连夜逃出医院就直说。”
五条悟现在出去,医院走廊能直接变成涩谷街头。
绮梨还想好好休养。
她看了眼院长,对方自五条悟出现后便不太自然,此刻得到绮梨的暗示,他如释重负般逃出了绮梨的病房,还不忘顺手将门合上。
屋内的两人甚至能听见他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你对他做了什么”
绮梨有些好奇“他居然这么怕你。”
“我可什么都没做。”
五条悟摊手“对于把你送进医院的善良市民,绮梨你就没什么话想说的吗我可是一得到你苏醒的消息,就立刻从日本的另一端赶回来了。”
绮梨直接无视了那句善良市民。
“你去了哪里北海道”
“卟卟正好相反,我去了鹿儿岛哦。”
五条悟用九州方言说了句早上好,又将手里明显是来自纪念品商店的礼品袋朝着绮梨晃了晃。
“那边的轻羹和甘薯奶油蛋糕都很美味,当然说到鹿儿岛就必须要提那里的黑糖,我还买了好多巧克力黑糖回来,可惜绮梨你现在不能进食,不然我强烈推荐屋久岛桶柑口味的。”
他宛若当地美食导游,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鹿儿岛的美食。
绮梨默念了好几次“他有无下限”,才终于忍住朝五条悟的脸丢枕头的冲动。
“那两个人你审得怎么样了。”
不想再听鹿儿岛的甜品介绍,绮梨打断五条悟的话,直奔主题。
“其中一个精神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无论问什么也只会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基本算是废了。”
五条悟拉过病床边的椅子,长腿横跨过坐垫,双手抱着椅背反向坐下。
“你这是在暗示我下手太狠了
”
“没有哦。”
五条悟晃叽晃叽地摇着椅子。
“这是绮梨你的本能,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明事理的好学长不会因为这些事责难你的。而且你不是还留了一个吗”
绮梨哼哼,很难说不喜欢这个答案。
“所以,你都问出什么了”
“他们其中一部分记忆被抹去了,但是可以肯定,是有人将那支破魔矢交给他们,让他们用那东西来刺杀你的,似乎非常笃定这东西能除去你。”
五条悟正色,露出少有的正经。
“似乎是你现在在做的事,对他们产生了威胁。”
“这个回答真宽泛。”
绮梨哼了哼“就他们那种阴沟老鼠的做派,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把破魔矢交给他们的人有线索了吗”
这一次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
墨镜挡去了他的双眼,绮梨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看清他的唇抿起,一副明显不愿意讨论这个问题的模样。
“那这个问题先不说。”
绮梨调整了一下姿势,伤口稍有牵动便感觉到疼痛。
她咬着牙强行往五条悟所在的方向转了个身,等吐出浊气时,额头上已经布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如果说是正在做的事对那群诅咒师产生影响,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吧”
她瞟了眼五条悟。
五条悟看出她的言下之意,竟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刚才严肃的表情似乎只是绮梨疼痛下的幻觉,他顺手从礼品袋里摸出一包巧克力,咔嚓咔嚓咬了起来。
“也许他们想从最弱的下手”
他故作可爱地提出一个不可爱的假设“毕竟绮梨你是特级里最不能打的那个。”
昨夜忽悠琴酒的话术,这么快就被五条悟回旋镖到了自己身上。绮梨倒也没有因为他的话炸毛,甚至顺着说了下去。
“这个我那天也想到了,可有你这个最强顶着,即使解决了我也无济于事。”
不是特级咒术师对诅咒师的生存造成影响。
而是五条悟的存在,让他们不得不躲进水沟里苟延残喘。
绮梨皱眉“还是他们可爱的以为,除去一个特级,就有向另一个特级挑战的资格了”
五条悟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
“很显然,现在是绮梨你比较可爱。”
这次回应他的是悬停在勉强的枕头。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抄起枕头砸了过去的绮梨刚一出手就后悔了。
她捂着伤口唉呦呦地叫着疼,另一边的五条悟已经抓起还没有落地的枕头,顺手掸去枕头上的头发,又将枕头抖落成蓬松状态,这才起身塞到了她的脑袋下。
“你看你,头发都掉了那么多。刚苏醒的伤患就别折腾了,现在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养病。”
他站在绮梨的床头,六眼隔着墨镜注视着还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的学妹。
“剩下来的就交给前辈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