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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Chapter 30 周时予,我们以……
    周二午休时, 外出办事的肖茗顺路来找盛穗,把昨晚她妈寄来的青团送出去。

    “你们学校活动做的不错诶,来的路上, 我看到好多漂亮标语和横幅。”

    学生在教室午睡, 班级有两位老师看护,盛穗忙里偷闲地接人去办公室, 就听肖茗一路感慨“和你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真正了解自闭症儿童的相关知识。”

    四月二日是世界自闭症关注日,每年学校都会在各处挂上宣传语, 放在最显眼位置、供人欣赏阅读。

    “如果能扩大宣传范围就更好, ”两人在办公室坐下, 盛穗给肖茗倒水,“来这里的大多已经了解相关知识,实际作用并不大。“

    “也是,”肖茗叹气, 不多过分纠结, “话说马上清明假期, 要不要一起去公园踏青我家附近的公园, 现在天天能看到小孩放风筝。”

    盛穗犹豫不决“再看看吧。”

    “怎么了”肖茗一眼看出不对劲。

    放假三天, 又记着周时予离开前说想带她一起出门,那晚在电话里疯狂后,盛穗半梦半醒地主动提出想去陪人。

    本以为周时予会欣然答应,结果直到她睡着都没有答复,第二天醒来再问,得到的都是含糊答案。

    实话实说,她不太理解被委婉拒绝的理由。

    那晚周时予邀请她时,眼底笑意灿若明星, 即便后来在电话里沟通,男人的语气状态,听上去比平日还要愉悦高昂许多。

    虽说和平日的沉稳温和有所差距,但她想愉悦状态总不会是坏事。

    况且,周时予原本的成熟程度就远超同龄人,活跃些反倒更符合他年龄。

    现在不知为何原因,男人不希望她过去。

    人情交往中嘛,盛穗总倾向于做被动方,难得主动一次,却又被婉拒。

    盛穗念此哭笑不得,请教对面的社交达人“其实我想清明节去外地找找我老公,但又怕打扰到他工作。”

    “我猜就是,”肖茗一眼看透她的迟疑,感叹盛穗重色轻友,“你要去干嘛让你老公陪你四处玩还是让他给你做饭”

    “当然不会,”盛穗摇头否认,不善表达思念的耳尖发热,手握紧杯壁,

    “我就是就是有点想他。”

    窗外有正午暖光落下,勾勒出说话女人的姣好面容白里透粉的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唇边酒窝浅浅,即便不是一眼惊艳,岁月静好的恬静感也令人移不开眼。

    肖茗闻言啧啧不停“陷入恋爱的女人果然不同,每句话都带着酸臭味。”

    盛穗不认为她在秀恩爱“你以前出差,我也会想你、也会来找你玩啊。”

    “倒也是,”肖茗对此无法反驳,重回刚才话题,“你能多麻烦他,自家老婆不远万里跑来陪过节,正常人的话,高兴还来不及吧。”

    “再说了,哪有人不喜欢惊喜的,说不定你老公想疯了你去、嘴硬罢了。”

    这句显然更符合逻辑,盛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旁边肖茗的手机震动,接完电话后就匆匆就要走。

    “跟你说,”送人出校门的路上,肖茗边走边骂人,“成禾全公司上下都是变态工作狂。”

    “尤其是那个周时予”

    上出租车前,肖茗还不解气“昨晚我们团队十几个人,熬夜到凌晨三点半交的最后一稿,这人不到四点一封邮件又毙掉、要求重做这家伙都不用睡觉的吗”

    盛穗闻言微微一愣。

    昨晚凌晨四点还没睡昨晚十一点半给她打电话时,周时予分明说的是马上就休息。

    对于周时予高强度工作这件事,自婚后同居起,除了通宵熬夜那晚,盛穗平时鲜少有实感。

    对于她而言更直观的,或许是那天清晨来到厨房,见到因为熬夜而脸色苍白的丈夫。

    自身糖尿病缘故,盛穗比任何人都清楚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仅有几次对周时予不满,也是觉得对方不够爱惜身体。

    去看看他吧。

    就算能做的很少,也总比无动于衷要强;要是打扰对方工作,她就花钱再住另外的房间好了。

    周时予总不会对她生气的。

    再者,万一真像是肖茗说的那样,周时予其实想让她过去、只是没有坦白说明呢。

    越发觉得闺蜜说的“没人不喜欢惊喜”有理,盛穗下定决心要去京北。

    当晚定过机票后,她给陈秘书打去电话,麻烦他抽空来一趟,接走平安。

    陈秘书对她的来电表示意外,同时说明他随时可以过来,时间看盛穗方便。

    挂电话前,向来稳重可靠的男人忍不住道“周总非常在乎盛老师,如果见到您去,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话代表她出现不会影响男人工作,盛穗笑了笑“那这两天就麻烦陈秘书照顾平安了。”

    “请您放心。”

    盛穗是周四下午四点的飞机,登机十五分钟前,不忘给周时予打去电话。

    节假日将近,候机大厅人来人往,盛穗选了处相对安静的地方“今晚要加班,可能要晚点找你。”

    她从小不会扯谎,担心背景音嘈杂露馅,心里雀跃又不能表露,只好低着头,手握紧行李拉杆。

    沉默几秒,周时予没有多疑心“好,下班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打电话。”

    听出男人声音比昨晚沙哑许多,盛穗不由关心“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没有,”对面声调扬起些,周时予温和而言简意赅,“开会说话太多。”

    “哦哦好。”

    这几天两人电话粥一煲就是两三小时,盛穗习惯性地以为周时予会问她白天生活,等半天也不见对方开口。

    眼看要到登机时间,她不想让男人听见播报,随意两句就挂断电话。

    去往京北的旅程要飞行近三小时,盛穗有些晕机,一直沉沉睡着。

    中途放饭时,空姐好心叫醒盛穗,问她想喝什么饮料、想要牛肉饭还是鸡肉饭。

    盛穗在吃饭和打针之间纠结几秒,最后婉拒餐盒,只要了杯水,还得到了装有小蛋糕和坚果酸奶的纸盒。

    很快,耳边传来拆取包装的细碎声。整座飞机上的人都在享用餐食。

    盛穗默默将点心盒放进背包,远行的兴奋被冲淡几分。

    确诊一型糖尿病十三年,她已经能用熟练运用“你只是身体缺少某种元素”、“只要按时打针、健康作息,你就和正常人一样”、“现代人谁不生个病”等话术宽慰自己。

    只会在极其偶尔的某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和社会其他“正常人”的格格不入。

    情绪诱发往往是琐碎的日常小事,比如现在,当她看身边人都能随意吃喝、而她吃口水果都要提前十五分钟打针时,还是会有难以说服自己的那一刻。

    也难免会想一想,这世上健康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呢。

    “”

    好在低落情绪很短暂,盛穗后半段旅程依旧是在睡梦中度过,直到飞机平稳降落。

    陈秘书提前发来酒店地址。

    搭乘出租车的路上,盛穗发现,京北并不像周时予描述的落后破旧,虽赶不上魔都车水马龙,至少也有二三线城市的繁华城市。

    望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城市景色,盛穗倏地意识到,周时予离开前那晚说的话,要么和现实不符、要么和之后口径有出入。

    再加上这两天的高状态,虽说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也的的确确不像周时予稳重成熟的形象。

    出租车在酒店门前停下,盛穗谢过好心帮她搬行李的司机,走进大厅,准备直接搭乘电梯上去,却被告知去顶层需要特定电梯卡。

    她谢过前台工作人员,想给周时予打电话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慵懒男声。

    “盛老师”

    梁栩柏抱着速写画本站在身后,四月时节里,不怕冷地单穿件浅灰衬衫,笑吟吟地看着盛穗转身

    “来找周时予突然查岗”

    “没有,学校放假就过来。”

    记得对方在电话里说的的照顾,盛穗笑着和他打招呼,目光落在男人手里画本,询问“梁先生打算出去写生”

    “没事做,出来画点人物速写。”

    梁栩柏将画本递过来,低眼见盛穗感兴趣地凑过来,桃花眼观察她反应“捕捉人物行为细节,对心理医生的工作也有很大帮助。”

    盛穗闻言一愣。

    她以为梁栩柏只是花店老板,没想到本职工作,居然是心理医生

    纸面上画着来往旅住客和酒店工作人员,线条简约随性,只寥寥几笔,却将人物的面部表情神态、以及肢体动作,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好厉害,”由衷佩服画技,盛穗又觉得梁栩柏和她印象中的心理医生的相差甚远,好奇道,

    “您是心理医生的话,平时还能守在花店吗。”

    “所以我把诊疗室设置在花店。”

    梁栩柏笑眯眯地看着她,语调悠哉悠哉“不过四月春季嘛,的确是各类精神疾病复发的高峰期,我怕病人一口气都找上门,只能提前逃到这里。”

    “”

    盛穗扯了下唇角“梁先生很会开玩笑。”

    梁栩柏也不辩解,只微微一笑“听说盛老师从事特教行业,有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今天想请教一下。”

    “您说。”

    “某种程度上,我们面对的群体都是被社会定义的非正常人,我的工作是帮助患者减缓或消缓病态症状,盛老师则是帮助学生建立认知,让他们尽可能和世界重新接轨。”

    “但我最近发现,有一部分群体,本身属于所谓正常人,”梁栩柏语气微微一顿,眼底笑意淡去了些,“却因为和患者有恋人、婚配家属、或者是血亲等亲密关系,同样感到痛苦与无助。”

    “这些人不会和患者沟通相处、也无法缓解爱人痛苦现状,所以只能在日复一日陪伴折磨里,越陷越深。”

    梁栩柏打了个响指,将话题重新丢给盛穗“作为特教老师,周太太也见过类似情况的学生家长吧。“

    “你观察过,他们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吗”

    盛穗注意到对方突然的称呼转换,只是先被问题先绊住脚。

    “人如果只想着苦难,的确是没办法坚持下去。”

    她沉吟片刻,缓慢斟酌字句“但至少在我所了解的范围,梁先生说的苦难,并不是全部。”

    她带过的学生里,有人会整日不说话、有人会无理由的尖叫不停、有人会排泄在身上、甚至有人也会动手伤人。

    但与此同时,这些孩子也会慢吞吞地和她问好,会课下时凑过来用脸贴她手背,更会远远在校门就朝你着急跑来、只为扑进你怀里。

    痛苦的确存在,可无法否认的是,幸福同时也伴随左右。

    “很遗憾,我没有和学生家长聊过这些伤痛,”盛穗摇头表示爱莫能助,踌躇许久,还是给出自己浅显的看法,“但在我看来,”

    “如果不把坚持单单看成行为,而是当作感情等众多因素下、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或许梁先生的问题会更好解释。”

    “坚持不是行为,而是权衡利弊后作出的选择”

    梁栩柏眯起桃花眼,喃喃将盛穗的话重复一遍,饶有兴致道“痛苦没办法让人坚持,但是幸福可以。”

    盛穗知道对方理解自己意思,弯眉笑起来“是,就像人可以选择幸福,有时候别人看来的痛苦,或许是为了将来幸福而做出的选择。”

    梁栩柏赞赏地拍手“幸好盛老师志不心理医生,不然我要被抢饭碗。”

    “这不是我悟出来的,”盛穗笑容温和,垂眸看向左手腕的红线手链,目光柔和,

    “刚才的话,是周时予教给我的。”

    他说,没有人的原生家庭是完美的,如果没有家,那就自己建一个。

    他说,没有人结婚,是为了学会如何独立。

    他说,有时能被需要,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对亲密关系的认知大多来自我丈夫,梁先生以后可以多和他聊聊。”

    五分钟过去,盛穗给周时予发的消息仍旧没回复,从手机屏幕中抬头看人

    “您能带我上顶层吗,周时予可能在忙工作,没看到我短信。”

    “当然,”梁栩柏闻言笑了笑“荣幸至极。”

    两人一路无言搭乘电梯,踩着柔软地毯,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门口。

    盛穗要抬手敲门时,身旁梁栩柏从口袋里拿出房卡,修长指尖将卡片转了圈。

    “盛老师应该有感觉,这家伙有时候不太惜命。”

    在盛穗疑惑目光中,梁栩柏耐心给出解释“为了防止他猝死在里面,我留了份房间门卡。”

    说着他将卡片放进盛穗掌心,佯装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不过既然你来了,之后人就交给你了。”

    说完男人双手插兜,扬着唇角懒懒哼起小调,很快消失在长廊拐角处。

    盛穗孤身一人站在走廊尽头的房门前,低头将房卡插入卡槽,推门进屋。

    不见缝隙的黑。

    和她预想中灯光温暖的酒店房间大相径庭,眼前一片漆黑,连客厅半墙的落地窗都被遮光帘死死封住,不许外间世界的半丝光线侵入。

    像是以房门地板的横栏整为分水岭,门外是光亮,再向里一步就是无尽深渊。

    盛穗在原地愣了愣,忽地有些不知所措。

    梁栩柏说周时予连轴转了几天,今天才能睡觉,可他人在卧房睡觉,需要连客厅都遮光吗。

    心绪被昏暗环境无声揪起,盛穗将行李放在玄关处,几秒适应黑暗环境后走向卧房,小心翼翼推开门。

    卧室同样昏暗寂静,好在还有亮起的电脑屏幕作为唯一光源,让盛穗得以看清,此时床上侧躺睡着的男人。

    算起来,她有五天没见到周时予了。

    对她的闯入毫无察觉,男人全无防备地阖眼面朝盛穗,只是在梦中睡得并不踏实,英挺的眉紧皱着。

    盛穗想,周时予这几天一定又在熬夜,难怪不想让她过来。

    夹杂着不快的疼惜让她轻手轻脚上前,半跪在柔软地毯,朝掌心哈几口热气,抬手想替男人抚平拢起的眼眉。

    肌肤相碰的那一刹,昏睡的人忽地惊醒般,身体猛然紧绷后睁眼,看清来人许久后,才迟钝地有所反映。

    大抵是工作劳累,周时予平日黑暗中都明亮的双眼,现在连聚焦都有些迟缓。

    知道周时予是连轴熬夜才睡不清醒,但接连几日电话里的的高昂状态、甚至昨晚还在电话里游刃有余地,让盛穗现在见到男人连睡眠都不安稳、轻碰就立刻惊醒,一时难以接受落差。

    她不大清楚,只是短短一天时间,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区别。

    纷乱思绪仿佛横卡在喉咙里的小刺,不上不下进退两难,却令人无法忽视。

    男人握住她的手冷到令人心惊,几秒后,盛穗听见周时予不确定地哑声道

    “是真的”

    盛穗忽地想起,上次她在医院撞见发高烧的周时予,男人第一反应也是询问,眼前的她是不是真的。

    这样问的原因,是以前出现过假的她么。

    “是真的,”毫无征兆地,她看着艰难清醒的丈夫清俊依旧,忽地脱口而出问道,

    “周时予,我们以前见过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