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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临近九月,她又开始忙得昏天黑地了。

    整个假期都在陪着黄瑶散心,尽管她的小姐妹再三表示“没关系我很坚强的”,但她不忍心让黄瑶也成为一座孤岛。

    而开学有分班测验,关系到未来三年具体的课业方向,是以她抓紧最后的时间备考,同时还要兼职家教,整个人忙得像陀螺一样转。

    唐小虎没拦着。他知道她最擅长困境求生,压力越大越是勇敢;也知道自己的钱来路存疑,她花着心里会有愧疚。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蝴蝶就要从他指缝里飞走了。但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留住她。

    得失心使他的纠缠变得更迫切也更凶狠,常常不知节制地整夜索求。她精疲力竭,又无法拒绝,只能挂在他的脖子上,破碎地小声暗示自己难以招架。

    “你,嗯最近怎么,这么、这么喜欢我呀”

    何止。唐小虎很深地与她接吻,几乎想把她整个人吞进肚子里。

    冲完澡回来,她已经陷在被子里睡过去了,眼尾潮红还未散尽。唐小虎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抽出里边材料简单看了两眼,轻轻拍醒了她。

    “这边,签你的名字。”他说。

    迷蒙间手里被塞进一支笔。她坐起身,半阖着眼睛签了字,精神摇摇欲坠。薄被随动作从肩头滑落,干净柔和的肌体被暖灯照着,使她看上去像油画里蚌壳诞生的神女一样圣洁。

    写完她又要睡觉。唐小虎一手截住她要倒下的趋势,不由得询问“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吗”

    有什么可问的你又不会害我她以眼神这样回复,却还是很给面子地表达了疑惑。

    “给你办份保险。前一阵子怪事挺多的,也算有个保障。”他解释完,看见她懵懵懂懂的眼神,又追了一句,“我也办了,受益人是你。”

    好像唯恐她心里不平衡似的。

    她温吞地笑,点点头,“那应该给哥也弄一个。”

    “哥”指的是唐小龙。

    她十分自然,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的家人。唐小虎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差点把纸张弄皱,连忙匆匆地应和一声,转身去把材料收好。

    再回来的时候,她又睡熟了。

    唐小虎关掉夜灯,缓慢地躺到她身边。黑暗中,她沐浴乳的香气闻起来像饱满沁甜的柑橘,他向身边伸开手臂,女孩就很自觉地凑近过来,仿佛这个怀抱天生就是为了让她依偎而存在般的契合。

    他唇角下弯,放任自己陷入梦境,心却难以安宁。

    尽管在境况动荡之后,唐小虎已经一再地想降低存在感,但有些事情单靠被忽略是难以躲避的。

    陈书婷不仅是高启强的妻子,更是他的副手,掌握着自己的产业链。失去她,高启强与断腕无异。

    女性身份有时自带着掩饰色彩,尤其是在这种更多男人混迹的场合上,高启强一直希望找到一个同样善于掩饰自己女人来打下手,要紧的是能够信任。

    妹妹不行,她一定要是清白的;黄瑶也不行,她的才华更适合被留在集团。

    他说“小虎,让你女朋友接你大嫂的班,你看怎么样”

    那一霎时,由头到脚,唐小虎整个人都冷透了。

    两秒的窒息后,他克制着牙齿打颤的本能反应,尽量冷静地回答“强哥,她不合适。”

    “我觉得,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首先,是你的人,我就放心,先前出了挺多事,我看她,胆子是小了点,不过有魄力,可以锻炼。”

    高启强抬眼看他正要开口,似笑非笑。

    “你不要又说她是小孩子了。黄瑶还比她小一岁,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

    “先前蒋天派人来绑架瑶瑶,安欣就见过她了。”唐小虎面色不改地分析利弊,“我怕,熟面孔会引起那边的怀疑。”

    高启强“唔”一声,“那不是更好吗让他亲眼看看这姑娘的履历有多干净,才无从下手。一张白纸,最好做文章了。”

    唐小虎凝在原地。

    他双手谦卑地收在身后,紧握至青筋虬结。

    “小虎。”高启强平和地看他,像是充满善意地询问,“你舍不得让她趟浑水啊”

    唐小虎几乎是立刻就笑了,露出两颗尖锐虎牙,眼睛眯成缝。他背后的双手换了交握的方向,略一沉默,继而开口。

    “您开玩笑。”他爽朗地微仰下颌,口吻轻描淡写,“我觉得不合适,是因为她不配。”

    高启强微笑着直视着对方,是让他说下去的意思。

    “强哥,您一直拿我们哥俩当自家人,我也就蹬鼻子上脸,当这是咱们自家买卖,可她到底只是个外人。”

    “你对她蛮好的。”高启强温声提醒。

    “我对马子好,那不是常有的事嘛。”唐小虎露出那种憨憨的笑容,“我留她这么多年,纯粹是看她听话,漂亮,是个省心的炮友。真要干正事,她担不起来。”

    “这么说,你就没想拉她入伙。”高启强向椅背一靠,摩挲着指间的婚戒,“但她毕竟跟你这么久了,对咱们的生意,也不能是全然不知吧你这事做得可有点欠考虑。”

    “强哥,您放心,这些事我从不跟女人说。”唐小虎果决地表了忠心。犹嫌不够似的,他短促地换口气,又补充,“她上学是我出的钱,单凭这点,她就什么都听我的,嘴巴很严,决不会出问题。”

    高启强很有耐心地听他说完,点了头,思索片刻,又关切道“你看着办。小虎,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找女人,光听话、漂亮,没用的。”

    唐小虎在背后紧攥的双手,如同抛下一段拉着自己的绳索,忽地松开了。

    高启强眼光斜瞟向他,“少浪费精力,收收心吧。别忘了你在做什么。”

    “是。”他低着头。

    血液像是停止流动了,心脏也紧紧缩起来,每一块肌肉都飘然卸掉了力气。但他不能停止,不能倒下,否则一切将都是徒劳,都将陷入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还有,香港来的那两个人,你尽快找个地方安置下来。”高启强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山根,移开话题,“老默那不是还空着么”

    唐小虎微微点头,对高启强歉意地笑了笑。

    “我会尽快处理好的。”他缓慢而平静地答道。

    她在门前迟疑了。

    昨天复习后睡得太晚,今天又连考三科,她从考场出来才发现出门时忘记带钥匙,手机也没电了。想了一会儿,她无处可去,还是到唐小虎家。

    门内隐隐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年轻,很陌生。是亲戚朋友生意伙伴

    她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打扰,手悬在门铃前迟迟没落下去。

    “你怎么来了”

    身后传来突兀的问话,她转头,看见唐小虎,于是绽出一个笑,“我考完试了,没带钥”

    她话讲了一半,被唐小虎攥住手,半是强硬性质地拉离开了门前。直至走进电梯里,她才怯怯地注意到唐小虎今天似乎心情不好,浑身充斥着冷峻的疏离,乃至一直都不曾看向她。

    “我,”她还是将那半句话补完,“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打招呼就过来的。”

    态度很诚恳,况且本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唐小虎依旧脸色难看。

    “谁让你来的”他又重问了一遍,语气很重,“没带钥匙、不给手机充电是谁的错啊是我的吗是我让你来的吗”

    声音大到近乎在喊了。她吓得怔住,不知所措。

    电梯下行到一楼,门打开,但谁都没有动。有邻居等在电梯口,见到两人对峙的场面不耐烦地提醒“你们走不走诶对了,你家里什么动静,扰民了知不知道”

    唐小虎霍然看过去,那人被他慑住,也悻悻地闭了嘴。他重新抓过她的手,硬邦邦丢下一句“少管闲事”,快步出了大门。

    手腕几乎要被他折断了。她咬着下唇,磕磕绊绊地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心里酸涩得要死。

    “虎哥,对不起。”身后传来仿若孱弱的呼救,却是她在说,“你别生我的气好吗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是为什么要对不起为什么要承认不属于自己的错

    唐小虎心下哀恸。

    他不理人,不回头,一直走到车边,才不算轻地甩开了她的手。

    她看得出他的气还没消,不敢揉一揉酸痛的腕骨,只能仰头看着他,眼神里讨好的意味很明显。

    唐小虎不接受这种眼神。他在口袋里摸出烟来咬了一根,打火机却好像出了故障,砂轮“嚓嚓”作响,一朵接一朵地爆出火花,但始终没点燃。

    打火机被愤怒地扔远,合金外壳在车库水泥地面上磨蹭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她缩了缩肩膀。

    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许久,唐小虎才抬手将齿间噙着的香烟取下。他在手里揉捏着那根烟,若无其事般说“你刚才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在我家门口。”

    “没有。”她下意识撒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然而唐小虎短促地冷笑一声,“你说实话。”

    她不知道唐小虎这样问的用意是什么。不敢说,也不敢不说,于是期期艾艾,“我、我不确定”

    然而,唐小虎一锤定音。

    “你没听错。”他紧盯着手里折断破损的香烟,好像那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语气随便,“是有女人。是我,养的女人。”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

    烟草和纸屑散碎了满手。唐小虎抖落干净,直至指间空荡荡,才斯条慢理地转过身,终于肯好好地看她一眼。

    他语气很淡“小蝴蝶,我们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