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靠着闻昭非休息差不多,就主动从他怀里出来,遗憾叹气,“唉,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牵手走,咱们可是有证的”
只是抱抱和牵手,就和做贼似的。
林琅依恋闻昭非的怀抱,也想让闻昭非牵着她继续走,现在都只能想想。
“回家再牵你,”闻昭非轻声哄着,再伸手给林琅理了理碎发,他耳根的热度腾腾地下不去了。
林琅很快就被哄好了,到国营饭店吃到龙江市特色的美食后,她的心情完全恢复,眉眼带笑,神情餍足又享受,戴着帽子也依旧惹眼。
同饭店吃饭的客人时不时看过来,闻昭非心下无奈叹气,却没有出言提醒林琅注意这些目光。
或真有人没眼色地跑来搭讪,他可以按林琅说的那般,拿结婚证招呼他们。
这么一想,闻昭非还隐隐期待有人过来。
但一顿饭吃完,闻昭非和林琅出了国营饭店,也没人过来。
主要原因还是闻昭非和林琅之间门的氛围太好,男俊女靓,互相帮忙夹菜,又时不时地相视一笑,一看就知道是板上钉钉的夫妻。
从国营饭店慢慢逛到邮局,林琅将她在火车上断断续续写的信分别寄往小宁村和京城,两封给七叔公和秦英兰,一封给老爷子闻鹤城。
邮局边上就是车站,不多耽搁,林琅和闻昭非在下午四点前回到农场二区卫生所所在的街道。
分配给闻昭非的西侧院有当地人进出走动,是闻昭非早起去请的当地工匠来重修屋顶、通炕和改建卫生间门等。
闻昭非计划将卫生间门要改成类似西角房里的冲水式厕所,浴室要单独砌一间门。
林琅和他都习惯天天洗澡,更无法适应这里流行的大澡堂,买浴桶放卧室里也不合适,索性直接砌一间门,再通上暖壁,冬天洗澡也不会冷。
闻昭非从西侧门送林琅回前院宿舍间门休息,他就来和所长楚建森借了自行车,跑几趟农场邮局把林琅从宁山县寄到的东西运回家。
还了自行车,闻昭非继续到西侧院里“监工”和帮忙,再看一眼时间门,已经快六点了,师傅们下工回家去,闻昭非也回前院来。
林琅正在整理闻昭非送回宿舍间门的邮寄行李,有需要重新洗的嫁妆被单和半旧被套等,还有她的秋冬衣物和部分小宁村常用的日用品等。
林琅放下衣服,惊喜转身看来,“你回来啦。”
“嗯,饿了没有所长喊我们今天一定去他家里吃饭,我答应了。”
闻昭非心知这一顿饭是免不了的,他不答应的话,晚点儿所长夫人冯海倩就要亲自到门外来请他和林琅了。
“我吃了鸡蛋糕还不饿,”林琅轻轻摇头,再巴巴地看闻昭非几眼,自己走过来抱住闻昭非,“说好回来牵我的”
林琅倒是想跟着闻昭非一起西侧院那边帮忙,但她的体能确实废,一回来就歪在房间门的炕上半天起不来。
闻昭非送东西回来两趟,只摸摸她的头发就重新走了,然后就是一个多小时后的现在了。
“是我忘了,”闻昭非双手虚虚张开,又跑邮局又整理庭院,他脱了脏外套,里头的衬衫依旧被汗湿了,他怕熏到林琅才没有第一时间门走近。
闻昭非郑重地和林琅保证,“以后不会了。”
他确实亲口和林琅说回家来牵她,但到这会儿林琅提醒了,他才想起来。
闻昭非这么一说,林琅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我没怪你,我就是想你了。”
这么多天都和闻昭非形影不离,忽然被留下这么久,她就有些小情绪,但归根到底,是因为她想闻昭非了。
林琅不知道别人夫妻是怎么相处的,但她希望她和闻昭非能尽量坦诚,除“穿书”的秘密无法说外,其它她没什么不能和闻昭非说的。
闻昭非喉结滚了两下,张开的手缓慢将林琅抱实,再抱紧了,“还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会忘记。”
林琅的小情绪立刻没了,踮起脚尖,再伸手勾下闻昭非的脖子,她在闻昭非的脸颊处亲了一下,弯眸道,“我相信你。”
“谢谢佩佩,”闻昭非低着头贴了贴林琅的脸颊,将人更紧地抱在怀里。
闻昭非稍稍放开些林琅,继续说起关于所长家吃饭的事情,“楚所长和我老师师母有交情,所长夫人也很和善,晚上吃饭不用紧张。”
“我估计所长夫人会主动提出让她们帮忙准备婚宴,我不打算拒绝。”
楚建森和冯海倩不是单独对闻昭非如此热情周到,而是他们对所里同事们都是如此。
闻昭非没参与,但也听说三年前男护士方一涛的婚宴是他们帮忙张罗的。
“这里你熟,都听你的,”林琅抬头对上闻昭非的目光,继续眉眼弯弯地笑,“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老师和师母呢婚宴也要请他们的吧。”
闻昭非没有多说,林琅也知道这俩人对闻昭非的重要。
闻昭非微微一笑,回答道,“老师师母住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远,我明天早点儿下班去接他们过来。老师师母都是很好的人。”
闻昭非放开林琅,揉揉林琅的头发,说起更多关于老师师母的旧事,同时也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已经“进化”到一个拥抱就能撩出满身火的地步了。
“嗯呐。你去洗澡吧,我等你,”林琅看到闻昭非就安心了,黏人的劲儿消退下来,就有些控制不住地害羞。
她居然因为没有“及时”牵手而发小脾气林琅害羞了,自然也注意不到闻昭非的“囧”状。
闻昭非拿起暖水瓶,里面水还是满的。
林琅求表扬地道,“那个煤炉我用不来,我去水房打的。”林琅跑了两趟,还给了水房的李婶十来颗喜糖,但换闻昭非回来立刻能有热水用,完全值得。
“以后我好,辛苦佩佩了,”闻昭非顺着林琅瞪圆看来的眼神意思说。
不多耽搁,闻昭非拿着暖水瓶和衣服到卫生间门里冲澡。
林琅回到炕上整理完衣服,再到书桌前拿着新买的笔记本继续记账,今日总共支出1556元,大件的衣柜和书桌等花去大头的近一百块,剩下零零碎碎的东西也快花去闻昭非一个月的工资。
工作地点这么近,农场供销社也不远,自行车可以不用买了。林琅其实“会”缝纫机的基础操作,但脑袋会并不代表手也会,她做不出好看的衣服来。
闻昭非作为医生日常要忙着治病救人,他已经答应的坐垫抱枕外,林琅不打算要他花更时间门精力在这上面。
如此缝纫机也完全没必要买了。
三转一响的手表在京城买好了,只剩个收音机要再考虑考虑。即便林琅考虑好要买,也得预订个半年以上,才能拿到手。
傍晚六点半,不用所长冯海倩或楚维再来喊,闻昭非和林琅自己到卫生所后院的所长家里。
后院正房三间门不包括共用的堂屋和厨房卫生间门等,楚建森和妻子住一间门,楚维夫妇带着小楚阳住一间门,剩余的那间门给楚建森可能来探亲的长子次女们住,日常更多作为客房用。
所长妻子冯海倩和小儿媳顾丽珍在家,楚维抱着楚阳出门买东西还没回,所长一般要七八点人去前院催了,他才回家。
“快进来,这是小林吧,长得真俏,和我们闻医生真配,”冯海倩年过五十,脸和身材都稍显丰腴,她拉着林琅的手一个劲儿的稀罕。
冯海倩说着话又悄悄瞥去闻昭非,算是明白以前闻昭非为何看不上她介绍的人了,原来是喜欢这样玲珑精致的女娃娃。
林琅今儿走路多了,晚上出门就换了双平底布鞋穿。
没了皮鞋给她增的那点儿高,林琅本身比例再好,将将一米六的身高,在闻昭非和骨架天然大些的东北女性身边就特显小巧。
“伯母您好,这是我老家那边寄来的特产,煲汤很好用的,”林琅说明了一下闻昭非递给冯海倩的特产,一些山菇干货,只加一点儿就能煲出鲜美的肉汤。
唯一可惜的是,肉票有限,即便是卫生所所长家里,也没法随心所欲地买肉买骨头炖汤。
“我爱人从家乡带来的,您放心收下,”闻昭非如此说了,冯海倩才不再推拒。
顾丽珍从厨房端了水过来,她笑吟吟地问林琅,“妹妹今年几岁了我托大,你喊我一句丽珍姐。”
“我今年四月就满十八岁了丽珍姐好,您和伯母喊我名字就好,”林琅在哪个世界都成年了,她就人矮了点儿,脸蛋显小了些。
这个年代的农村姑娘多的是十六七岁嫁人,林琅这个年纪结婚在冯海倩和顾丽珍眼里是刚刚好。
倒是24岁才结婚的闻昭非,已经大半只脚跨入大龄晚婚青年的行列了。
“唉哟,这声音怎么这么甜,对,比大白兔奶糖还甜,”顾丽珍很是被林琅的南腔软调给惊住了,软糯糯、甜滋滋,可不就是大白兔奶糖。
林琅疑惑地眨眨眼,脑袋缓慢冒出无数问号,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说话的,从来没人说她声音甜过,她的同学都觉得她高冷来着。
倒不是林琅天生性格冷,而是她习惯在碎片化时间门自学,强记忆力带来的高专注度,很容易就忽略周边环境。周围同学们看她在学习,自然不好打扰,久而久之,她就成为众人眼里的高冷学神。
顾丽珍被林琅“怀疑人生”的眼神逗到了,也不把林琅的手还给闻昭非了,她拉着人到客厅里,属于她儿子楚阳的零食也被贡献出来。
“吃糖,阳阳吃多了坏牙齿,你帮他吃掉些,”顾丽珍不容拒绝地塞给林琅两颗大白兔奶糖,愈发觉得和林琅投缘。
林琅不再纠结,暂且当顾丽珍是夸她,这个年代的大白兔奶糖可贵着呢。她收下奶糖,又从斜跨布包里掏出两把糖,分别递给顾丽珍和冯海倩。
“谢谢丽珍姐,我也请您和伯母吃喜糖。”
这些喜糖是用糖票买的,味道比不要票的散装糖好不少。
顾丽珍和冯海倩自然不会拒绝,冯海倩又去厨房拿了两个橘子过来,分别塞给林琅和闻昭非,“先解解馋,等老楚回来,我们就开饭。”
“阳阳父子买酒和喊老楚去了,哟,这就回了。”
冯海倩话音未落,堂屋门口冲进来一个人肉小炮弹,寻着味道要撞到林琅大腿前,被闻昭非一把拎起到怀里。
楚阳也不认生,直接搂住闻昭非的脖子,“闻叔叔,糖,阳阳要吃糖”
小家伙嘴里就是一股奶糖味儿,闻昭非可不敢随便给他吃糖吃坏了牙齿,他将人放到地上,“能不能吃糖,要看你妈妈奶奶同不同意”
楚阳自然已经磨过了长辈们许久无果,才逮着家里的客人要,他一扭头看向林琅,“漂亮姐姐,阳阳要吃糖”
林琅被楚阳这幅有糖就是爹娘的模样逗笑了,“我是婶婶,不是姐姐。婶婶把糖给你妈妈,让你妈妈明天给你吃,好吗”
楚阳眼珠子咕噜转一圈,大抵知道今天家里的大人和客人都不会再额外给他糖吃了,再闹估计老爹的铁拳要招呼他小屁股了。
“那阳阳明天吃,”楚阳识相地点点头,看林琅又从挎包里掏出一把糖给顾丽珍,他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把客厅里的大人都逗笑了。
顾丽珍很是无奈地点了点楚阳的小脑袋,“还要说什么”
“谢谢漂亮姐姐,”楚阳道谢,嘴里依旧振振有词,“姐姐看着比花花姐还小,为什么要叫婶婶,婶婶不都是莫大婶那样的嘛。”
“你姐姐不,婶婶是你闻叔叔的妻子,你喊姐姐不是乱辈分了吗”顾丽珍差点儿被儿子绕进去。
不过林琅不管年纪还是模样都比隔壁钱国庆的女儿钱雅莫差不多,楚阳前面还有两个堂哥和两个表哥,亲族里没有小姐姐给他喊。
“不管不管,就要叫漂亮姐姐,”楚阳躲开亲妈的拧耳朵,又晃到林琅跟前一把抱住林琅的大腿撒娇。
他眼中的林琅又白又好看又有糖,可不就是他的漂亮姐姐嘛
林琅轻轻摸了一下楚阳的头发,她偏头看向闻昭非,压低声音喊道,“闻叔叔”
她在小宁村第一次见闻昭非也想喊闻昭非叫叔叔来着。
闻昭非对林琅突然的调皮毫无防备,耳根的热度一下子就上了脸,上了脖子,原本已经咽下的水,突然“腾”起,“咳咳咳”
林琅伸手给闻昭非拍拍后背,再朝闻昭非讨好地笑,她当真不算故意让闻昭非呛水的
闻昭非很快就收敛了失态,他剥了颗糖送到林琅嘴边,表情严肃地道,“喊三哥。”
“三哥,”林琅乖乖喊了,笑弯着眼睛低头把糖吃到嘴里。
楚阳扭成麻花,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闻昭非喂糖,林琅吃糖,半颗都没他的份儿。
“姐姐,闻叔叔呜,婶婶就婶婶,婶婶”小楚阳喊得再婉转逗趣儿,闻昭非都无动于衷。
楚阳亲爹楚维提着酒大步进到客厅,再拎衣服把楚阳领到自己肩膀上,不给下来了,“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林同志别介意哈。”
林琅连连摇头,“哪里会,阳阳很可爱。”
“哈哈哈,昭非和林同志来了啊,”楚建森推着自行车到院门边,老远就听到堂屋里儿子孙子的笑闹声,再一听还有闻昭非的声音。
上午楚建森要去一区卫生所开会,特意推了自行车去卫生所前院,平时他的自行车都停在后院里,冯海倩和顾丽珍偶尔买菜时会骑它去。
“可不就等你了每天都等你”冯海倩瞪一眼每天让他们各种等的楚建森,转身往厨房去。
顾美珍起身跟上去帮忙端菜,楚维驮着儿子招呼闻昭非和林琅到堂屋的饭桌入坐,楚建森去洗脸洗手过来,酒菜都备好在桌上。
“来来来,都坐下,吃个便饭,没那么多讲究,吃”楚建森主要是招呼一句林琅,怕小姑娘怕生,在陌生人家里放不开,不敢吃。
但他这习惯性的大嗓门,话一出口就和恐吓似的,平时大家都听习惯了,也不在意,这会儿冯海倩和顾丽珍俱是瞪眼看来。
“收收你的嗓门,炸耳朵呢”冯海倩夹了一筷子菜给林琅,“你大伯就是话面上的意思,让你别客气。”
“嗯嗯,我听明白了,谢谢大伯,谢谢伯母,你们也自己吃,”林琅脸上的笑容不变,虽然是有那么一点儿被音量吓到,但没有误会他们的热情。
楚建森再听几耳朵林琅和冯海倩、顾丽珍的对话,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不敢再和林琅说话,只和楚维一起招呼闻昭非喝酒吃菜。
酒足饭饱,楚维捅了闻昭非一胳膊,在他耳边低声八卦起来,“真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啊”
就这几次接触,楚维都能清晰感觉到林琅完全区别于农场姑娘们的又甜又娇,私下里可能被林琅数倍往上更亲密对待的闻昭非,只会感受更加深刻。
往常他爹他娘给闻昭非介绍对象,都是往爽朗大方那种方向找的。
“她是这样,我才喜欢这样的,”闻昭非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他以前没有将婚姻列入未来规划,介绍来什么样的女人,他都不喜欢。
林琅属于意外又必须承担的责任,他对待她自然不同于任何人。
楚维愣了许久,一拍大腿道,“可以啊兄弟,这话说得真好听,回头我也说给我媳妇听,嘿嘿”
顾丽珍不管傻乐的丈夫和第一眼看过来的闻昭非,她拉起林琅的手笑吟吟地道,“我们到这边说话,别管这些臭男人。”
“咳,我没说爸,咳咳,”顾丽珍拉着林琅赶紧走,日常埋汰丈夫多了,差点儿把公公也一起说到里面。
“好呀,我有好多不懂的和您讨教呢,”林琅对顾丽珍的观感挺好的,她一手被顾丽珍拉着,另一只手被肚皮圆滚滚的楚阳拉着。
林琅难得感觉自己的好人缘,小宁村里的大姐小孩儿们可不会这样喜欢她。
“阳阳真可爱,”林琅尝试捏捏楚阳肉乎乎的脸颊,手感特好,楚阳也乖乖仰头一副任她蹂躏的可爱表情。
“唉哟,将来你和闻医生孩子那只会更可爱,想生男孩还是女孩”顾丽珍越看林琅越稀罕,又白又软,正是她梦想中的女儿模样。
顾丽珍今年二十四岁,她十九岁嫁给楚维,二十岁生下楚阳,今年二月楚阳就有三周岁了,冯海倩和她妈话里话外都催她再生个孩子。
顾丽珍自己也想再生个女儿,但又怕怀上生下来又是楚阳这样的皮猴子。
林琅顺着顾丽珍的思路认真地想了想,结论是她只想生一个,无论男孩女孩,她都要给它全部的爱。
但生孩子的前提是她的身体好,她和闻昭非的婚姻关系稳定。
林琅微笑点头,“儿子女儿都好。”
林琅下意识转头去看闻昭非,饭桌那边的闻昭非同时抬眸看来,嘴角微扬,给林琅一个略带安抚味道的笑容。
闻昭非确实没想到冯海倩和顾丽珍第一次见林琅就如此投缘,他时刻在边上看顾着,反倒像妨碍了她们一般,只能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
林琅心里因为未来不确定性而有的那点不安,立刻被安抚下去了,她弯了弯眼睛,回闻昭非一个笑容。
边上的顾丽珍看得好笑,但也知道林琅和闻昭非今儿才真正领证,正是新婚容易害羞的时候。
“确实都好,儿子女儿像你或像闻医生都好看。”
这个话题不再多聊,顾丽珍说起其他对林琅有帮助的信息,“咱们这儿走出两里就是玉米地、麦地和水稻田,不缺粮食,你和闻医生紧要地把房子整整,这里冬天是真能冷死人的,你第一年来可不能马虎。”
“现在供销社里不好买做冬衣的棉花,有需要你回头和我说,阿姐帮你想办法。”她丈夫楚维在工厂运输队,经常出差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
即便楚维出差的地方不方便带的话,顾丽珍这里也有其他认识的可靠人。
“谢谢阿姐,那我就不客气了,”林琅连连点头,顺着顾丽珍的话换成了更为亲昵的阿姐称呼。
林琅两辈子都是第一次到真正意义的大北方来,气候方面确实她要应对的第一考验。这两日其他感觉没有,就是手和脸干得特别快,早晚涂雪花霜都不顶用。
至于棉花林琅更是需要了,制作冬衣外,林琅心心念念的抱枕、坐垫也少不了棉花。
中途带着楚阳去上厕所回来的冯海倩坐到林琅的另一边,顺着顾丽珍的话题,说起她知道的关于卫生所的事情,“所里人事简单,都不难相处,就是有时候病人一多,忙起来没天没夜的。”
“你找不着人说话,就来找我和丽珍。楚维出差,丽珍就带阳阳回来,一年大半儿都待在这儿呢。难得看你们这么投缘。”
冯海倩说的是实话,顾丽珍真不是对所里每个家属都这么热情,但她看林琅第一眼喜欢,这番说话下来,她几乎要把林琅当亲妹子对待了。
“好,谢谢大娘,谢谢阿姐,”林琅化身点头机器,顾丽珍和冯海倩说什么,她都应好。
那边闻昭非陪楚建森楚维父子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儿,才起身到林琅这边来,“伯母,嫂子,明天晚上还要继续麻烦你们。”
楚建森那边已经和闻昭非提议他们帮忙张罗婚宴,这边冯海倩和顾丽珍也在林琅说这个话题。
闻昭非今儿在市供销社就买好婚宴要用的大部分食材,剩余的部分,他明儿赶早再去一趟供销社就能买够。
闻昭非提前和林琅说过,林琅自然附和着感谢。
“谢谢伯母,谢谢丽珍姐。”
林琅一思量,闻昭非有工作还忙碌,宴请同事们不好亲自下厨,农场又没有国营饭店,她的厨艺又如此糟糕,没有冯海倩和顾丽珍帮忙还真不行。
“谢什么,你能结婚可是了却我一桩大心事儿,伯母高兴都来不及呢,”冯海倩日常操心卫生所家属们的大小事情,眼看着和闻昭非同龄的方一涛都结婚三年了,闻昭非还没着落,一点不想别人给他操心。
冯海倩心里着急得不行,但也不好真敢以长辈自居强迫闻昭非做什么,不想柳暗花明,闻昭非探亲离开一个月,自己带了个漂亮媳妇回来了。
冯海倩看看窗外完全黑下来的天色,确实不好再拉着林琅多说,“行了,就这么说定了。”
顾丽珍抱起楚阳,脸上笑眯眯地道,“闻医生快带人回吧,新婚之夜可不能浪费在这儿。”
领结婚证的今天确实能算得上是新婚之夜,相比小宁村结婚那晚的尴尬和不适应,林琅和闻昭非近来的相处要自然随意许多。
林琅和闻昭非继续告别出来,却还不能立刻就回前院去。
闻昭非带着林琅到后院西耳房的老中医杨靖家里,给了喜糖,简单介绍林琅和杨靖、杨珞名认识,再邀请他们明天傍晚一起到后院中庭吃饭。
六十二岁的杨靖和闻昭非关系不错,杨珞名和闻昭非点头之交,但没少听杨靖提起闻昭非,自然应下。
闻昭非领着林琅又到东耳房和东侧院里走一遍,闻昭非放到背包里的喜糖分出去一袋,住所里的同事和家属们都邀请好了。
不住卫生所的吕医生谢护士以及同样下工回家去的胡大爷李婶,要等闻昭非明儿上班了再邀请。
东侧院回前院的路上,闻昭非主动将林琅的手握在掌心,卫生所里通了电,但日常只有前院用的多,后院侧院的家属们都习惯早早入睡,能不用电就不用。
隔老远透出的微弱灯光中,闻昭非偏头和林琅说话,“累着了吗”
楚家人的热情也不是那般好应对的,加上各个屋走一遭邀请一遍,闻昭非估计林琅要笑累了。
林琅诚实地点头,但脸上的笑意未完全散去,“所长夫人和丽珍姐哦,还有阳阳,他们都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他们的。”
其他人林琅和他们都不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对了,我的声音真的很甜吗我要是说宁山县方言,大娘和丽珍姐也听不懂啊,”林琅摇摇闻昭非的手,一脸困惑地询问。
林家在小宁村是外来户,村里人也都习惯“林琅”说普通话。林琅穿书来就一直按自己的习惯说话,有“记忆”在,林琅能听懂方言也能说。
总之,她在小宁村那一个多月,从来没人说她声音有问题。
闻昭非那从耳根痒都喉咙又痒到心口的奇怪感觉又来了,他忍住咳嗽的冲动,轻轻点头,“腔调确实不一样,大家听久就习惯了。”
闻昭非第一次听林琅说话就有类似的感觉,他估计七叔公他们也会有,但更多是听习惯,也觉得小女孩容易害羞,一般情况下不会特意说出来。
闻昭非思量片刻继续道“佩佩的声音确实好听。”
闻昭非也认为“甜”是个褒义词,但还不够形容林琅的声音,不足以形容林琅带给他的奇异感受。
“你的声音也好听”林琅不再纠结,弯起眉眼,笑吟吟地回应闻昭非的夸奖。
她说的也是实话,她能鼓起勇气和那副邋遢模样的闻昭非议亲,闻昭非的声音好听、语气诚恳是挺重要一因素。
不然她再“恨嫁”,也啃不下一个浑身找不到任何闪光点的“老”男人。
“咳,”闻昭非低咳一声,牵着林琅的手更紧了些。
他们从卫生所中庭的矮门进到前院地界,闻昭非解释道,“这道门日常不会锁,前院大门在晚上10点后会锁起来,有人喊了,前院值班的同事才会去开。”
今晚是外科副主任钱国庆值夜班,他只要在晚上八点前到前院外科室坐班就行,或有病人八点前找来的话,看情况紧急程度,门卫的胡大爷会到家属院来喊。
此外,前院放置重要器械和药物的房间门都配了重锁,无关人员不能随意进入。
“闻哥,小嫂子,晚上好呀我这苦命人还得去药房加班”
范西华从西侧院后快步追上,和走前边的闻昭非林琅打招呼,他心中啧啧赞叹,闻昭非和林琅走一起不是一般二般的赏心悦目。
范西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闻昭非居然牵着女孩子的手走路范西华又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女孩子,人家是闻昭非已经领证的妻子。
闻昭非转身横眼看过来,嫂子就是嫂子,范西华喊什么小嫂子。
“范同志,晚上好,”林琅礼貌回应范西华的问好。
范西华完全没看到闻昭非的眼神,挠挠头讪笑,“嘿嘿,嫂子喊我名字就好。你要找人问闻医生咳,问卫生所的事情,随时找我哈。”
应了一晚上“好”的林琅下意识就点头了,“好唔,谢谢你。”
林琅眨眨眼睛看来,她有什么需要特意找人问闻昭非在卫生所的事情吗。
范西华一偏头就对上闻昭非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个激灵完全醒了,他半句话不敢多说,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跑向了前院前厅的药房。
闻昭非牵着林琅的手腕不多停留继续往西角房走去。前后没超过十分钟,闻昭非和林琅回到前院的西角房里。
“再煮点儿宵夜吧,我陪你一起吃,”林琅抱住闻昭非的手臂说话。
楚家其实挺注意卫生的,但饭桌上还有一个不按常理、防不胜防的小楚阳,他那小手一个没注意就伸进肉菜里了。
闻昭非能克服洁癖、不带异样地和上司一家吃饭,却无法勉强自己去碰被脏兮兮、油乎乎小肉手碰过的菜。
虽然他们全程一起吃下来,但闻昭非实际吃进肚子里的挺少。
林琅能幸免是因为她的碟子一开席就被夹得老高,基本不需要再夹了。也就是今晚,林琅一再确定闻昭非是有洁癖的。
闻昭非偏头看林琅,顺应本心地手臂一带,将林琅带到自己怀里抱住,他的下巴轻轻松松搁到林琅的头顶,“佩佩给我多抱会儿。”
闻昭非没感觉到饿,胃里却有不受控制的难受,以往他随卫生所里众人聚餐后,都要独自修整好多天,此刻却有被治愈的迹象了。
他这“洁癖”属于心病的一种,林琅就是他缓解症状的不二良药。
林琅闻言抬起手回抱住闻昭非,又软又乖地应道,“好啊,多久都可以。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这样的话,她绝对不会给闻昭非吃她剩下的。林琅心疼的同时又有一点儿生气。
“对佩佩没关系,”闻昭非其实不太能理解怎么就对林琅没关系,但从第一次需要心理建设外,其他每一次他都没有任何勉强。
闻昭非试图解释,“这是我的问题,应该由我自己克服”
但这么多年下来,范西华和他这两年相处久了能体会一二,所长和所长夫人等依旧一无所知,如林琅这样这么快察觉的目前也只有林琅。
洁癖在这个年代环境显得尤为矫情,闻昭非不说,其实是不想加剧他在林琅心里的糟糕印象。
“不用克服咱们说好了,在自己家里要怎么舒服怎么来,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只要不嫌我不会干活,你想把咱们家里弄多干净都行。”
林琅想不出什么理由要嫌弃家里太干净了,她心疼地抚了抚闻昭非的后背,“我也有各种小毛病,我克服不了,你也不用的。”
洁癖哪里是想克服就能克服的,就像她的阅读强迫症一样,不好治,也不需要刻意去治疗。
闻昭非低低应了一声后,没再说话,他被纵容着这么抱了林琅半个多小时,胃里的不舒服完全被压抑下去,他眉眼里多些轻快和温柔。
“煮面吃吗”闻昭非揉揉林琅的头发问道。
林琅退后一步抬脸看来,理所应当地道,“我主要是陪你吃,你想吃面咱们就吃面,我都可以的。”
无论喝粥吃面她都只吃一点儿,闻昭非不用如此顾及她的喜好。
“嗯,知道了,”闻昭非低下头,轻轻在林琅脸颊处落下一吻。
他希望能无微不至地照顾好林琅,林琅却也想他能舒心自在地生活。闻昭非再一次清晰明确地体会到林琅正在付出实践地要对他好。
林琅双颊微微一鼓,又想说让闻昭非亲重一点儿的话,但迎着闻昭非如此温柔温暖的目光,她的话卡在喉咙不说了。
太破坏氛围了,轻就轻吧,感觉痒乎乎的也要忍着
闻昭非很快就放开林琅去隔间门小厨房揉面醒面和烧热水灌暖水瓶,晚点儿洗漱用。
一个小时后,闻昭非煮了一碗鱼头面,再夹出一小碗给林琅。
“好香,好好吃呀”林琅双眸放光地看闻昭非,对于宵夜都能煮得如此好吃的闻昭非愈发稀罕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会煮饭的绣师不是个好医生。
“够吃吗”闻昭非眉眼带笑地询问林琅,他也觉得今晚的宵夜格外好吃些。
“够了够了,明儿你再给我煮好不好”林琅喝干净面汤,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看闻昭非。
“好,”闻昭非又有要亲林琅脸颊的冲动了,他低头迅速收敛心思,继续将面吃完,胃里舒服了,身体也跟着暖起来。
林琅去卫生间门洗漱和换睡衣再出来,身上沾了酒气和鱼腥味儿的闻昭非重新洗头洗澡。
林琅到在书桌边写写画画。
“这是什么”卫生间门回来的闻昭非俯身仔细看了会儿,才出生询问。
林琅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洗衣机结构图。”
她可太想念未来世界洗烘一体的全智能洗衣机。等国内普及洗衣机还得十来年时间门,就算等到十来年后的洗衣机,也不是林琅想要的。
林琅在小宁村干活无聊时就在脑袋里构思,今儿开始动笔,但落笔开始,林琅发现是她天真、想当然了。
首先全智能的程序要依托于智能计算机的发展,这个大前提不解决,国内品牌的全自动洗衣机还得延迟二三十来年才能面世。
再就是各种硬配件的精细程度和材料都有要求,她对这些的了解都只限于文字理论上的那些。
年代变化后,名称都有很大变化,或者干脆就没有。
林琅现在画的图大体上和国外正在用的没区别,带杆筒的双筒洗衣机。即便如此,她依旧需要从零开始地建造一个洗衣机。
“洗衣机我听奶奶说过,国外似乎是有这种东西,”闻昭非倒不奇怪林琅知道,林琅姥爷林尧青年轻时在港城那边读书,还有国外游学经历。
毕业回国又在京城高校任教,教学内容就是电子器械相关,林尧青关注这方面信息并告诉林琅挺正常。
“你等我多琢磨琢磨吧还早着呢。”
林琅自己不爱洗衣服,却也不舍得闻昭非那双治病救人的手去做这些。
如果鼓捣洗衣机就顺利的话,林琅还想把洗碗机、扫地唔,扫地机器人就先算了。
科技解放家务,解放双手。
求人不如求己,林琅心里含着包泪,默默从画图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