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不提你三哥,老赵也要喊你姥爷叫老师。说来有趣,我六岁时给你姥爷姥姥当过花童。佩佩别和师母见外,记住了吗”
寇君君今年五十一岁,没嫁给赵信衡前,住在林尧青京城祖宅四合院的同一片区,她四岁时给举办西式婚礼的林尧青、温如归当过花童。
寇君君对这段经历只有零星记忆了,但她在京城的老宅里有一张婚礼现场的照片,到她嫁给赵信衡前,家里人也经常提起她这段经历。
现在看到眉眼俏似林尧青的林琅,寇君君很自然就想起来了。
“您能给我仔细说说吗”林琅对姥爷姥姥在小宁村外的事情知道得很少,此刻全然被寇君君勾起了兴致。
“好啊,”寇君君微笑应了。
她模糊的记忆加上家里人的告知,基本还原了当年婚礼上的盛况,京城各大高校的学者教授云聚,还有京城和广城过来的富商、世家等。
顺便,寇君君还给林琅讲了她知道版本的林尧青和温如归互相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
“来,到这里坐,师母给你梳个头。”
寇君君仔细一想今儿是林琅和闻昭非在农场的婚宴,林琅和闻昭非本人在内,唯一能看出点儿婚礼氛围的就炕床上属于林琅嫁妆的四件套。
林琅素面朝天,全靠天生颜值能打,头发也还是小姑娘的发型,寇君君就想给林琅适当捯饬一下,如此也好说她把林琅拘房间这么久都干嘛了。
林琅自然无不应,她坐到寇君君让出的位置上,把梳妆盒第一层打开,里面有几对在京城供销社买的发绳发带和夹子。
寇君君开门出西角房,从门边的包裹里翻出一个小包裹再回房间来,打开后一瓶瓶给林琅放到书桌上介绍说明。
“这是给你抹脸用的面脂,这瓶是抹身体用的,这是洗头和洗澡用的,这些甭管哪瓶快用完了就和师母说,你姥姥给你养的雪肤可不能在师母这儿弄坏了。”
寇君君给林琅准备的相当齐全,她估计闻昭非作为男人不讲究这些,林琅在南边长大也不晓得需要什么。
“谢谢师母,您对我太好啦,每一样都喜欢,”林琅乖乖点头和道谢,双眸眨巴眨巴地看着寇君君,无奈于感谢话语的匮乏,无法让寇君君知道她有多喜欢这些礼物。
寇君君抚了抚林琅的头发,微笑道,“师母听到了。”
没多久,寇君君就给林琅梳头了一个中式的新娘头,原本稍显毛躁的碎发,也被寇君君抚顺成一个个自然发圈,平添几分俏皮可爱之感。
林琅借着梳妆盒的小镜子仔细打量后,脸上的笑容更甜了,“真好看,谢谢师母。”
“唔,我再换衣服,”林琅把不久前收进衣柜的红色连衣裙、双喜鸳鸯腰封和无袖小红褂都翻出来,带到到卫生间里一一换上。
重新走出来的林琅妥妥的是个俏新娘了,又喜庆又好看。
“佩佩好看,衣服也好看,”寇君君忍不住摸摸林琅嫩乎乎的脸颊,再帮她调整了一下腰封的系法。
“姥姥给我做的嫁衣,三哥也说好看呢,”林琅也是出于宝贝和喜欢这套衣服,日常才不怎么穿它,今儿一开始也没想起来。
但现在她有了这么好看的发型,不穿它,反而浪费了她姥姥对她的一片心意。
“叩叩”
西角房的门被敲了两下,闻昭非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师母,佩佩,我进来了。”
“进来吧,”寇君君应了,在闻昭非推门走入时,她挪开两步。
林琅听到闻昭非的声音也转过身来,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
寇君君含笑出声,“怎么认不出佩佩来了那我可要带回家当亲闺女儿去了。”
“三哥,师母给我梳的头发,好看吗”林琅小跑到闻昭非身前,转一圈给闻昭非看她的新发型,很精致,也很适合林琅。
“好看,”闻昭非目光紧紧跟随着林琅,右手虚虚抬起又换个方向到门边的细绳上拉了一下,将房间里的电灯打开。
“我还都没发现房间黯了,谢谢三哥,”林琅下意识眯起眼睛。
闻昭非的手已经遮到林琅眼前,“不用谢。所里同事和家属们都回来差不多,我来喊你们过去。”
被灯光晃到的林琅和寇君君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相当黯淡了,她们待卧室一直专注在聊天和梳妆打扮上,都没及时发现。
闻昭非和赵信衡在后院堂屋聊天和带小楚阳,但也关注着时间和天色,夕阳的余晖不见后,他把堂屋里外的灯开起来了。
和赵信衡交代两句,闻昭非就回前院来喊人了。
“那我先过去帮老赵,你再帮佩佩看看,”寇君君微微一笑,和闻昭非一点头,她先出门,再体贴地给他们把门带上了。
闻昭非不再克制,将林琅拉进怀里抱住,“佩佩想我了吗”他记得他昨天离开不到俩小时,林琅就脆生生地告诉他说,想他了。
“想、想了,”林琅戳戳闻昭非的腰侧,提醒道,“师母在呢。”
“师母出去了,”闻昭非放开林琅少许,他低下头来,在林琅不点而丹的唇上轻轻一吻,“我们也出去吧。”
林琅下意识跟着离开她唇的闻昭非抬起脸来,再一抿唇,脑袋里落后半拍地思量出闻昭非的话,点头,“哦,好。”
所以他们也要出去了,闻昭非干嘛还亲她,惹她脸红心跳的呢。
“因为佩佩太好看了,我没忍住,”闻昭非看林琅脸颊浮起的红晕,和那几乎写在眼底的疑惑,又没忍住想逗逗她。
“三哥这么好看,我都忍住了呢”林琅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再牵住闻昭非的手往门外走去,再待下去,她也要忍不住了。
闻昭非眼底含笑地被林琅拉走了,到中庭走廊,他们自觉放开各自的手。不远处,寇君君也在等他们走近,再一起到后院去。
后院堂屋里,今儿难得自觉不用人喊的楚建森和外科副主任钱国庆在喝茶聊天,赵信衡和老中医杨靖的儿子杨珞名在聊农场小学的事情。
东侧院的范西华、方一涛陪小楚阳玩飞高高的游戏,方一涛媳妇罗佳佳、钱国庆媳妇莫翠眉和保洁李红梅在厨房给冯海倩顾丽珍帮忙和闲聊中。
前院有病人耽搁了些,老中医杨靖还在洗漱。此外前院不能完全没人看着,楚维已经跑腿给门卫胡爱国送一份饭菜过去,晚点儿这边有人吃好了,再替他过来继续吃。
“还差老杨、吕医生和谢护士,话说咱们今儿的主角正说你们去哪儿了呢,”范西华余光一瞥就看到并行到来的闻昭非三人。
“新娘子咳,嫂子回去换衣服了呀,”范西华挠挠头,很想直接夸林琅漂亮,又怕这么说让和他不熟的林琅觉得冒犯。
“嗯,我师母给我梳的头发,衣服是我姥姥给我做的嫁衣,都很好看吧”林琅并没有在范西华的目光里感受到不尊重,就大大方方地自己说了。
范西华连连点头,可不要太漂亮了,他居然有一天第一眼看的不是闻昭非,而是闻昭非身边的人。
“这位是闻医生的妻子吧,”吕菲从堂屋后绕过来,笑吟吟地看着林琅,主动搭话,她手里提着一袋橘子作为伴手礼,她和谢宛彤同样回家一趟再过来卫生所,走的近路从后院后门进。
“我是内科室的吕菲,这是我侄女儿谢宛彤。”
吕菲开口前只看到闻昭非几人的背影,但只看林琅的发型和衣服背影,也能猜出她的身份。
在林琅和闻昭非转过身来时,吕菲和谢宛彤眼底俱是浮现程度不同的惊讶之色,这两天上班,她们自然有从范西华等人那里听到闻昭非带回个小美人之类的话。
但她们依旧认为卫生所兼农场的高岭之花闻昭非配乡下娃娃亲可惜了,潜意识里也将普通乡下女人的刻板形象往林琅身上套。
“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吃饭,”林琅弯眸一笑,对待她们和对范西华几人的态度一样。
闻昭非再郑重给她们介绍林琅,“这是我爱人林琅,两位里面请。师母,您和我们一起进去。”
闻昭非又看去范西华和方一涛,他们连连摆手。
“我们哪儿用你招呼。我帮你去看看老杨,他来了,人就齐了。楚哥送饭很快就回,”范西华说话就自来熟地往东耳房去。
闻昭非又看向林琅,“你和师母进去,我去厨房看看。”
“好,”林琅乖乖点头,再走到寇君君身侧,她们先进到已经摆了两个大桌的堂屋里。
其实中庭更宽敞,但天色渐黑,只有堂屋里有灯,能亮亮堂堂地吃饭总是更好。
两个桌子一个是楚家自用的大圆桌,还有一个是用闲置旧门板临时拼成的,摆上果盘碗筷后,倒看不大出来。
厨房里的冯海倩几人端着大盆炖菜和大锅米饭从厨房出来,冯海倩招呼道“都坐,都坐,不用起,这位置多着呢。”
这时范西华和杨靖也来到堂屋,杨靖把他准备的伴手礼递给闻昭非,“收下,不值钱的小东西,别和叔推来推去。”
“行,杨叔,西华,坐。”
闻昭非放下伴手礼,再打开他和林琅从市供销社买回来的瓶装酒,给今晚不用值夜班的范西华几人和所长、老师师母们都倒上一杯,最后是自己和林琅。
闻昭非目光和林琅对上,林琅意会地点点头。
林琅身体不好,之后还要吃药,不会勉强自己喝酒,这小半杯就是个形式,敬客人用的道具。
“所长、伯母,老师师母,杨叔,钱医生,吕医生感谢诸位出席又出力,日后要烦请你们多照顾林琅,”闻昭非抬了抬酒杯,目光扫视一圈,先饮为尽。
林琅抬了抬酒杯就放下,闻昭非放下酒杯,另一只手牵住林琅的手腕,他们到隔壁的桌再敬一遍,众人说些喜庆话后,闻昭非林琅回到圆桌的位置上。
楚建森看看闻昭非又看看林琅点点头,和赵信衡哈哈说道,“昭非结婚算是解决了所里的一桩大事儿,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来,我敬你。”
赵信衡连忙起身,“要多谢你们对昭非的照顾,这杯我敬您和诸位。”
赵信衡喝了闻昭非敬的那杯,又再倒了半杯来敬楚建森,他不仅是闻昭非的老师,还是闻昭非在农场的长辈,有责任帮闻昭非一起招待同事和领导。
等他们这两杯喝了,寇君君才开口,“吃些饭菜再喝酒。一会儿喝上头了,又哭又闹,我可不管你。”
“哈哈哈,”众人善意地哄笑起来。
他们很难想象当农夫四五年,还改不了身上学究气质的赵信衡又哭又闹起来是什么模样和情景,这话也是寇君君敢说了。
但一语成谶,杯下肚的赵信衡喝高了,他心底一直压抑着部分情绪,又着实为闻昭非高兴,喝多了后也不闹别人,只拉着寇君君说贴心话。
寇君君不想理他,又拿喝醉酒的人没办法,只能一边生气一边哄。
闻昭非再在边上劝着和帮忙,把赵信衡送到所长家的客房里休息。这间房闻昭非下午出发去请人前,就和冯海倩说好了今晚或可能借给他用。
冯海倩答应后,很快就将客房收拾出来。
闻昭非和寇君君扶赵信衡进来后,闻昭非又端着水和抹布简单清理了一遍。
今晚卫生所前院要值夜班的吕菲吃饱喝足,和闻昭非林琅道别后,就提前离开换门卫胡爱国过来,其他人还在吃炖菜和聊天中。
卫生所除了年底要全员参加场办的大席,也就这样的大日子能把所有人都聚齐了。
谢宛彤目光在林琅脸和衣服流连不停,她低声问向林琅,“这衣服是闻医生在京城给你买的吗”
“这是我姥姥给我做的嫁衣,”林琅挺乐意显摆自己的嫁衣,她站起身给谢宛彤和顾丽珍几位女性转个圈展示一遍。
“三哥给我买的大多是冬衣,以后我再穿给你们看。”
“三哥”谢宛彤好奇起林琅对闻昭非的称呼,其实她更好奇摘了他们卫生所这朵高岭之花的林琅有何家世
“就是我丈夫闻昭非啊,”林琅不解地看谢宛彤,她今晚这样喊闻昭非不是一次两次,谢宛彤居然能全程都没听到。
“那你们”
“咳,谢同志的丈夫在部队当兵,谢同志下半年要随军转到军区医院去,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啊”原本和杨珞名闲谈中的范西华突然转身过来,再无比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谢什么同志,喊我宛姐。要等十月后吧”谢宛彤恍然明白自己不合时宜的好奇,立刻收敛表情转移了话题,说起她即将随军调任的事。
原本也要开口的顾丽珍浅浅笑了笑,其他人也随谢宛彤转移了话题。
林琅对卫生所的事情一知半解,不随意搭话,其实她不太明白她们说着衣服,怎么话题就跑远,再也回不来了呢。
顾丽珍拉着林琅到窗户边说话,“不用理她。”
片刻沉吟,顾丽珍继续解释道,“吕医生去年想介绍闻医生和在市医院工作的外甥女儿相亲,闻医生拒绝了。吕医生没说什么,她倒像是有些情绪。”
“哦,”林琅明白又不太明白,谢宛彤有情绪怎么不找闻昭非,不找吕医生,找她能有什么用。
闻昭非从客房出来时,林琅目光在闻昭非身上巡视一圈,决定不迁怒,本来她也没生气。
真要有点儿情绪也是感觉被骗了,她以为谢宛彤是真的欣赏她姥姥亲手给她缝的嫁衣,白白给她展示了
“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会儿这边我来招待就好,”闻昭非招呼一圈同事后,走过来和顾丽珍点点头,再拉着林琅的手到更边上低语。
林琅轻轻摇头,“没关系呀,我陪你一起。”
她在饭桌前陪坐快两小时了,也不差再多待半小时一小时的,今儿是他们的婚宴,累就累点儿吧。
卫生所的同事和家属们都吃完聊尽兴,时间就不早了,继续下去要耽误休息和明天的工作了,众人纷纷起身告别,再邀请林琅和闻昭非下次有空一起吃饭。
闻昭非和林琅送人时,寇君君从所长家客卧里出来帮忙一起收拾。
原本冯海倩和顾丽珍也要帮忙收拾,被闻昭非劝回去休息了。她们厨房和场地,还帮忙备菜煮饭招待客人,这最后的收拾怎么都不能还丢给她们。
闻昭非也要劝寇君君回客卧,寇君君当听不到闻昭非的话,自顾自地干着,如此闻昭非就拿她没办法了。
厨房里已经没有林琅能插手的地方了,她出来独自回了一趟前院再过来,“这是新的牙刷毛巾,就给您和老师放在卫生所里用,等西侧院那边修好了,您和老师随时过来住。”
寇君君气韵优雅,医术高明,说话有趣儿,林琅对她一见如故,抛除她是他们师母长辈的关系,林琅也想和她做朋友。
“好,师母一定经常来看佩佩,”寇君君又忍不住捏捏林琅的脸颊,有幸体会到一点儿养女儿的乐趣。
寇君君和赵信衡生有一个儿子,叫赵冬心,比闻昭非小半岁,在闻昭非跟着赵信衡学文,跟着她学医时,赵冬心上房揭瓦,下地甩褂,调皮得不行。
他们对赵冬心一贯没有什么望子成龙的强烈期待,却不想,在闻昭非16岁读大专医科去的同年,初中毕业的赵冬心瞒着他们报名参军南下。
当时他们气得不行,后来又庆幸赵冬心参军得早,她和老赵的事情影响不到他。
寇君君从林琅想到儿子赵冬心,情绪少许低落又很快恢复正常。
后院堂屋和厨房收拾差不多后,林琅就先被闻昭非送回前院去洗澡洗漱,早点儿弄完林琅能早点儿去躺着,寇君君没带衣服过来,洗不了澡,她在后院厨房洗漱。
闻昭非能者多劳,还有农场卫生所生活也治不了洁癖在,有些没擦干净的地方,他都重新打扫擦洗一遍以上。
匆匆回来,闻昭非立刻又兑了热水给寇君君用,“师母,关于佩佩的身体,您需要用什么要尽管和我说,我会请京城的同学朋友想办法。”
在养好林琅身体方面,花钱或用人情都是值得的。
闻昭非心里一直记挂着寇君君第一眼见林琅就把人带西角房去,他有自己的判断,但在中医和妇科方面比不了经验丰富的寇君君,担心在所难免。
“暂时用不上你写信,如果还缺什么,我会和你说的,”寇君君拍拍闻昭非的手臂,让他安心。
“佩佩先天不足,但林家俩老给她养的精细,大毛病没有,大概近两年缺营养,又把儿时的毛病勾出来了,慢慢调养就能好,急不来。”
将毛巾放下,寇君君转过身来,声音压低道,“佩佩的身体暂时不适合生养,你注意些对了,你不是和老楚儿子熟嘛,让他帮你在省城医院多搞些套儿来用。”
现在讲究人多力量大,农场卫生所里还没有套套这种东西,闻昭非需要它得到省城医院弄。林琅本来就要吃很长一段时间的药,吃药避孕多少对身体有妨碍,更不可取了。
刚好楚维是搞运输的,农场卫生所和临近县城乡镇卫生所的医疗运输也被他的运输部门承包,闻昭非和楚维关系不错,让他顺路带一些不难。
闻昭非猝不及防被闹了个大红脸,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寇君君的问题,“谢谢师母,我和佩佩年内不会考虑孩子的事情,将来也要看佩佩的想法。”
闻昭非是挺期待有一个他和林琅的孩子,但不是非要不可。林琅年纪小,身体也不好,农场医疗条件有限,作为医生的他最清楚生育对女性的风险,和它带给女性太多不可逆的损伤。
在林琅和孩子之间,闻昭非无条件选择林琅,生不生孩子也主要看林琅的意愿。
寇君君闻言赞同地点点头,又忍不住盯着闻昭非努力正经面色瞧了瞧,转过身低笑出声,“师母放心你。啧,你先熬着吧。我回房去了。”
寇君君好笑又无奈,不多打趣闻昭非,她先回后院的客卧去。
客卧里赵信衡已经睡死了,寇君君给他擦过脸和脖子,其它就等他什么时候醒了自己去弄。
林琅在卫生间里洗好换了睡衣出来,她来把西角房从内反锁的门打开,闻昭非就在门外。
闻昭非走来,主动牵住林琅的手一起回到宿舍间里,“我刚到,就算多等会儿也无妨。是该锁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林琅初到卫生所没几天,即便是现在成为她法律上丈夫的闻昭非也没有认识多久。
林琅独自在卫生间里洗澡,西角房的门自然是该反锁起来的。
闻昭非潜意识里认为卫生所里安全,之前没有为林琅考虑到,不然他该主动提。
林琅轻声道“你不在,我有一点只有一点点害怕。”
闻昭非走后,林琅又从卫生间里出来锁了门,才敢脱衣服洗澡,她在小宁村里时也是这样,每次洗澡和睡觉前,都要将家里的各个旮旯角落看一遍。
林琅尽可能快,但头发沾酒气要洗,两遍洗完再顺便冲个澡,时间立刻就滑过二十来分钟了,匆匆来开门,闻昭非已经回来在门外等着了。
“你喊喊我,听到了,我咳,你快去洗吧,”林琅感觉自己脑袋浆糊了在胡言乱语,她根本就没有浴袍用,只有两条干毛巾,一条擦头发,一条擦身体。
就算有浴袍,她穿着浴袍在闻昭非面前晃,怎么想怎么算是在邀宠
闻昭非双手捧起林琅的脸颊,在林琅粉嘟嘟的脸颊侧轻轻一吻,“好。”
闻昭非带上衣服到卫生间里冲了个冷水澡,不是没热水用,是不敢用,他的意志力远比他自我感知的要薄弱。
房间里,林琅坐到书桌前擦一遍寇君君给她的面脂、身体乳,将将晾干,又拿起一本范西华那里借来的书看了十来页,闻昭非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林琅放下书起身走向闻昭非,再主动抱住他,“我给你泡了红糖水,喝一点儿吗”
她还记得闻昭非和太多人吃饭后胃会难受的事情,她也记得闻昭非说抱抱她会好受些。
“好,谢谢佩佩,”闻昭非回抱着林琅,目光扫过书桌上泛着热气的红糖水,还没喝入口,他就感受到它沁人心脾的甜。
俩人慢慢挪步到床边坐下,林琅依旧靠在闻昭非胸口,他身上原本没被在意的不舒服快速消融。
闻昭非空出一只手端起红糖水抿了一口,微烫的糖水从口腔一路暖到胃里心里,一口一口,闻昭非将小半搪瓷杯的红糖水喝完了。
这原来就是被妻子在意和爱护的感觉,闻昭非被从未体验过的温暖和情愫包围着,清醒又无法自抑地沉沦其中。
盯着闻昭非喝完,林琅满意得抬脸看闻昭非,眉眼弯弯,“师母给我的这些东西太好用了,咱们要回什么才好呀”
林琅不太习惯接受如此巨大的好意,因为对寇君君印象极好,更不想占她便宜。
闻昭非放下搪瓷杯,又将林琅的手握到手心里,按摩式地揉捏起来,他思虑着回道,“要不我们写信和寄钱回去给七叔公,让他在村里帮我们收些药材寄来”
当然东北这边也天生地长了不少有特色、高价值的草药,每年都有村民在山里挖到野山参,但常用的草药不多见。
据闻昭非知道,寇君君一直有托京城的亲戚朋友买药寄来。
小宁村那边也缺医少药,但更多是因为村里人不认识草药,其实小宁村所在的西南一带物产丰富,能药用的草药基本是连片出现。
“好啊,你和师母商量好了,我给七叔公写信。唔,我另外和七叔公要些干茉莉花,小宁村的茉莉花很出名,我姥姥就很喜欢。”
林琅之前让七叔公帮忙准备特产时,没有考虑到要给女性长辈带,原本最合适送寇君君的干茉莉花茶就给落下了。
“师母会喜欢的,”闻昭非很高兴林琅和寇君君相处得这般好,他在心里寇君君一直是半个母亲的存在。
“今天是不是累坏了”闻昭非心疼地摸了摸林琅的脸颊。
林琅诚实地点点头,再蹭蹭闻昭非的掌心,弯眸一笑,“我又不用工作,明天好好休息就是,你明天还要继续上班,咱们先不聊早点儿睡吧。”
“你先躺下,我去关灯再过来,”闻昭非侧身看林琅在炕床里侧躺好,他再起身去门边拉了电灯走回来。
闻昭非一躺下,林琅就自觉滚进怀里来了。
“热吗”林琅轻声问闻昭非,她天生体寒,夏天很少开空调,实在天气热,穿个短袖睡裙也就够了。
而被她黏着的闻昭非就不一定了。
林琅虽然这么问,动作却没有要退出来的意思,她低喃着道,“等你帮我做好抱枕了,我就不热你了”
闻昭非心中微微一梗,原本想那些布料寄到就着手给林琅做抱枕的想法迟疑了。合着有抱枕后,林琅就要冷落他了
“为什么这么喜欢抱枕”闻昭非问着被自己那吃味儿的意思无语到了。
“就是喜欢呀。姥姥说我长大了要自己睡,但它可以替她继续陪在我身边,保护我”林琅说的是她在现代老宅里的大抱枕。
抛开现代的学业和便利生活,林琅最想念的就是她的抱枕。至于姥姥,林琅很早之前就知道,她再想念,她的姥姥也不会回来。
“以后有我陪着你、保护你,尽我所能,”闻昭非轻轻抚着林琅的脊背,他无意取代姥爷姥姥在林琅心里的地位,但希望能成为林琅生命另一最重要的人。
林琅不知话题怎么从抱枕歪到这儿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呀。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呀,不能嫌我太黏人了。”
林琅其实有感觉自己越来越黏着闻昭非,但他们是夫妻,未来还可能会生宝宝,感情越稳定越好,她找不到应该疏离闻昭非的理由。
“不会,”闻昭非扬唇一笑,又挨近了些,脸颊蹭蹭林琅的额发。
林琅弯着眼睛回蹭闻昭非几下,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皮盖下,很快就在闻昭非怀里睡着了。
闻昭非也没有多想其他,很快跟着林琅沉沉睡着。
上午六点半许,林琅被闻昭非喊醒。
“早饭温在厨房的大锅里,我中午会回来煮饭吃饭,现在时间还早,你继续睡会”闻昭非说着吻了吻林琅的额头,轻抚起林琅的脊背。
“老师和师母今儿也要上班,等休息日我们再去看他们。”
“嗯”林琅睁眼又重新闭眼,再睁眼时宿舍间里只有她自己。
从炕床爬坐起来,林琅在枕头底下摸到睡前解开的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她不仅没有送闻昭非出门上班,老师师母也没送上。
林琅换好衣服,在书桌上看到闻昭非给他留言的一页纸,内容大抵和林琅清晨时迷迷糊糊听到差不多。
会心一笑,林琅起床后没看到闻昭非的那点儿不适,大大缓解。
林琅用暖水瓶的热水刷牙洗脸,再吃了锅里微微凉的大碴子粥和炒蛋。
小厨房里,林琅看到闻昭非早起到农场供销社里买到的鱼菜豆腐等,不用她再出门买菜了。
昨儿换下的衣物,闻昭非又在晨练后带去西侧院洗了,林琅收拾好床铺后,目光所及俱是干净整洁,现在距离午饭也还早,林琅出门锁门到西侧院晃一圈,师傅们在屋顶盖瓦片,没有她能搭手的地方。
林琅回到前院西角房,重新拿起昨儿那本药学基础继续看。
书看累了,她就拿出洗衣机结构草图继续完善,又一次看时间,居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哎呀,”林琅懊恼地拍拍脑袋,她上次看手表明明才十点半来着,怎么忽然就一个半小时过去,她原本打算十一点左右到厨房洗菜备菜后,就去接闻昭非下班来着。
林琅着急忙慌地上了卫生间,再出来时,闻昭非已经开门回来了。
“三哥”林琅又惊喜又懊恼地喊一声,她觉得她有必要提前做个闹钟出来,闹钟的可操作性比洗衣机高多了,且是目前她急需、能用的。
闻昭非关门转身,伸手接住林琅,他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这俩日坐班一有空他就忍不住担心林琅,怕林琅独自待宿舍间里无聊,又怕林琅在家里遭遇种种意外情况。
“早上几点起的早饭吃了没有”闻昭非稍稍蹲下身,就将林琅抱起继续往里走去。
林琅下意识揽紧了闻昭非的脖子,夏天轻薄的衣服让她清晰又真实地感受到闻昭非的身体,嗯,很硬,很有力气呐。
“九点我睡迟了,早饭吃了。我原本想去接你的,画个图就错过了,”林琅将脑袋搁到闻昭非肩膀,嘟嘟囔囔地告知。
“不用接我,这么近,我下班就会回家来,如果有病人耽搁久了,我会请李婶过来和你说一声。”
闻昭非将林琅放到房间的炕床上,再揉揉林琅的头发叮嘱,“家里剩下的那些奶糖饼干都是给你的,饿了就吃,别让我担心,好吗”
林琅乖乖点头,在闻昭非温暖的怀抱里,没去接人的懊恼失落都不见了。昨天没想接闻昭非,是因为她早起送了闻昭非。
今儿完全睡过了,算起来,她就是昨夜半宿加一早上没看到人了。
在闻昭非要直起身之前,林琅行动快于理智,快速在闻昭非唇上亲了一下,软软乖乖地道,“我听三哥的话。”
“佩佩乖。肚子饿了没有”闻昭非嘴角上扬,他也往林琅唇上亲了亲,他一直自诩强大的理智又一次遭受考验,他不舍得林琅饿肚子,更不舍这么放开了林琅。
林琅诚实点了点头,“有一点儿你呢,我们一起吃点儿饼干再煮饭吧。”
“对了,以后衣服留着我白天洗,”林琅自觉目前没工作,闻昭非作为卫生所医生相当忙碌,她已经不会煮饭了,其他方面力所能及应该多做些。
洗衣机目前还鼓捣不出来,但她在小宁村的那个月也学会洗衣服了。
熟能生巧,她不做永远不会,做了才能越做越好。
“我晨练完要冲澡,随手洗了不麻烦也不累。师母交代我了,你不能多碰凉水。听话,我等着你的洗衣机,好吗”
闻昭非自觉给不了林琅优渥的生活,洗衣煮饭林琅不会,他会,也做得更好,他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和林琅之间不需太过清楚地计较。
林琅差点儿忘了自己体弱多病、还要吃药的事实,面色严肃地点点头,“好我努力”
闻昭非又往林琅微微鼓起的脸颊亲了一下,也不起身了,他再抱起林琅往小厨房去。
林琅也快速适应了“树枕尾熊”的抱姿,感觉到饿后,她就同时感觉到手软脚软的莫名虚弱,现在有闻昭非帮她代步,求之不得呢。
闻昭非放林琅在小隔间的矮凳子上坐好,他从口袋里掏一颗奶糖剥开喂到林琅嘴里,不用说,他也给自己吃一颗。
随后,闻昭非煮饭洗菜加炒菜,三十分钟内煮好了午饭,他和林琅一起吃完,时间还有10分钟才一点。
闻昭非算着时间又陪了林琅五分钟,才出门到前院外科室。
林琅早上睡饱了不想午睡,闻昭非离开后,她继续自学基础药学和画图。
下午四点半许,顾丽珍牵着楚阳过来串门,她担心闻昭非上班了,林琅独自待家里无聊,又不好意思来找她和冯海倩。
“一般下午两点到煮饭前,所里和周边的婶子们都会在我婆婆家里纳鞋底、做针线什么的,大家聊聊天,时间过挺快的。”
顾丽珍告诉林琅卫生所里妇人们消磨时间的办法,东家西家串串门儿,一天就过去了。
“你啊,先不着急去别人家,无聊了先到我家来,”顾丽珍一思虑又再多嘴了一句。
林琅有闻昭非的工资和票养着,不用跟农场大部队去开荒或到田里劳作,是很幸运的事情,同时也挺惹人眼热的。
顾丽珍怕没自己和婆婆冯海倩看着,林琅会被说嘴。
“谢谢阿姐,我有空就来找你们,”林琅有书要学要背,暂时还不觉得待家里无聊,但和同大院的家属们维持一个良好关系是必要的。
何况,顾丽珍和冯海倩对她这么友善,她不无聊也有必要偶尔去她们家里串串门儿。
“您和阳阳也随时过来找我玩,”林琅摸摸小楚阳的圆脑袋,从书桌抽屉里拿了一包饼干招待他们。
顾丽珍陪林琅说说话,在楚阳要一个人把那包饼干祸祸完前,她捏他的耳朵回家去。
林琅也和她约好明天去找她。顾丽珍可以带她卫生所周边逛逛,继续熟悉熟悉农场。
送他们到前院后院分隔的中庭前门,林琅返回西角房又待半个多小时,就挎着小包到前院后厅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