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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三十五章 【大肥章】
    在林琅和钱雅莫相继离开的后厅门边,范西华和方一涛互相尴尬一笑走出来。

    中午罗佳佳给他们送饭时,让他们傍晚早点回去东侧院吃。

    范西华收起神情里的尴尬之色,忍不住牢骚出声“场办那边怎么回事怎么多天了都没个结果出来。农场上传的话也越来越过分。”

    “钱雅莫也是,居然能相信这种话,还跑来林同志面前说”范西华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规规矩矩地喊林琅叫同志。

    方一涛无奈耸肩,“我看农场里和小钱同志一样信了的不在少数。”

    范西华和方一涛说着话慢慢走回东侧院时,林琅也回到了西角房门外。

    深吸口气,林琅散去脸上的怒意,敲了敲门,又再低头去花纹布包里找钥匙时,门从里打开,身上还系着旧围裙的闻昭非来把门开了。

    “佩佩回来了。”

    闻昭非伸手牵住林琅,把人带进房间,再将门关上,他将人拥在怀里揉揉头发和后背,“怎么面色不好还害怕嘛”

    林琅抬手搂住闻昭非的腰,轻轻摇头,“我不怕,我就是就是想你了,很想。”

    原本只有一点儿想,被钱雅莫一气,变成十分地想了。

    闻昭非捧起林琅的脸,在林琅的额头和脸颊都亲一下,他再帮林琅将布包脱了,挂到门后的木钩上。

    走回来,闻昭非拉着林琅的手到小隔间厨房的矮凳坐着,让很想他的林琅继续看着他煮饭。

    “这个菜炒了就能吃,”闻昭非早就将菜洗好切好,等林琅一回来现炒现吃,他算着时间,正想脱围裙去接林琅,更先听到林琅的敲门声。

    “嗯,”林琅点点头,看着闻昭非动作娴熟的炒菜,再闻到淡淡的米香菜香时,她原本无自觉蹙起的眉尖舒展开,在闻昭非看过来时,回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闻昭非心中松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见拥抱和亲吻都不大能哄好的林琅。

    炕边的书桌对坐着吃饭,林琅迟疑片刻询问道“最近工作时,有病人为难你吗”

    从愤怒中回神,林琅就知道,钱雅莫对她对闻昭非来说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误解不误解闻昭非并不重要,但就怕农场里类似钱雅莫的人不是少数。

    钱雅莫能跑她面前“施恩”,其他人未必不会在闻昭非工作过程中为难或挑剔。

    “为难病人要想为难医生不太容易,”闻昭非思索着林琅的话,轻轻摇头,又很快有所猜测,“有人跑你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吗”

    林琅不太想和闻昭非复述钱雅莫和她说的那些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看着闻昭非的眼睛,语气坚定地道“我相信你。你工作没遇到麻烦就好,万一遇到了,你要和我说,我陪你一起解决和面对。”

    闻昭非将一块挑了刺的鱼肉夹到林琅碗里,再轻轻点头,“好,我记得了。”

    关于农场上那些越来越变形的桃色传闻,闻昭非并非一无所知,他所持有的态度和林琅类似,认为这些话只会给潘丹凤带去二次伤害。

    内容严重失实又过分,却无法阻止人们对这类传闻的热议。

    被牵连到的闻昭非暂不做回应,冷淡处理,也是出于好意,不想再度挑起话题,没完没了地继续传播下去。

    再等场办那边给出结果,他就什么都不需说了。

    林琅转移话题,再问起她关心的另一问题,“我们明天还去老师师母家吗”

    闻昭非点头,“去,没有其他事情,休息日都会过去。”他知道林琅想念寇君君之外,还攒了一本作业簿的问题要问简老。

    林琅和闻昭非聊聊休息日的安排,就吃完了晚饭,闻昭非洗碗后又给林琅熬了药,再端回房间里来。

    林琅在闻昭非熬药期间又去简单冲了澡,换上室内穿的睡衣。

    坐在炕边,林琅盯着黑褐色的药汁不断深呼吸又深呼吸,时隔小一周再喝药,她想起药味儿还是本能地一个激灵。

    但心里再抗拒、再不想喝药,她也还是要喝的。

    早死早脱身林琅一脸无畏地端起药,喝一小口,反胃的呕一声,再含着泪继续往嘴里灌。

    闻昭非没到林琅动作这般快,他转身去兑蜂蜜水回来,林琅已经喝光了药,再紧紧捂着嘴,对他连连摇头。

    闻昭非能意会林琅摇头的意思,林琅怕松开手,就直接呕出来了。

    放下搪瓷杯,闻昭非坐到林琅身侧,抱人拥紧怀里,“佩佩不怕,吐出来也没关系。”

    作为医生,他当然希望林琅能喝了药,快点儿养好身体,但作为病人的家属,他却心疼林琅强忍反胃的模样。

    林琅应不出话来,她在闻昭非怀里挨过最难熬的时刻,再缓慢放开手,抬脸满是委屈地问道“这次的药是不是比之前的苦”

    “应该都是”闻昭非下意识回顾了他熬药的放水比例和火候,几乎都是一样的,又很快反应过来,林琅不是要和他细究药的味道或有不同,林琅只想要他不问理由的认同。

    闻昭非反应过来,就没把最后两个字说出来了。

    在林琅又羞愧又羞涩地低眸时,闻昭非一个轻轻的吻落到林琅的唇上,他低声问道“我尝尝”

    “嗯”林琅眨眼,余光瞄去被她喝得半点儿不剩的药碗,或许闻昭非还没来得及处理药炉里的药渣,那里或许能剩出一口给闻昭非尝尝看。

    闻昭非用他的行动告诉林琅答案,他就不是纯粹想分辨药味儿是否有变化,他想尝的还有林琅本身。

    在赵家那两个过于失控的吻至今,闻昭非一直很克制。一是林琅恰逢生理期,身体不适,他待林琅怜惜多过于这类的心动。

    再是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意志的薄弱,不敢时时挑战。

    时隔一周,闻昭非同样对自己的意志力有了点儿微妙的自信。此刻毫无疑问又被推翻了。

    闻昭非扫光了林琅嘴里的药味儿后,也没有就此结束。

    不知何时已经被放倒在炕上的林琅双眸紧闭,原本因为喝药煞白的面色很大好转。

    林琅缓慢睁开眼睛,眼底透出不解,不明白她和闻昭非亲亲怎么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了呢。

    闻昭非抬手遮住了林琅看来的眼睛,再低头靠到林琅颈侧的软枕上,继续平稳呼吸,又许久他才放开手。

    “我去前院值班了,明天我们吃过午饭就出发去老师师母家,”上次回来时,闻昭非被赵信衡单独塞了一串钥匙,这次他们不用特意去卫生所找寇君君了。

    “好,”林琅乖乖应话,闭了许久的双眸水光莹润,她又抱了抱人才放开手,让闻昭非起身。

    闻昭非换好衣服,又走来在林琅的额发间轻轻一吻,“早点儿睡,晚安。”

    林琅很想回闻昭非一个晚安,但今夜闻昭非就没法睡,轻轻点头,她探头往闻昭非脸颊回吻一下,“三哥好好工作。”

    “好,”闻昭非应一声,又揉揉林琅的头发,再起身出门。

    有些时候,一些事情还真是经不起念叨,林琅才在晚饭问过闻昭非,病人会否因为农场传言“为难”他,就让他在今晚值班时遇到了。

    卫生所来了一个病人,看外科会诊室看诊的是闻昭非,一番打量后,他询问闻昭非卫生所里有没有其他医生,他不想作风有问题的医生替他看病。

    闻昭非继续告知卫生所夜里值班医生只有一个,如果需要其他医生看诊,这位病人可以明天白天再来或去其他卫生所看病。

    闻昭非话未完全说完,这位病人顷刻间从试探变成勃然大怒。

    “有你这么当医生的吗你不让我看病,是不是想害我死我要找你们所长投诉,不,是举报”

    闻昭非定定看这人片刻,人往椅背一靠,点头道“好啊。”

    “胡大爷,麻烦你去后院请所长过来,这位老先生要举报我,辛苦你了,去吧,”闻昭非侧身在窗前喊一句还未走的门卫胡大爷。

    胡爱国悄悄从后面怒瞪一眼,耽误他下班回家睡觉的老家伙,再应一声,快步往后院走去。

    早点儿解决,他早点儿回家,闻昭非也不用被莫名其妙地指责了。

    胡爱国和楚建森过来得很快,在他们没到的时间里,闻昭非继续处理病例档案,这位病人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一会儿怒瞪,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焦虑地跺脚。

    林琅关于张大牛有关脑科神经科方面的见解,让闻昭非对医学和人性都多了些不同的视角。

    他以为这位病人要看的不仅有身体,还有心理。他医术有限,看不了这位病人的心病。

    “你要举报什么和我说吧,”楚建森走到外科室门外,就对门边老汉摆摆手,让他跟他到所长办公室去说,别打扰闻昭非继续给其他人看病。

    这人却不想跟着楚建森走,他看卫生所陆续又来了三个病人及其家属们,一个虎地起身,就自己叭叭将他和闻昭非的对话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你们瞧瞧这是一个医生能说出来的话吗让我回家明天再来我要是夜里病得更重,或死在家里,他能不能负责你们卫生所就招了这样人品的医生来我真替你们担心”

    没有人附和老汉的话,但同样有不少颇带异样的目光看去闻昭非,显然他们也听说了农场流传的桃色八卦,并持有保留意见。

    楚建森听得脑门直跳,忍不住出声反驳“卫生所规定夜里只有一班医生值班,你不想闻医生给你看,让你明天再来有什么问题”

    老汉却不想和楚建森讲道理讲规矩,他一脸不赞同地看楚建森,“我反正不放心让这样的人给我看病,我已经得罪狠他了,他报复我怎么办”

    “张大牛可就被他给弄到红石场去,现在还在警卫科里生死不知啊”

    “放你”楚建森爆粗出声,在他差点儿没压住怒气要动手前,闻昭非走来抓他的手腕,轻轻摇头。

    “没必要,”闻昭非心中无奈,他同意举报是不想继续招呼他,也是不想事情升级,却忘了楚建森脾气暴躁,遇到这种不说理的人,他也更习惯不说理。

    但这不是闻昭非让胡大爷请他过来的目的。

    “按照流程,你可以找我们所长举报我,所长不受理的话,你还可以去场办警卫科举报我,你要是也嫌警卫科效率不够的话,你还可以去市局单位试试”

    闻昭非把他能知道的举报方式一一告知给老汉,再对胡大爷点点头,“送他走,无论他要去哪个卫生所看病,还是要去场办警卫科。”

    场办生活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光卫生所就有三所,夜里值班的除了这里,也还有一区卫生所,老汉还真不是只能找他看病。

    但今晚闻昭非是不会想给他看任何病的。

    早就按捺不住想动手赶人的胡爱国终于能动了,他走来勒住老汉的胳膊,强制带着他往外走去。

    这时闻昭非又看向前庭等候的其他病人和家属们,“今晚是我值班,你们要是也想换人请明天过来,或到一区卫生所去。”

    “你们若是也想举报我,也可以随那我老先生一起去。”

    默默看了这么久热闹的病人、家属们终于出声,“哪里会,我们相信闻医生的人品”

    即便在场人里有半信半疑的,也不会像那个老汉那样咋呼到闻昭非本人面前来。

    说起来,那位老汉也曾是农场八卦里的老“熟人”,他有过一任妻子,却在多年前跟着情夫跑了,因此在农场里被热议。

    闻昭非或有听过老汉的闲话,但并不知刚被强行送走的这位就是闲话里的主角。还在多年后的现在,将自己代入到张大牛的位置,对闻昭非迁怒。

    闻昭非又看回楚建森,继续劝解“喊您来走个流程,不值得生气。”

    “是我这个所长不够尽责,我明天就去警卫科走一趟,”楚建森压抑下怒火,心中却决定不能继续放任下去。

    他日常忙所里的事务,在胡爱国和他说明之前,还真不知农场热传的八卦里将潘丹凤和闻昭非的事情说成了这样。

    楚建森又深吸口气,和缓了面色,“今儿阳阳和小顾的事情,多谢你了,你也帮我和林同志道个谢。”

    楚建森晚上被喊回后院吃饭,就被告知了好大的“惊险”和“惊喜”,他们楚家自觉欠林琅和闻昭非一个巨大的人情。

    他还没想到如何回报,闻昭非在前院就给无理取闹的病人举报了。

    “行,我会帮您带到话的,”闻昭非看楚建森神色坚持,就不再说什么客套话,点点头应下了。

    闻昭非送走楚建森就回到会诊室里继续看诊,这批病人走了,又来一批,一直到夜里十点后才渐渐冷清下来。

    “你回去休息吧,我忙得过来,”闻昭非看向九点后就来前院会诊区给他帮忙的范西华,摆摆手,让他也回去。

    “这不是有话和你说,看你一直在忙,寻不到空嘛,”范西华本身也不是那种热爱工作到休息都顾不上的人。

    但他左右寻思,还是觉得应该把钱雅莫和林琅的对话告诉闻昭非。

    以范西华对林琅和闻昭非的浅显了解,他们一个是夫控,一个是妻奴,林琅应该是不会和闻昭非提起,闻昭非更不会主动和林琅说。

    闻昭非又再次摆摆手,“我被举报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所长生气在所难免,你别跟着”

    “什么举报你被谁举报了”范西华一愣,不敢置信地问来。见义勇为,兢兢业业,一个人能当两三个人用的闻昭非居然也有一天会被举报

    闻昭非倒有些意外范西华居然不是在后院,听了楚建森的抱怨跑过来的。都已经被问起了,闻昭非就将不久前的闹剧简单和范西华复述一遍。

    “事情大抵解决,说吧,你要找我说什么”

    范西华脸上怒意勃然,但还是在闻昭非的眼神下冷静不少,“我要说的事情也和这个传言有关”

    没有添油加醋,范西华将他碰巧听到的林琅和钱雅莫的对话告诉闻昭非,“方一涛和我一起听到的,他知道,他媳妇肯定知道,钱雅莫也可能和她妈说。我寻思着还是过来告诉你一声比较合适。”

    林琅听到钱雅莫话后的反应,很符合范西华对她的期待和认知,他自然不担心林琅和闻昭非的夫妻关系会有问题,他怕钱雅莫和她那个爱传闲话的妈继续不消停。

    闻昭非在讲述自己被举报的事情时,面无表情,语气淡漠,仿佛半点儿不放在心上,此时却蹙起眉头,低下的眸光里晦暗难明。

    闻昭非抬起眸光看向范西华,再次言语安抚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确实应该知道。回吧,早点睡,什么事儿都得天亮后再解决。”

    “你说的对,那我回了,”范西华点点头,不再耽搁。

    明儿就是楚建森不去场办警卫科,他也得去走一趟。“当事人”的闻昭非反而不好频频出现在场办警卫科。

    闻昭非送走范西华后,先去将卫生所前院的大门关了,再巡视一圈走到西角房门外,里头的灯已经关了,他静立片刻返回前院的会诊室。

    闻昭非没有再着手整理病例档案,而是拿来一页白纸,一番斟酌,就开始书写。

    清晨五点,闻昭非和胡爱国、李红梅交接好,就带上提前熬好的药回西角房。

    六点半许,林琅在闻昭非的怀里醒来。

    愣了片刻,林琅才反应过来闻昭非昨儿值班,这才有她在闻昭非怀里醒来的情形。换闻昭非正常工作日,她醒来时,闻昭非都不知做多少事情了。

    “早安,”林琅低低说着,往闻昭非挺秀的鼻尖蹭蹭,再缓慢拉开闻昭非的手起床。

    林琅开门去拿牛奶时,惊喜发现老宋还一起送了两斤羊肉和两斤橘子。如此他们今儿去老师师母家的伴手礼都不用愁了。

    林琅今儿的早餐有牛奶,有闻昭非昨天傍晚特意做给她的红糖小馒头和鸡蛋。吃了早饭,林琅又热了药,就在小隔间厨房里喝完。

    林琅皱着脸小跑回来,还没来得及拉开闻昭非的手、自给自足要抱抱时,她给闻昭非揽到怀里抱紧了。

    “佩佩不怕,三哥在这里,”闻昭非心里有事儿,没法像以前那样睡得熟,他能听到林琅起床的诸多动静,却有些醒不过来。

    终于在闻到淡淡的药味儿时,闻昭非醒来,将独自坚强喝药的林琅抱进怀里安抚。

    林琅没感觉害怕,嘴里胃里难受的同时,也不影响她感觉惊喜,自给自足的抱抱和有回应的拥抱总归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前者是白砂糖,那后者是蜂蜜。

    等林琅缓过来时,她已经被闻昭非抱回炕床里侧,俩人一同躺着。

    “再陪我睡会儿吗”闻昭非低声询问林琅,他只睡不到两个小时,这样的他肯定无法精神饱满地陪林琅渡过接下来的一天。

    “嗯,我陪你,”林琅抱紧闻昭非,再贴过来蹭蹭,就把眼睛闭上。没多久,她还真陪闻昭非睡了饱饱的一个回笼觉。

    林琅在上午九点半再重新起来,闻昭非继续睡到十一点后。

    虽然中间醒来过,但闻昭非起来后的状态不差,他洗漱后就给自己和林琅煮了面条当午饭。

    再简单收拾出一个背包和一个小背篓,他们就能出门了。

    “我们往前院走,和所长说一声外,也有东西要交给他。”

    闻昭非将背包也放到身后的背篓里一起背,他空出的两只手,一只手牵着林琅,另一只手提着把黑伞,出了卫生所给林琅遮阳用的。

    “昨晚前院遇到点儿事情,”闻昭非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将昨晚的闹剧复述一遍,他答应了林琅要说,本心也不希望林琅再从无关人的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传言,无论传言好与坏。

    林琅没忍住露出生气的表情,“这人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还闻昭非要报复他呢,他当他是谁呢。

    “这个词有意思,很妥当”范西华很不巧又听到了一点儿林琅和闻昭非的对话,而林琅只用一个词儿就概括了他昨晚半宿辗转反侧的腹诽。

    林琅闻言又给范西华和闻昭非简单科普一下,现代精神心理科关于被害妄想症的界定和描述。

    林琅也感觉自己脱离校园和题海后,处处见奇葩,“神经病”差点儿变成口头禅外,真正心理有毛病的人也没少见。

    “闻哥和嫂子是去看赵老师和寇医生吗记得帮我问个好。”范西华看闻昭非和林琅的打扮和行囊背篓,大抵猜到了。

    “好,”闻昭非点点头,他们和从后厅回东侧院吃饭或拿东西的范西华道别,继续往前院来。

    林琅在白桦树下等着,闻昭非进到所长楚建森今日坐班的外科会诊室,他从办公室抽屉里,把昨晚写好的申请书交给楚建森。

    “这是什么你不会想不干了吧不至于,不至于”楚建森面色少许受惊,连连摆手,不太敢接闻昭非书信的模样。

    闻昭非一时真给楚建森弄得哭笑不得,“当然不至于,这是我和陶老约好去红石场替班的申请书。陶老那里希望我能提前一两周过去交接。”

    陶老前几日收到南边儿子的电报,儿子出紧急任务去了,家属院里的儿媳妇要照顾一个三岁稚儿,本身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日常只有同是军属的邻居们帮忙照看。

    陶老和媳妇越想越放心不下,前天他请人捎话给闻昭非,替班的事情可能从七月初提前到六月中下旬,他希望闻昭非这里能配合。

    闻昭非对红石场的替班势在必行,提前对他来说并无妨碍,恰好农场和卫生所里的流言“困扰”到他和林琅,配合陶老更早过去替班也算师出有名。

    闻昭非来农场两年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是进攻的号角。

    他的内心并不像学识和教养赋予他外表的谦谦君子、虚怀若谷。真实的他不大度,且相当记仇。

    “哦,瞧我,差点儿忘记这茬”楚建森拍拍大腿,所里没让闻昭非寒了心,直接提辞职就好。

    “我和陶老交接期间,您可以暂不对外透露这件事儿。”

    闻昭非并不想走漏消息后,有人来和他抢红石场的替班工作,同时,他这样被退下来,多少能让农场依旧持有冷静的部分人能看清楚些事情。

    放任流言的后果,绝不仅是个别几人的“灾难”,还可能会影响到所有人。

    比如,没了闻昭非之后,卫生所里很多接骨、外伤处理等手术都得到明水镇或市医院去。

    比如各大卫生所“同仇敌忾”,原本会给农场众人的“通融”,会在短时间内全部收回。

    闻昭非认为流言传到如今这个程度,背后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

    警卫科和红石场驻军部队一开始放任流言的目的已经完全走歪。他的“退”或许正是背后推手想看到的。

    闻昭非愿意在不影响自身和林琅的前提下,适当“做”给他看。

    楚建森不傻,稍一思量就意会闻昭非话里话外的意思,点了头,“我明白了。你还有什么想法,随时来和我说。”

    “好,”闻昭非应下,再一点头,他出门去白桦树下找林琅。

    楚建森在窗前目送林琅和闻昭非走远许久,才收回目光。

    他感觉他昨晚离开前见到的闻昭非并没有眼下这样的决绝,他甚至和媳妇感叹闻昭非太过不在意那些流言,不然该早点儿找他解决。

    可仅仅一夜过去,闻昭非又比所有人都在意起来了。

    楚建森没想通,也不再纠结。

    出了卫生所后,闻昭非撑起小黑伞。

    林琅还戴着黑布帽,闻昭非没再戴草帽或其他,他们还是往高墙院子的近路走去。

    “顾姨还没有找你吗”林琅收回看高墙院子的目光,低声询问闻昭非。闻昭非给她做的抱枕、坐垫等,花样都绣了好些,但填充用的棉花迟迟没到。

    “没这么快,应该要到月底,”闻昭非轻轻摇头,他也有请楚维带过东西,他们运输队走一趟都得以旬和月来算,而且未必就能那么巧将林琅定的东西都买全带回来。

    林琅默默想念一下现代的快递物流,就不再纠结这茬。

    他们无视周边似有似无看来的目光,互相说说话,中途歇一次,来到相对偏僻些、防风林边的赵家小院。

    中午一点多的时间,赵信衡和寇君君都不可能在家。

    闻昭非摸出钥匙开了门,放下东西,就带林琅去洗脸洗手换衣服。

    林琅一边摇着蒲叶大扇子,一边在后院的墙根处瞄来瞄去,最终她放弃踩石头墩儿“窥视”隔壁的不恰当行为。

    林琅返身走到浴房门外,敲两声,再开口,“三哥,我听见隔壁后院有声音,应该是简爷爷在家,我从后门去问个好就回来。”

    闻昭非刚脱了衣服,正要顺便冲个澡,片刻沉吟,他应道“好。如果有情况就大声喊我。”

    张大牛的事情后,闻昭非不敢再低估人性之恶。他不担心简老会可能对林琅不利,却无法保证在隔壁院子活动的一定会是简老。

    “知道啦,三哥放心,”林琅语气里带出点而无奈和好笑,她虽然也被一些案例一些极品人士气到,但还是更相信身边的好人和普通人更多。

    闻昭非却似乎被影响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林琅又去背篓里拿了四个橘子包起来,再往后门走去。

    林琅敲了两下门,才喊话,“简爷爷,我是林琅,您在家吗简爷爷”

    林琅竖着耳朵听到往后门脚步声,又往后退了两步,看后门打开是她记得的简老的脸,她又立刻上前两步,露出灿烂的笑容。

    “简爷爷,是我中午好呀”

    “听出来了。中午好,怎么就你自己”简帛往林琅身后一看,居然没看到闻昭非。

    “我和三哥刚到老师家,三哥还在忙,我听到动静先来和您打个招呼,这是水果,我请您吃,”林琅把麻布包着的橘子放到简帛怀里。

    “您送我的蜂蜜可好喝了,我每天都喝。”

    简帛不太想收,听林琅这话,再看林琅这巴巴的眼神,只能接过,“喜欢就好。”

    林琅继续寒暄问道“您吃过午饭了吗”

    简老点点头,“嗯,书看得怎样了我一会儿要去麦地修东西,回来后就都有空。”

    “我看完一遍了,有好多问题都攒着要问您。您要去修什么呀”林琅渴望从简老这里获得问题的解答,但也对简老的工作日常颇感好奇。

    “犁地用的工具,国外来的家伙,他们用不明白,找我去看看是不是哪儿坏了,”简帛说着话已经看隔壁半开的后门里,闻昭非走出来了。

    “你们下午有空还感兴趣的话,就跟我去瞧瞧。”

    简帛估计闻昭非能带林琅去玩的地方,也就是防风林里的沼泽湖,林琅上次来去过了,这次未必还感兴趣。

    “简爷爷好,”闻昭非和简老打过招呼,就看向林琅,再轻轻点头。

    “我和三哥陪您一起去您要出发了,就喊我们,我们随时能走,”林琅双眸溢满了惊喜和期待。

    “行,”简帛点点头,回林琅一个浅笑,他继续看林琅和闻昭非回隔壁了,才重新带上门。

    闻昭非牵着林琅进客卧将背包清出来,再放入林琅的钢笔、笔记本和大壶的水、橘子、饼干、奶糖等。

    林琅戴上闻昭非给她做的黑布帽,再套一件闻昭非的旧衬衫当防晒服,此外,她和闻昭非就不再拿黑伞了。

    林琅从堂屋找来一顶赵信衡日常替换用的草帽给闻昭非戴上,“男人也要好好防晒的,皮肤病可不分男女。”

    林琅从病理方面有理有据地劝说闻昭非,但其实心里更舍不得闻昭非这么好看的脸给晒黑或晒伤了去。

    “嗯,我听佩佩的,”闻昭非直起身体,再伸手点了一下林琅的鼻尖,“出门后有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好吗”

    “好,”林琅乖乖点头,她抱住闻昭非的一边手臂,他们走去堂屋朝向后院的窗前坐下,她询问起更多关于简帛在农场工作的信息。

    简帛刚来农场时也和赵信衡一样有强制劳动要求,但时间久了后,农场管理部门就发现简帛很擅长修机器,一些工厂老维修工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都能解决。

    从那之后,简帛连带和他同批下放来的老教授们待遇都好了很多。简帛在农忙时一起下地外,更主要的任务还是维修和保养农场的器械们。

    “我听老师说,简爷爷近来还很操心黑土地的养护问题,一直在写信和前农大的老教授讨教。防风林的概念也是简爷爷和陈教授他们提出来的。”

    农场是在平原沼泽上开垦出来的,不刮风还好,一刮起风来,止都止不住,后果常常就是成片的秧苗庄稼被吹倒。

    防风林的概念提出来后,先在麦地和玉米地进行了试验。

    两片地之间的防风林并不能算浪费农作地,防风固土后,一定程度还能帮助提高这片农地的效益。

    林琅听得津津有味,又隐约听到简帛在前门喊闻昭非的名字了,“简爷爷喊我们了。”

    “来了”闻昭非回一句简老后,走来又确定一眼林琅的状态尚可,他才继续牵起林琅的手往小院前门走去。

    简帛推了自行车出来的,看到闻昭非,他就示意闻昭非和林琅过来,“给佩佩代步用,你来推。”

    “谢谢您,”闻昭非没有拒绝,他走来替过简帛,又再抱着林琅的腰,把人提到自行车后座上。

    闻昭非的背包和简老的工具箱都放到自行车前的篮子里。

    “谢谢简爷爷,”林琅折起帽檐朝简帛甜笑着道谢,再动动身体自己调整坐姿。

    坐这自行车的感觉和她在京城坐过的那辆大差不差,一样高,一样不适合她这样的矮个子骑。

    但凭肉眼,她看不出这自行组装出来自行车和供销社里卖的有什么区别。

    “简爷爷,您听说过三轮车吗”林琅在现代的邻居爷爷家里有一辆,她还看他拆解和维修过不少回。

    林琅来生理期宅西角房的这一周多,日常看书和改进她的洗衣机、洗碗机等图纸外,还画了一张自行车基础上提升改进的拉货三轮车。

    她感觉简帛能执行组装一个自行车,在自行车基础上升级成三轮车完全可行。

    简帛还真有听说过,“山西那片的朋友有写信提过,实物还没来得及见过。怎么你们在京城瞧见了”

    “没,我也是听说的,”林琅并不知三轮车出现的具体年份,何况这里是穿书世界,她所知道的那部分信息未必能和这里完全重合。

    但她提出三轮车的主要目的还是实用,在改装拖拉机组装出来前,他们可以暂时用人力三轮车抵上。

    否则,光是出门收集个旧零件都不知要耽搁到何时才能展开。为此,林琅绞尽脑汁将人力三轮车从脑袋里挖出来了。

    林琅具体将三轮车的构造、原理等从口头给简帛讲述一遍,“我还画了图,等我们回谢谢三哥。”

    林琅看闻昭非单手帮她从背包里,把放图纸的笔记本拿出来了。

    接过笔记本,林琅找出新画不久的三轮车结构图,递给自行车另一侧的简帛,“您看看。”

    简帛全程没打断林琅的话,心中却相当惊讶没见林琅的这一周,林琅居然自学到这种程度了。

    看了图纸后,他惊讶依旧,但不再震惊。从图纸里就能看出林琅不是初学者,本身是有基础在的。

    “你姥爷教你画的图吗”简帛和林尧青是同办公室的同事,俩人研究的方向有重合的部分。无论林琅将来走他的研究方向,还是继续林尧青当年的研究,初始学习阶段的内容都相差不多。

    “是的,”林琅轻轻点头,姥爷没教过她这些,但她相信这个世界的姥爷林尧青不会介意给她背书,她也很庆幸和骄傲有这样一个姥爷。

    “这拉货载人的货箱暂时只能用木板顶上,我那里又收了两个旧轮胎,补补肯定能有一个能用,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组装试试。”

    简帛看完了林琅的图纸,没有找到理论不可行的部分,但理论说再多,都不如实践一次能让林琅学的深刻。

    “有空有空谢谢您,”林琅高兴得差点儿从自行车后座蹦下来。

    闻昭非及时按住林琅的肩膀,低眸看来又给林琅的笑颜恍了一下,再下意识回林琅的一个浅笑。

    “咳,”闻昭非低咳一声看去简帛,“陶老那里要提前休假去探亲,我最迟这个周末就会带着佩佩搬来老师家里,佩佩要麻烦您多照看。”

    “哦那倒是不用太急,”简帛赶着说明天,就是怕闻昭非休息日结束又把林琅带回到卫生所,一个月能有三四次让他给林琅辅导都算多了。

    林琅一想也确实是如此,她之后和闻昭非搬来老师师母这里,日常只要简老方便,她随时去隔壁上课和帮忙。

    他们三人继续说说话,就来到简帛此行目的地的麦田边。

    麦田边停着一辆造型狰狞的犁地机,机器边两个戴着草帽的男人在吸烟,同时也在算着时间等简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