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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山顶,寒风呼啸。

    直到一根烟再次缓缓燃尽,又是一阵冷风略过,夜里最后一抹猩红的火焰熄灭。

    谈砚被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大衣。

    秉承着医生的专业素养和信念,他果断开口“贺晟,作为一个医生,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当你过度在意一个人,一件事,就会变得无所适从。”

    “谈感情不是谈生意,你在商场上厮杀掠夺的那一套,在这方面不奏效。如果一味只会步步紧逼,只会让你太太觉得,你是在试图控制和占有她。没人会喜欢被别人控制和强迫。”

    谈砚伸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开口“所以作为你的朋友,我的建议是,嘴别太硬。”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对某种物品,或者人,一旦产生了占有或者掠夺的欲望,大概率都是来源于喜欢和在意。喜欢和在意这种感情,当然也不需要羞于承认。”

    贺晟终于抬起头,眉心紧紧拢起,嗓音喑哑地问他“那我应该怎么办。”

    “让她知道,你不是仅仅想占有她,而是因为你爱她。懂吗”

    闻言,贺晟的喉间紧了紧。

    爱这个字眼,其实对他来说其实很陌生。

    爱人是种天赋,他或许生来没有。

    他只知道,他还欠她一场雪。

    一场求婚。

    总得都补给她。

    如此想着,男人的眉眼渐渐松开,不再似来时的颓废阴沉。

    见他是恢复过来了,谈砚低头看了眼手表,觉得今天差不多了,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咨询结束,二十分钟,一分钟一万,明天打我账上。改天带我见见你老婆。”

    “”

    还没等谈砚回到车上,刚打开车门,就听见贺晟在身后开口“听说你家老爷子最近在给你安排相亲,昨天还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人在哪。”

    拉车门的动作瞬间一僵。

    谈砚“”

    贺晟的手臂搭着车门,慢条斯理开口“刚才的咨询费怎么算。”

    明晃晃赤裸裸的威胁。

    谈砚咬了咬牙关,冷笑一声。

    “不要了。”

    妈的,万恶的资本家。

    周六,转眼间到了十二月中,圣诞节将近,城市里到处都洋溢着强烈的圣诞气息。

    秦悦柠周末不用上班,早上把秦嘉赐送去补习班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来约虞清晚出去逛街。

    两人约在了cbd附近的一家商场里见面。

    等秦悦柠到了约好见面的咖啡馆,就看见虞清晚一个人坐在那里盯着手机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虞清晚轻扯了下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

    秦悦柠把包放在旁边,连忙问“听你前天说,把几幅画的版权卖给剧组了”

    “嗯。”

    “好事儿啊,等电影过阵子上映之后要是火了,你的画不就也跟着火了吗。到时候肯定有不少画廊排着队找你合作,火起来绝对指日可待。”

    秦悦柠心底一直坚信,只要有足够曝光的机会,凭借虞清晚的才华,成为小有名气的画家绝不是什么难事。

    虞清晚就像是一株在温室里长大的花,但如果给她足够的空间,她只会越来越好。

    这时,秦悦柠又想起什么,关切地问“对了,那你上学的事怎么办啊”

    虞清晚的指尖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感受着咖啡的温热。

    片刻,她才轻声回答“老师说可以帮我先办理一年后延迟入学,等到一年后再决定。”

    这已经是虞清晚能想到最折中的办法。

    简姣虽然帮她破例获取了入学资格,但她语言之类的考试还都不过关。

    一年的时间,如果她能把语言成绩都考过,把成绩提交给学校,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只要她想,就可以离开这里。

    她也不知道贺晟会不会同意她离开临城。

    一年后,他们的婚姻会是什么状况,这些还都是未知数。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察觉到虞清晚今天的情绪似乎异常低落,秦悦柠眨了眨眼,关心道“画卖出去了不是好事嘛怎么看着这么不高兴”

    “怎么,婚姻关系出问题了”

    环顾一圈四周,秦悦柠眼睛转了转,压低声音八卦。

    “性生活不和谐”

    “”

    虞清晚面露无奈“不是。”

    自从那天贺晟让人把她送回家之后,他就一直没回过去。

    也没有打电话给她。

    他们已经有快三天没联系过了。

    她也没什么经验,但他们现在的状态,应该算是在冷战吧。

    “那是发生什么了闹别扭了”

    虞清晚把那晚发生的事情简单概括了下,不忘把最后电梯里发生的简要略过。

    听得秦悦柠嘴巴越张越大,片刻,她愣愣地重复“所以,你和钟先生出去见面,没告诉贺总,反而被他亲眼撞见了”

    “嗯。”

    想象了一下那个修罗画面,秦悦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服务员把点好的咖啡和蛋糕端上来,秦悦柠用手撑着下巴,塞了一口蛋糕进去,含糊道“有点难办啊。”

    她放下勺子,语气微微严肃“如果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太强,很大的可能是,他缺乏安全感。”

    闻言,虞清晚顿时怔了怔。

    只见秦悦柠正了正神色,继续认真分析“你想啊,你越在乎一个人,一样东西,就会越害怕她被其他人抢走。说到底都是没有安全感罢了。他怕你离开,怕你被别的男人抢走,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轻咳一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补充“而且你们现在都没那个,没有夫妻之实,万一哪天你真拍拍屁股走人了,贺老板人财两空啊。”

    安静片刻,虞清晚后知后觉地垂下眼,心口忽然有些发涩,像是某一处空落落的。

    是她的问题。

    她忘记了,贺晟明明是和她一样的人。

    他们都曾被抛弃过,所以很难对其他人产生依赖和信任,也不敢靠近别人。结婚之前,她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和他提出要求不公开结婚的事。

    她始终在为自己考虑,却从没站在贺晟的角度上想过。

    他会出差时冒着大雨赶回家陪她,为了和她结婚,挨上亲生父亲的一顿家法。

    而她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为这桩婚姻付出过什么,一味只顾着自己逃避,忽略了他的感受。

    她也从没有问过贺晟,为什么清湖雅苑的布置,和她梦想中的家一模一样。还有那只兔子。

    经营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她总不能一直享受他一个人的付出。

    而且,她发现自己并不会排斥贺太太这个称呼,也并不排斥他的亲近。

    相反,她甚至开始习惯依赖他,像多年前的那样。

    原本坚定想要离开这里的决心也开始动摇,所以她才和简姣提议了延迟入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画廊停电时的那个拥抱,还是在容家时,他弯下腰给她穿鞋时。

    又或是他第一次叫她贺太太,看到清湖雅苑铺满的琉璃地灯时。

    还是听到他受伤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医院。

    哪怕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动摇,事实也摆在那里,无从抵赖。

    如果过往的一切不堪回首,那她就只能尽力掩埋,然后朝前看。

    直到他们都把过去的歇斯底里彻底放下。

    这几天胡乱的思绪好像忽然在这一刻拨云见雾起来,虞清晚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秦悦柠,认真发问。

    “悦柠,那我应该怎么做”

    见她想通了,秦悦柠笑起来“很简单啊,只要让他知道,你也是在意他的。在你心里,他就是你唯一的丈夫,其他男人最多只是过客而已。”

    “男人嘛,很好哄的。我都觉得你只要勾勾手指,贺老板估计就自己回来了。”

    秦悦柠语气调侃地笑“哦不,说不定连手指都不用勾。你站在那他就过去了。”

    虞清晚想了想,决定在商场里给贺晟买一份礼物,晚上再主动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她前天和剧组签好了版权合同,昨天徐茹就已经把百分之四十的费用迅速打到她的银行卡里了,钱不多,只有三万出头,买不了像他送给她的镯子一样贵的礼物。

    虞清晚在商场里逛了一圈,最后走进一家高端男装店里。

    她不知道贺晟平时穿的都是什么牌子,应该都是定制的。她怕如果买衬衫的话尺码不合适,最后左挑右选,总算选中了一条深灰色的条纹领带。

    没有纯黑色那么沉闷压抑,应该也会很衬他。

    注意到她唇边不自觉挽起的弧度,店员微笑着询问“小姐,是给男朋友挑的领带吗”

    虞清晚顿了下,笑着摇了摇头。

    她嗓音轻柔地回“不,是给我丈夫。”

    突然,虞清晚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渐渐习惯这个称呼。

    她是贺太太。

    而贺晟,是她的丈夫。

    是她法律意义上合法的,唯一的家人。

    这种认知,让她的心口不知怎的忽而发起烫来,心脏某处涨满的情绪几乎快要溢出。

    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结账时,虞清晚没刷贺晟给她的那张黑卡,用自己赚的第一笔版权费买了单,卡里的余额直接减了一万块。

    她的心里却莫名的有成就感。

    从前在一起时,都是贺晟照顾她,从来不会用她的钱。

    这几天她的身体好像隐隐有了些起色,没有像前几天那么昏沉头晕,也能够靠自己赚到第一笔钱。

    虽然不多,但她相信,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他对她的好,她都会慢慢还给他。

    选好了领带出去,虞清晚就发现秦悦柠正在对面一家内衣店里,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一脸兴奋的叫她过去。

    “清晚,你快来”

    虞清晚以为她是在看睡衣,便走过去“怎么了”

    “快看看这件,好不好看”

    那是一条黑色吊带睡裙,肩带由一颗颗珍珠连接起来,和布料的连接处则是用水钻点缀的蝴蝶结,薄薄的丝绸布料大概短得只能堪堪盖住大腿根。

    的确很美,只是

    显然不是正经穿着睡觉的睡裙。

    秦悦柠撞了下她的肩膀,语气兴奋“你不是要哄贺总吗,主动点,这不穿上就直接拿下了他绝对没工夫再跟你冷战了”

    一旁的店员还在极其卖力地推销,对着虞清晚说“小姐,您的肤色这么白,穿黑色肯定更显白,一定特别好看,肯定把你男朋友迷得神魂颠倒”

    秦悦柠非常热心地帮忙纠正“不是男朋友,是她老公。”

    店员看她的目光瞬间变得促狭起来。

    “”

    热意一下子从脸窜到耳根,虞清晚哪受得了这种场面,忙不迭拉着她走。

    好不容易把秦悦柠从内衣店里拽了出来,没一会儿功夫,秦悦柠又吵着要去上厕所。

    虞清晚只好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她。

    却没想到秦悦柠又偷偷摸摸溜回了刚才的内衣店里,找到一个店员,指了指那条黑色的珍珠吊带睡裙。

    “这件,麻烦给我包起来。”

    柜员立刻手脚麻利地带她去结账“好的美女”

    结账台前,秦悦柠思索片刻,又问店员“哦对,你们店里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款式我姐妹和她老公吵架了,可能还需要一点其他的小助力”

    听懂秦悦柠的暗示,店员立刻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神秘兮兮地从柜台底下翻找出一个圣诞包装的礼盒。

    打开礼盒,店员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展示给秦悦柠看。

    “这个是我们店里圣诞限定,满一千元赠送的小铃铛,还有这个”

    秦悦柠立刻眼前一亮。

    大概是为了迎合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氛围,除了一枚金色的小铃铛,盒子里还有一条红色丝绒的绑带。

    看着这些辅助小工具,秦悦柠满意地连连点头,果断说“那就这些,麻烦帮我寄同城快递到这个地址。”

    “好的美女。”

    和秦悦柠在商场分开之后,虞清晚没叫家里的司机来接,直接在商场外打车回去。

    出租车在别墅不远的马路边停下,她拎着买好的礼物下车,心里正想着等一会儿到家,她就主动给贺晟打电话。

    然后把领带送给他。

    要是这样也不能把人哄好的话

    虞清晚咬了咬唇,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前天电梯里的那一幕。

    那种唇瓣过电发麻的感觉似乎还残存着,隐隐灼热着皮肤。

    虞清晚连忙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个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

    就快走到家门口,她的脚步忽然停住。

    只见不远处,一辆银灰色限量版玛莎拉蒂停在路边,车门上倚靠着一道颀长的陌生身影,像是在等人。

    那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带着一副墨镜,穿了件黑色夹克,风流邪肆的贵公子气质,很吸引视线。

    看见虞清晚站在那里,男人抬手把墨镜摘下来,露出那双狭长勾人的桃花眼。

    他薄唇扬起,冲她露出一抹友好笑容。

    “初次见面,你好,嫂子。”

    听见这个称呼,虞清晚顿时一怔。

    视线扫过他的面容,注意到墨镜后和贺晟极为相似的那双桃花眼。

    同样狭长上挑,只是贺晟的冷意与戾气更重,压下了五官里的那抹潋滟。

    而眼前的男人则是不加掩饰的风流多情,截然不同的气质。

    反应过来什么,虞清晚的瞳孔微微放大,脑中升起一个念头,细眉拧紧。

    “你是”

    话未说完,只见男人轻歪了下头,唇角轻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第一次见面,嫂子,得罪了。”

    下一刻,还未等虞清晚反应过来,就被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人紧紧捂住口鼻。

    刺鼻的味道瞬间袭来,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重。

    很快,她的意识彻底归于混沌。

    燕城,贺氏集团总部。

    贺家时代家族产业的根基在燕城,总部的事情时不时就需要贺晟飞过来亲自处理。

    那天来燕城来得匆忙,他没来得及回家一趟。

    办公桌上,手机安静躺在桌面,始终毫无动静。

    将近三天时间,甚至连一条短信也没有。

    她好像完全不关心他去哪了,为什么不回家。

    意识到这点,贺晟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继续批阅送上来的公司文件。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叩响,岑锐推开门进来。

    贺晟掀了掀眼皮,淡声开口“准备的怎么样了”

    “游乐园今天已经提前安排清场了,港口游轮上的烛光晚餐和鲜花也都准备好了,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岑锐恭敬回答“只是贺总,航空公司那边刚刚打来电话,今晚临时航班管制,回临城的飞机可能要推迟一个小时起飞。”

    “知道了。”

    贺晟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那枚精致的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绿钻在夕阳下反射出耀眼璀璨的光,倒映在男人冷冽如墨般的眼底,显出几分少见的柔和。

    “傅氏集团的总裁大概半小时后就会抵达公司,合同和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岑锐的电话忽然急促地响起,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见是清湖雅苑打来的电话,不敢耽搁,立马接了起来。

    听见对面说了什么,岑锐的脸色顿时一变。

    注意到他的神色,贺晟抬了抬眼,沉声问“怎么了。”

    岑锐努力维持镇定“刚刚保安打电话来说,太太被人带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贺晟的动作猛然顿住。

    瞬间,男人深邃的眸底难以抑制的戾气翻滚。

    “是贺珏少爷,现在太太应该已经被他带到来燕城的飞机上了。”

    与此同时。

    虞清晚在一片巨大的轰鸣声中慢慢转醒。

    睁开沉重的眼皮,缓了几秒,意识才渐渐回笼。

    她怔忪片刻,环视了一圈周围陌生奢华环境,顿时呼吸一紧。

    她被人绑架到了私人飞机上。

    对面豪华的单人沙发上,俊美男人正悠哉地喝着咖啡,手里捧着一本财经杂志。

    听见声响,他把手里的杂志放下,抬起头笑着问她“嫂子醒了”

    脑中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一切,虞清晚的指节下意识蜷起,目光谨慎地看着对面的人。

    不知怎的,眼前的男人给虞清晚一种笑面虎的感觉,笑意却不达眼底。

    像披着羊皮的狼,让人忍不住心生警惕。

    她忽然想起之前容熠跟她说过,贺家的人,个个都是豺狼虎豹。

    这样二话不说就能将她从临城绑上飞机的架势,就已经可见一斑。

    “抱歉,刚刚忘记自我介绍了。”

    男人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冲她伸出手,唇边露出斯文的笑。

    他言简意赅“贺珏,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听到这句,虞清晚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面容依旧平静。

    被绑走前,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垂眸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回握,漂亮的脸上满是戒备。

    贺珏也不介意她的反应,自顾自收回了手,反而笑吟吟道“嫂子不必紧张,我和他不同,我从小被当作贺家继承人培养,基本的绅士风度和礼节还是有的,做不出强迫女人的事。”

    听出他语气里的优越感和轻蔑,虞清晚细眉拧起,目光微微冷下来。

    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她语气认真“贺先生,人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闻言,贺珏惊讶地抬了抬眉梢,略微调整了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看来你好像很了解他的过去。”

    虞清晚蹙了蹙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也难怪你会这么抗拒他。”

    贺珏慢条斯理地笑了笑,手搭在膝盖上,语气透着几分高高在上“旁人只看得见贺晟现在的权利地位,也并不知道他曾经在社会底层里挣扎,低贱又可悲的过去”

    闻言,虞清晚眼睫一颤,猛然出声打断他“贺先生。”

    她无声地攥紧指尖,手已经气到微微发抖。

    深吸一口气,虞清晚抬起眼,目光重新恢复清明而冷静。

    她定定望着对面的贺珏,一字一句道“并不是谁都能一直享受养尊处优的生活,过去之所以叫过去,是因为它并不能代表现在和将来。”

    贺珏怔了怔,紧接着又听见女人清浅的嗓音响起。

    “你的生活顺遂,也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指摘别人的人生。”

    她的声音很柔,可语气却异常坚定锐利,每个字是毫不退让的维护。

    随着她话音落下,气氛静默半晌,贺珏回过神,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低低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人维护贺晟。”

    他耸了耸肩,语调又重新变得轻松“嫂子放心,其实是爸想见你,才让我亲自到临城跑一趟,万无一失地带你回贺家。”

    贺珏轻笑了下,眸光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听说贺晟很在乎你,不知道他知道你被我带走了,会不会发疯。”

    虞清晚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背脊发寒,莫名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漫不经心道“现在这个时间,贺晟应该已经知道你被我带走了。不过据我所知,他现在有一份很重要的合同要签,也不知道有没有空来接你。”

    贺珏唇角噙着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很快飞机就会降落。半个小时之后,如果贺晟不来,嫂子就只能和我一块先回贺家了。”

    虞清晚心口一沉,指尖因为紧张不自觉攥紧,面上却依旧看不出情绪。

    希望他来,却又不希望他来。

    贺珏绑架她是有备而来,贺晟的父亲想见她。

    但贺晟自从结婚之后,却从始至终没跟她提过半点和贺家有关的事,就证明他不想让她和贺家有过多的接触。

    可眼下的情形,她躲不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贺珏的手指搭在桌上,刚开始是漫不经心地敲着,可迟迟等不来贺晟的消息,他的动作就变得越来越烦躁,焦灼。

    临飞机降落机场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贺晟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原本今天,借着父亲让他带走虞清晚的契机,他能顺手推舟把贺晟手下这笔合作搅黄,再想办法把美国酒商的那份贸易合同拿下,他就能再分走一部分贺家的权势,借机拉拢股东。

    可现在看来,他会不会把这个女人看得太过重要了

    和实打实的利益与权势相比,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越是深想,贺珏就越是觉得自己这步棋压错了,眉心烦躁地蹙起。

    反观对面的虞清晚,倒是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和慌乱。

    她甚至还有心情管空姐要了杯热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贺珏用手撑着下巴,盯着她的目光忽而露出几分玩味。

    “你不害怕”

    “为什么要害怕”

    虞清晚抬了抬眸,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毫无畏惧地回视着他。

    女人清澈的杏眸不见丝毫慌乱,不疾不徐道“你们贺家应该不会吃人吧,我是贺晟的妻子,早晚都会和他一起回去。既然如此,什么时候回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着她的话,贺珏的唇角不禁勾起,眼底兴味更浓。

    “有趣。”

    虞清晚抿紧唇,不再回他。

    茶杯杯壁传递过来的温热浸润指尖,微微安抚了她此刻慌乱的心绪。

    他会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助理忽然满脸焦急地走过来,在贺珏身旁压低声音开口“贺少,江城码头今晚出海的几艘货轮全被拦截了。”

    贺珏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是贺老板做的。好像贺老板动用了更多艘邮轮,把港口所有的出路全堵住了,货现在全都运不出去,再晚一会儿,就要误了合同上的时间了。”

    助理咽了咽口水,声音都跟着有些发抖“不仅是码头那边,还有北城仓库,现在也被贺老板的人包围了。”

    闻言,对面的虞清晚眼睫微颤,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

    话落的瞬间,贺珏的脸色彻底变了,手里的咖啡杯砰得一下和大理石桌面相撞,发出清脆一声。

    “贺老板还让我转告您,他说,要么您到了机场之后把他的夫人留下,要么他就让人一把火都东西烧了。汽油桶现在已经摆在仓库门口了”

    闻言,贺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千万上亿的原料,他不过把人带到燕城而已。

    贺晟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他气极反笑,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咬牙切齿。

    “贺晟简直是疯子。”

    助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贺少,那我们现在”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响起。

    是贺珏的电话响了。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号码,贺珏铁青着脸,按下免提键。

    跑车巨大的轰鸣声从电话听筒里传过来,从引擎发动的声音已经依稀可以辨出此刻的车速有多快,风声混杂着电流声在扬声器中猎猎作响。

    伴随着男人低沉喑哑的声线,透着些许漫不经心。

    “贺珏。”

    飞机舱内顷刻之间安静下来。

    几天不见他,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让一旁的虞清晚呼吸也下意识屏紧。

    刚刚强掩起来的恐惧和慌乱仿佛忽然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一阵奇异的安全感从心头升起,将她整个人充盈包裹。

    明明根本没有见到他人,却感觉到一阵无形的震慑气场蔓延出来,整个房间里顷刻之间安静下来。

    贺晟的语调听起来云淡风轻,可越是如此,便更让人心生胆寒。

    他连半句废话都没有“下了飞机,把我的人留下,自己滚回贺家。”

    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而非商量。

    贺晟也从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贺珏无声地咬紧牙关,眼里的阴冷一闪而过,却硬是装作无所谓地轻笑了声。

    “那我要是不放呢只是带她回去见见爸而已,让爸看看,不惜让你放弃盛家联姻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你可以试试。”

    边说着,贺晟单手扭转方向盘,车轮剧烈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即刻撕裂空气。

    此时,夕阳西斜,一辆改装过的柯尼塞格正疾驰在通往燕城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贺晟一手掌控着方向盘,劲瘦手腕漫不经心地搭在敞开的车窗上,黑金的腕表在夕阳的霞光下折射出金属独有的冷感。

    男人的轮廓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他抬手把蓝牙耳机摘下,扔回控制台,脚下的油门已经被踩到最底。

    听见那道似是急转弯的摩擦声,电话那头的虞清晚已经能感觉到他此时的车速有多快,连带着心脏都不由自主地跟着揪紧。

    他开着窗,大概是因为车速过快,呼啸的风声接连灌进来。

    男人的嗓音混杂在风声里,却异常清晰。

    贺晟低笑了声,声线里是让人背脊生寒的狠戾。

    “代价是,从现在开始,你的货,你的人,一步都踏不出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