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至夜晚,繁华的涉谷背后,无数或繁忙或荒废的大楼正悄无声息地伫立着。
这栋坐落在无名小巷内的商用楼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已很久没人正式租用,此时此刻,它却并不孤单。
在这种全员肃静的环境中,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恍然见到两只与这气氛格格不入的,蹦跶不已的胖乎乎兔子。
和成型后多少会变得奇形怪状的咒灵不同,有主人的式神看上去油光水滑,相当好辨认。
好巧不巧,这个点在涉谷的咒术师式神使,他们就认识一个。
自来熟的脱兔们分别叼住他们的裤腿,相当自觉地滋溜滋溜爬上两人肩头,企图成为他们的靠谱僚机。
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数十名成员眼睁睁看着他们找到的替罪羊走进废弃大楼,被普罗米亚逼到此处的杀手b正在废弃大楼中短暂歇脚。
从生死关头历练出的直觉让同样手上沾着累累鲜血的杀手b觉得,普罗米亚追杀到这里便陡然失踪,也不再向自己发起攻击的举动有些异常。
他缩在角落里,静静等待着普罗米亚的后手。
没多久,一个衣着颓废的男人也抱着东西,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普罗米亚框定的范围逃犯被普罗米亚选中,成为“幸运儿”还没多久,帮助他越狱的匿名人士从未露面,只说需要他帮自己制作一枚炸弹,事成后的报酬足够他购入自己需要的东西,报复自己想报复的人。
所以,现在,逃犯先生才抱着这些东西,出现在“热心人士”为他准备好的地方。
一时间,被艾莲妮卡当成诱饵的杀手和被普罗米亚当成诱饵的逃犯面面相觑。
“你是普罗米亚的什么人”杀手一脸警惕地从他怀中那块遮雨布下的东西略过经历丰富的他同样能闻出那股淡淡的硫磺味。
起了杀心却被更强杀意压制住的逃犯一脸警惕地捂着箱子,看起来比杀手还要茫然“普罗米亚什么普罗米亚”
他的懵懂只持续到见杀手掏出匕首、狠狠扑向自己,求生的意志让原本还处于木然状态的逃犯下意识掀开遮雨布,向对面的杀手展露自己抱在怀中的东西。
木箱内是枚灰扑扑的炸弹,金属框架的外观看上去简陋至极,侧放的盖子并未闭合一旦安放在开关处的传感器检测到闭合,炸弹所带的互锁电路就会接通电源,随时等他按下遥控器。
今天是那个人将他弄出监狱的第三天,他将这枚炸弹视作自己报仇计划的热身,连要用的电路都在心里暗搓搓筹划了四年。
杀手见状懵了,用不知哪国语言痛骂“你是疯子吗在这里爆炸,我们两个都得玩完”
约定的时间已过去几分钟,场中对峙的却是一场荒诞闹剧,并非自己预想中的普罗米亚和自己,艾莲妮卡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通。
楼内除了她自己敲定的诱饵,只有一个显然不是普罗米亚的炸弹犯普罗米亚已经察觉到某种
蹊跷,本人却不在现场dashdash她被骗了
但艾莲妮卡还没有失败。
按照她对普罗米亚的了解,已经放出诱饵的普罗米亚不可能不在附近观看这场自己精心策划的闹剧。
艾莲妮卡近乎有些焦躁地观察着四周,趴在母亲身后的孩子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捧住她的脸,轻柔地蹭蹭她的侧脸。
“atь”
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的艾莲妮卡再度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她看向深邃的夜空,和基里尔坐在房顶研究星象的温馨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恍惚间如同有触感的脸颊,低低道“宝贝,我向你保证,我很快就会为你复仇。”
作为狙击手,诸伏景光的侦查能力点满,站在阴影之中的他警惕地巡视四周,估算那个民间组织反抗组织大概有多少人。
他们的隐蔽能力并不那么专业,若是国际顶尖的雇佣兵,恐怕很难不对这样的场面起疑。
匆匆追上来的两位公安都能够发现他们,如果狡诈如普罗米亚那样的人早有戒心,没道理发现不了这些人的踪迹。
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拽着还在联系公安的幼驯染,向狙击手无法从高处瞄准的死角闪避。
“景”金发青年按住终端收音孔,不让那边的下属听到他的疑惑。他们各有分工,显然现在诸伏景光是负责盯梢的那个。
观察到艾莲妮卡焦躁动态的凤眼青年言简意赅“他们应该已经暴露了。”
不但如此,敌暗我明,刚才跟着纳达乌尼奇托基提一起移动的他们同样有暴露在普罗米亚视野中的危险。
降谷零当机立断“普罗米亚不能留。”
不过,他们现在的重点已经偏移,比起不知正隐藏在哪个角落的普罗米亚,那个逃犯手中不知何时会引爆的炸弹才是重中之重这里距离涉谷最繁华的路段可只有一街之隔
是时,身着纯黑作战服的金发女性在几栋楼之外的高处冷不丁朝着他们打出一枪,普罗米亚朝这里看了一眼主要是看了艾莲妮卡一眼,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去。
只那一眼,只看那动作,普罗米亚对他们的嘲讽和蔑视便跃然纸上。
纳达乌尼奇托基提的成员急匆匆跟上,眼看着目标已经离去,两位公安却没法同样撒手而去,已经出现的炸弹和正准备搏斗的诱饵二人组总得有人解决。
他们从阴影中暴起,冲到还在大眼对小眼对峙的诱饵们面前,然而枪声蓦然一惊的逃犯已经扣上炸弹盖子,“滴”的一声响起,电源接通。
眼看着他正准备颤颤巍巍地从裤兜里往外掏遥控器,下一秒,逃犯的视线一花,手腕一痛,再睁眼时整个人都趴倒在地,脑袋和水泥地撞得直冒金星。
那枚遥控器已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发青年握在手中,已经接通电源的炸弹也被稳稳安置在地面上。
降谷零和身手更加矫健的杀手对过几招,也狠狠将对方面朝地擒拿,直接一个手刀劈
晕过去。
逃犯和杀手甚至没来及看到两位不速之客的正脸,转瞬间就被制服了。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面面相觑,刚准备松口气进行下一步骤,就听到那群人离去的方向有第二道枪声响起。
两道枪声,周末晚上,人流量极大的涉谷。
金发公安没忍住暗骂一声。
考虑到他们俩本就和松田学过拆弹的基础知识,卧底培训时也进行过相关培训,平时行动不是没有安装过,制作人本人还没被他们打晕;蛰伏状态下的景暂且不适合被零组大范围得知;自己还要调动即将赶来的部下
降谷零几乎在瞬息间就做下判断“可以吗”
诸伏景光从不知哪个角落取出配枪,笑着调侃不知身在何处的友人“这时候是不是该学某人说一句三分钟足够了”
他脚下用了用力,把还准备逃走的家伙用力踩在地上“我当然没他那么专业,但是”
属于苏格兰的那一面终于上线,凤眼青年一把拉起逃犯凌乱的头发,黑洞洞的枪口在逃犯的种种要害间游走。
他噙着温柔至极的笑意,垂着眼皮打量被自己捆住双手后单手就能拎起的逃犯“不是还有这家伙吗”
这个男人,看上去简直比刚才那个一言不合就要捅死自己的杀手还要黑
被控制住的逃犯两股战战,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诸伏景光
其实他只是把子弹上膛,连保险都没解除。
见这边尚且可控,降谷零安下心来,他的终端从刚才开始就在疯狂弹消息。
蜜色肌肤的青年掏出佩枪,冲幼驯染微微颔首“那我先过去看看。”
逃犯见只剩下一名比自己还恐怖的持枪分子留在原地,瞬间慌了神“可是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弄啊我制作这枚炸弹,就没想过能拆掉”
一直蹲在诸伏景光肩上的傻兔子突然抽风般跳了跳在他肩上以做体操平衡木姿势的难度跳了跳,吸引住青年视线后疯狂摇头。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在说谎吗”
炸弹犯两股战战,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
脱兔狠狠点头,然后仰起脖子,像基因变异的狼一样仰天长啸。
难以和动物沟通的卧底先生沉默片刻,深深觉得自己不该在这种关头笑出声,他试探着问“你的同类就要来了”
龅牙兔相当矜持地点点头。
炸弹犯闻言更加瑟瑟发抖谁的同类他的同类
这个人,该不会是联系了同伙,想用新的炸弹殉爆他那枚吧那对方还会好心好意地带他离开吗
等等,大家都是混黑的,这男人那么在意他这枚炸弹做什么
诸伏景光又问“是我认识的人”
龅牙兔再度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正和炸弹近距离同室而处,诸伏景光几乎愁得想点烟
了。能让式神兔子带着来的,很显然是伏黑惠放心不会让自己身份暴露给更多人的友军,难道那孩子会自己赶来让一个未成年看到这场面毕竟不妙。
再说了,零那里普罗米亚,纳达乌尼奇托基提,威力未知的咒灵,公安不知何时才能就位,他总归无法放心。
苏格兰先生拽着已经软成一条的炸弹犯来到危险品前,语调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瓜“撒,我有点赶时间,还请你尽早交代吧”
逃犯已经快被他的自言自语吓晕了。
大概是式神兔子和对方比划过大概情况,来的两个人知道自己已经无须潜行。楼梯处有两道脚步声响起,呼吸声还带着令他怀念的音色,步履频率也似曾相识dashdash这都是卧底培训期间的基本课程。
来的果然是熟人heihei熟到完全超乎诸伏景光意料之外的熟人。
还没等诸伏景光陷入沉思,戴着宠物墨镜的白兔子先人一步,从楼道里一跃而出,短促的兔爪有力地挥出,一拳挥向诸伏景光dashdash的颈侧,把他肩上的脱兔一击揍飞。
好暴躁的兔子,以及heihei好暴躁的同期。
还拿枪指着逃犯的苏格兰先生面不改色地和出现在楼道里的两人对上视线,他踩着逃犯的脚依旧用力,让那家伙的视线牢牢对准只有厚重灰尘的水泥地面,这才相当明晃晃地以慢动作把配枪塞回后腰。
属于流浪乐手坂本景明的假身份终于上线,凤眼青年内敛地笑了笑,缓缓举起双手,以示自己只是赤手空拳、绝对无害dquo两位警官先生,我这可是正当防卫。”
呵呵,信你才有鬼。
松田阵平面色不爽地从凤眼青年脚下那摊似乎被吓到失禁的人身上掠过,他接过遥控器,在那枚正亮着灯的炸弹前停下脚步“先干正事。”
炸弹犯涕泗横流,也顾不上眼前突然出现的警官是不是自己急于复仇的那两个,蛄蛹着就想爬到正抄手观察坂本先生的半长发警官脚边。
无恶不作的逃犯先生话音听起来竟有些哽咽“这位警官这位大人您可一定要把他抓起来呀那个人是个疯子,他手上有枪、刚才还要在我身上开好多洞”
呜哇卧底状态的小诸伏还真是可怕
萩原研二沉吟片刻,诸伏景光可以发誓,他绝对从若有所思的同期眼底看到了调侃的笑容。
诸伏景光这绝对是污蔑。
他绝对没有过类似表述,毕竟诸伏景光只是个卧底警察,又不是真真正正跑去混黑,这点底线还是有的。
最终,在逃犯期待的眼神中,萩原警官苦恼地指了指空着手的黑发青年“可我没有看到这位先生手上有拿枪啊倒是他踩着你,这确实不太友善”
闻言,坂本景明低着气压,一脚将双手依旧被捆缚在后面的逃犯踢得翻了个圈儿,他沙哑的嗓音听起来也相当委屈。
“警官先生,我这纯粹是正当防卫,不然我可就要被这家伙用炸弹暗算了。”
他
们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忽略了另一头已经昏过去多时的杀手,诸伏景光给他们比了一个“这个人交给零”的手势。
终于确认完炸弹构造的松田阵平挥挥手“三分钟就足够了”
他话音刚落,原本还装作好心查看的萩原警官手下就一个用力,让这位还企图向自己求援的逃犯先生也“安详”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谈话就轻松多了。
松田阵平正外从兜里掏便携工具,出身爆处班的他们总习惯带些零零挂挂的小部件,虽然工具简陋了些,对今天的场合却已够用。
就在这时,一只蹲在他肩上的墨镜脱兔咬住他鬓边飞起的头发轻拽。
即将失去一撮头发的危机感让松田警官没法忽视,好在眼前的炸弹只是接通电源,遥控器在自己手上,他还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卷毛警官相当有耐心地问“怎么了”
脱兔跳下的肩,在自己那一小团影子里用嘴拱巴拱巴,费力地拖出似曾相识的大箱子,的一角。
就坐在旁边的松田阵平手攥住箱角一个用力,硬生生从地面上拔出一套还印着自己姓氏的箱子,是此前他存放在伏黑惠影子空间里的备用专业拆弹设备。
好家伙,伏黑哥这些式神的影子,竟然和他本人的影子空间互通。
既然不用再装不熟,诸伏景光松了松肩颈,对着已经几个月未见的友人,露出和四年前一般无二的柔和笑容。
虽然,在长期保持的高压状态下,很久没露出过发自内心笑容的他面部肌肉有些僵硬。
确认过两位挚友可以应付眼下场面,诸伏景光便无暇细细叙旧,他重新握上配枪,冲一蹲一站的两人微微颔首“零那边可能有点麻烦,我先去找他。”
见状,萩原研二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班长和惠酱他们又去了哪里”
他们确实是兵分两路,可目的地都是这栋六层商用楼,海鲜自助店旁的小巷距离这里不过几百米,哪怕用小碎步磨蹭,现在也该到了。
诸伏景光陡然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他们走的哪条道”
萩原研二。
他没有直接作答,而是不抱希望地反问“小降谷走的哪个方向”
降谷零会放下留守在炸弹旁的诸伏景光分头行动,肯定是追着更不妙的危险源跑了。
他们几乎同时瞅了眼西南方向,又不期然和对方的视线相撞。
啊这
不得不说,运气这种事,有时候真的很奇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