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亦州没料到宋吟会从厨房出来,也没想到他唯一出声的一句话恰好被宋吟听到了。
他挂了电话。
而他刚转过身就看到了倚在桌子边缘的宋吟,脸有点儿白,反衬着那被他狠命吸过的嘴唇更加的红,褚亦州感觉宋吟有点不对。
刚才在厨房宋吟看他的眼神,是在看一个欺男霸女的混账,现在虽然还是,但又多了一种看鬼似的感觉。
宋吟咬唇,脸色白到发指,直到此时此刻,直到刚才听到从未听到过的陌生声音,他突然惊觉,他犯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错误。
他一直以为现在和他面对面的这个就是货真价实的黎郑恩,因为他是最早出现的,以至于后面遇到会说话的黎郑恩,他都以为是和白言一样会伪声的家伙。
但是他为什么会认为眼前这个是最早出现的呢
明明最早出现的那个黎郑恩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被一通电话叫出去了啊。
中间过了那么长时间,谁都不能确定,黎郑恩有没有被偷梁换柱,他怎么会那么大意
宋吟忍不住喘息起来,喘息间猛然对上了褚亦州的目光,他顿了顿,即使浑身都在发软,也瞬间收敛起了异样。
他现在还不能被发现,不然不知道会被做什么,如果这身份不明的人知道自己身份败露,狗急跳墙要把他灭了口怎么办
可这样眼对眼不说话更可疑,宋吟只好嘴唇嗫嚅着扯了句话“我腿好疼,不太想动了,你帮我”
他想说的是,你帮我去买个能擦的药膏,或者我困了先回卧室,你帮我把那碗燕麦搅好了送进来。
只是他还没说完,男人也哪种意思都没领悟到,突然大步走过来将宋吟抱起,他每次都抱得让人猝不及防,等宋吟回过神,已经坐到了他腿上。
褚亦州双臂结实有力,抱一个宋吟连颤都不会颤,他握住宋吟的两个膝盖,稍微一用力,就要往两边分开,似乎是要看他的腿。
不过宋吟是背对他的,他要探一下头才能看到中间的情况。
宋吟“”
“啪”的一声,宋吟脸上表情几乎接近冷艳,毫无留情地朝膝盖上的那双手打了下去,打人有反作用力,他手都麻痛了,可见打的力气不小。
正要检查伤势的男人被他一打,有些受伤地收回了手,同时能看出他有点诧异,诧异宋吟还能打出这么大劲儿。
宋吟毫不动容,心说这变态要是再掰一下,马上会发现他能打的更用力。
褚亦州手背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有点小巧,也有点滑稽,他没有再继续掰了,但他捏着宋吟的腿慢慢按摩起来。
他每按一下,宋吟的灵魂就战栗一下,他实在无法和身份不明的人这样相处下去,转身去推褚亦州“你帮我把燕麦端过来,我饿了要吃。”
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小事情上对他绝不抗拒,听到这话把宋吟放到沙发上,便起身去厨房拿燕麦,他
去得快,回来得更快。
宋吟捧着热腾腾的口粮,小心搅着喝了一口,接着他状似不经意地突然想起,随口问道“你嗓子还有多久能恢复”
褚亦州停了一下,那真是很短暂的停顿,恐怕肉眼都无法看出来,在宋吟眼中就是他刚问完,男人就比划了个时间。
宋吟迟疑着说dquo半个月”
见男人点头,宋吟心沉了下去,仿佛有块石头拖着他不断下沉,他倒是好奇,到时候这个人声音会不会也变得和黎郑恩一样。
宋吟很少主动和褚亦州说什么,他这个话题挑头,褚亦州以为他还有更多的话要问,比如他是怎么发现他在基地的。
只是被他从早折腾到中午的宋吟根本连话都懒得说,把沙发上的枕头一放倒就躺了下去,口中含混道“我睡觉了。”
褚亦州“”
宋吟没忘记定了个闹钟,定完就睡得不省人事,因为真的很累,他相信任何一个人被抓着惨无人道地折腾一上午,都会想睡死过去。
宋吟在两个小时后醒来,他勉强有了一点精力,起来后看见桌上有几盘菜,而“黎郑恩”不知所踪。
这正好方便了宋吟,否则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支开那个人,宋吟匆匆穿好衣服,先去了一趟黑市。
接着宋吟赶在五点回到了基地。
他用喷雾迅速麻倒一个工作人员,旋即换上白大褂推开了门。
宋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不好,还是倒霉,刚进门迎头就撞上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比他官职大一头的领导。
对方没注意到宋吟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而是瞥了瞥他戴在脖子上的工作牌,懒洋洋说“今天工作很简单,帮几个客户收拾好行李送出基地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宋吟一怔,乖顺低下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本来漫不经心的工作人员听到这声应付,狐疑地停下手中的忙碌,正视起眼前这个小助理,可宋吟戴着口罩又低着头,灯光昏暗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只是觉得今天的小助理不太一样,太白皙了,以至于眼角熏染出的绯红极其显眼,身体挺拔,虽然不算特别高,可从旁边看那两条白大褂下的腿笔直又修长。
他看的时间有点久,小助理有些不自在地提了下口罩,这是一个希望对方不要继续看的信号。
工作人员看到那个动作,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收回视线“走,走吧。”
他交代道“待会儿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也不要做出反应,你的任务只是收拾行李。”
宋吟又是猫儿一样轻轻地点头作应答。
虽然他的首要目标是赶紧找到做手术的地方,搞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邪门东西,但显然现在行不通,先走一步是一步。
工作人员看了眼腕表的时间,脚底抹油,着着急急地往一处赶,宋吟不知道这个基地里的人怎么走路都有一种,赶着去投胎晚了会变成畜生的急迫。
他身上那
条裤子用料粗糙,他腿又疼走路不方便,使尽浑身解数只能堪堪跟上。
几个客户的房间在基地的最里面,等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宋吟已经气喘吁吁,一口口的热气儿从口中喘出,眼睛水光无比。
然而他的休息时间不多,挡在他身前的工作人员朝地上一指,压低声吩咐他“快去。”
宋吟把他的交代牢记于心,一进门就乖巧地低头去整理乱糟糟的行李,什么话都不说,什么多余的事都不做,俨然一个透明人。
没人注意到他,都在低头整理衣襟。
“可算能出去了,这基地都见不到太阳。”
“我喜欢阴天,这天气对我来说正好,我是嫌这里伙食不太行。”
“嫌这嫌那的做什么,我们又不是来度假的,手术做得称心不就行了,我是挺满意这张脸的。”
“是啊、是啊”
房间里叽里呱啦讨论着,全都一字不落地进到了宋吟耳朵里,他刚把筐子里的玻璃瓶拿起来,准备放行李箱里,却在这时不小心失手弄掉。
因为高度低,玻璃瓶没被打碎,碰到地面就朝前滚动,前面的人见状马上开口“哎,那是我最喜欢的杯子,打碎了怎么办。”
门口的工作人员看向这边,见自己的小助理出了岔子,连忙提步过来打圆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刚来不久,做事毛糙。”
那人本还欲叽歪,看见宋吟柔发贴在鬓边,露出来的侧脸线条秀气,不知怎么就偃旗息鼓了。
这人美有什么好指责的呢,况且宋吟还冲他点头报以了歉意,将他的宝贝杯子捡了起来放进行李箱里,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宋吟见那人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重新低头转移物件,而在他垂眸的一瞬,眼中出现了震惊的成分。
这些人他认识,或者说,大多都知道。
站在宋吟前面两三步远的那个男人,是某研究所集团的领导,在某处做过个人演讲。
而其他的
有几道声音宋吟认不出,能认出来的要么家里有钱,要么家里政治背景雄厚,商人、政府要员、在国企单位干的,其中还有个皇城根上天子脚下的大官,大半个京城都认识的一个响当当人物。
这半大房间里的人,几乎每个人的履历拿出来都是实打实的漂亮,别人高攀不起。
可这些人平日里一点交集都没有,眼下却同时出现在一起,实在是太怪了。
宋吟默不作声地做着手头的事,这时,他突然听到旁边的两个人开始小声交谈,是那种无聊时打发时间的闲聊,但内容却惊世骇俗。
中年男子扣着衣服的扣子,神神秘秘说“我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找张医生的,我见过你之前那张脸。”
另一人不以为意“净是好事不外传,坏事儿传千里。”
中年男子忍不住调侃道“要我说,你那事办的可真够招摇和路人发生口角心生不快,就将路人一刀捅死,都上当地新闻了,风风火火传
了好几天。”
“这么高兴的时候你提那窝火事儿干什么”另一人晦气地摆摆手“那人就是嘴贱,该捅,现在要是给我机会重新回到那天,我恨不得再多捅两刀。”
他几句话里全是愤怒,中年男子笑着附和两声,又道“我可听说了,你家里家大业大的,好几个当官的贵人,照理说这种事走走关系赔点钱也就压下去了,何至于要来换脸呢”
他脸上烦躁更甚,戴手表的动作又重又急“我出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啊一个破民办学校教师的儿子而已,拿点钱还愁堵不住他们的嘴谁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中年男子挑眉感觉奇怪“哦”
“那老师不是个省油的灯,在网上制造社会舆论,非要让我去坐牢,我肯定不愿意啊,我回去找我爹,让他给我去警局送送礼,堵住那疯子的嘴,但你猜怎么着,我亲爹居然不管我,还说让我最好在牢里待上十年八载好好反省”
“世界上哪有这种要把儿子亲手送进大牢的爹”
他忿忿道“反正我对那家也没丁点感情,现在换了脸,以后和那老东西也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各走各的阳关道,谁也妨碍不到谁。”
到此关于他的事结束了,他转而问“你呢你为什么进来。”
中年男子一脸豁达“别提了,和你差不多,酒驾撞了个人,赔不起钱。”
“哈哈原来如此”另一个人爽朗大笑,最后两人互相拍了下彼此的肩膀,颇有种惺惺相惜的味道,而另一旁半蹲着的宋吟,早已经听白了脸。
他还是收拾着手中的行李,速度既不快也不慢,表情和眼神也都一切正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呼吸有多困难,手指被血液撞得一阵一阵发麻。
两个人侃侃而谈地说着自己的犯罪经历,语气轻松,丝毫不怕自己会因此担责。
为什么呢
宋吟刹那间想起了在工地里听到的、犯了大事想去找张医生的工人,种种事实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他们口中的张医生在给罪犯做手术,基地里的所有客户都曾经犯过或轻或重的事儿,他们想通过换脸逃罪,顺便迎接比以前更美好的人生。
这样也就能说通很多事情。
当时宋吟在派出所听到的多起失踪案,为什么家属报了案但不到半天又来撤销因为失踪人极有可能已经遇害,家属所见到的失踪人是被罪犯顶替的冒牌货。
为什么当时许知行追杀他,警方却到的那么慢明明可以在他大楼下面布控抓人,为什么偏要在小区门口
客户不是傻子,他们挑的替换对象都是拥有大好前程的,那么替人民服务光辉伟大的警察局,一个正儿八经的公务员,自然也会有人想当。
这样以来,警察局中就有了不少许知行的同伙,同伙包庇同伙,同伙给同伙打掩护,那很正常了。
而许知行明明已经被抓到牢里,还能大摇大摆出现在他面前,也正因为牢里有一个他的替死鬼
再是一个引起这一切的终极问题,为什么要做这种可以替换身份的手术,又为什么挑选罪犯作为盈利链的客户
因为有利可图,而且是暴利。
张医生拥有客户不是本人的致命证据,这一点可以牢牢把控住客户,因为犯了罪随时会被抓的客户一定不会想要暴露身份。
而换了脸,有了新人生的罪犯,一旦回到家马上可以给张医生支付报酬,这是一个互惠互利的东西。
宋吟电光火石之中,突然想起了被他遗漏在沙发背后的文件,当时他也看到了手术的单子所以他认为的黎郑恩,其实也是罪犯吗
频繁外出根本不是为公司奔波,而是要准备手术事宜
那凭什么那么欺负他啊宋吟瞥了眼被长裤包裹的双腿,还感觉到疼。
他不引人注意地吸了口气,加快了手中的收拾速度,不一会儿几个行李箱就被他收拾好,工作人员过来帮手,替他拿了几个行李。
“各位,我们走吧,车已经停在外面了,”工作人员对几个客户说完,低头隐蔽地和宋吟耳语“我送他们就行,你回去休息。”
宋吟当然不会推脱,更不会假意逢迎地说他也要帮忙,连忙点了点头出门,半点留恋都没有。
他出了门就朝最里面走去。
这个基地越是位高权重的人,住的房间越往里,宋吟打算偷偷进去看看,也许能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宋吟紧紧贴着墙壁,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里走,还好他一路上都没遇到人,十分顺利地进了这个基地最核心的房间,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马上回头关住。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宋吟不敢浪费任何一秒,迅速在房间一般会藏重要文件的地方搜索起来。
先是一些衣柜,里面的衣服明显是男款,而且根据尺码来看应该是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款式都偏简洁,很少有休闲一类的衣服。
宋吟拿起衣服看了眼,下面没有任何东西,他便把衣服放回原位,接着他去翻了翻枕头底下,甚至连床垫下面也没放过,依旧一无所获。
就当他以为这间房什么都不会有的时候,他在一个抽屉里翻到了文件袋,将里面的纸抽出来,赫然是这个基地的核心人员名单
宋吟一目十行地浏览,不出五分钟他掌握了基地的运营,他们这个团伙确实是分工明确。
包括许知行在内的几个人负责找人、跟踪、掌控被替换人的信息,而包括省金牌在内的其他人则是负责神不知鬼不觉杀掉被替换人。
名叫张恪济的医生是幕后主使,每台手术都由它操刀,他做的也确确实实是整形手术,每名客户整完脸还要抽空回基地做声带手术,声带手术要做五六次才可以完全生效。
宋吟从来没见过,有哪种手术可以将人的脸完全变成另一人,将人的声音完全变成另一人但是,这不是现实,这是个副本。
如果张恪济是这个副本的boss,这种邪门的手术就是他的技能。
在宋吟凝神看名单的时候,外面的走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但由于宋吟想得出神,直到对方快走近了他才骤然听到。
糟了
宋吟脸色一白,马上把名单物归原位,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急切地咬紧唇,眼中是被事态的紧迫刺激出的水雾。
他没时间想太多,迅速转过头迅速在房间里查找可以藏人的地方,很快他眼中闪过了焦虑,因为这个房间虽然比其他的要大,供藏身的地方却真不多。
一个是浴室,一个是衣柜。
浴室肯定不行,推开门就能看到,那么只能是衣柜了。
宋吟事不宜迟马上打开柜门躲了进去,还好他纤瘦,躲得一点不费力,柜门一合上,他眼前陷入了彻彻底底的黑暗,而房间的主人也正好推门走了进来。
宋吟看不到,只能听见外面的人打开了抽屉在找什么,似乎不打算久留,拿到东西就会出去。
这样看来,宋吟的运气其实是不错
的。
在宋吟刚感到庆幸的时候,老天就好像给他开了个巨大玩笑,已经去到门口的男人忽然大步折返了回来,而且是正正好好地停到了衣柜前。
宋吟“”
怎、怎么回事,是发现他了吗可是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连动都没动,甚至连呼吸都快全部憋住了,为什么会被发现
柜子其实不大,因为柜门紧紧闭着,里面阴暗无比,任何一丝光亮都渗透不进来,但对宋吟来说是最好的安全感,连同依偎在他腿边的衣物也是。
只是这份安全感被打破了,柜门被大敞开,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宋吟抬起了头,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都抖起来。
每当遇到这种危险时候他脑子都会运转很快,第一秒他想掏出口袋中的喷雾迷昏男人,可对方戴着口罩,所以这个方法被他否决。
而后一个铤而走险的方法在脑中诞生,虽然有点痴汉,但只要对方好糊弄一点,说不定能放过他。
“你”他看着男人,强装冷静地起了个头。
宋吟耳朵边微红,一把抓过腿边的一件衬衣,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道“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谁,应该被吓到了吧。”
似乎确实有点意外,男人看到衣柜里疑似闯进来的人,一时没有开口,像是要听他辩解,又或者在思考着什么。
宋吟把衬衣搭在腿上,不敢和他对视,匆匆把想到的稿子说出来“我是这个基地里的我很崇拜你,但我身份太低了,在基地很难和你接触到,所以每晚都会趁你不在偷偷来你房间。”
宋吟颤巍巍说“你一定觉得我恶心。”
他眼睛一闭“对不起,你不要讨厌我,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男人“”
宋吟故意压低了一点声音,听起来如水似的轻软,只不过他没看到男人的眼神,那样子看着更像是男人“崇拜”他,想把他占为己有。
男人太久没反应,宋吟等不及便抬起眼看了一下,男人还是站在衣柜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就挪开了视线。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他带着无菌手套,被紧紧包裹的每根手指都格外修长,带着几分禁欲。
不知怎么,宋吟看到他在手机上滑动,第六感突突地跳出一种不妙的情绪,他心脏跳得很快,正要再开口,双眼就睁大了,他听到男人哑声道“宋吟在我这里。”
不久后,电话那头响起了声音,很轻微,在宋吟耳朵里却听得异常刺耳。
“好,”和上午匍匐在耳边的呼吸一样,那么的沙哑和低沉,让人感到恐惧“我在附近,半小时到。”
宋吟知道自己很倒霉,但不至于一件两件赶着同一时候来吧
他仰头和男人对视,默默无言半晌,直接放弃挣扎,反正也逃不了了,摆好脸色还累。他拍了拍裤脚,从衣柜里出来,还把手中刚刚视若珍宝似的衣服丢到了一旁。
许知行“”
许知行想起宋吟不知道他是谁之前,手都颤颤巍巍的,还要抱着他的衣服讨好他,哪像现在这样脸色冷漠。
他轻咬了下牙,某种不甘让他想对闯进来的宋吟斥责两句,让他能注意一下自己,可门外忽然响起了工作人员的急切通知“许先生,张医生找您,叫你尽快过去一趟。”
看样子张医生的吩咐极为重要,许知行回头看了眼宋吟,对工作人员肃声道“看着他,别让他跑,我等下回来。”
宋吟心中按耐不住地一喜,如果说是许知行看着他,他一定跑不掉,但如果是和他体型差不多的工作人员,他逃脱的机会就会大幅度提升。
许知行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临走前多次让工作人员保持警惕,搞得工作人员面色都严肃起来。
但没有用,等他走后,宋吟一直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等到工作人员的警惕心降低,就趁工作人员摘下口罩想喝口水的瞬间将他迷倒。
宋吟从基地里跑了出来回家是不能回了,现在他要想一想,自己还能去哪
一个小时后,刚回到公寓楼准备拿出手柄玩游戏的林庭遇听到了门铃声,他没有点外卖,也没告诉别人自己回来了,以为是走错的人,没开。
门铃响起的第二回,他拉了拉领口,皱着浓眉去开门,“谁啊”
林庭遇走路很大声,每一步都昭示着他有多不耐烦,可当他开完门,一下就呆住了。
门口的人似乎以为里面没人,已经转身要走,听到声音就扭过来望向了他,那是个很显身段的姿势,腰细细一把,可以想象两边一起握住有多舒服。
宋吟抬起眼,对林庭遇小声开口道“林庭遇,我没地方去了,能不能在你这里暂住一晚。”
宋吟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偶然,是林庭遇有一次发疯,把他的银行卡密码还有所有家产都告诉了他,这公寓楼就是其中之一,他来是想碰碰运气。
林庭遇先是“00”,再是“口”,一副被雷电击中的痴傻表情。
他可以对天发誓,他连肖想都没想过,宋吟会主动来他家里。
他完全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宋吟皱起眉,将他的沉默误以为是不愿意,“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也是,正常人都不会这么晚收留一个不太熟的外人。
宋吟再次准备离去,林庭遇霎时反应过来,急匆匆开口,“我怎么会不方便,我方便死了,我就是有点惊讶,没想到你会来。”
一口气说完,林庭遇又说“不过吟吟,你先等我一下,就一小会。”
见宋吟同意,林庭遇马上扭头,一脸天崩地裂地看着这一件衣服那一件衣服的客厅,他的手柄游戏还开着,万一宋吟以为他是不学无术还不爱干净的人怎么办
林庭遇急得快死了,弯下腰就去捡衣服。
但不可一世的财阀太子哪会亲自干活,家里乱成猪窝,也是一个家政阿姨的电话就搞定,他把沙发和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股脑捡起来塞进衣柜,再次出现在门口时,额头都有了汗。
宋吟有些迟疑地问“你在里面忙活什么”
“没什么,”林庭遇眼神飘忽,他转移话题地把宋吟拉进来“我家里房间很多,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饭菜也完全不用担心。”
他一句“这个房子你想要就都是你的”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起,他皱着眉接通,语气完全不像刚刚那样狗腿和小心翼翼,“喂”
电话那头是个男生,今晚有社团部门的晚会活动,他知道林庭遇不会出现这种场合,但礼堂钥匙在林庭遇身上,他只能欲哭无泪地问林庭遇可不可以送回来。
林庭遇傻逼了才去,不留余地道“我不送,没空。”
男生又是讨好,又是恳求,能用的招儿都用了,林庭遇还是那句话,没空,能听出来男生最后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宋吟全都听到了,在一旁小声道“去吧。”
来的路上很冷,他吹了冷风,有点不舒服地吸了吸鼻子,“我不想耽误你的事。”
林庭遇痴傻的表情再次卷土重来,今天的宋吟声音好软,对他也好有耐心,他吞了吞口水,很听话,“那我去一趟马上回来。”
宋吟点头。
宋吟一向是在林庭遇这里排首位的,他即使是去送钥匙,也先把宋吟安顿好了才披上一件外套匆匆跑回学校。
晚八点。
宋吟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喝了口林庭遇给他冲泡的牛奶,心不在焉地看着林庭遇怕他感觉无聊特意给他打开的电视。
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晚八点狗血档泡沫电视剧,你爱我我不爱你的恨海情天文学,宋吟看了会儿就开始犯困。
他毕竟不是主人,林庭遇没说他可以睡哪间房,他只敢把脑袋轻轻靠在一旁的软枕上,闭上眼小作休息。
他没想睡死过去,只
是外面的雨声太规律,听着听着就有了助眠的效果,宋吟蹭了蹭光滑的枕套,忍不住纵容自己睡一小会。
将近八点二十三分的时候,规律的雨声中多出了脚步声,紧接着宋吟被门铃声惊醒,是真的惊醒,他抱着枕头坐起来,看向门口的眼神明显惊慌。
想看喻狸的疯子好多啊呜呜无限吗请记住的域名
不该响门铃的,因为林庭遇出去的时候带了钥匙。
但是也有可能是上门查煤气的人
这样想的时候,宋吟紧紧抓住了枕头,因为他听到了扭动锁头的声音,不过不是钥匙,是一种铁丝一类的东西在撬锁
宋吟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痕,表情看上去还是没睡饱,但他的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他匆匆地坐到边上去穿拖鞋,可是当他站起来的那刻,门也打开。
当男人从门口走到这边,将宋吟拉入怀抱的时候,宋吟几近崩溃。
什么奔溃法,就是脸色都白了,颤着小嗓子阻止,说别碰我,“你真的在跟踪我对不对我的手机被你追踪了是不是”
褚亦州被宋吟推了几下,表情变都没变,就算宋吟拳打脚踢他也不会皱一下眉,他低头缓缓开口“为什么不回家”
他知道宋吟知道他是假的了他甚至连装一下都懒得了
宋吟的神经被刺激得绷紧,换谁都会绷紧,无论去到哪里都被找到的感觉正常人都无法忍受。
他膝盖软了,本来想坐在沙发上缓一缓的,男人却提前坐下来将宋吟放到了他腿上,和凌晨一模一样的前奏让宋吟心中暗叫不好。
褚亦州把宋吟往上托了托,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口中却问“你是不是又去基地了”
“关你什么事,”宋吟不知道要怎么和林庭遇解释,有些烦,于是语气也很冷淡“我去了还是没去都和你没关系,倒是你,私闯民宅就不怕我报警”
褚亦州再次心平气和问“去了吗”
宋吟没注意到男人脸色已经有些变化,还是不正面回答“不关你事。”
“事”这个字还没脱口,宋吟的下唇就被含住吸吮,他今早出门抹了消炎的药膏,嘴唇相对没那么肿了,但男人这么一吮,几乎全部前功尽弃。
宋吟肩膀弓起,一下又一下哆嗦,舌尖被吸走嗦出黏黏腻腻的水,粘在下巴上,让宋吟羞耻的情绪潮水一样没了顶。
褚亦州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会急躁的人,他能忍到把宋吟带回家再好好说道理,可宋吟如此轻视的态度,让他理性一下崩坏,他问宋吟“还敢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吗”
问一个尚且还没回过神的人问题,实在太不善解人意,宋吟还失神着,剧烈喘息的唇瓣就被堵住,再次带有惩戒意义地吸、咬。
男人每次接吻都一副想死在宋吟身上的狠样,直要把宋吟亲到失禁似的抽颤才肯罢休,褚亦州见怀中的人哆嗦得厉害,才略微分开“还敢不敢”
宋吟神志不清地眨着眼,卷翘睫毛上挂着水珠,他不敢再慢一步回答了,颤颤地说“不呜不敢。”
他以为男人满意了,他说出了男人想听的话,但男人在他这句话后还是亲了上来,刚刚是教训,这次是安抚。
宋吟被一下一下吻着,揪紧男人的领口,气息奄奄地想这样是对的吗明明这个人不是他的丈夫,还亲他,是对的吗
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而且这还是在别人的家里。
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道德心,宋吟手上又有了力气,他去推男人,可让他绝望的是他竟然一点都推不动,他又羞又窘地被吃着舌尖,慢慢地他感觉衣服里有热度。
宋吟一下就冲嘴里的东西咬了下去,男人皱了皱眉,伸回了舌头。
宋吟不可置信,眼神直白地谴责他是个神经病,“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是在谁家吗在自己家乱来,在别人家你也照样”
宋吟边说也边挣扎,他挣扎得如此努力,既把自己弄得伤筋动骨地直喘气儿,也把褚亦州弄得不复沉稳,连手机都掉地上了。
他们都没有看到手机上闪着一点小光,将这个空间里的所有声音都转播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一间寂静的书房里,白言捏紧座椅的扶手,目光冰冷地看着只有一张天花板的屏幕。
里面没有主人公,他只能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奔溃抽泣,还有时不时响起的水声,但也足够了,足够让他想出宋吟被搞得到底有可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