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夏敏一直没有放弃查寻当时南珠在汉南洞那次遇到的事情背后的原因。
那天晚上被莫名其妙拉开的窗帘。
莫名其妙的, 好像门口有人经过的痕迹。
等他查下去才知道还有许多南珠没有跟他提到的事情,比如在她被骗到去参加崔廷禹的聚会之前,原来她在汉南洞就已经收到了许多不明的礼物。
有宝石、有项链、有漂亮的裙子、稀有的石头、精巧的杯子, 还有一朵小花
他把这些东西的照片全部摊开在桌子前, 相片足足摆满了一张办公桌。
等等,这些东西
越看越觉得熟悉。
朱夏敏皱着眉, 突然想起了南珠的社交账号najby。
他把手机拿出来, 点开南珠的账号, 顺着她发的状态以及曾经点赞、浏览过的记录,一一对比以后才发现。
这些, 大多数都是南珠曾经在网络上关注过的,或者说仅仅是曾经短暂地、分了一丝丝注意力的、“注视”过的东西啊。
那时候一个科普博主曾经发过一篇对欧洲皇室王冠的文章,很多人都曾经看到过, 南珠想必也是,她就在那天看完以后随意地点了个赞。
可是第二天,那顶宝石王冠就出现在了她的家门口。
朱夏敏的心渐渐沉下去,感觉一丝寒意慢慢浮起。
精巧的杯子也是。
漂亮的丝巾也是。
好像有个人在一直“注视”着她, 分析一切吸引她注意力的东西, “注视”着她“注视”过的所有,然后迫不及待地奉到她面前。
他直接驱车去了那栋公寓。
这块地是成远建筑开发的高级公寓, 入住率并不高, 南珠住的是顶楼, 这栋楼每户都有专属的管家。
但是分属南珠的公寓管家换过两次,等他找人来询问时才发现离职的管家全都音讯全无了。
明显不正常。
而等他查到公寓公共区域的监控时, 发现不少时间段的监控被人为修改过,要么是重复播放无人的片段,要么就是干脆少了一段。
朱夏敏把那些监控的时间点全都记了下来。
然后他顺着摄像头的分布路线, 一路走到了南珠原先住过的房门前。
他抬头看着这一层安全通道拐角处的摄像头,这里原本可以看到南珠房门前经过的所有人的情况,但是这一层的摄像头的角度却“正好”歪了两度,只能覆盖到一半的通道。
朱夏敏收回视线,他按着摄像头的大致范围,贴着南珠房门的那一边墙壁,模拟着躲避监控的路线。
黑色的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发出轻轻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回响。
最后他在南珠的房门前站定,朱夏敏回过头。
闪着微弱红光的监控摄像头毫不知情地垂头照射着道路的另一边。
南珠的房门前,反而成了绝佳的监控死角。
朱夏敏顿了顿,将手放在房门上触控门锁上,密码南珠上次告诉了他,他一个个输入进去之后,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他走进去,房内还是当时南珠急忙离开的模样,沙发上的绒毯一半拖到地毯上,一半还挂在沙发上。
他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
杂志摊开着,显示主人读过的那一页。
内容是教授如何制作干花,里面说将鲜花倒垂着挂起来晾晒,就可以得到简易的干花。
“啊原来。”
原来那朵小花是来自这里。
宝石王冠是因为网上的点赞,晒干的小花来自这本主人看过的杂志。
那“他”,暂且将那位嫌疑人定义为“他”吧,“他”是如何得知的呢
网络上的东西都是公开的,只要有心,谁都可以看到。
可是杂志呢她在家里看过的杂志,“他”怎么会知道
手中的纸页被朱夏敏不由自主攥紧,厚实又润滑的彩页杂志被攥出锋利的折痕,刺到了朱夏敏的掌心。
他这才回过神。
冷静,冷静才能看到更多的细节。
他环顾四周,这间房子他当时就仔细检查过,没有摄像头,没有窃听器,也不可能有暗层。
那会是哪里
他抬起头,望着客厅的窗帘,窗帘还是当时半开的模样。
他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向外面,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天际蔓延出一片橙红色的霞光。
将对面的楼房的侧面都镀上一层暖橙色的光亮。
等等、
朱夏敏走到窗前。
视野开阔的高层建筑前,隔着很远。
但是他隐约能看到,几百米外的右侧方,同样是高层建筑的楼栋里。
窗边小小的人影走动。
朱夏敏立刻想到了什么,他将杂志扔回一边,冲出了南珠的房门,焦急地按着电梯,看电梯还不上来,他忍不住一连按了好几下。
终于电梯门打开,他立刻进去按下了一层,狂奔一样冲出了这栋高层,往右侧方那栋楼而去。
那栋楼看着近,但实际上离得还有点远,这边的高档小区,窗前开阔的风景就是卖点之一,因此楼间距都非常之宽敞。
朱夏敏直接爬到了顶层,这里和南珠的房子是同一高度,到了顶层,这边的格局和南珠那里一模一样。
朱夏敏喘了口气,没有管额头渗出的汗水,他直接抬头看向那扇深棕色的防盗门。
门锁和南珠是一样的密码锁,连款式和型号都一模一样,深棕色的门上,黑色的金属在冷冷地散发出奢侈昂贵的暗光。
朱夏敏的手指抖了一下。
太过相近的画面,让他简直产生了就站在南珠门前的错觉。
他走过去,用手指划开屏幕,数字密码界面闪烁着微光出现在眼前。
朱夏敏按下数字
0、6、1、1。
是南珠房门的密码,也是她第一次来首尔的日期。
最后一个数字按下,他的手指颤抖着收回。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在想着什么,希冀着些什么,或许这一刻他的头脑全是空白。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突然跑过来,在别人的门前输入南珠房门的密码。
但是还不等他呼出一口气。
“咔、哒。”
房门解锁了。
深棕色的金属门自动打开一条缝隙,好像在幽幽地欢迎着主人的进入。
朱夏敏难以置信地将手握在门把手上,怔忪了两秒,才缓缓地拉开了门。
入目是玄关、然后是宽敞的、昂贵又奢侈的客厅。
整体是雪白、干净的底色。
接着,在整个客厅的中央,那一整片的落地窗前,一个黑色的装置抢占了他所有视线。
一整套用三角架固定着的黑色望远镜。
望远镜镜头的方向是牢牢固定住的,微微向上对着右前方的方向。
一阵晕眩的感觉传过来。
朱夏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来时,等他站在望远镜前时,才发现。
原来站在这个固定的角度,只要“他”想。
“他”就可以隔着反光的玻璃,与她安静对视。
“嘶”
南珠是在一阵刺痛中醒来的,她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轻柔地在自己额头伤口处擦过,带来一阵刺痛的感觉。
她尝试着睁开眼睛,但是眼皮非常沉重,意识也混沌模糊,处在要醒不醒的边缘。
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鸦羽一般纤细卷翘的睫毛来回颤动,几次之后,她的眼睫终于睁开,但好像是意识还没有清醒,又或者被头顶的无影灯刺到,她的眼睫又颤动开合了几次,瞳孔才渐渐聚焦。
“你”
她的嘴唇轻轻颤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她看到眼前有一个人影晃动,偶尔他的身形遮住了头顶的无影灯,偶尔他的身形又躲开光线,导致那刺目的白光时不时直射到了她的瞳孔里。
让她根本无法看清。
南珠闭了闭眼睛,眼尾因为眨动的动作沁出一颗生理性的泪珠。
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流向太阳穴,她此刻是躺着的。
“啊,你醒了啊,南珠。”
一阵微微低沉的、带着些许震颤一样的沙哑意味的男声响起。
南珠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低着头,正在凑近看着她的男人。
他戴着淡蓝色的医用口罩,头发是毛绒绒又微卷的栗色卷发,因为背着光一时看不清他的眉眼。
但是南珠总觉得他熟悉。
好像是见过的人。
一定是认识的人。
还未等她昏昏沉沉的脑袋找出一个头绪,那个年轻的男人就站直了身体。
头顶的无影灯照出了他的姿态。
他穿着纯白色的衬衣,外面套着一件一尘不染的长款外套,看起来像是医用的制服一样干净体面,而且他一只手还捏着一只银色的医用钳,钳子上面夹着一块浸满了药水的棉球。
好像他刚才就是在用这个来为她擦拭伤口。
男人见她看过来,也微微侧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医用钳,他弯了弯眼睛,晃了晃手中的钳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是双氧水,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疼不过,我怕用碘伏会给你的皮肤带来难看的颜色,所以还是双氧水好些。”
说着他将医用钳放在了旁边的金属托盘里,发出咣当的声音。
南珠哑然地看着他自说自话的动作。
“你你”你是谁这句话还没说出口,那个男人好像又看出了她发出声音的艰难,体贴地接下了话头。
“不要勉强,南珠,你还没有从药效中恢复呢,舌头还是麻木的吧”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睛又微微弯了起来看过来。
“是想问我是谁吗”
他体贴道,然后直接扯下了淡蓝色的口罩。
他的五官直接暴露在她面前。
“是我啊,元浦贤。”
俊秀的、甚至称得上温润精致的少年一样的年轻男人,双目微微弯着看向她,好像在笑。
南珠猛然挣扎起来,可是手一抽动才发现她的四肢全部被束缚在了床的四周,而她躺的这张床,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床”。
只是一张窄窄的、单人的手术台。
南珠荒谬地看向他,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呼吸,但是她的唇舌好像还在麻木中一样不听使唤,根本发不出有意义的词句。
“你你”
元浦贤走过来,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像是温柔地安抚着小动物。
“怎么了,还难受吗”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啊南珠”
他、他在说些什么啊
什么叫他来晚了
别开玩笑了好吗
“不要、把我当、傻子”
南珠喘着气,终于咬着舌头喊了出来。
她愤恨地看向他,眸子里全是嫌恶与厌恨,元浦贤接收到她的眼神。
他有些安静地沉默着。
那张总是笑着的表情消失,他的脸上一片空白,只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过了半晌,他才幽幽地道。
“啊被发现了啊。”
他又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睛没有再弯起来,整张脸的眉目都没有任何变化,仅仅是将嘴唇勾了起来,做出了一副笑的模样。
浑身的气势也由柔软无害,顿时转变为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可怕掌控力。
南珠看着他渐渐靠近。
她惊恐地想要后退,可是被绑在病床上的她哪里还有后退的空间,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她只能口不择言,直接问道
“你、你、是你在背后操纵是不是”
话问出口,她突然就串起了一切。
崔廷禹假借sk伪造金秘书的短信,骗她去了他们的聚会,而她收到的全正花的短信,又怎么不能是他伪造的呢
“是你骗我过来”
她在脑中极速地搜索,崔廷禹呢崔廷禹是不是也跟他一伙
怎么、怎么没有看到他
他们财阀、都是如此无法无天吗
元浦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微笑着看着她。
“黑料也是你放的那么多次无缘无故的全网黑我都是因为你”她问。
只有财阀才有如此大的能量啊,控制着一切。
不然怎么总是有没头没脑的黑料贴咬着她不放
南珠崩溃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就这么恨我吗”
“唉”元浦贤叹了口气。
他就这么弯下腰,穿着一丝不苟的纯白色衬衣的他,脸孔向着南珠的方向,他长得如此精致,脸颊雪白,还带着柔软的意味,只有从下巴到下颌,再到凸出的喉结处的线条,显露出一丝锋利的压迫感。
这么漂亮的他,纯洁的像天使的他,内里却是一个恶魔。
如今这个恶魔开口了,声音幽幽地,如同沙砾在震颤
“怎么会呢,这是喜欢啊,是喜欢啊南珠。”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
“哈”南珠发出荒谬的笑声,她的眸子在无影灯的照射下,水润润地,像是噙着泪。
元浦贤伸出一只手,用食指轻柔地擦掉她眼尾的泪。
然后他又将那只沾着她泪水的食指,含在嘴唇里,轻轻吮吸,含弄,仿佛很是沉醉。
南珠嫌恶地撇过头。
“唉”
他又发出喟叹的声音。
“这个世界啊”
“可是很危险的呢,南珠。”
他低下头,凑近南珠的耳边,像是私语一样,发出只有彼此能听到的气音
“只有我能保护你啊。”
南珠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喜欢什么叫喜欢
她的脑子浑浑噩噩地想。
是像喜欢一个玩偶一样的喜欢吗
还是像折断了所有翅膀,拔掉了所有羽毛的小鸟尸体一样的喜欢
她想尖叫,她想呼救,可是喉咙里只传来巨大的喘气声。
元浦贤微微笑着,可是隔得如此近,她才发现他的眉目中没有一丝笑意。
他的瞳孔中是一片漆黑,嘴唇微微勾着的时候,反而显出一种孩童式的无辜天真,又含着过分专注地执着。
此刻专注地盯着她,好像无比认真。
认真到让人毛骨悚然。
然后他开口道“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啊南珠。”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啊,我只是有一些些不同。”
“不要这样盯着我。”他的眼神幽幽地看着她道。
“我会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的哦。”他笑了。
南珠简直要被他逼疯。
“啊”她干脆发疯一样猛地挣扎起来,直接用脑袋撞到元浦贤头上,试图把他撞开,但是反而撞到了自己的伤口,额头又渗出血迹。
元浦贤被撞了一下,没有生气,反而心疼地盯着她的伤口,然后他站起身一只手按住在病床上挣扎不已的南珠,侧过头看向旁边的医用托盘,另一只手在上面拿起一只注射器。
在南珠躲避不及的瞬间,他直接将注射器扎入了她的皮肤。
药液注入,南珠的瞳孔一瞬间放大。
耳边像是爆炸一样发出遥远的、无处不在的呼吸声。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她的四肢开始失去力气。
他的声音像是隔着巨大的空气罩,扭曲又失真地传过来。
“南珠,安静一会儿吧。”
“叮叮叮叮叮”
一阵铃声传过来。
她艰难地转动颤抖着的瞳孔,是他、是元浦贤的手机响了。
元浦贤看她看过来,只是姿态自若地坐在那里,一只手拿起手机贴在耳边,一只手指竖在他的嘴唇前。
他笑着对南珠眨了眨眼睛,轻声道
“嘘”
南珠猛地挣扎起来,可是无论她怎么在脑海中发力,现实中的她四肢都没有移动过哪怕最轻微的一下,而她只能祈求地看向那个手机,嘴唇张和,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发出喘息一样的气音。
泪水不自觉落了下来,从眼尾浸入太阳穴处的头发里。
湿漉漉一片。
她听他接起了电话,神态自若,声音轻笑。
“啊是吗”
“嗯。”
对面好像是崔廷禹,他暴躁的声音隔着电话都可以传过来,但听不清他在吼些什么。
只听得到元浦贤回答的声音。
“啊为什么呢”
“嗯我不知道哦。”
“嗯。”
南珠的视线渐渐发黑,开始变得模糊,最后连元浦贤接着电话的脸都快看不清了。
她艰难地咬住舌尖,逼迫自己清醒。
一定、一定要坚持
她在躲进那间厕所的时候,就给夏敏发过去了定位信息。
即使元浦贤在将她带过来的那一刻就处理掉了她的手机。
只要夏敏能查到那里的监控,就一定能发现,囚禁她的人是元浦贤。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