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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Chapter 130
    坚持短短几个小时, 远比坚持一辈子容易。

    因为你知道会有人突破牢笼前来救你,所以你可以坚持,可以忍耐, 可以咬破舌尖蛰伏下去。

    但是之后呢之后漫长的余生。

    难道你也要一直等着别人来救你吗

    难道你的人生, 就只是一片待人拯救的废墟吗

    南珠

    南珠啊

    遥远的、悠长的呼唤声,好像从远处传来。

    隔着时光与回忆的重重雾气, 好像有人在温柔呼唤着你的名字。

    南珠

    南珠

    南珠啊

    无数的画面在你面前浮现, 有你还只是一个幼崽的时候, 同族的姐姐们总是带着你东躲西藏,最快乐的时光是抓到一只狗尾巴草;然后画面又变成你在幼儿园, 和名叫晶雅的同桌在安稳开心地贴着画纸。

    接着是泰英,泰英阿姨不赞同地皱眉看着你,好像在说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继续。

    不可以什么呢

    你变得有些着急,不可以什么啊

    但还没有等你问出口,玉泰英的身影已经渐渐消散,变成了一片雾气。

    你慌忙地想要跟上去, 却又听到了温柔喊你的声音。

    「南珠啊」

    你回过头, 是玉宝贞。

    是妈妈呀。

    你开心地想要扑上去,却发现身下变成了一滩水。

    你和玉宝贞都在河流之中, 而玉宝贞笑着拉起你的手, 想要把你一起拖入河中。

    你想起来了, 这里是汉江。

    玉宝贞在汉江里淹死。

    你在汉江里拼命将她救起,可是她最后还是死在了汉江里。

    命运真的不可改变吗

    当然不是啊

    如果不能改变, 那本应该和同族的姐姐们一样被烧死的你。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南珠。

    南珠

    南珠

    你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由名字赋予的力量给了你从心底里生出的勇气。

    你是南珠,你是有自己独一无二名字的个体, 你是有自己思想、有自己目标和追求的个体啊

    你反拽住玉宝贞的手,将她猛地向你的方向拖。

    你不放手,你绝不放手

    玉宝贞被你拽住,原本笑着的表情变得惊讶,但这惊讶在她的脸上反而更加生动了一些。

    接着她温温柔柔地一笑,将你往岸上一推

    「去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

    “啊。”南珠猛地睁开眼睛。

    冷汗涔涔。

    此刻她还是躺在手术台上,被牢牢固定住的四肢并不是一刻就可以挣脱的,她睁开眼睛看过去,元浦贤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啊这么快就醒了吗”他道,好像有些讶异药效的消失。

    南珠心中愤怒,胸口起伏着呼吸了几下,过了片刻,她反而笑了。

    她的笑容十分虚弱,乌压压的黑发散落在白皙的脸蛋旁,额头的伤口渗出的红晕让她有种脆弱的美。

    “我好渴,我想喝水”声音都带着几分虚弱,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

    元浦贤立刻站了起来,他拧开一瓶纯净水就要递到她嘴边。

    他的动作非常体贴,水瓶微微倾斜着小口灌入她的口中。

    但是因为躺着的姿态,即使是再过体贴,这样的方式也并不好入口。

    水流一从南珠的嘴角落下,她就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很难过地扭过了头。

    元浦贤怔了下。

    就看到她的羽睫轻颤,好像被羞辱到非常难以接受,痛苦难受到不行一样,声音都微微颤抖

    “你就,要一直这么对我吗”

    她的眸子看过来,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眸子里泪盈于睫,水润润地几乎要从眼睫下夺眶而出。

    元浦贤捏着纯净水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他的嘴唇张了张,好像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只是低着头,很沉默地将纯净水盖子拧了回去。

    然后就这么坐在床尾,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南珠你是”你是不是还想要逃走

    “我这样,还能去哪里呢全世界都讨厌我。”

    南珠抢在他前面开口。

    “我是不是很该死我现在连喝水都喝不好,我真是个废物。”

    她的声音淡淡地,但是其中的自厌情绪不像在演。

    元浦贤惊疑地看向她,想探究她眼神里的真心。

    然后南珠就在此刻回了头,她的眸子像是有着幽幽转动的漩涡,一点一点将元浦贤的心神全部拖入其中。

    “我只有你了啊,浦贤。”

    “我只能依靠你了。”

    砰一瞬间像是烟花在元浦贤的脑中炸开,电流一直从他的脑袋窜到了尾椎骨,让他浑身都发麻。

    只能依靠他

    只能依靠他

    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一句啊

    他组建论坛,一次又一次爆黑料,一次又一次让人骂她,就是为了所有人讨厌她啊

    可是她总是执迷不悟,她总是要不停反抗,她还一次又一次躲开他的围猎,还将她的才华让全世界都看到

    实在太刺眼了。

    可是没关系,他可以原谅她,不过不乖的南珠,总要受点小小惩罚。

    这一点点惩罚,就是为了让南珠看清,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听风就是雨的蠢货,只有他元浦贤,只有他元浦贤会一如既往,不离不弃地一直爱着她啊

    所有人的爱都是有条件的,只有他不是

    元浦贤的瞳孔发散一样扩大,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一丝扭曲的微笑。

    这丝微笑温柔、体贴到近乎渗人。

    “是啊,南珠。”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只有我了。”元浦贤看着她。

    南珠在他的注视下,神色哀切,如同舔着自己伤口的小动物,脑袋也在他的抚摸下瑟瑟发抖,同时又不自觉依恋。

    “是的”

    她的唇舌发出颤抖的声音。

    元浦贤满意地笑了,他终于大发慈悲,一只手将南珠左手上的束缚带解开,一只手半抱着南珠,让她轻靠在自己胸口。

    他会好好对她的。

    克哒、克哒两声,束缚带的扣子被解开。

    两只手的束缚解开,她才终于能坐起来,南珠的脑袋被元浦贤按着窝在他的颈侧,双手却依然没有任何力气,只能软软地垂在两边。

    元浦贤伸长胳膊,转头去拿刚刚放在一旁的纯净水。

    在他侧过头的一瞬间,他的脖子裸露就在南珠的脑袋旁。

    白色的、隐约浮现皮下青筋的、修长的脖子。

    就在她眼前。

    人最脆弱的地方,脖子上就算一处,这里有着一处大动脉。

    于是就在那一刻,南珠一改刚刚虚弱求饶的哀切模样,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突然张开嘴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不要做等待的废墟。

    她不要再惧怕。

    她的命运,从来都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一口恶狠狠地咬破肌肤,扎破血脉。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汩汩流淌的液体,激烈地喷涌而出。

    元浦贤被咬住,身体下意识地用力,要将南珠扯开。

    南珠却趁势扭转身体,用自己的重量将他死死压在手术台上。

    哐当哐当,手术台的轮子滚动,将旁边手术盘里的钳子和玻璃瓶撞倒,叮咚着散落了一地。

    南珠全然不顾,她的眼里此刻只有元浦贤。

    因为双脚还是被束缚住的,所以她只能扭过身子,凶狠地死死咬住他不放。

    元浦贤的喉管被咬破,只能发出赫、赫的声音。

    像破败的风箱。

    但是他的手臂却用力挣扎,死死地掐住了南珠的肩膀,大概是生存的本能,让他不停地挣扎,要用力地将她撕开。

    南珠接受他的挣扎,他的肩膀比她粗壮,他的力气比她大。

    可是他没有她狡猾,没有她弱者的智慧。

    是啊她是个天生的弱者。

    身高没有男性高,体重也没有他们重,甚至即使经过刻苦的训练,她的臂力、握力也完全无法和他们抗衡。

    所以他们说举起火把,就举起火把。

    说围猎,就围猎。

    但是此刻,她咬住了他的弱点。

    即使是弱者,在弱者的生存之中,也有他们无法理解的智慧啊

    她和他此刻就像在角力。

    是拳击赛、是摔跤赛的两端,是不匹配的对手的两端。

    可是是他将她拉入赛场,那就不要怪她的反扑

    即使是两人都使出了全力,当然是找准了弱点的南珠占据上风。

    说来可笑啊,她怎么会难过怎么会因为没有人喜欢就自暴自弃

    恐怕以他的脑子,完全无法理解吧。

    她才不是一定要“别人”的喜欢才能活下去的可怜虫。

    更不是因为“别人”的差评、黑料就痛苦得无法呼吸的草履虫。

    她骄傲、她自尊,因为她有自己独特的灵魂她有她自己的事业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是只属于她自己的。

    元浦贤的手臂将她撕扯不开,只能用手不停地捶打她,五指张开撕扯她的头发。

    南珠很痛,浑身都痛,可是看到他的样子。

    她只觉得畅快

    他以毁灭她来得到快感。

    见识到他真面目的那一刻,她不理解。

    但是在这双方的角力中,在这你死我活的抵抗中。

    逐渐毁灭一个恶魔的感觉,让她体会到了这种畅快。

    在元浦贤死命地往后撕扯下她的头发的那一刻,南珠伸出手,摸到旁边架子上的手术盘。

    “匡”

    她用力地、狠狠地一砸。

    “去死吧”南珠恶狠狠地呸出一口血肉,用金属的钢盘将他砸晕。

    “南珠南珠南珠”

    她听到有人呼唤她。

    有人的声音,凄厉地狂乱地发出喊叫。

    像是在为她加冕欢歌。

    这一刻,她的生命在此时达到顶峰

    她无所畏惧了。

    她是南珠。是白南珠。

    南珠听见声音,头也没有抬,只是飞快地用手解开脚上的束缚。

    然后推开躺着元浦贤的手术台,赤着脚跳了下来。

    终于呼喊着的人破开门冲了进来。

    是朱夏敏和崔廷禹冲了过来,他们一个揽住她不停上下查看,一个一拳砸到了晕倒的元浦贤身上。

    “西八”

    崔廷禹力道极大,直到将昏迷的元浦贤都砸出一声闷哼。

    南珠抬起头,满面血污的少女,只是静静地、对着揽着她肩膀的朱夏敏弯眸一笑。

    著名艺术家白南珠今日被送往医院。

    不少粉丝为她祈福,当时的匿名论坛也被全部曝光、查封,伤人的凶手已经被紧急逮捕,相关的证据材料已经收集固定。不少演艺界的人士也站出来呼吁抵制私生饭,理智追星。

    在医院的病房内。

    朱夏敏在劝南珠退出娱乐圈,或者至少淡圈。

    这个圈子实在乌烟瘴气,从精神伤害升级到人身伤害,实在不值得留恋。

    南珠听见了,却只是笑了下,另起了个话头道

    “夏敏,我准备去学车。”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刚刚不是在说退圈的事情吗

    南珠却说“我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坐公交就是打车,后来有了经纪人,还有专门的商务车,所以出行都是专门的司机送我。”

    “嗯。”朱夏敏应了一声。

    “你知道的吧小女孩的心思,每天有专门的车和司机接送,那该多开心呀,多方便,还多有面子。”

    南珠俏皮地皱了皱鼻子,眨了眨眼睛,“像小公主一样,脚不用沾地,也不用自己亲自去学车,有司机就行了。”

    朱夏敏无奈一笑。

    南珠接着道“可是那是特权吗那是公主的荣耀吗”

    “不是啊。”

    “那只是笨蛋的、短视的、自我豢养的动物的温床。”

    朱夏敏猛地看向她。

    她还在继续说“我有手,我有脑子,我有智慧,可是我却将它弃之不用,理由是害怕学车,害怕用功,害怕付出学车有什么必要呢只要司机、爸爸、哥哥,只要任何其他的男人会就行了吧”

    “我只用做一个乘客。”

    “现在不是了。”她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我要自己学会开车。”

    朱夏敏愣愣地看向她。

    房间里面一时寂静。

    过了一会儿,“夏敏啊”南珠又轻轻地道。

    她扭过头,看向病房的窗外,外面是一片晴朗的天空。

    “再说,舆论,你觉得舆论是什么呢”

    “舆论就是情绪啊,是放大的、扭曲的情绪,没有理智,只有宣泄。”

    “如果看穿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既不怕他们无关痛痒的吠叫,也不怕他们的攻击,你看”

    她摊开了手,笑盈盈地让他看着自己毫发无损的模样,“我连他都可以打败,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不仅打败了他。

    我还要继续站着,站到最高之处,得到我所有应该有的荣耀。

    而不是可怜地蜷缩起来,战战兢兢地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害怕着一切伤害。

    朱夏敏沉默地看着她,南珠只是静静地对他微笑。

    但是从她的眸子里,朱夏敏看到了无法拒绝的火光。

    柔韧却有力度。

    于是在退圈、淡圈,甚至推迟演唱会的意见上。

    朱夏敏果不其然地败给了南珠。

    白南珠的演唱会如期举行,不少粉丝担忧着南珠的身体,纷纷表明演唱会推迟也可以,只要南珠修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南珠没有回应。

    于是演唱会的这一天,容纳了好几万人的蚕室主体育场内,人山人海。

    灯光熄灭之后,环绕着舞台的观众席像是星河一样,安静又遥远地等待着舞台的主人。

    一束灯光亮起,白南珠静静站在舞台中央,大屏幕将她的模样向四周的观众投放。

    拿起话筒的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所有人都在倾听她的声音。

    南珠笑了一下。

    她说“有人说,站在舞台上的偶像,就是大众情人。”

    音箱将她的声音扩大,在巨大的场馆内回响,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底下的观众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南珠接着道

    “他们向大众贩卖自己不真实的美好一面,与粉丝们达到双向的情感沟通,成为寄托大众情感的虚拟人物,在这其中“恋爱禁止”好像成了一个默认的潜规则。”

    “所以无论男女偶像,只要扯上恋爱相关,就会腥风血雨。”

    “比如我就是。”她笑着歪了歪头,还眨了下眼睛。

    大屏幕上犹如浑身发着荧光的她,微微笑着眨眼,但是这样美好的画面,却让人无法跟着微笑。

    观众渐渐变得安静。

    “可是我不想,我不想做大众情人。我也不想大家更加了解我。”

    “我只是想唱歌,只是想制作音乐而已。”

    “我不想要你们的情感依恋,也不想要你们对我的盲目喜爱,当然我更不想看到更加恶劣的盲目憎恶。”

    观众席渐渐骚动,不少人交头接耳,手中挥舞的荧光棒也停了下来,甚至有人起身离场。

    南珠视若无睹。她继续开口。

    “我不做偶像,也不是傀儡,我只是一个写歌、唱歌的人。”

    “接下来的话,我想说给那些黑粉听。”

    她举起一只手,放在嘴边当做喇叭,大声喊道

    “喂要鄙夷、讨论我、指指点点我的话先从音乐上打败我吧”

    “因为我不用自身的形象来做卖点,我只用我的作品说话。”

    “你们的流言不会使我退缩,而你的不喜欢和嫉妒也并不会给我增添哪怕一克的负担,只会是我无聊时的笑料”

    “我永远在探索,在前进,在求知,在成长。而你却一直陷入嫉恨的泥潭里封闭自己,在无知中堕落。”

    观众席开始空出空位,但是也有人开始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好像孤勇的支援。

    南珠的声音渐渐放缓。

    “音乐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对于只是听歌的你们来说,我更希望如此它只是你们闲暇时的一段消遣,一段享受,这就够了。

    你们对我很重要,你们对我音乐的肯定让我真正感受到了自己,但我希望我对你们不重要这是假话,我希望我的作品对你们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这句话是真话。”

    穿着棉质荷叶边吊带裙的她,背后挎着一把吉他,暗黄色的吉他背带从她的肩膀斜挎到腰侧,她的裙摆不规则,最长的部分也不过刚过膝盖,小面却穿着一双深棕皮的马丁靴。

    风格和她此刻的话语一样叛逆。

    她握紧话筒,低低的、喑哑又清甜的声音隔着音箱震颤传来

    “不要做任何人的粉丝,做自己的粉丝。专注自己的生活,任何人都不应该是你通往堕落的借口。

    生活,是你们自己的,快乐,交给唱歌的人就好”

    “嗡”接下来是突然一声吉他划弦的声音,架子鼓的声音猛地响起。

    鼓点的节奏吵醒沉睡的耳膜,几乎掀开屋顶。

    “ibert”

    她的声音从未如此有力,她的歌声从未如此自由。

    她唱的是她自己,她唱的是永远不屈的女巫。

    自由,倔强,高傲,力量,在不羁修饰的声线中全部一瞬间爆发出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