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坍塌得不成样子,很多通路都被堵死了,但是有地形图在,参考坍塌的情况,多多少少也能判断出大致的方向。
这一路不算太顺利,但或许有山村操的欧皇buff持续性发力,倒是也没遇到太多困难,我们三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不知道多久,我忽然感受到前方有一阵风吹过——是通往外界的洞口!
疲惫的身体顿时重新充满了精神,我指着那个方向说再往前走一段应该就能出去了。
话音还没落下,一路走来都很老实的琴酒忽然动了起来。
说实话,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不远处的墙根下落了一颗撤掉拉环的手.雷,琴酒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蹿到了几步之外,背着外面透进来的光,他露出了一个森然的表情,对我们说:
“再会了。”
“如果你们还能活着的话。”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山村操都有点来不及反应。
但仔细想想,这可真是一句很不琴酒的发言。
或者应该说,琴酒整个过程都表现得很不琴酒,哪怕在最后这一刻。
一瞬的惊惶让我凭借本能和山村操一起躲到了掩体后面,轰鸣声之后,原本吹进风的通路被堵死,但除此之外,不管是我们还是洞窟的墙壁都没有受到太多波及。
一边的山村操大骂琴酒不要脸居然在这种时候背刺,但我不但没觉得琴爷这波是背刺,甚至开始思考琴酒他是在放水的可能性。
这绝对是在放水吧。
可我不明白琴酒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不真的被山村操逮捕,所以在最后演这么一出戏吗?可按照琴酒的性格,在已经脱身的情况下居然会对我们心慈手软吗?他可是组织的topkiller啊!
总不能是琴爷也反水了吧?
不是,如果琴爷这个酒厂唯一指定的劳模也反水了的话,那我琢磨着,酒厂大概真的要完了。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不过比起排查琴酒的动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重新找一条能出去的路。
不管是我还是山村操,体力消耗都很大,随身带着的食物和水也在告罄的边缘,接下来如果再不能离开洞窟找到救援的话,我们就会陷入真正山穷水尽的危机境地。
所幸周围的洞窟并没有继续坍塌的风险,于是为了节约体力,我们干脆就在原地研究起了地图。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另外一条路传来了一个颇有些耳熟的声音。
“刚刚那个爆炸声就是从这边传过来的没错吧?这个洞窟里除了我们之外肯定还有别的人在,只要大家凑到一起,肯定……嗯?怎么只有你们?!”
继琴酒之后,那位平时跟他形影不离的伏特加也出现在了手电光的尽头,他这会儿并没戴墨镜,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睛此刻瞪得很大。
“琴酒大哥呢?!”
“哦?看来你的同伴并不在此处吗?那可真是遗憾。”诸伏高明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再之后是诸伏景光惊喜又担忧的呼唤:“林林!”
熟悉的声音让周围的喧嚣彻底安静了下来,看到那张面孔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没事了,已经没关系了。
尽管我们受困的情况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尽管身边还有一个危险的家伙存在,但是他来了,那么,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太郎,太好了。”我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没事。”
“你终于找到我了。”
我很想立刻扑到他怀里,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并不容许我那么做。
我把目光落在了跟两个人一起出现的伏特加的身上,而伏特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诸伏景光,忽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他一拍大腿:“啊,我说怎么看你有点熟悉,你是,你是那个中餐馆的……”
感情这位一路上都没认出太郎是吗!说起来他不是见过太郎几次吗?青空集盯梢算一次,上次来买黄焖鸡又是一次,就算太郎现在的样子和平时稍微有点差别,但是伏特加你真的,今年感动红方十大人物没你我不看。
不过他虽然不记得太郎,却好像记得我,在看到我之后,他死去的记忆开始苏醒,然而对于他来说,这似乎已经有点晚了。
诸伏景光侧过视线,看着伏特加,脸上依然是温和的表情,身上的气场却骤然发生变化。
常年在黑暗世界练就的危机意识让伏特加立刻做出了反应,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摸出了一把小刀,试图以此来挟持一边离他最近的诸伏高明当人质。
诸伏高明却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他的动作快不过贝姐的枪,但想应付伏特加的刀却绰绰有余,一个标准的擒拿,接着提膝击中对方小腹、再配上一个华丽的过肩摔,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旁边的山村操都看呆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山村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他指着地上的伏特加,问那两个人:“什么情况,所以这个人是……那个留白色长发男人的同伙吗?”
山村操开口的时候,诸伏景光已经到了我身边,牵起我的手,问我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说我还好,稍微有点擦伤,但身上的血不是我的,也不是山村警部的。
握着我的手倏的收紧,下一秒,我被他拥进了怀里。
他在颤抖,是啊,今天的情况实在有点惊险,如果不是琴酒的情况有点异常,我们这边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
说实话,我也并没有十足和琴酒周旋的信心,所以见到他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逃。
但不管怎么说……
“已经过去了。”我说着,伸手想摸摸他的脸,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灰土和血污。
而他的手心也并不比我好多少,大约是因为紧张,他的手心里全是汗,甚至还有一点被指甲划破皮的痕迹。
心情有一瞬被他的状态绞紧——是因为我吗?因为担心我,所以才会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我有点心疼,可内心深处却又有点窃喜。
于是我托着他的手心,轻轻地对着中间吹了吹。
“痛痛都飞走啦。”
他笑了。
“嗯,都飞走了。”
当我们从另一个洞口离开这座深山里的洞窟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原本山村操还在试图和诸伏高明争夺伏特加这个危险分子的归属权问题,但当我们离开洞穴之后没多久,就遇上了公安派出来搜救的直升机。
来黄金别馆餐馆这件事诸伏景光事先当然也有和公安方面报备,而中途四阿山里发生那样异常的震动,黄金别馆受到了波及,诸伏景光本人又暂时失联,于是公安方面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分派了一架直升机前来找人。
于是被我们从洞窟当中带出来的伏特加也理所当然地被公安接管了。
坐在公安的直升机上,山村操脸上的表情明显有点失落,因为就在刚刚,公安方面对他提出了保密要求,这种堪称传奇的冒险经历却不能说给别人听,对于山村操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嘀咕着说本来想着以后再见到自己的发小的时候想要用这个经历跟对方炫耀来着。
诸伏景光见他这个样子,好心出声安抚说保密的内容有些是会有时限的,说不定等他能和发小见面的时候,这个时限已经过了呢。
山村操顿时来了精神:哼哼哼,有了这种绝无仅有的经历,景光肯定会特别羡慕我吧!
空气微妙地沉默了一瞬,接着,山村操的视线忽然停留在了诸伏景光的脸上。
漫长的凝视让诸伏景光有些不自在,接着,山村操突然猝不及防地幽幽问了句:总觉得你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就是脸上……
毕竟洞窟里发生了那么严重的坍塌,诸伏景光的面具其实也多多少少留下了些不自然的痕迹,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一向迟钝的山村操居然在这件事上这么敏感。
——虽然他并没有看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就是了。
不过山村操还是并没能发现眼前的田中太郎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见到的发小。
在这次的洞窟事件当中,山村操跟两名组织代号成员有了接触,因此公安方面会对山村操的处境进行风险评估,并在得出结论之后再跟他进行一次完整的关于组织的对话,至于具体会让他了解到什么程度,那就是警方内部的问题了。
当然,类似的交涉明面上我和诸伏景光应该也会接受一次。
接受过简单的笔录之后,我们回到了之前在长野市租住的公寓。
进房间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已经疲惫到睁不开眼睛了,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爬滚打,身上黏得难受。我摇摇晃晃地进了浴室,胡乱洗了一通,中间几次差点站着就睡着了。
好不容易将泡沫冲洗干净,换上干净的睡衣之后就再也遭不住了。
在我即将一头扎进温暖的床铺之前,先落入了一个怀抱。
青年的语气当中透着一点无奈:“这样睡的话,等醒来之后会头疼的吧,至少要把头发先吹干了才行啊……”
“唔……嗯。”
我含含糊糊地应着声,大概内心也认同他的想法,但是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埋在熟悉的气息当中,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回应了句什么。
接着我似乎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后笑着说:“那么就交给我吧。”
诸伏景光无奈地看着那个几乎已经完全处于掉线状态的小家伙,她看起来果然是累坏了,之前在直升机上和做记录的时候根本就是在强撑着吧?
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她总会宁可透支自己也要尽量维持着相对良好的状态,等到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反噬也就随之而来了。
湿答答的发丝垂落,贴在她的颊边和背上,滴落的水将刚换上的睡衣濡湿了一大片。就这么睡过去的话绝对会觉得不舒服吧。
真是的,如果他不在身边的话,她一个人可怎么办才好呀。
“呜,我好困我不行了,我可以先睡吗?”
怀里的小家伙迷迷糊糊地往他胸口蹭了蹭,于是胸前的衣服也被蹭湿了一块,冰冰凉的。
“拜托了哦。加班费的话,嗯,明天早上我们再算……”
加班……呢。
这样的加班可以多来点。
诸伏景光扶着他的小姑娘坐好,一边用毛巾给她擦头发,一边在心里这样想着。
她的头发很软,有一点轻微的天然卷,平时看起来有些蓬松,但沾了水之后就会乖顺很多。
嗯,如果不在今天晚上好好吹干梳理整齐的话,明天早上起来绝对会整个炸开吧。诸伏景光抿起嘴唇,轻轻地笑了出来。
他记得他们刚刚成为邻居之后不久,有一天早上晨练的时候,他看到她绑着的马尾整个炸成了一个团,和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还没等他问起,她就主动抱怨着说前一天晚上头发没完全吹干就睡着了,早上起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呜,这个样子果然是没办法去接待客人的吧,我可不想被问起这种丢人的事,所、所以今天要太郎来负责前台!”
……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如果她懒得自己吹头发的话,他会很乐意代劳。
吹风姑且还算静音,但机器开始运转的时候,小姑娘还是不安生地动了动,诸伏景光坐在她的背后,将她整个人支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拿着吹风,另一只手在她的发间轻轻穿插着。
湿润的长发一点点地变得柔软而蓬松,划过指尖,像是特质的绒毯一样,触感很好。伴着吹风的运转,空气中,洗发水的香气也变得浓郁。
那是清新的柑橘香。
是属于她的味道。
诸伏景光的喉结不自觉地轻动了动。
他低下头,在她的发梢轻轻吻了一下。
加班费……吗。
现在的他已经很满足了啊。
他的小资本家啊,这样下去可是会被员工反过来压榨的呀。
大概是之前真的有被累到,我难得一觉睡到了中午。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前一天晚上居然还是自然而然地进到了诸伏景光这一边的房间。
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门外传来了浅浅的饭香味,显然那个人已经先我一步起身在准备早……呃,看时间或许应该是午餐了。
餐桌上熟悉的食物让我有种久违了的感觉,虽然之前在洞窟里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恐惧或者怨念的感觉,但是那个时候吃喝都只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水平,条件其实还挺艰苦的。
收拾碗筷的时候,屋外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会是谁啊?这样的时间……”我把碗放在了水池里,侧头问一边的景光:“公安那边说是今天来找咱们谈吗?可是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诸伏景光脸上也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显然他也并没有接到通知。
来的客人的确不是公安,出乎我预料的,出现在可视化门铃窗口里的是邻居奶奶的脸。
我忙开门问她是有什么事吗,她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前面两天我们都没有回来,她还以为我们已经离开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有点寂寞,没想到今天我们又重新回来了,所以她想来稍微拜访一下。
我稍微有点诧异,甚至稍微有一点警惕,毕竟除了第一天之外,我们几乎没怎么和奶奶碰过面,公寓的隔音也很好,完全不存在两边能互相听到的情况,没想到她对我们这边的情况居然这么了解。
奶奶笑说也不算了解,只是我们每次做饭的时候传出来的香气都和其他人家不太一样,她一下就能闻出来。
——啊,这么说的话确实。公寓的烟道是相通的,所以做饭的时候只要开抽油烟机,邻居总会很轻易地察觉到,我之前甚至还看到过因为在家里煮螺蛳粉被邻居日本人报警的新闻。
所以奶奶才会发现我们最近两天没有回来啊。
“说起来,家里的老头子对刚刚的那个味道很在意,非要我来问问是怎么做的,你们介意跟我说说吗?”
你要是说这个料理的话我可不困了啊!
我和景光商量了一下,接着干脆把奶奶请到屋里来坐。
我开开心心地跟奶奶讲我们平时做的很多时候都是中华料理,我说我其实在东京有经营一家餐馆,就在米花町。
奶奶对料理的兴趣也非常浓厚,我们聊得投机,最后居然演变成了晚上一起用爷爷钓上来的鱼做一顿大餐。
提起爷爷,奶奶的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了。虽然言谈间时不时地会夹杂一些抱怨,但更多的是在琐碎生活当中那种完全的心意相通。
奶奶说她和爷爷已经一起过了五十几年了,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激情的岁月,时间久了,那种刺激和新鲜感也随着年龄逐渐增大而慢慢褪去,但是每天能看到彼此,依然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他们是年轻时的恋人,是中年时期的夫妇,但更重要的,是彼此无可替代的家人。
家人……啊。
呼吸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往某个方向看,于是对上了熟悉又温和的视线。目光相触时,他动作似乎顿了一下,接着有些局促地想要转开,却又很快转了回来。
他对着我笑了笑,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我依稀能看到他略有些赧红的耳尖。
我是在异国他乡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但我想,或许有一天,我也可以拥有一个新的家,拥有新的家人,拥有一个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让人安心的避风港。
吾心安处即是归处……是这样来着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