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翠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磨刀不误砍柴工,薛静姝不是降智的无脑反派,相反她还很聪明, 而且她有胜过虞翠的一点, 那就是她足够心狠。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打草惊了蛇, 再想抓到薛静姝就要翻倍, 虞翠不想跟她玩猫抓耗子的游戏了。
“豆蔻, 你真的没事吗”
顾照思嘴角和眉毛都在抽搐,离别的伤感最终还是败给了某人的诙谐, 虞翠的脸快跟青萝卜一个色了。
楼船高大, 如一头狰狞的巨兽盘踞在港口, 虞翠还没上船就开始腿软,又想到要在船上漂大半个月,很好, 头晕, 恶心, 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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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翘恨铁不成钢, “亏你还是江南水乡出生的, 我一个北方人都不晕船, 偏你作怪。实在不行, 干脆就走陆路吧, 大不了再多走一个月。”
齐鸿和顾芳汀也是一脸的赞同,“身体要紧,金陵那边顾家已经在交涉了, 你也不用太着急。”
大晟有京杭大运河,南粮北送,商贸繁华,想尽快到达金陵,水路才是最优出行。
虞翠面色铁青,但身残志坚,“吐着吐着就习惯了,我可以,我能行。”
顾家现在对虞翠是完全的放养状态,做的事压根就不是普通丫鬟能做到的,他们哪怕是作为主家,可面对虞翠时总觉得英雄气短,干脆眼不见为静,随虞翠去吧,他们等着分钱就行了。所以突然说要去金陵,理由是顾照思的丝绸生意出了些问题,她得亲自去看看,顺便把惹上官司的掌柜和伙计捞一捞。
当年给那些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的掌柜和庄头立下马威时说的话,时隔几年竟是一语成谶,有几个头铁的掌柜真把自己头铁到牢里去了。竞争对手不讲武德,下手极狠,一口气坑进去她们这边好几个骨干级别的掌柜和几十号业务精英的伙计,顾照思在金陵及周围地区的丝绸生意差点儿没被一锅端,关键时刻还是房妈妈的儿子于峰急忙从杭州赶过来主持大局,才算勉强保下了金陵丝绸生意的最后一口气,但员工们还在牢里集体团建呢,虞翠得赶紧去捞人。
小豆蔻在南方的推广步履维艰,虞翠得去实地考察一番,半死不活的小豆蔻不是好的小豆蔻,她得把南方的小豆蔻做起来,那样的话等香水线推出,就是现成的门店和推广渠道。于是此次南下,她带的东西超乎寻常的多,丁香和冬生都跟着她,还抽调了一部分小豆蔻的精英骨干,秦大掌柜和顾芳汀留守,南边的马大掌柜和胡大掌柜随时准备接应。
她随行的护卫打手其实都是舅舅的亲兵,只认郁景不认其他,忠诚度爆表,她的安全性也跟着爆了表。寒兰将鲸船图纸交付给了她,她就更不能辜负了寒兰的信任,傅玉书的母亲至死都守护着鲸船的机密。还有该死的薛静姝,和害她娘亲和舅舅生生错过的冯氏,迟早要把不知道在哪儿流放的冯氏给找出来,一个都不能少。
事情很多,也都很重要,但好在她还很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一一解决,就是这船呕这船呕
不行,多看一眼更想吐了,“待会儿我蒙着眼睛上船,丁香姐你扶着我点儿。”
被点到名的丁香:“好。”
顾照思蹙眉,“你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咱们在金陵的生意之前明明做的好好的,突然被人捅刀子,我总觉得不妙。”
虞翠努力让自己忽视大船,听到顾照思这么一说,心里多了一层警惕,但面上还是轻松的,让人察觉不出内心的顾虑。
“你成亲的时候我肯定会回来的,金山银山也不能阻拦我回玉京的脚步,你是最重要的”虞翠的嘴巴抹了蜜,“金陵的生意你也别太担心,胜败乃兵家常事,放到生意场上也一样,何况咱们大晟唯二的两大皇商都在金陵,丝绸生意又是王家的重要产业之一,被侵吞打压是正常的,这都是正常的商业竞争。”
不过把人给搞牢里怎么都不能算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了,但顾家和王家也算姻亲,只要顾家的人来到金陵,王家总要给几分薄面,蹲大牢的人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又有于峰在外打点,他们能撑到虞翠来捞人,王家不敢把事做太绝。
“等我到了金陵,拿出掌院大人的手信,想来王家会松口的,先把人从大牢里捞出来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咱们再慢慢来。”
敢对顾照思的产业下狠手,而且不惧顾家可能的报复,自然是自身有实力的,不然普通的商人敢做这么绝皇商之一的孙家因恭郡王谋逆一案而大伤元气,到现在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主动扩张不符合他们如今“苟”的生存策略,何况孙家也不以丝绸生意见长,他们主营茶叶和瓷器,那么也就只有王家有这个实力和胆量了。
王家近乎垄断了金陵周边地区的所有丝绸生意,其他做丝绸生意的都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顾照思的丝绸生意算是散户里排前列的大户了,可能就是因为这点碍了王家的眼,然后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就被设计蹲了大牢。
真是霸道不讲理啊,横行无忌,为所欲为。
“确实,人最重要,钱损失了就损失了吧,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顾照思很快就被虞翠转移走了注意力,但她还是很会抓重点的,“那就说好了,我成亲的时候你一定得回来,不然我就不成亲了。”
“可别”虞翠着急摆手,“陆三公子会杀了我的,你就可怜可怜大龄单身男青年想抱得美人归的究极梦想吧,你俩婚事要是再拖下去,陆三公子就要炸了。”
顾照思傲娇抬首,“他炸就炸呗,我不理他”
啧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
“豆蔻,船快开了。”
丁香很不想打扰虞翠和顾照思的姐妹情深,但其他人都已经上船了,包括处于热恋中的冬生,和连翘诉完衷情后就毅然决然地上了船,他要为二人美好的将来奋斗,所以他接受暂时的分离。
鸣笛声响起,预示着一刻钟后船就要正式启航,不能再拖下去了。
虞翠最后抱了抱顾照思,“照顾好自己,连翘和苏叶会替你打理好一切的,安心备嫁,我一定会在你大婚之前回来的。”
小豆蔻和丝绸生意都是比较废时间的,但它们跟快要倒闭的海船厂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她做好了在海船厂上面耗三年的准备,不过这三年足够她料理完薛静姝了,当她舅舅的平西侯只是名头好听吗那是真正实权的侯爷,王家要是执意保薛静姝,她也不是没硬刚的实力。
顾照思憋了半天泪最后还是哭了出来,她紧紧抱着虞翠,带着浓浓的哭腔说道:“你一定要早点儿回来啊”
“我努力。”虞翠也红了眼眶。
谁不想一辈子顺遂无忧呢可她不是那种无忧的好命甜心宝贝,她就算本质是颗糖,但她也肯定是黄连味的糖,或者是裹着糖衣的苦药丸。她这十八年的人生也算颠沛流离,就算找到了舅舅也无法弥补她灵魂的无可归处,她始终是孤独的。
她知道舅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因她的私心,他连送她登船离开的资格都没有,他无法正大光明以舅舅的身份送别他的亲外甥女。当年她以为被抄家,被流放已经是对冯氏最大的报复了,还不用脏她自己的手,可有的仇是必须要亲手报的,冯氏之恶超乎想象,她那种垃圾就得被苦主亲自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才对,她怎么可以将娘最后的希望给抹杀呢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所以她一定要亲手送薛静姝下地狱,赵氏是她送的终,薛静姝同样会是她送终,她送这母女两团聚。
顾芳汀受不了这气氛,将头埋在了齐鸿怀里,齐鸿揽着她的肩,也是面带伤感。连翘和茯苓她们已经在抹泪了,虽然虞翠平日里对她们凶,可都是为她们好,她们明白好赖。
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顾照思在松开虞翠之际,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谨大哥一直在马车那里。”
看着你,等着你。
虞翠垂眸,风吹雾散,雁过无痕。
“我希望大少爷新婚佳偶,举案齐眉,他值得更好的人。”
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儿女情长,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磨好她手中的刀,送那些该死的人去见阎王
但好大弟呢平日里黏她黏得要死,信纸和墨水简直不要钱一样,巨能叨叨,她可以说是自从被姜临渊揭了马甲之后就一直在头秃该怎么写回信。这次她要去金陵,一年半载都回不来,按照以往惯例推断,姜临渊的信应该能淹了她,但没有,一张都没有恨不得每天都在她跟前刷存在感的巨型黏人精,在知道她要去金陵后就跟消失了一样,人见不到不奇怪,毕竟她之前拒绝过他出来见面的要求无数次,但信呢每天必写的信呢突然说不写就不写了,她很不习惯啊最关键的是,人呢人跑哪儿去了她都要走了,不来送送她吗啊
呵,善变的男人
顾照思情绪低落,“你们很般配的。”
在她眼里,虞翠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虞翠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有再多说什么,喜欢是很唯心的一件事,谁都不能代替自己要不要喜欢。
“我要走了,你多保重啊。”
顾照思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你也多珍重。”
大船扬帆起航,虞翠在船头屹立,坚持要帅过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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