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要是再坐船, 我就是就是狗”
虞翠跪倒在甲板上,任凭丁香怎么往起拉也拉不动,跟滩烂泥似的, 下船的人经过, 看过来的眼神都很微妙。见过晕船的,没见过晕这么惨的,好好一个美人,晕船晕到一张口就想吐, 画面太美不敢直视,怕美人滤镜碎一地。
被郁景郑重嘱咐, 一定要贴身保护好虞翠的两个护卫围在虞翠四周, 急得脑门都在冒汗,可又碍于大庭广众之下, 不好上手搀扶,只能看着同为女子的丁香费了老牛鼻子劲儿地把人往上提。明明超厉害一小姑娘, 怎么偏偏就给船跪了吗
丁香也顶不住周围人投射过来的各种视线了, 她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虞翠是她顶头上司, 她真想撒手不管。
“别管你是不是狗了, 你现在先用两条腿给我站起来,船上大半个月你都熬过来了,就不能再坚持一下, 等踏到陆地上再跪不行吗你看呐, 黄土地就在前方朝你挥手,你熬出头了”
虞翠胃液上涌,自打上了船她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全靠水果和稀粥续命, 吐出来的几乎和清水无异。但看到陆地的希望令她憔悴苍白的小脸猛地多了一分血色,眼睛也亮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
“呕yue”
丁香:“”
算了,还是抬走吧。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无产阶级一员中的虞翠,上辈子加这辈子,第一次坐了人抬的轿子。虽然轿夫本人是非常乐意接这种出手大方的主顾的生意啦,虞翠歪着身子靠在轿椅背上,心想着得亏是在古代,不会有人把她拍下来o到网上去,不然她很可能被某些成精的舍利子网暴一把,喜提一张“网络红人十日体验卡”,她不抑郁也会被搞出抑郁来,真是想想就可怕。
落脚的地方是一处靠近秦淮河畔的二进宅院,白墙黛瓦,花红似火。虞翠没去顾家名下的任何一家店铺和房屋田宅,也没去忠诚伯府名下的,她这算是微服私访,保密第一,我暗敌明才方便她发挥。
虞翠不想一来就跟薛静姝狭路相逢,所以跟王家交涉需要出面的是冬生,她隐于幕后远程指挥。男性的高管更容易使人信服,很无力,却又很正常,女子终究得不到公平的待遇。玉京公主的优秀不输任何人,可只因为她是女人,那些大臣宁愿逼着承德帝过继宗室子弟也不肯给玉京公主一丁点儿的机会。
之前有太子就不多说什么了,可后来太子病逝,尸骨未寒之际就有朝臣上书请求承德帝过继,承德帝吐的血里头一大半都是被这些文武百官给气的。后来王贤妃挣命一样生下了九皇子,过继倒是没人说了,又开始催着承德帝立太子,根本视九皇子的病弱为无物,好像完全没考虑过九皇子的身子骨到底能不能撑到成年。
何况九皇子除了病弱之外还有痴傻,不过痴傻就是皇家的隐秘了,虞翠能知道是因为她有舅舅和好大弟泄密。可要是等承德帝百年后真将这万里江山交到这样一个痴傻的皇帝手中,就当他活到了继位的那一天,但结局不是被内阁架空当个傀儡皇帝就是重现魏晋门阀世家的“王与马共天下”,她不信承德帝看不出如此大的隐患。
唉,可谁让玉京公主是女儿身呢她但凡是个皇子,太子之位根本轮不到他人觊觎。大晟对女子算是比较宽容的朝代了,可继承权依旧没女儿的份,独女的继承权也得为宗族让路,说是有,但继承不继承得到得看命,就是这么赤裸裸的不公平。
“现在就要去府衙大牢你不再多休息休息他们反正都在牢里这么多天了,迟一天早一天出来也没什么关系的,你一路舟车劳顿,身子又难受,万一真生病了要怎么办”见虞翠又要往外跑,丁香担忧地说道。
停止反胃呕吐后虞翠立马就换了一身衣裳要前往府衙大牢,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庭院布局,稍作收拾就又要往外奔忙,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如何。
虞翠咬了一口酸橘子,酸到她脸都皱成了丑橘,但换来的是极端的清醒。她只是晕船,不是生病,难受归难受,但扶她起来,她还能跟人再战三百回合。
“我当年承诺过的,只要他们立身持正,无违法,不乱纪,如果遭遇小人构陷,哪怕相隔千里,我也定会为他们走这一遭。”虞翠咽下酸橘子,“公堂之上的正大光明如果不能照亮黑暗,那我就来当这黑暗之中的一豆灯火,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倒要看看这金陵的父母官要怎么做”
“王家确实势大,但咱们顾家也不是吃素的,姑娘的夫家靖宁侯府更不是好惹的。杀鸡儆猴这招往往屡试不爽,可这次他们踢到铁板了,真当我们三房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吗也不打听打听顾家到底哪房才是爹,小豆蔻的顾是顾照思的顾,不是顾家的顾”
嗯其实说姓虞更加合适,但失忆buff现在还在她身上呢,要低调。
丁香无奈,“那好歹吃点东西再去,你不饿吗”
虞翠又咬了一口酸橘子,那叫一个透心凉心飞扬,但提神醒脑的效果一流,她皱着眉咽下去,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了起来,“等把人从牢里捞出来,就直接去酒楼大吃一顿,洗尘除晦,丁香姐你去预定酒楼,我包场,今天不醉不归。”
那几个把自己给搞到牢里去的掌柜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完美继承了虞翠的头铁,却没继承到虞翠的心眼,最后被坑了一脸血,得知他们怎么进去的来龙去脉之后属实是给虞翠气笑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他们是卧龙遇上凤雏,天真可爱的让虞翠很想敲开他们的头盖骨看看他们的小脑袋瓜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东西,怎么就那么容易被人给坑了呢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忠心是无可置疑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只是结果不尽人意,谁让对方手段下作呢憨批遇上阴险小人,谁赢谁输这不一目了然嘛,就是没想到憨批会有这么多手捧莲花jg。
丁香叹气,“确定府衙会放人都这么长时间了,要是愿意给咱们顾家面子,应该早就把人给放出来了,何必还要你亲自去府衙走一趟你就算带着信物去了,他们随便找个理由就又能把人扣几天不放,你怎么就能肯定一定能把人捞出来呢”
虞翠将食指抵在了自己唇上,莞尔一笑,“秘密。总之你只管去定酒楼,保证一个人都不会少。”
除了顾家给的手书,她手里可还有其他拿出来贼拉能唬人的信物,玉京公主的双鱼佩,忠诚伯府的玉印,还有她舅舅的将军令。尤其是她舅舅给的将军令,跟保命符没什么区别了,见令如见平西侯,如果是在西北,她甚至可以凭此令调动一支有二百人的骑兵队伍。
就算金陵知府跟王家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但只要她手持此令,再大的官威都得给她原封不动憋回去至于会不会因为太过张扬而打草惊蛇,只要不跟薛静姝打照面,谁又知道顾家一个叫豆蔻的丫鬟是虞翠呢就像谁知道金陵风光无二的女商人莘重瑶是畏罪潜逃的犯人薛静姝呢
金陵的官衙很是气派,红木大门,兽首铜环,两只石狮子怒目圆睁,瞪视着每一个经过府衙的过路人,整座官衙看上去肃穆又庄重。
经过前院公堂,绕过各司其职的班房,最后来到公差人员衣食起居的后院,下面就是地牢,用来关押一些罪行轻微的犯人,重刑犯和牢期长的犯人有专门的监狱收压。官衙是官衙,监狱是监狱,它俩是有很大区别的,官衙是微型政府,抓犯人确实是主要业务之一,但监狱才是犯人的最终归宿。
但本该阴暗死气沉沉的地牢,此刻却如同下班时间的菜市场,嘈杂一片,鸡鸭嘎嘎。
“老孙,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主家一定会有人来救咱们出大牢的,可这都快过去两个月了,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你莫不是诓咱们兄弟的我不想把这条命给交代在牢里,我媳妇儿子都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我要是没了,他们娘俩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汉子颓废地靠坐在牢房的一处角落里,胡子拉碴,眼神沧桑。
一个多月的牢狱之灾,铁打的汉子也得动摇,他们倒是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于峰花的钱没白花,狱卒是要钱狠,可也办实事,没怎么为难这些人,也没怎么苛待这群人。但好好的平民百姓,安分守己了大半辈子,突然之间就蹲了大牢,这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变故,要不是孙白崂一直说会有人来救他们出去,他们怕是早就要崩溃了。
孙白崂状况也不算太好,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的跟他身下铺的稻草有一拼。半个月之前于峰就已经递不进来消息了,他现在也是抓瞎,要不是他们这些人目前为止都还好好的没缺一个,不然不会直到今天才有人承受不住崩溃质问。
“主家已经知道金陵这儿的情况了,一定会派人来解决的,咱们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出去了。”孙白崂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用自己沙哑的声音给自己人打气,“咱们姑娘的兄长可是新科状元,又在西北立了功,王家人见了只有谄媚讨好的份儿,所以怕什么,只要主家来人,咱们马上就会被恭恭敬敬地从这里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牢子请出去。周三斤,你是个爷们,再软唧唧地哼哼,等出去了今年要去玉京进孝的人里头,我头一个划掉你的名字”
被叫做“周三斤”的沧桑汉子瞬间顾不得eo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扑到孙白崂跟前揪着他的衣领猛烈摇晃。
“你敢这辈子我要是见不到豆蔻姑娘一面,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兄弟反目就在一瞬间,孙白崂感觉自己脑子里的水都要被倒出来了。
被狱卒带路,刚踩到楼梯第一个台阶的虞翠:“”
蛤她这是有了一个骨灰粉
不过现在可不是谈论什么粉丝不粉丝的时候,她轻快地走下台阶,裙摆荡出盛开的花。
“孙掌柜,好久不见。”
玉立亭亭,光耀四方。
“我来践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