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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喝口凉水都塞牙
    本来,去年秋天从村里离开的时候,宋其果已经下决心跟黄秋艳那事算了。

    这倒不是因为他听话。

    虽然他的村长老爹软硬兼施,首先给他明确表示,老宋家绝对不会认姓黄的这个儿媳妇。

    然后给他讲事实摆道理,人家本来已经跟大仓订亲了,村里人都认识她。

    现在又闹成这样,你说要是再跟你结婚,你俩人怎么面对村里的人

    让你的父母怎么面对村里的人

    你老爹在村里德高望重大半辈子,是要脸的人,让你爹的脸往哪搁

    道理讲了好多。

    全从宋其果左耳朵灌进去了,又从右耳朵流走了。

    宋其果之所以想跟黄秋艳那事算了,只是因为这事让他筋疲力尽,够了。

    就这点耐性和韧性,从来如此,不管干什么事,但凡遇到一点挫折,立马灰心丧气,轻易放弃。

    再加上村长给地委当劳动局长的五哥打电话,说小果在家老是无所事事也不行,让五哥给小果找个活儿。

    当然不是安排进市委坐办公室了,这次降低了标准,哪怕找个打小工的活儿也行。

    美其名曰让小果出去锻炼锻炼。

    劳动局长答应了。

    小果于是就一脑子缤纷,以为五大爷既然答应了,肯定就要给自己安排个好工作啊。

    自己在市里有个好工作,还能看得上黄秋艳这样的柴禾妞吗

    当然不屑要啦

    只是他没想到,五大爷是个实诚人。

    果然就给他找了个打小工的活儿。

    这几年国家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厂矿企业等单位的基础建设自然而然跟

    了上来,也就催生出了大大小小的包工头。

    宋友娄认识一个包工头,把自己的小侄子介绍了过去。

    宋其果拿着五大爷写的条子,找到那里一看,心就凉了半截。

    这哪是什么单位,简直就是丐帮总舵。

    包工头在北关租了一处平房,院子里还搭了俩棚子,房子里面住人,棚子里面也住人。

    还有一个棚子是厨房,雇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负责做饭。

    院子西南角那个厕所整天污水横流,而且插销坏了,有一次他尿急一头闯进去,做饭的姑娘提着裤子嗖的站起来。

    就这生活条件,比他家在梁家河的豪宅相差何止千万里

    同时让他深切感受到,传说中城市的繁华,就是个最大的谎言。

    本来他是要掉头就走的。

    可是想到五大爷的威严,还有暂时回不去的梁家河,他又犹豫了。

    好在,因为他是宋局长的侄子,包工头让他负责干一些类似保管兼会计的活儿,基本上不用下苦力。

    英雄末路,世界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只好先在这里暂时栖身了。

    而且促使他咬着牙留下的,还因为那个做饭的姑娘很丰满,胸大屁股圆。

    看到来了新人,瞪着好奇的俩大眼睛打量宋其果。

    宋其果第一眼就被两大团物事吸引,靡靡地想象她做的饭菜肯定营养丰富。

    可巧宋其果找到这里的时候,肚子正好饿了,对于姑娘的丰满尤其很有食欲。

    而且这是深秋,刚经历过夏日酷热的人,不禁冻,想象到把自己深深埋进厨娘胸前,肯定又香又暖

    他觉得就凭自己的身份,来到这个要饭窝,那

    就是一只凤凰落到了鸡群里。

    对于群体里这只唯一的母鸡,肯定拥有随意拿捏的特权。

    于是落脚不久,他就开始拿捏厨娘。

    结果就是被一个二十多岁的瓦工差点打死。

    他当时也反抗了,奈何人家是瓦工,从小工熬出来的,下苦力惯了,砌砖墙的速度就跟飞一样。

    打人的速度也跟飞一样。

    宋其果完全不是对手。

    打得鼻口窜血,俩眼肿得就剩两条缝,这才用两条一线天看明白,原来厨娘跟瓦工搞对象。

    而且挨完打他才明白,自己不是领导阶级。

    瓦工师傅才是。

    因为干活飞快,质量呱呱叫,包工头都高看那个瓦工一眼,当宝贝供着。

    宋其果蔫了。

    绝望了。

    感觉这不是一个适合生存的世界。

    他想家了,可是包工头不让他走。

    因为他刚来不久,就用自己经手的公款,去百货大楼买了好多下边供销社买不到的好东西,包括好几身时髦的衣服。

    还给没暴露身份的厨娘买了很多好吃的。

    挨完打以后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有一次看那瓦工吃的东西很眼熟呢

    公款亏空,总得再干几个月,用自己的工资补上再走。

    这还是包工头看他是局长侄子的份上,只是让他补上,而没有先打一顿再说。

    络腮胡子的包工头对其他小工基本都是先打一顿再讲理。

    对于劳动局长五大爷给安排的这份劳动,宋其果除了无语问苍天,真的无人可以诉说。

    他知道说了也没人理解他的痛苦和绝望。

    好容易熬

    到年底,五大爷跟他说家里来电话,让他过年不要回去了。

    可他要是再不坐车回老家,那就只能乘坐一包耗子药回老家了。

    这个给他带来地狱般噩梦的要饭窝,多一秒钟都不想待。

    回到村里以后,他的心态又发生了微妙变化。

    虽然他在市里住的是个要饭窝,可是转出小胡同到了大街上,城市的繁华扑面而来,这让他眼界大开。

    只是面对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城里人,自卑和绝望肯定是油然而生。

    而且那个原本以为可以俯视的厨娘,自从一顿打以后,觉得她丰满结实的身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来愈大,须仰视才见。

    这使得宋其果的卑微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可是重新回到生他养他的村庄,面对村里那些碌碌可笑的村民,他瞬间恢复了自信。

    不但原先高高在上的心态满血复原,更有了一种大城市归来的优越感。

    就好像出外镀金了一般。

    带着城里人的心态,用城里人的眼光审视这些老农民,感觉这些碌碌忙年的村民实在是可笑极了。

    带着爆棚的自信力,浑身闪闪的金光,宋其果约合了几个本族青年,去大仓家找麻烦。

    宜将胜勇追穷寇嘛。

    总得趁着自己带着一身荣光归来之际,找回自己被泼一身屎尿的屈辱。

    事实上他也确实找回来了,只不过找回来的尿没顶在头上,而是在俩糟老头子的枪口下,尿在裤裆里,流满了翻毛皮鞋。

    当晚又被村长老爹用马扎把头开破了。

    宋其果再次感觉到这不是一个适合生存的世界。

    从卫生所包扎回来,他被安排在近邻家住

    下。

    夜里,他蒙着头痛哭过几场之后,差点找根绳子自挂不是东南枝,而是想挂在自家的门楼下。

    让宋肥田后悔一辈子。

    在规划自挂的流程时,不小心睡着了。

    一直睡到这家近邻都要开午饭了才起来。

    自挂的雄心壮志再也鼓不起来了。

    但是对于人生的消极悲观,沮丧颓唐却是越来越膨胀。

    盘点一下自己马上就要二十年的人生经历,突然发现自己以前那可是天之骄子,事事如意一帆风顺。

    可是自从跟大仓较上劲以来,人生就像掉进一个烂泥潭,举步维艰,越陷越深,事事倒霉,一点高兴事都没有了。

    喝口凉水都塞牙。

    这种灰心沮丧的心态之下,他开始怀念从前安安稳稳的生活了。

    就凭自家的富有,家里六间大瓦房这么好的条件,在村里生活也蛮不错的。

    城市虽然繁华,可是繁华底下也覆盖着噩梦般的地狱,他再也不想去那地方了。

    于是自然而然怀念到了黄秋艳。

    长得比厨娘漂亮多了除了没有厨娘那么丰富之外。

    于是他想恢复原计划。

    毕竟一千块钱黄家收了。

    据刘媒婆说,黄秋艳也已经顺利当上了木器厂的工人。

    也就是说,黄秋艳的这一切,都是他宋其果给的。

    而且,他就是不辞而别,并没有去黄家退亲。

    这门亲事,其实一直延续着。

    也许,黄秋艳正望眼欲穿等着他上门呢

    一切都想通了之后,宋其果偷偷准备了好多礼物。

    大年初二偷着溜出去,上

    老丈人家拜年去了。

    拜年的结果就是让老丈人抱住后腰,然后让一个独臂混蛋好打。

    桥上约架吧。

    结果就是自己带来的人马一看是夏山街的,立时全军溃败,根本不敢还手。

    你想啊,人家是公社驻地,整个公社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下边村里的人,总免不了上公社办点什么事,或者上供销社买点东西一类吧。

    你要是敢把夏山街的人打了,你还敢踏上公社驻地一步吗

    其实,宋其果也不知道那个独锤居然是夏山街的啊。

    而且还这么有号召力,一下子拉出来二三十号人。

    被夏山街俩青年像按死猪一样按在地上,独锤疯狂地暴打,宋其果身心俱痛。

    身上的疼痛每增加一分,心里的痛苦就跟着增加两分。

    自己都把自己放到最低了,只不过就想跟黄秋艳安安稳稳过日子算了,为什么老天爷还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挨打的过程当中,他耳朵里听到一声大吼“放开他。”

    虽然周围人声嘈杂,但是桥那边传过来的这一声大吼,却是压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就像一声炸雷似的在他耳边炸响。

    这不是大仓的声音吗

    没几分钟的功夫,他扭着几乎被踩进雪地的脸,瞥到了大仓从桥上冲下的身影。

    跟宋其全并肩战斗的样子,冲了过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