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恙注册了账号,上传了画好的画,退出登录,关掉平板,躺下睡觉。
一夜无梦。
再醒来是第二天早上。
池恙不是很有睡懒觉的习惯,醒来就直接起了,洗漱过后,他觉得肚子有点饿。
按照往常,早饭也是霍执给他送进来,但现在霍执不在,估计是陶姨来送。
霍家八点半准时开饭,还有十五分钟,再等等吧。
居然已经有二十个小时没见到霍执那张臭脸了,想想还真是浑身舒爽。
池恙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秋日清晨的风十分凉爽,阳光照亮他白皙的侧脸,将他略浅的瞳仁映得更加剔透。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送饭,他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八点半了。
奇怪。
饿肚子的感觉并不好受,池恙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看看。
视线自然垂落,无意中的一瞥,发现门缝底下有道阴影。
门外有人。
是霍执回来了不像,他要是回来,早该直接破门而入了。
还是陶姨来送早餐那又为什么不敲门呢。
池恙等了等,外面的人没有动静,他索性直接开门
“嗷”
原本坐在门口的人因为身后靠着的门板突然撤力,身体向后仰倒,后脑勺咚一声撞上地板。
听着挺疼的。
俞星河捂住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都疼清醒了,蜷起身体,哼哼唧唧地在地上打滚。
池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俞星河哼唧半天,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池恙脚边,自下而上地跟他对上了视线。
只好用傻笑掩饰自己的窘迫。
“你在干什么”池恙问。
因为他开门而摔进来的不止有俞星河,还有数不清的花瓣,光秃秃的花枝扔在地上,很明显是某人的杰作。
“我昨晚不小心坐在这睡着了。”俞星河挠挠头,尴尬地说。
“这些花”
“我只是想知道小池哥哥到底喜不喜欢我的礼物,”俞星河站起身,又从走廊的花瓶里抽了一支插花,当场给他演示起来,“就像这样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每数一次就撕一片花瓣,撕到只剩一瓣时“不喜怎么又是不喜欢啊”
俞星河崩溃了。
池恙“”
神经病。
为什么会有人宁可坐在门口数一宿的花瓣,也不肯直接来问他本人呢
而且。
“我说了,喜欢。”
虽然昨晚说的时候是敷衍,但现在是真心的。
“可你的表情完全不像喜欢嘛”俞星河把最后一片花瓣也揪了,“我数了一宿,它们也告诉我你不喜欢。”
池恙沉默。
那也许只是因为你运气不好。
“小池哥哥,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不用勉强自己,我可以给你换别的。”
“不要。”
这句倒是说得十分果断,俞星河又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视线越过对方肩头看向房间里,发现送出去的ad已经不在昨晚的位置。
又浅浅往屋里探头,其他地方都没有,目测平板应该在床上。
这么说池恙已经用了,看来哥哥是真的喜欢,没有骗他。
可是
俞星河仔细打量他,用心观察他清俊的眉眼、颜色浅淡的唇
根本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变化嘛
为什么有人表达喜欢和不喜欢是同样的表情,没有半个像素点的区别啊
真是的,他要是早点知道,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提心吊胆一整夜。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肯定正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刚刚还一头摔在地板上,他在小池哥哥面前真是形象尽毁。
说起来,他记得池恙小时候表情还是挺丰富的,会哭也会笑,只是情绪表露得没那么明显罢了。
现在却好像完全没有了情绪,像个精致漂亮的人偶。
这十五年里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俞星河不敢问。
他不敢问,池恙却很敢问,他听到下一秒小池哥哥说“你叫什么名字”
俞星河“”
啊
他刚还在懊恼在池恙面前丢了人,闹了半天,池恙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小池哥哥连我的名字都忘了”俞星河绝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池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应该记得吗他们昨天才认识吧。
俞星河垂着脑袋,沮丧得像个漏气的气球,然而下一秒,他又重新抬头,一把握住池恙的手“没关系,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俞星河,俞伯牙的俞,星辰的星,河流的河。”
池恙“哦。”
霍执的弟弟居然不姓霍。
同母异父吗,难怪他们性格和长相完全不像。
正说话间,陶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二少爷,可以准备用早饭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满地的花瓣和花枝还没来得及清理,俞星河一惊,急忙松开池恙的手“陶姨,我揪的都是快枯萎的花,真的你看那些开得好的,我一朵都没碰你可千万别跟我妈告状啊”
“二少爷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夫人宝贝这些花,还偏要对它们下手,”陶姨拿来扫帚准备打扫,“也就是夫人不在家,这次替你保密,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一定一定,谢谢陶姨,你真是我亲姨”俞星河抢过扫帚,“我来扫我来扫,陶姨你去端早饭吧,小池哥哥肯定饿了。”
陶姨一抬头,看到正站在门口的池恙,脸上不禁露出惊喜“小池少爷是在等早饭吗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拿。”
她忙不迭下了楼,俞星河赶快清扫地上的花瓣。
池恙静静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家从来没这么热闹过,霍执喜怒无常,家里佣人都怕他,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惹他生气,永远是战战兢兢的。
俞星河却和这些佣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兄弟俩性格差别还真是大。
他看着俞星河笨手笨脚地收拾地上的花瓣,忽然开口唤他“喂。”
“啊”俞星河抬头向他看来,“哥哥你叫我”
“你为什么送我东西”
“什么东西哦,你说那台ad”俞星河挠了挠头,“这个嘛”
医生说如果池恙对外界做出了积极的回应,要及时鼓励他,所以他才想到送他礼物。
但在医院的时候,池恙全程没有反应,也不知道记不记得看医生这件事,他还是不要提了。
万一池恙不记得看过医生,他现在贸然提起,池恙得知他们把他当成病人,再适得其反了怎么办。
于是他道“那当然是因为你骂了我,我高兴。”
池恙“”
什么毛病,受虐癖是吧。
霍家人果然脑子都不太正常。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和霍执那个虐待狂也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陶姨很快端来早饭,俞星河也扫完了地,顺便去洗漱了一下。
今天的早餐是小笼包和粥,还没动筷,先闻到了香味。
池恙已经很饿了,夹起一个放进自己碗里,小笼包晶莹剔透,轻轻咬开一个小口,吮出里面浓郁的汤汁。
有点烫。
他吐了吐舌。
但的确很好吃。
“小池哥哥你慢点吃,小心烫,”俞星河坐到他对面,“我记得你小时候乳糖不耐受,就没让他们准备牛奶,不知道这个合不合你口味,回头我让陶姨去买点不含乳糖的牛奶给你。”
池恙筷尖一顿。
他的确有轻度的乳糖不耐受,但俞星河怎么知道
“你哥告诉你的”他问。
“嗯”俞星河愣了一下,“什么叫我哥告诉我的他怎么可能知道。”
池恙印象中霍执的确不知道,不然就不会强迫他喝牛奶了,每次喝完肚子都不舒服。
“不是,等下,你都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却还记得我哥”俞星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委屈极了,“小池哥哥你偏心,明明对你好的是我,你却只想着他。他一心扑在他女朋友身上,我想告诉他你开口说话了,这么重要的事,他都不接我电话,哪有半分关心你的样子。”
池恙深以为然。
霍执要是关心他,那就不是霍执了。
不过这样也好,霍执有了新欢,对他的关注就会大大减少,他能自由许多。
他可以一直不回家,但千万不要突然回家啊。
“你说得对。”他道。
“对吧,”俞星河又被一秒哄好了,把另外一笼小笼包推到池恙面前,“小池哥哥再尝尝这种馅的,看看爱吃哪种。”
池恙又尝了一个,两种都很好吃,他比较不出哪个更好。
吃了几个小笼包,他觉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开始喝粥。
一碗小米南瓜粥,淡淡的甜,好喝又养胃。
俞星河把所有他剩下的食物全吃完了,池恙没数清究竟有多少小笼包,反正笼屉已经摞了高高一摞。
陶姨进来收拾桌子,俞星河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小池哥哥,我好困,昨晚一宿没怎么睡,现在要去补觉了。”
两人相继离开,池恙呼出一口气。
世界终于清净了。
俞星河真的好吵,活泼过头了。
池恙揉了揉自己被吵疼的耳朵,关上门,回到床上,再次打开平板。
顺手登上昨天新注册的大眼仔,却意外被红点消息弹了一脸。
他昨晚当做存档发出去的图,居然得到了几百条点赞和评论。
池恙莫名其妙,一看才知道发现原来是被一个萌宠博主转发了,连带他的粉丝都涨了几十个。
不太明白博主是怎么发现的他,也没有回关对方,他并不在意他的图有人看见或是没人看见,他只是想画画而已。
打开绘画软件,想了想,他先给自己画了个“黑猫捧莲花”的头像,替换掉之前在网上随便找的表情包。
换好头像,他接着昨天没画完的条漫继续往下画,经过一晚上的磨合,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笔和电脑,画起来更加流畅了。
他给这则漫画取名叫一只黑猫的重生。
漫画的开篇,是黑猫妈妈带着小黑猫在森林里生活,突然有一天,黑猫妈妈因为意外去世了,伤心欲绝的小黑猫挖坑将妈妈掩埋,因为体力不支在土堆边睡着,并不知道身后的草丛里,正有一只鬣狗对它虎视眈眈。
池恙新建了画布,接着画后面的内容。
鬣狗抓住小黑猫,却并没有吃它,而是将它送进了大蛇的巢穴,以换取更多的食物。
小黑猫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正在幽深阴暗的洞穴当中,面前是一条眼睛有它脑袋大的大蛇,它吓得弓起身体,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大蛇朝它吐了吐信子,蛇尾卷起新鲜的食物,放在小黑猫面前。
小黑猫满心戒备,但它疲惫不堪又饥肠辘辘,终于在饥饿的驱使下,它吃下了大蛇给的食物。
笔尖在屏幕上移动的频率逐渐减缓,池恙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了。
这一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画画,其他什么都没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他还想继续画,奈何身体不太撑得住了,视线变得模糊,眼皮不住地往一起合。
终于他精神一松,手写笔从他指间掉落。
俞星河补了一天觉,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一直精神到深夜,还没有半分睡意。
池恙吃完晚饭就回了自己房间,估摸着是在画画,俞星河没去打扰,自己在客厅里连上电视打起了游戏。
一直玩到凌晨两点,实在玩不下去了,准备上楼酝酿睡意,经过池恙房间时,意外发现里面还有亮。
“小池哥哥这么晚了还没睡吗”俞星河嘟囔了一句。
房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灯光从门缝间漏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清清嗓子,叩了叩门道“小池哥哥,你睡了吗”
没人回应。
奇怪,明明亮着灯,屋里却没动静。
俞星河有些犯嘀咕,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探头向里面张望,发现是床头灯映出的暖光,灯光照亮池恙的侧脸,他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貌似睡着了。
原来是开着灯睡着了。
俞星河松一口气,这些天池恙一直睡得很早,今天这么晚还亮着灯,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他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想帮池恙关灯,看到他掉在床上的手写笔,顺手捡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又看到他压在身上的平板,便伸手去抽。
谁料一下竟没抽动,池恙在睡梦中依然紧紧抓着平板,他眉头微微蹙起,低声梦呓“霍执”
俞星河眨了眨眼。
小池哥哥在说什么,在叫一个人的名字吗
霍直
他又凑近了些,侧耳去听。
“别碰我。”
别碰我霍直别碰我
池恙眉头紧锁,脸上是灯光也映不暖的苍白,即便在睡梦中,也能看出他十分抗拒。
俞星河有些惊讶。
什么人能让小池哥哥露出这种表情
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没错,一定是人贩子,这该死的人贩子,也不知道十五年中究竟怎么对待池恙,才能让他做噩梦都梦到他。
叫霍直的人贩子是吧,他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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