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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成亲
    就这样迎着闻人惊阙的视线,不知过了多久,江颂月看见那双幽深双目眨动了下。

    她依旧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压着,双颊不知是憋的还是惊的,红的厉害。

    闻人惊阙纤长的眼睫扇动几下,继而掩唇咳了咳,轻声喊道“颂月”

    江颂月不应声,恨不得将呼吸都停住。

    等了等,他的声音放得更轻,“是睡着了吗”

    说这两句话时,闻人惊阙的目光未见转移,依然落在江颂月脸上,与她四目相对。

    这么近距离地对视,他都没看见。

    江颂月心头略微放松,极轻地吐出一口气,竭力维持着身躯不动,颤颤巍巍将手抬到他眼前,晃了晃。

    闻人惊阙没有反应。

    江颂月提着的心彻底放回肚子里,闭上双眼,捂着心口大喘了一口气。

    等憋着的气换完,她再看闻人惊阙那如画的眉眼,心里埋怨他乱吓人,又不舍得责骂,就竖起食指无声地在他眼前训斥。

    距离极近,江颂月都感觉到他眼睫扫过指腹的绒绒痒感了,闻人惊阙也没眨眼或者转目躲避。

    江颂月的指腹第三次碰到他眼睫,他才侧了下脸,从江颂月肩上抬起头,问“颂月,是你在与我玩闹吗”

    江颂月“咳咳”

    闻人惊阙笑,“幸好我未当做飞虫动手。”

    江颂月的痴迷样未经暴露,心中的难堪等情绪迅速消散,又是那个温柔体贴的未婚妻子。

    她一本正经道“是有飞虫,别怕,我帮你赶走了。”

    “那要多谢颂月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感觉车厢速度放缓,后知后觉外面的声音静谧许多。

    江颂月掀帘一看,已经快到府上。

    让闻人惊阙送她回府已是不该,不好再请他入内歇脚。

    “就到了。”江颂月道,“你记得回去就找大夫”

    江颂月重复说过的话,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有点啰嗦,刚停下,见闻人惊阙朝自己张开手。

    她没有思考就将手递了过去。

    闻人惊阙抓住她的手,顺着指骨往上,摸到她腕上的红玉镯,道“我都记住了,会按你说的去做。颂月,我有一事想与你说,又怕你不高兴”

    江颂月头一回听他怕自己不高兴,新奇又感动,保证道“你说,我不生气的。”

    “听闻近日小侯爷总去你府上寻你”闻人惊阙揉着江颂月的手,说的很慢。

    “虽说他两个月前才满十六,但到底是个男人我不是阻拦你与他人来往,是想问你,婚前这几日可否不理会他就当是照顾我的脸面了。”

    一听他提起陶宿锦,江颂月猛然记起先前那阵异样的注视感,就来自小侯爷的随行侍卫。

    可惜她没来得及找到源头。

    江颂月素来很相信直觉,何况现在到处都在传夜鸦山匪

    首要寻她报复,她更应该谨慎些。

    “我不见他就是了。”江颂月道,待会儿我就让人闭门谢客,成亲前再也不出府了,谁也不见。”

    “辛苦颂月了。”闻人惊阙捏了捏她的手。

    马车在这时停下,外面的云翘道“县主,咱们到了。”

    江颂月先应了云翘一声,再与闻人惊阙道“我回去了。”

    闻人惊阙“嗯”了一声。

    在江颂月将手抽动,要下马车时,他忽地又喊了一声,“颂月。”

    “嗯”江颂月回头,被他重新牵起手。

    闻人惊阙睁着弥漫着薄雾的双眼,向着江颂月靠近的同时,两手也轻缓抬起,慢慢将她环住。

    动作很慢,留有足够的拒绝的时间。

    江颂月没动,只在阴影披头盖下时缩起肩膀,紧张得微微含胸。

    闻人惊阙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很轻,蜻蜓点水一般,两人发生触碰的除了衣角,就只有肩头了,闻人惊阙甚至连手都是虚覆在江颂月后背上的。

    江颂月六岁之后就没被男人抱过了,这会儿被俊秀的未婚夫君轻柔地抱着,心里“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藏着只欢快的小鹿一样。

    闻人惊阙很快松开她。

    江颂月嘴角想往上翘,又要矜持,最后强压的情绪化成盈盈水光,蕴藏在了明亮双眸中。

    “我走了。”她再次道别,声音比春蚕新丝还要细软。

    “嗯。”闻人惊阙笑着点头。

    江颂月又想叮嘱他回去记得看大夫了。

    十八岁,年纪是比寻常待嫁的姑娘稍微大了点儿,但还不至于是个老太婆。

    江颂月不想被嫌弃唠叨,忍下絮叨的冲动,推开车厢门,提着裙子轻盈地跳了下去。

    十月下旬,凉风簌簌,赶在晚秋最后一批桂花凋零之前,京城迎来一桩盛大的喜事。

    辅国公府瞎眼的五公子要成亲了。

    前几日两府互送聘礼嫁妆,声势浩大,已经满城皆知了,到了这一日,更是盛况惊人。

    江家门第低,亲朋少,前来贺喜的除了唯一的亲戚表姑丈一家,本该只有粮商钱家、云州宋寡妇的人与少数交好的商户,再加上太后为体现皇家的浩荡圣恩、派来送礼的宫女太监撑场,府中也算热闹。

    谁知小侯爷陶宿锦自觉与江颂月是合伙人,抛下去国公府的侯爷与侯夫人,竟独自带着贺礼来了江家。

    他生性哎胡闹就罢了,更让人惊讶的是武夷将军也来了。

    严正威武的冷脸将军带了大批将士,把江家内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家唯一能撑场面的男眷就是周千秤父子,本想来借着江家风光占便宜的,没想到被迫接待起武夷将军,吓得二人两股战战,屁股不敢挨着椅子。

    闺房中,江颂月被祖母按着喂了甜汤团,补口脂之前问“武夷将军还在吗”

    “在呢,说是为你贺新

    婚,礼未成,怎么能走”

    因为不请自来的武夷将军,所有宾客都战战兢兢,江颂月的院落之外,除了小侯爷,几乎人人缩着脑袋,贺喜声都不敢抬高。

    可坦白说,江家与武夷将军并无交情,唯一能牵扯到一起的,就是月前流落山野时,幸得他带人搜救而回。

    这是皇命,江家也已送了礼答谢,远不至于让人亲自上门贺喜,还带着那么多将士。

    “是为了防人作乱”钱双瑛大胆猜测,就差明着说是防夜鸦山匪了。

    “不许胡说”江老夫人听见,一声厉喝让钱双瑛销了声。

    今日是江颂月大喜的日子,管他什么夜鸦山匪还是盗贼,谁也别想坏了这桩婚事。

    至于武夷将军是真心来贺喜或是奉命而来保护的,那不重要,反正老夫人只把他当寻常宾客。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日的江老夫人腿脚灵活,精神抖擞,斥责过两个姑娘,再将侍奉的婢女挨个提点,亲自盯着江颂月补了口脂盖上喜帕,这才去外面招待客人。

    等老夫人迈着碎步被人扶出去,钱双瑛奇怪道“我知你祖母是为你的婚事高兴,可你出嫁了,府里就剩她一人了,怎的半点悲伤都没有当初我表姐出嫁时,我姨母可是哭成了泪人。”

    江颂月道“不是不难过,是哎呀,和你说不清。”

    她府上就祖孙俩,早先打算捡个穷苦书生时,盘算着把人养在府中。现在嫁了闻人惊阙,这想法也没变。

    左右是一个对国公府来说没用的瞎子,只要不明着说入赘,天长日久,慢慢磨,总能把人拐进江家大门的。

    祖母没说赞同与否,但江颂月知道,祖母也是期待着呢。

    这事一两句太难说清,且涉及国公府的一些阴私,江颂月没与钱双瑛说。

    钱双瑛也习惯她祖孙俩豁达的性子,见她不说就不追问,扫了眼在外间忙碌的侍婢,压低声音问“颂月,你害怕吗”

    “怕什么”

    “你成亲了啊,以后就是有夫婿的人了,不害怕吗”

    江颂月不大能理解,顶着喜帕的脑袋转动了下,问“你是问我害不害怕闻人惊阙”

    钱双瑛点了点头,“嗯。”

    虽然他总是无意地盯着江颂月,好几次吓得江颂月以为他能看见,但要说害怕,那是没有的。

    江颂月道“他性情好,就算有分歧也不会生气,更不会动手打我,有什么可怕的”

    “你不怕他变吗再好的男人,成亲后都是会变坏的。”

    江颂月头一回听人说闻人惊阙会变坏,下意识把所谓的坏当做花心。

    花心滥情的纨绔,她从前跟着宋寡妇时也没少见,道“不会的,闻人惊阙都二十几了,以前不近女色,以后也不会的,你放心。”

    “不是滥情,是、是”钱双瑛结结巴巴说不下去了。

    但江颂月听懂了,她奇怪问“你从哪里听说的”

    钱双瑛脸一红,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偷偷摸摸贴近喜帕,道“有一回我无意听见表姐与我姨母说的。你知道吧,我表姐与表姐夫青梅竹马十几年,成亲后都变了”

    这话题才进行一半,被喧天锣鼓与嘹亮的迎姑爷讨喜声打断。

    江颂月心头一震,明知隔着喜帕与房门看不见外面,仍是朝着前院看去。

    这几日她每天都让管家给闻人惊阙送药,听管家说他风寒已痊愈,但没亲眼看见,总是不能彻底放心。

    然而此刻,江颂月心中想的不是闻人惊阙的风寒,而是房门外一声声“姑爷”。

    今日之后,她与闻人惊阙就是夫妻了,往后几十年,要携手相持,共同走过余生。

    跟做梦一样。

    时间仿佛过的特别慢,又好似在耳畔飞逝,懵懂中,有大批人涌进她的闺房。

    有人笑闹着、庆贺着将红绸塞进她手中,她下意识地攥紧,被带出了闺房。

    很吵,嘈杂声响震得江颂月耳中嗡鸣。

    她在人群的嬉闹声中听见了祖母的声音,苍老粗哑,几乎被嘈杂声淹没。

    江颂月觉得自己应该再与祖母说一句话,例如三日后我就回来,你就当我去云州查账了。

    可她知道不是,国公府没有云州那么远,却让她回不来家。

    江颂月耳中聒噪,心中酸胀,前一刻觉得时间浓稠,是化不开的墨,后一刻人已在红烛锦帐的喜房中。

    她坐在喜榻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县主先歇着,等五公子招待完前头的贵客就回来了。”屋里的嬷嬷这样说道。

    江颂月“嗯”了一声。

    木偶似的坐了会儿,她问“武夷将军还在我家吗”

    大婚当晚,心里惦记着娘家与别的男人,这样不好。

    嬷嬷皱着眉没说话。

    只有陪着江颂月多年的青桃明白江颂月是担心江老夫人,瞅瞅屋中神色各异的侍女,她凑近了悄声道“咱们走的时候还在的。”

    说完声音更低“县主先歇着,有事明日再说。”

    江颂月便知道自己问错了话。

    大户人家规矩多,成亲前祖母就嘱咐过她许多,诸如谨言慎行、孝敬长辈,不能如往常与她顶嘴那样。

    还有人心隔肚皮,不是谁都能以真心对她的。

    江颂月突然生出悔意。

    为什么一定要嫁到高门大户里来呢倘若她没有选择闻人惊阙,而是捡了个落魄书生成亲,那么她仍旧能陪着祖母,没有任何约束,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

    可转念一想,倘若她未能嫁与国公府,武夷将军还会给面子地带人去江家坐镇吗

    没有将军镇守,万一真如众人所说,江家被夜鸦山盯上的话,她祖孙二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闻人惊阙

    她承诺过要对闻人惊阙好的。

    这样一想,心中那点酸楚很快消匿

    下去。

    这是她与闻人惊阙的新房,屋中侍婢嬷嬷是国公府的下人,就该对她这五少夫人言听计从。

    成亲当日就敢对她甩脸色,平日里不知道怎么欺负闻人惊阙呢

    胡思乱想中,房门外有嘈杂声传来。

    接着是房门的吱呀声、侍婢嬷嬷的问好,以及掐着音调的高声唱和。

    头上的红盖头宛若一道厚重城墙,将周围一道道声音隔开,听在江颂月耳中,遥远渺茫,不似人间。

    直到闻人惊阙喊了她一声“颂月”

    江颂月抿着嘴唇没好意思应声,却有心思琢磨他的风寒。

    进屋后就没听咳嗽,当是完全好了。

    “我眼睛看不见,你不吭声,我要以为自己娶错了人,不敢掀盖头的。”

    闻人惊阙是带着笑意说的,说完就有侍婢笑了起来,嬷嬷的声音也缓和几分,道“新娘子害羞呢。”

    江颂月不承认她是害羞了,被人打趣后,更怯于发出声音。

    她从红盖头下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被侍婢们按着染了蔻丹,与她身上的衣裳、坐着的床褥一样,红得刺目。

    她将手握起,视线越过膝头,看见了与她身上绣纹一样的衣摆。

    衣摆上绣有锦绣花团与彩翼双飞鸟,随着主人的走动细微摇摆,不消片刻,就走出江颂月那井口一样大的视野。

    她正奇怪闻人惊阙要去哪儿,霍然听见碰撞声,接着是嬷嬷侍女的惊呼。

    “公子当心”

    “我当您是要去桌边,怎的忽然变了方向哎呀,要什么您说就是了,何必亲自过去”

    “可有磕碰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好有伤痛真是、真是”

    因早就对国公府的下人没有好印象,江颂月听见这些话,心中很不舒服。

    觉得嬷嬷嘴上说的是关怀,实则是在嫌弃闻人惊阙添乱。

    堂堂五公子,在自己屋里连行动的自由都没有吗

    他是主子,想做什么都成,出了事该是做下人的伺候不周,这些人竟然胆敢含沙射影地讽刺于他。

    江颂月想为闻人惊阙出头,可视野受限,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法开口。

    而且礼未成,她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家的下人

    “无碍,磕碰到椅子而已。”

    江颂月听见闻人惊阙平缓的声音,再无法忍耐。

    夫妻二人,有一个瞎子就够了。

    “你”她发出声音,惊诧地发现嗓音沙哑,忙收声,吞咽了下口水,再次出声,“你坐过来,给我把盖头掀开。”

    她一开口,周围人全没了声,都悄然盯着这对新婚夫妇。

    “谁在说话”闻人惊阙声音有点远,语气疑惑。

    江颂月念着他看不见,好声道“我。”

    “你是谁”闻人惊阙又问,声音里多了点儿调笑的意味。

    江颂月看不见他的表情,怀疑

    他是故意的,又不能确定,便用平淡的口吻道“江颂月。”

    报完名号,她听见了缓慢的脚步声,渐渐的,那个眼熟的喜服衣摆再次出现在她的喜帕下,摇曳着停在她面前,差点就贴到她的裙摆。

    “原来是我娘子。”闻人惊阙恍然大悟说道。

    江颂月不争气地红了脸。

    这下她确定了,闻人惊阙是假装听不出她的声音,故意逗她的。

    还没喝交杯酒呢,就这样了。

    看来钱双瑛说的没错,再好的男人成亲后都会变坏

    可这样的逗弄又很让人欢喜,江颂月不想承认,这会儿她是真的害羞了。

    她不再说话,也不为闻人惊阙引路,只空出一手在身侧的床榻上拍了拍。

    随后,江颂月从红盖头下看着了闻人惊阙伸来的手,紧挨着她的衣裳落在床榻上。

    厚厚的大红床褥一陷,她身侧就坐了个人。

    嬷嬷的声音传来“五公子,喜秤”

    “不必。”闻人惊阙拒绝了嬷嬷,再次动起手。

    这回他的手是贴着鸳鸯褥子移动的,修长的指骨被喜庆颜色映衬得格外白皙,指骨如玉,缓慢摸到江颂月的袖口。

    再顺着衣袖往上,马上就摸到江颂月交握于腿上的双手了。

    这样太容易碰到腿了。

    江颂月并着双膝躲了一下,在闻人惊阙停住后,主动握住他的手。

    “这儿。”她抬起闻人惊阙的手,直接送到垂着的喜帕边缘。

    闻人惊阙发出一声轻“嗯”。

    江颂月觉得掀个盖头还不简单吗一个呼吸的时间都要不了。

    可闻人惊阙不一样,他摸到了喜帕不立刻掀开,而是轻抚着边角处的宝相花纹,慢吞吞把两只手都伸了过来。

    两只手分别捏着喜帕的一角,摸够了花纹,细长指骨将边角处轻轻一折,再缓缓向上提起。

    烛火的光亮随着渐开的喜帕照在江颂月身上,她的目光便缓缓追逐着烛光上移,先看见闻人惊阙缀着比翼双飞鸟环佩的腰腹,再看见他的胸膛、裸露的紧致脖颈

    掀喜帕的动作也太慢了。

    江颂月在心底嘀咕。

    然而待喜帕彻底掀开,迎上那双凝视着自己的漆黑眼眸时,江颂月眼波一颤,差点羞臊地转开脸。

    她紧随着提醒自己,闻人惊阙看不见。

    于是厚着脸皮继续看他。

    江颂月往日总见闻人惊阙穿浅色衣裳,此刻乍见他身披飞霞重红的衣裳,乌发金冠,服饰奢华,浑身漾着金贵逼人、不可高攀气质的世家公子扮相,一下子觉得疏远。

    可再看他玉面含笑,流转着烛光的点漆黑眸,与其中几乎溢出的温柔,江颂月又止不住疯狂心动。

    这都是她的。

    “好看吗”闻人惊阙笑语盈盈问道。

    江颂月面上飞红,小声道“好看的。”

    闻人惊阙轻笑

    出声,嗓音低沉悦耳。

    笑罢,他微微偏头,眼神从江颂月脸上错开,落到床头的鸳鸯枕上。

    他再问“新娘子好看吗”

    江颂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第一句“好看吗”,不是在与自己说话,而是在问下人,她好看不。

    她羞涩地给出的肯定回复,在闻人惊阙耳中,不是自夸,就是夸他。

    难怪他笑。

    江颂月面红耳赤,没脸去看侍婢们的反应。

    而侍婢们与她一样,反应了下才争先回答“好看,天上的仙女儿一样”

    江颂月容貌本就不差,今日乌云宝髻,红粉娇靥,华贵凤冠与金玉朱钗、宝石璎珞被喜烛一照,金灿灿的,不仅未压下她的美貌,反给她添上一层柔光。

    此时女儿家的羞怯与暗藏的真情从眉眼中流露出来,灿比星华,端的是蛾眉带秀,灵动无双。

    原本对商户女子颇有鄙夷的嬷嬷也忍不住惊叹,“比戏文里说的洛水神女还要美呢”

    “是吗那我要仔细看瞧瞧。”

    闻人惊阙说完,重新面朝江颂月,脸凑近了,真就双眸直对着江颂月,认真看了起来。

    掀开喜帕后,他两手未收回,仍旧捏着搭在江颂月头上的喜帕,就悬空放在江颂月耳后位置。

    这样俯首细看,在旁人眼中就如同捧着江颂月的脸一般。

    被困在他双臂中的江颂月更是有这种感觉。

    大抵是因为看不见,他凑得很近,江颂月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追着闻人惊阙的眸光,看着它落在自己发顶,滑到额头,再撞入自己眼中,对视时,两人的眼神勾缠着似的,让江颂月心底臊的慌。

    她想闭眼,但闻人惊阙已经看不见了,她再闭眼,万一不小心碰撞到、或是亲到了呢

    还有人看着呢

    江颂月心思团成蜘蛛网,黏在一起,就像她与闻人惊阙纠缠着的视线。

    在人前这样亲近不好,可闻人惊阙是个瞎子。

    消息早就传得人尽皆知,闻人家仙姿玉质的五公子看不见了,连一丝光亮都无法感知。

    新婚之夜,凑近些努力看看娇美绝伦的新婚妻子怎么了

    所有人都对这个瞎子心怀同情,没人上前打断。

    被这样直勾勾看了好半晌,见他还有继续的意思,江颂月实在遭不住了,赤红着脸细声问“看见了吗”

    闻人惊阙顿了下,答非所问道“能想象的到。”

    好心酸

    江颂月最见不得他这模样,想再说些什么,喜房外有急促脚步靠近,有人道“五公子,前面在催了。”

    饮过交杯酒后,新郎要去前面敬酒,耽误久了,要被笑话的。

    “先出去吧。”江颂月心疼他不是在这一时,拉下他的手,吩咐嬷嬷,“把酒水端过来。”

    新婚夫妻交颈饮完酒,才算礼成,这是婚仪的最后一步。

    嬷嬷侍婢一股脑全去了桌案旁。

    趁着没人注意的片刻功夫,江颂月仰着脖子凑到闻人惊阙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飞快道“衣裳首饰都留着呢,等以后你的眼睛好了,我再穿给你看。”

    带着细腻馨香的气息打在闻人惊阙耳垂与侧脸,再簌簌落到他脖颈里,浸入到肌肤之下,在骨子里撩起一阵瘙痒。

    他呼吸一滞,目光陡转,望着江颂月因仰头而显露在他眼前的纤细脖颈,喉结突兀地滚动起来。

    江颂月未察觉,说完后立即退回去,脸颊红扑扑地端坐着。

    侍女嬷嬷在这时转过身。

    等酒盏送到面前,闻人惊阙才反应迟钝地点头,声音滞涩道“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