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 4 章
    体检流程确实很快。

    喜漫最后一项是憋尿去做b超,她躺在深蓝色检查床上,掀起衣服,露出和她脖颈脸颊一样白皙细嫩的腰肢。

    做检查的医生往探头上涂耦合剂,她看了一眼,随口问道“之前做过手术”

    她腰上有一条很明显的疤痕。

    “不是。”喜漫说“不小心受的伤。”

    疤痕在她的身上太打眼,她自己也知道,所以这两年以来,她几乎没有再穿过露腰的衣服。

    以前连村里边最刻薄的吴三妈都夸过她,喜漫这孩子皮肤白,身材好,以后能去当模特。

    现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模特,身材和她们喜漫差不多,但是长得没喜漫好看,说是什么高级脸,她反正欣赏不来什么高级脸,喜漫的脸在她眼里就是最好看的。

    “结果没什么问题,报告等过半个小时自己在门口机子上取。”医生拿了两张纸给她,让她把耦合剂擦干净。

    喜漫结果,说了句“谢谢”。

    她从体检中心出来,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

    喜漫总是穿的很少,今天外面下了雨,雨水像是才化开的冰水,飘到皮肤上冻得人直打哆嗦,她还是只穿了一件薄大衣,里面是白色打底毛衣,低领的。

    喜漫在医院门口等车。

    她在手机上下了单,但因为今天天冷,又下着雨,排队已经排到第十二位。

    医院附近也总是特别堵,这个点车辆挤在这里,蚂蚁爬似的挪不动。

    今天体检是公司给了半天假,下午还是要回公司上班,喜漫的工作还有很多没完成,她其实是急着返回公司的。

    她参加的项目没有多重要,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些打杂的简单活,可喜漫没想着偷懒或者混日子,她是真的想学点东西的。

    就像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要怎么样,现在她偶尔会思考这个问题,想多了就发现,人活着真的是要向上看的。

    一无是处的赵喜漫。

    一无所知的赵喜漫。

    比别人流失了那么多时间的赵喜漫。

    她拿出手机又看打车软件上的排队人数,已经减少到五个,但数字在这里迟迟不变动,赵喜漫看时间,想要不要打个摩的走。

    这天下雨,坐摩的的话,雨水会直直的往脖子里灌,她这件外套得湿,里面的毛衣可能都不能幸免。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

    “赵喜漫,上车。”车窗摇下,林向珩从驾驶位转头向她看过来。

    “我也回公司。”

    她在这站了二十分钟也没打到车,再站下去也不一定就有车,林向珩是老板,他在这里喊她上车,赵喜漫顿了两秒,还是打开了车门。

    她坐在了后座。

    按照现在的乘车礼仪来说,像林向珩这个年纪的男性,她为了避免麻烦当然坐后座,可身为上司,他开车,她坐后座,就显得把他当做司机。

    赵喜漫在获得麻烦和得罪上司之间,选择了得罪上司。

    林向珩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没说什么。

    他把窗户关上,然后打开了车里的暖气。

    赵喜漫的手指已经被冻白,她指尖往手心藏了藏,习惯性的用手心的余温来活络血液凝固的手指。

    她低头说了句“谢谢”。

    赵喜漫这个人有时候做事就挺过分,比如冷的时候会直接把手指贴进林向珩的脖子里,挨着他身上暖乎乎的热气,她说她最喜欢暖烘烘的感觉了。

    她自己脖子倒是用围巾围得严严实实。

    现在这么冷的天气,她脖颈皮肤直喇喇的这么露在外面。

    林向珩的车在车流中缓慢的向前行驶。

    前面绿灯过去又到红灯,还没挪到十字路口,车里安静的过分,赵喜漫就这么坐着,也没有拿出手机来看。

    林向珩在盯着前面的路。

    在这仅一辆车的狭小空间里,头一次两个人竟然都没有话能说,以前就算是林向珩不理赵喜漫,她一个人也能孜孜不倦说上很多。

    她出去了几年,回来越来越安静了。

    副驾驶上放着他之前带来的袋子,那里面的东西是他昨天晚上开车跑了十五公里,特地到高中旁边的糖果店买的,那家店在高中生当中很有名,以前赵喜漫就很喜欢吃。

    她吃一个草莓味的,然后让林向珩闻一闻有没有草莓的味道,再吃一个柑橘味的,再让他闻,然后问他最喜欢哪一个。

    林向珩没有做出过选择。

    他的选择是在吃糖果的这个赵喜漫。

    现在这个糖果买了放在这里,就一直放在这里。

    “这几年都去哪里了”林向珩出声问她。

    他很平静的询问,像在和一位多年未见的好友叙旧。

    当初赵喜漫离开云州,离开的十分突然,她甚至没有当面和林向珩说分手,只是在很久之后给他寄了一封信过来,说他们该结束这段关系了。

    她说结束就结束,联系方式甚至全都换掉,家里仅有的一个外婆去世,彻底断了在云州的联系,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成长时探索世界会感叹世界的广阔和庞大,可真的落到这世界里,就会发现世界原来宽广的令人感到如此无能为力。

    连想找一个人都找不到。

    她没有问她原因,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像朋友叙旧一样,问她这些年去了哪里。

    喜漫的手指温度缓过来很多,她没有继续握住,反而把手指松开。

    她现在已经习惯寒冷,并且一定程度上依赖寒冷。

    “读书,毕业,然后找工作。”赵喜漫回答。

    她能去哪里,她曾经想去的地方,一个都没有去过。

    赵喜漫这六年和林向珩比起来太匮乏,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努力的方向,如今站稳脚跟扎根在这片土地

    这就是林向珩和她最大的区别。

    她不愿意回答,林向珩也没有继续问。

    前面红灯变得漫长,他盯着路口的红色,停了许久,在那灯变绿时,他终于问“那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在销声匿迹之后又独自回到云州。

    喜漫垂眼,从后视镜里只能看到她额头落下一抹碎发,她想起那天从老房子出来,看到被风吹过落叶的小巷,那种漫长漫长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因为是故土,在这里总有人还认识我。”赵喜漫低声回答。

    为什么要人认识她。

    因为在外面陌生的地方,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多少认识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有一天她出事了,不会有人把她带回故土。

    她很害怕这样的未知。

    即使在这里她也还是一个人,但至少是熟悉的地方,会让她的心更加安全地落下来。

    落叶归根,云州是她即使失去生命也能安落身体的故土。

    车终于开出这段车流,车速加快,林向珩手指握在方向盘上,他指骨温润的,白皙洁净,紧握时手腕处凸起的血管都很明显,他桡侧掌骨顺着手指过去,都用力的捏住。

    附院离公司五公里不到,驶出那段车流后,十一二分钟到了,赵喜漫下车前,再次对林向珩说“谢谢”。

    一打开车门冷风飕的灌进来,她脖子明显往回缩了下,还没打开伞,雨水也扑面而来,细碎纷飞。

    “赵喜漫,我这里有东西,你正好带过去给大家。”林向珩把纸袋子从窗户递出去,赵喜漫看到熟悉的袋子,她停了下。

    赵喜漫一直都认为,她当年的不告而别,林向珩肯定是恨她的,他话少寡言,但真恨起什么人来,就是沉默的刻进骨子里,会用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神淡漠的盯着你,就像见面这几次他对她的眼神一样。

    赵喜漫这么可恶又恶劣的人,遭人恨是应该的。

    可这糖果,他得驱车十几公里特地去买。

    现在哪个成年人还会喜欢吃这种糖。

    也就赵喜漫一个。

    “我是路过,想起以前经常吃,顺手买了一点。”林向珩冷静的解释,“不是给你买的。”

    “我没多想。”赵喜漫接过。

    前面两步就是大楼了,她干脆没打伞,快跑了两步进去。

    林向珩停车到地下车库里。

    他后备箱里还有一件新的毛绒围巾,粉红色,女孩子会喜欢的款式,帽子也是买的配套的,上面还有两个可爱的粉红绒耳朵,除此之外,小箱子里还放着几件样式各异的毛绒外套。

    赵喜漫以前冬天最喜欢毛绒绒的东西,要毛绒绒的衣服,毛绒绒的围巾,毛绒绒的帽子,他有时候逛商场看到,就觉得那是赵喜漫会喜欢的。

    他那么想,顺手就买了。

    家里于是一堆女生穿的衣服。

    他甚至为此专门腾了个柜子。

    那时候林向珩一直都在想,等以后赵喜漫回来了,她看得上这些衣服就挑走,看不上就再买,她反正挺喜欢穿新衣服的。

    他想过很多次。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她现在似乎不喜欢了。

    就连她穿那么少,他都没有理由把东西给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