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底的残余有一点酒精的气味,送果汁来的闪蝶一怔,“这杯底有酒抱歉,我再去给您换一杯”
说完闪蝶匆匆离开了,伊黎塞纳转身时脚底稍微打晃,他默不作声地坐到钢琴凳上,低着头,长直的银发轻柔的落在钢琴白键上,顿了顿,他向后伸出手,轻声说“乖乖,要陪我一起弹吗”
一点清醒,一点迷醉,催生了心底泛滥的涟漪,伊黎塞纳咬着嘴唇大着胆子向后伸出的手,被虫母冕下轻轻握住。
言谕温和的说“我不太会,你别笑话我。”
伊黎塞纳轻轻一笑,牵着他坐到自己身边,“没关系,我教你。”
伊黎塞纳耐心讲述的语气像夜色里温柔吹来的软风,言谕听着听着,手上的速度也快了许多,音乐缓慢的流淌出来,不算很精妙的四手联弹,竟然也变得曲调和睦起来。
夜风微凉,大殿里的时光变得那么短,又那么长,角落里开出的,是无虫问津的花,伊黎塞纳看了那花一眼,轻柔的想,如果雄虫的一生能够停止在某一刻,那将不会是花蕊和蜂蜜,而是会选择停留在这里。
一曲终了,伊黎塞纳望着远处的星空,一艘飞船在空中滑行,余烬已燃,星空里的船失去燃料,它伴随着流星划过宇宙的穹顶。
无限空静的夜空下面,伊黎塞纳起身走到窗边,站在窗框上,身子探出去,像是要去捉什么东西。
言谕去拽住他的衣摆,说“你小心点,要做什么”
伊黎塞纳不说话,在墙外摘下蔷薇藤,他裹着雪白的外袍,矮身坐在窗棂上,慢条斯理地编了一枚花环,左看右看,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又从手套的晶核宝石里取下来一块蓝色的宝石,就像他的眼睛一样蓝。
伊黎塞纳把晶核镶进花环里,轻声说“宝宝,你过来一点,我碰不到你,我怕我一动就从窗子上摔下去”
言谕有些不好意思,伊黎塞纳叫他乖乖的时候就已经够难为情了,怎么这一点酒星儿就把这小蜜蜂给喝醉了不说,还叫上了这么肉麻的称呼
算了。言谕闭着眼睛把头伸过去,那枚白蔷薇花环就被轻轻带在他头上,似乎伊黎塞纳觉得位置不正,又摆了摆。
“好了,”伊黎塞纳的嗓音在夜风里无比柔软,像磁极的两端,随着风的频率微微震颤,让风的流动也变得无比温柔,“宝宝,今天出门太急了对不对没有戴王冠,明明应该做什么都要戴王冠的只能这样将就一下,不过这样简单的王冠戴在你头上也是很好看的。”
言谕不太自然的抿唇笑了笑,他手握权杖站在窗前,高挑的窗棂比言谕还要高一些,伊黎塞纳便只好微微垂眸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言谕的鬓角碎发,触碰到他的助听器,犹豫着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在星舰上是怎么了”
言谕望着他,忍不住挑了挑眉,看来他真的喝醉了啊这未免也太夸张,一点点酒就逼出他想要说出真相吗若是喝了一大杯
,那不是直接就躺下了
言谕便点点头,“嗯,想知道。”
伊黎塞纳便缓缓说,“刚才我们弹的那首曲子,是一位著名的钢琴演奏家编写的,名字是谁我忘了,曲名是什么我也不记得,只能记得这份心情了,我的理解很浅显,不知道对不对。”
伊黎塞纳把他的碎发别到耳后,这样细致的动作被他做来有了几分温柔缱绻的味道。
“是,爱。”
爱。伊黎塞纳静静的想,虫族是沙漠里孤独的旅行家,爱是贫瘠荒漠里生出的唯一的花,当我们独自走过生命的荒原,脱离呼吸的时候,唯一能带走的只有这朵名为爱的花。
言谕失笑,摇摇头说,“我暂且同意你的说辞,可惜你骗不了我,我所了解的你不是这样的。我问你,你是因为爱而有所触动,还是因为曾经没有得到过的爱而伤感”
伊黎塞纳望着他,眼波流转,光华如梦,嘴唇被酒精熏出好看的微红,轻声问,“王,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来说重要吗”
言谕看着他,心想,就算是这一刻,伊黎塞纳也是非常狡猾的啊。
“很重要。”言谕轻轻把他拉下来,“这里很危险,我们去阳台吹吹风吧,这一分钟的时间,我给你考虑的机会。”
伊黎塞纳双脚落地,犹如坠入云端,他的嗓音柔软的像是云絮,“为什么,重要”
这次换言谕把他带到阳台边,从这里可以看见泳池的闪蝶们,慵懒的扇动翅膀,喝酒,聊天,惬意安然,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流逝,言谕轻声说“殿下,我问你,刚才你为什么不敢看穆笛”
伊黎塞纳浑身一僵,不说话。
言谕耐心的说“那我替你说,因为你的雌父科里沙伤害过他,伤害过我们闪蝶,而你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来的路上,你担忧过会不会被他赶出去,但是没有,他没有因为这一点而歧视你,反而夸赞了你作为你作为蜂族监察官的功绩,你觉得很愧疚,对吗”
伊黎塞纳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起来,他攥住了言谕的手,漂亮的眼眸像湖中镜,“我”
“是的。”他垂了垂眼眸,“我想将一份东西交给他,是他残缺的翅膀,是我从皇宫的旧物里取出来的。”
言谕接回被伊黎塞纳封存好的铁盒,打开看见那对残破得不像样子的闪蝶羽翼,心霎时间就像被羽毛扫了扫,群星升起之时传来夜莺的鸣叫,第三区上虫族飞过天际。
言谕回过神,手被他抓在掌心里轻轻揉捏着指骨,心里就软了那么一下子,觉得一贯冰冷的殿下心里也有脆弱的一面,他还记得闪蝶族的陈伤。
这倒是言谕从前没有意识到的,伊黎塞纳是什么时候把翅膀收集起来的他看上去那么强悍冰冷,偶尔的害羞是他性格的点缀,言谕也只有看见他褪去冰冷时才意识到他还是活着的,他是言谕认识的生动的存在,他会哭会笑,不是麻木的雄虫。
言谕伸手摸摸他银白的头发,手指插进他发丝里,慢吞吞
地说“殿下,不要总是把自己伪装的那么坚强,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如果没有科里沙,你也会是很幸福的虫崽。”
伊黎塞纳低头没有说话,言谕感觉到他情绪上的低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拥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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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谕就这样从背后抱住了他,自然而然接管了伊黎塞纳紧绷的精神力,让他的精神力在空殿上空飘扬,温柔缓慢的疗愈着他的精神力。
伊黎塞纳的嗓音带着潮湿的水汽,“没关系。”
言谕无奈一笑,转到他面前去,“怎么还嘴硬哭的这么可怜,被拍下来的话,会被你的部下笑话的。”
伊黎塞纳却倏忽抬眸,摸了摸言谕的头发,张开双臂抱住他,低声说“谢谢。”
言谕温柔的拍拍他的背,然而这一拍,却拍了个空。
怀抱里少了个伊黎塞纳,多了个圆滚滚的小蜜蜂
言谕“”
一只足够有泡泡球那么大的小冰蜂,晃着两支醉醺醺的触角,六支小翅膀扑扇着,想要飞,却飞不起来,只好在言谕的手心里打滚儿,然后蓄力
啪。
小冰蜂起飞失败,摔到了言谕的手心里,但是没有气馁,震颤着六支小翅膀,预备、起飞
咕咚。
小冰蜂摔在了地上,委屈巴巴地在地上扑腾。
可是他太胖了,真的太胖了,言谕抚着额头,哭笑不得,把小伊黎塞纳捧起来,手指顺着他头顶的短短厚厚的绒毛,他尽力了,小冰蜂头顶的毛毛太短了,言谕艰难地撸蜜蜂,小冰蜂舒服的一动不动,小翅膀缓缓的扇起来。
“你是喝醉了,还是自己想变小的”
言谕问完之后被自己傻到了,怎么会是他想变小呢肯定是喝醉了,酒精让大伊黎塞纳变得温柔多情,却让小伊黎塞纳变得这么胖嘟嘟的。
言谕忍不住笑,小胖蜂振翅的速度骤然加快“”
言谕一惊“你能看懂我的情绪”
小胖蜂扇扇翅膀,“嗡”了一声。
言谕只好捧着这一坨小胖蜂,带着他飞下空殿,落在草地上,草叶子上挂着露水,言谕轻轻把小胖蜂放在草叶子上,然而小胖蜂抓不住叶子,一不小心就顺着叶子边缘滑倒了,要砸进土地里的前一秒,言谕稳稳的把他接在手心里,避免他摔成蜜蜂饼,“抱歉,殿下”
小冰蜂甩了甩头,用前肢触足洗了洗自己的小脑袋,言谕半跪在草地里,把小冰蜂捧到眼前,小胖蜂的眼珠和伊黎塞纳一样蓝,身上的毛发是雪白和冰蓝相间的条纹样。
言谕觉得他好可爱,不过,好像小冰蜂也是这样想的,他振动翅膀,终于飞起来了一点点,凑在言谕脸颊旁边,轻轻碰了一下。
言谕忍不住笑起来,脸上两颗小酒窝凹进去,轻轻咳了两声,似乎觉得夜风有些凉了。
小胖蜂顿时怔住,他后退一点,拼了命的努力飞起来,辛勤
的给自己做了个小蜜篮,挎在自己胖乎乎的小身体上,好在六支翅膀能让他飞得快一点点,他跑到夜里盛开着的花蕊里,小触足飞快的捣腾起来,把脑袋塞进花蕊里,勤劳的把花蕊里的蜜装到自己的小蜜篮里。
小胖蜂一板一眼地工作着等到小蜜篮再也装不下了,他飞快“起航”,蓄力,一蹦嗖他从花瓣上起飞,慢腾腾的但是非常坚定的飞向了不远处揉鼻子的小蝴蝶。
小胖蜂把小蜜篮倒在言谕手心里,可是很少一点花蜜,小胖蜂有些垂头丧气,但是言谕却并不介意,温柔的笑了笑,“谢谢,小殿下。”
小伊黎塞纳嗡嗡作响,看着言谕舔掉了那一点蜜,然后被言谕捧在手掌心里,轻轻抚摸着它的后背,“我很喜欢哦,小殿下很棒。”
小伊黎塞纳感受到了温柔的抚摸,顿时每根绒毛都在颤抖着,轻轻用脑袋拱了拱言谕的手心。
言谕把他揣进口袋里,闪蝶们看见他半跪在草坪上,纷纷走过来,牵起他,“冕下,怎么跪在地上伊黎塞纳殿下呢他是不是迷路了”
口袋里的小冰蜂嗡嗡作响,言谕轻轻拍了拍口袋,小冰蜂顿时安静下来,乖巧的把头从口袋里探出来。
言谕说“殿下先回去了。”
否则这只小冰蜂应该不会想要被看见这幅圆滚滚的样子吧
言谕心虚的看向空殿,那里还残留着伊黎塞纳的衣服,恐怕小冰蜂恢复原状之后会
言谕不动声色地向慕修招手,小声的把伊黎塞纳的情况告诉他。
慕修看向他的口袋,失笑,点点头,用手语说知道了,宝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