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溪涧在冷宫中长大,他不明白许多事情。
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皇子,但别人待他和其他皇子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从不来看自己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母妃,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宫女照顾自己
更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皇子名字皆是美好的寓意,而自己却是山间的沟渠
直到后来,有人给他讲了这样一件事情。
从前有一户宦官人家,父亲位高权重,可只有两女,后来高龄才得一子,因此精心呵护,特别爱重。
从小到大只要他所想之事,必须会成功。
家中溺爱太过,硬生生将他养成了个霸王性子。
奈何他父亲权势过高,长姐又入宫为妃,煞是得宠,因此哪怕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被欺压者也只能忍气吞声。
直到他十九岁那日和一群公子哥游逛青楼,为了一个妓子和另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大打出手,竟直接将那年轻人打死。
小公子打死人也不是第一次,反正有他爹爹和长姐护着也不过是赔钱了事。
果然,他回去与父亲说了这件事,他父亲骂了他一顿后还是开始替他善后。
一查这位书生竟也是一个官员的子嗣,不过好在官不大,只是一个芝麻大小的小官,于是想要赔钱了事。
哪想这小官却硬气,不仅没有答应,反而收集齐了小公子这些年犯下的各种事的证据,整理了厚厚一摞的状纸想要鸣冤,然而官府惧怕得罪大官,竟不敢授理。
这小官没有放弃,干脆直接捧着厚厚的状纸上街鸣冤,大声控诉大官一家的罪行。
很快郢都便沸沸扬扬起来,大官惊惧,竟直接将他灭了口。
收到这个消息的銮仪卫水靳简直震怒。
原来这小官是他微末时期的好友,儿子被打死时便捧着那一沓诉状来见过他,声泪俱下。
“吾儿和那妓子幼时便相识,我们两家以前是邻居,还曾开过玩笑,等儿女长大便结为亲家,谁知他们后来搬走之后家道中落,那女子便被卖到青楼,吾儿那日去是想给她赎身的,谁知竟遇见了那个霸王。”
水靳看着那诉状也是不可思议,“虽说平日里也听说过陈大人娇宠独子,但怎么已经到了如此无度的地步”
“大人”那小官突然跪下。
水靳心中一涩,连忙起身想要将他扶起,“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友,你若有求,尽管说就是。”
然而小官却摇了摇头,“他陈家势大,如今女儿在宫中又得宠,我知我所做所为不过以卵击石,但我身为人父,岂能让他白死”
“你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都与大人无关,大人与他同朝为官,不可为我撕破颜面,只求大人替我保存好这些证据,若是将来有朝一日大厦将倾,望大人以此为土石,重重为他添上一笔。”
“可是”
“你也知我还有一子,若是我有不测,还请大人照拂他们母子。”
水靳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你毕竟是朝廷命官,他岂敢”
然而第二日水靳就听到了好友上街斥责陈家罪行,因悲伤过度,傍晚回家时醉酒落水而亡的消息。
水靳没想到陈家竟真胆大至此,悲怒交加,大病三日。
再次回到朝堂那日时,神色枯槁,光帝还特意关心了一下他的病情。
水靳抬头望向光帝,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猛地跪下,从袖中捧出一沓诉纸。
“臣水靳告发都察院右都御史陈扶,私德不修,娇宠嫡子,草菅人命,谋害官员”
陈扶闻言猛然转头看向他,然而水靳却恍若未见,继续说了下去。
光帝闻言,面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让内侍接过状纸。
这状纸用血书写成,字字泣血,光帝大怒,立刻着人调查此事。
后来上面之事字字属实,陈家小儿子当即被下了狱,陈扶也被官降一级,他宫中的姐姐颖妃在乾明殿跪求三日才保下弟弟性命,从处斩改为流放三千里。
后来陈家想方设法把他救了回来,然而外人哪会惯着他,不仅断了一条腿,神志也已经有些不清。
陈家自此对水家怀恨在心。
水家只有一个女儿,水靳又将她保护得极好,从不出门,只听说早早就已经和余家嫡长子余至定了亲。
一日颖妃的妹妹入宫,说起女儿家心事。
颖妃才知道妹妹竟然喜欢余家的嫡长子,于是心生一计,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先是想方设法收买了大巫,然后由他在水余两家下聘之前,想办法和光帝提出让她进宫的事情。
谁也没想到光帝会突然询问什么长生之术,于是一切简直是水到渠成。
水家唯一的女儿被迫入宫,一生不能嫁人,只能守在那个观星台上日日祈福。
而她妹妹也能顺理成章抢了水家的亲,嫁给喜欢的人。
水家本就无子,现在唯一的女儿也不能成亲,可谓是断子绝孙绝了个干净。
然而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却发现光帝竟然会在观星台不管不顾强要了水沂映。
好在水沂映外有“圣女”之名,不能入宫为妃,连他们的孩子都只能为宫人之子。
但颖妃还是觉得气不过,本以为水家人就要死绝了,竟然莫名其妙又多了堂溪涧这个孽种。
更何况光帝对于水沂映太过上心,那么大年纪还天天往观星台跑,如果没有“圣女”之名的限制,颖妃毫不怀疑他会立刻把水沂映纳入后宫。
颖妃一开始以为光帝只是新奇,然而一年又一年过去,堂溪涧一点点长大,光帝对于水沂映的执着却未减半分。
这让颖妃不由产生了危机,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怕皇帝哪日来了兴致,不管不顾地把水沂映纳入后宫。
那么他们的谋划又有何意义
于是她和陈家再次设计。
陈父在外买通水家下人,
17,
告于陛下。
光帝想起曾经被血亲背叛之事,瞬间大怒,将水靳下狱。
颖妃则和五皇子生母景妃联合,派了人在宫内宫外散播“圣女”不洁的消息。
恰逢天下大旱,于是这谣言就像一把火瞬间点燃。
加上大巫在光帝病重时的一番言语,水沂映彻底没了翻身之地。
观星台的大火烧了三日。
那三日,有人悲自然也有人喜。
颖妃和景妃两家是姻亲,景妃娘家又无颖妃的实力,因此处处攀附。
颖妃那日特意请了她来吃酒,欣赏观星台烈火焚烧的风景。
“这次的事妹妹出了不少的力,尤其是你身边那个小太监,姓什么来着”
“李。”
“好,那我便赐他一个恩典,改日将他调到八大局。”
“那我就替他多谢姐姐恩典。”
“你我姐妹,何须多言。”
堂溪涧知道这些事后,只觉得身体里像是被人塞进去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可他怎么也发泄不出去。
他痛苦,叛逆。
可光帝从没来看过他一眼,每次都是让太傅或派太监来训斥。
直到十二岁那年的宫宴,他故意打碎了外族进贡的礼品。
光帝终于第一次看向了他,然而眼中却只有愤怒和厌恶。
他那么愤怒,仿佛他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堂溪涧以为他又会让人打自己,然而这次却没有。
他找人拖来了柳姑姑,说她教不好皇子,当年就不应该将堂溪涧交到她手里。
堂溪涧瞬间慌了,想要上前。
然而光帝却让侍卫按住他,然后当着他的面打了柳茹五十大板。
板子一声声落下,很快柳茹的身上便红了一片,她发不出声音,因此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板子一声声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明明没有打在他身上,他却比任何一次都痛。
“不要”
堂溪涧拼了命地挣扎,身旁的侍卫不知是跑了神还是故意放水,竟真被他挣开。
堂溪涧连忙跑过去扑到柳茹身上,光帝早已离开,因此没人阻止,于是堂溪涧生生挨下了剩余的板子。
等那些侍卫打完了板子,他浑身是血地爬起来想要扶起柳茹。
然而却怎么也扶不起来,堂溪涧低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没了呼吸。
光帝本就因水沂映的事心中有愧,经此一事,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将堂溪涧教好,更加不愿见他,于是将他扔到了最偏远的离桧宫。
至于其他的,也没有再过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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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溪涧睁开眼睛,入眼处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已经分不清是天还没亮,还是亮了又暗。
但无论是什么,如今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他还记得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副画面是自己死死抱着柳姑姑的尸体。
然而一旁的侍卫却要把她拖走,死去的宫女太监不能呆在宫里。
他们自然不会给她好好安葬,无非是卷一张破席子丢到乱葬岗里。
堂溪涧怎么会愿意柳姑姑落得如此下场,因此拼了命想要把她的尸体夺回去。
然而他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又刚挨了十几大板,哪里争得过他们。
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柳姑姑的尸体抬了出去。
柳姑姑的尸体彻底在他眼前消失的那一刻,堂溪涧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再次睁眼时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很冷,身上的被子又湿又潮,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身上的伤也没有处理,因此堂溪涧似乎还能感觉到有血一点点顺着伤口渗了出去。
他大概会死在这儿吧,堂溪涧有些厌倦地想。
反正这偌大的皇宫也没有人希望他活下去。
想到这儿,堂溪涧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杯温热的茶水突然递到他唇边。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喝过水,喉咙干得像是要裂开,因此这杯水就像是久旱逢甘霖。
他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连忙喝了起来。
一杯水很快喝尽,这时一道声音从身侧传来,“还要吗”
堂溪涧努力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这才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宫服的小太监。
小太监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手里握着茶杯,正望着他。
原本消沉的死意竟然因为一杯热茶而奇迹般地消退了下去,堂溪涧望着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小太监见状,连忙一杯杯给他倒起了茶。
这宫里冷冷清清,看起来连炭火也没有,堂溪涧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茶。
小太监和他从前见过的宫人都不同,没有什么尊卑的观念,对他不叫尊称,甚至还直接掀开他的被子查看他的伤口。
堂溪涧还没来得及发怒,就听他自顾自地说道:“怎么这么严重你这伤口得赶紧用药止血,再流下去你会死的。”
堂溪涧没力气去纠正他一句话里有多少的大不敬,只是厌倦地说道:“死就死吧。”
“那怎么行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消极都是些皮外伤,只要涂些药就好了。”
堂溪涧转头看向他,面前的少
年看起来还没他高。
因此小小年纪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显得有些可笑。
但堂溪涧并没有心思笑话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听那小太监继续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父母一定很伤心。”
堂溪涧听到这儿,终于有了几分反应。
他又想起了那场大火,他的母亲抱着他,手指几乎要陷进他的肉里。
哪怕当时年纪尚小,但他也能感觉她的不舍和伤心。
“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明明那个年纪根本记不住什么,然而那道声音却好像穿透了时间,重新钻进他的耳朵里。
“活下去。”
堂溪涧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握紧,是的,他要活下去。
凭什么作恶者可以享乐无忧而他的亲人却长埋地底
堂溪涧的心底突然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他不能死,他死了只会让他们得意,他必须活下去。
那小太监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然而堂溪涧已经听不见了。
他只是艰难地一点点转过身,伸手握住了小太监的衣袖,“救我。”
小太监愣了一下,把他的手放回了被子里,然后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吧。”
小太监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药和食物,在他的精心照顾下,堂溪涧很快便恢复好了身体。
重新回南书房那日,众皇子的脸上各有表情。
有幸灾乐祸,也有难以置信。
然而堂溪涧已经不在乎他们的神色和言语,只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开始上课。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过去。
堂溪涧知道了小太监的名字,祝卿梧。
他没想到小太监也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宫里的太监都叫什么小桌子,小凳子,堂溪涧不想叫他小卿子或小梧子,于是选了最后一个字,叫他阿梧。
小太监说他没礼貌,堂溪涧听得稀奇,如果是别的小太监肯定立刻下跪道谢,只有他的小太监如此特别。
小太监确实特别,从不给他行礼,也不叫他殿下,吃饭时还会带着那个傻乎乎的小宫女和他坐在一起。
无礼至极,却又无微不至。
功过相抵,所以堂溪涧便算了。
反正他在这皇宫中也不算什么正经的主子,他的小太监又何必那么正经。
开始时,堂溪涧只当他是一个没什么规矩的小太监,直到他生辰那日。
从前柳姑姑在还会为他煮一碗长寿面,而如今这偌大的皇宫,应该没人会再记得他的生日。
可是他没想到回到宫中时,小太监却为他精心准备了长寿面和一盘糕点。
离桧宫的日子艰难,因此堂溪涧知道这份糕点做成得有多不易。
而且
堂溪涧看着面前的牛乳糕,突然想起那日颖妃来看三皇子时亲手做了一盘
喂给三皇子吃。
堂溪涧知道颖妃是特意来表演给他看的,
,
也只有他的小太监一人而已。
祝卿梧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满脸兴奋地拍着手对他说:“殿下,生辰快乐”
不知为何,堂溪涧突然很想抱一抱他。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殿下”
小太监有些奇怪地叫道。
堂溪涧想,既然他如此有心,那么守不守规矩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于是他说道:“你不必总是唤我殿下。”
“那我叫你什么”
“像我唤你一样,你可以唤我阿涧。”
阿梧,阿涧。
他的生命好像因为小太监又生出了一个新的支点,终于不再是荒芜一片。
堂溪涧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读书习武,沉默地度过一年又一年。
终于,在他十四岁那年,经过余至和外祖众门生多年以来不懈的努力终于找到了证据,证明当年的一切皆是陈家一手酿成的惨案。
光帝知道自己错了,但为了帝王的脸面终究还是没有翻案,只是将水家的人从流放之地召回,并斥责了陈家,又冷落了颖妃几天。
但外祖和外祖母已经病逝,水家人丁寥落,再不复从前。
余至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结果,于是特意向光帝求了一个恩典,堂溪涧毕竟是水家嫡系唯一的后代,水靳在天之灵也定然希望他可以成才,所以想要请人教他骑射。
虽然宫中有专门教皇子骑射的外谙达,但多一个人也什么,于是光帝欣然同意。
堂溪涧再次见到余至时发现他的两鬓已是斑白。
他只比母亲大一岁,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为了水家的事多年奔走,竟已苍老至此。
“又长大了。”余家虽娶了陈家幼女,但两人成亲十年一直没有子女,听说最后是陈家那位小姐受不住,先提了和离。
而余至一直到今日也没有再成亲。
“余先生。”堂溪涧回道。
“这是袁最,今后他会教你骑射。”
余至话音刚落,就见袁最向他行了一礼。
堂溪涧一愣,立刻行了回去。
“六殿下应当不认得我,但我认得六殿下,当年在下的弟弟被陈家那个孽畜活活打死,家父申冤也遭不测,是您的外祖慷慨挺身才为我们袁家讨回了公道,以至于后来”
后来的结果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因此他也没有再说下去。
“我当年因体弱,一直寄养在寺庙里,并未入族谱,因此无人知道我与他们的关系,我如今是三品参将,殿下,我会一生护您,肝脑涂地。”
堂溪涧望着他们,再次为自己曾经想要轻生的想法而羞愧。
这
么多年,无论是余先生还是外祖当年的门生,如今的朝臣,皆不遗余力地帮助水家,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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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那年的猎场事件后,不知是这些年积攒的愧疚太多,还是当时太子和五皇子正如火如荼地争夺皇位,光帝需要有人压制他们,因此终于看见了他。
彼时边关外族来犯,陈太傅得了皇后的授意提议他领兵出关。
战场上瞬息万变,与死神并肩,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光帝难得有些犹豫,为他的安危考虑起来。
而堂溪涧干脆如他们所愿,自请出关。
光帝最终同意,任命他为副将,跟随袁最出关。
袁最此时已是将军,身经百战。
虽然是堂溪涧的骑射师父,但比起三皇子和太子,堂溪涧既无朝中势力,也无母家助力,况且战场上刀剑无眼,能不能保住命都不一定。
谁也没有想到堂溪涧会以十六岁的年纪退敌千里,深入敌营,俘虏了外族的首领。
光帝龙颜大悦,没想到他竟真的有领兵之才,就在皇帝早给他封赏的时候,他却自请留在塞外,一副只想老老实实当辅佐之臣的模样。
光帝更感愧疚,不知是不是年迈开始顾及亲情的缘故,堂溪涧出关的前一夜,竟突然单独召见了他。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光帝遣退众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涧儿,其实这么多年朕一直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
“别怨朕,这个位置会让人身不由己。”
堂溪涧看着不远处一身明黄色龙袍,头发花白的老者,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儿臣明白。”
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涧儿”光帝眼中的愧疚更甚,缓缓说道,“这些年一直将你挂在柳茹的名下,委屈你了,正好纳兰氏无子女,年纪也合适,从今以后,你就挂在她的名下吧,她身份尊贵,等你年岁再长,娶亲之后便封为亲王,这是”
光帝嘴唇颤抖,似乎很难将那个称呼说出口,“父皇现在唯一能给你的补偿了。”
堂溪涧神色依旧淡淡,“谢父皇。”
堂溪涧出去时,脑海中突然那日想起纳兰贵妃来找他时的话。
“六殿下刚立奇功,不趁热打铁,反而自请戍边,大节大义,令人称叹。”
“娘娘言重。”
“有大舍必谋大得,不知六殿下的得是什么”
“先君臣,后父子,臣之本分,无所谓得舍。”
“是吗看来殿下心中真无所怨,不怨水家流放,不怨你母亲葬身火海,不怨多年欺侮,不怨陛下”
堂溪涧闻言沉默了下去,只是挑眉看向她。
“可我有怨。”
“那娘娘所怨是什么”
“六殿下应当知道我怀过孕,是个男孩,本应是你的十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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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我宫中的花蕊中被人放了麝香,不过六个月,我便滑了胎,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怀过孕。”
“娘娘为何告知我这些辛秘”
纳兰贵妃仰头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笑道:“你之前于猎场救了陛下,如今又立下战功,却又不参与党政,只是一副尽心国事的做派,陛下定然对你愧疚,想必很快就要重新再论你的名分了,你的母亲早逝,而我无子,你我合作,最为合适,若他日”
纳兰贵妃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你无论是正生母名分还是追封,我都不会干涉。”
“那娘娘所求是什么呢”
“六殿下,若你他日登基,娶我纳兰家女子为后。”
堂溪涧闻言沉默了下来,意料之中的答案。
自古女子入宫便是为母家图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很公平的合作,但不知为何,堂溪涧还是犹豫了一瞬,他脑海中竟然浮现出阿梧穿嫁衣的身影。
真是荒谬。
“六殿下意下如何”
堂溪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当日害娘娘腹中孩子的是谁也是颖妃吗”
纳兰贵妃笑了笑,“无论是颖妃景妃还是皇后,她们都该死,这点我和殿下同求。”
堂溪涧在边关待了四年。
这四年里,三皇子和太子明争暗斗,各朝臣和皇子划分两派,分庭抗礼。
堂溪涧虽在边关,但余至如今已是文官之首,所以他偶尔也能得到一些消息。
太子身后有大皇子和四皇子,但大皇子是长子,虽表面归顺,心却不齐。
三皇子和五皇子是姻亲,五皇子自然助他,加上陈家助力,他们争得如火如荼。
光帝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内心已很是猜忌。
于是多番打压他们母族,一点点卸掉他们朝堂上的手臂,让他们可以继续斗,却不至于越过他的头上去。
直到建昌三十五年,光帝大寿那日,群臣共贺,天下同乐,却有人举报三皇子在府中行巫蛊之术。
光帝大怒,太子立刻带人前往,最后从三皇子的府中搜出两个被针扎的小人,后面赫然印着光帝和太子的生辰八字。
光帝震怒,当即将三皇子下狱,褫夺颖妃位分,关于冷宫。
陈家上下嫡系处以绞刑,其余流放三千里。
光帝因为这件事大病一场,太子不知是否得意太过,竟于在侍疾时在宫中强要了一个容貌昳丽的宫女,行秽乱之事。
光帝知晓此事后并未立刻作出处罚,而是秘召堂溪涧回京。
堂溪涧接到秘旨,却并未立刻出发赶往郢都。
直到太子发现光帝已经知晓所有的事情,于是突然发难,将朝中重臣和光帝困于乾明殿想要逼宫,他才神兵天降。
光帝拖着病体坐起身来,满是欣慰地望着他,“涧儿,
好孩子,你回来了,今日你有大功,是父皇对不起你,父皇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堂溪涧闻言,行至他身前,用龙床上明黄色的床幔一点点将剑上的血擦干。
“不必了父皇。”
堂溪涧说着,将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儿臣自己来取。”
“你你也”光帝惊惧不已,看着不远处跪了一地的人,连忙说道:“救驾来人救驾袁最救驾余至”
然而他们只是冷眼瞧着,谁也没动。
两人为文武官之首,他们没动,其他人自然更不敢动。
“爱妃”光帝看向一旁的纳兰贵妃,“你弟弟是禁军首领,快去传他救驾,快去你们若是救驾有功,朕封你为后。”
纳兰贵妃没有动作,只是笑吟吟地望着他。
“父皇,您找纳兰郎中令吗”堂溪涧说着,向右看了一眼,“他正守在殿外呢。”
光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纳兰辰的身影,旋即瞬间怒目圆睁,却又只能沉默了下去。
禁军,将军,宰辅,兵权皆在堂溪涧一人之手,光帝明白大势已去,只能低声询问,“你想要什么让朕退位”
堂溪涧摇了摇头,只是向前一步,站在光帝的病榻前,手下用力。
光帝的脖颈处瞬间渗出血来,“我只是想问问,你还记得我母亲吗”
光帝闻言,眸色微动,眼中似有什么闪过,随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堂溪涧没有固执地等他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她的冤屈吗”
“你知道水家的冤屈吗”
“朕”光帝只说了一个字便像是被人堵住了喉咙,猛地咳嗽了起来。
“哦,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堂溪涧说着,手下一点点用力。
刀剑割破血肉,鲜血瞬间淌了出来。
“堂溪涧你是要弑父吗”原本跪着的刘老太傅站起身来,“你怎敢弑君弑父,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堂溪涧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看向他。
刘老太傅看着他,眼中依旧满是厌恶。
堂溪涧不明白,同样都是他的学生,为何刘老太傅独独厌恶自己
但他已经没兴趣知道了,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刘老太傅,像很多年前众位皇子围着他问名字的含义时一样对着他问道:“太傅,涧是何意”
刘老太傅仿佛也想起了这一幕,神色冰冷,义正言辞道:“山间沟渠你虽如今记在纳兰贵妃名下,但宫中谁人不知你是那妖女之子,你也配为一国之君你如此卑贱之人,也配为一国之君”
“哈哈哈哈哈哈哈”刘老太傅说着,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大凉要完了”
“陛下,大势已去,我大凉要完了但你不要得意,我宁死也不为新朝臣子,堂溪涧,你无君无父,不得好死”
说完,刘老太傅便猛地向旁边的柱子撞去。
只听一声巨响,刘老
太傅的身体便软了下去。
光帝似乎终于被刘老太傅的死而激起了年轻时的几分血气。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直视着提剑向他走过来的堂溪涧。
“你杀不了朕。”光帝说着,
慢慢站起身来,“若是必要,太子和老三都会杀了朕,但你不会,你的心终究还是不够狠。”
堂溪涧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是朕对不住你和你的母亲,对不起水家,朕驾崩以后,你便为水家翻案吧。”
堂溪涧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便见光帝猛地抬起他的剑,然后上前一步。
“噗嗤”一声,剑身没过。
堂溪涧下意识想要把剑收回去,然而光帝却紧紧握住了他的剑。
光帝的唇角渗出一丝血迹,却还是努力开口说道:“朕知道你接下来会做什么,逼朕退位,然后移居别宫,幽禁至死,罢了,还是简单些吧。”
“就当这是朕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些年朕一直没敢看过你,你和你的母亲太像了,如今终于能好好看看了。”
光帝说着,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脸。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但他还是努力握着堂溪涧的剑,坐回了床上,维护了他最后一丝尊严。
“朕亲自去向她还有水家告罪,大凉”
光帝的话还没说完,头便垂了下去。
一旁的掌印太监大恸,连忙跪下,一边痛哭一边高喊,“陛下殡天传位六皇子”
登基那日,堂溪涧坐于高台之上,群臣跪拜。
他踩着无数人的骨血终于坐到了这个位置上来。
曾经那些人欠下的债都将由他一笔笔收回来。
他将那些人一个个杀掉,一个个折磨,皇宫内充满血腥,可他竟也没有觉得多畅快。
堂溪涧洗着手上的血,又想起了他的小太监。
这些日子为了保护他,也为了不让他看见这些脏污的血,堂溪涧派人封了离桧宫。
他不想阿梧看见他满是鲜血的这一面。
可如今堂溪涧却想见他,似乎只要见到他才能心安。
可是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小太监没有问他,一开口就是在给别人求情。
“你当年得以出关领兵,是陈太师力荐。”
堂溪涧没有回答,只是想:“错了,他只是得了皇后的授意,希望我死在边关。”
“颖太妃已经被废,关在冷宫,为何还要痛过下杀手”
堂溪涧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当年的事太长,更何况他也不想小太监沾染。
他的小太监和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一样,他的心干干净净,怎么会理解那些脏事
只要再等等,等他为水家翻了案,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到那时,或许阿梧会理解他做的这一切。
堂溪涧依旧按着自己的步子挨个清算。
他知道有些人阿梧在乎。
所以让李公公死于“急病”,对于小豆子他也留了情。
这些年小豆子对离桧宫和祝卿梧的感情不是假的,但为五皇子传递过的消息也是真的。
五皇子是三皇子的人,装得温文尔雅,不过是一丘之貉。
更何况五皇子的生母景妃和颖妃一起对他的母亲做过恶。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他可以放过小豆子,他死了,阿梧会伤心的。
于是他让人安置好小豆子的家人,又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自行出宫。
可是他没想到小豆子会去求阿梧,更没想到小豆子会和五皇子一起去死。
海恩进来通传这件事时堂溪涧正在写字。
海恩说:“陛下,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堂溪涧愣神了片刻,不知为何,他竟想到了他的小太监。
若是今日兵败,诏狱中死的是他。
他的阿梧又会怎么做
堂溪涧回过神时才发现宣纸上不知何时滴了一点墨,晕开一片墨痕。
“罢了。”堂溪涧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那就将他们葬在一起吧。”
他知道阿梧知道小豆子的事一定会伤心,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想要出宫。
更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总是傻乎乎的小宫女竟会以自己的命去帮他。
差一点堂溪涧就被他们真的骗了过去。
当他看到离桧宫的大火时,他又想起了四岁时观星台上的场景。
那场大火夺去了他的母亲,而这一场又要夺去他的阿梧。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堂溪涧便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拽了出去。
于是他疯了一样想要冲进去,但周围的所有人却都拦着他。
直到许久他才挣脱了那些束缚,然而火烧的太大,只剩下了一具被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堂溪涧抱着尸体在乾明殿枯坐了三日,还是觉得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阿梧怎么会这么狠心
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
直到第三日,纳兰太后来见他,名为关心他的身体,实则笑话他。
“皇帝真是关心则乱,平日里那么爱重的宦官,竟连是不是他的尸体都分不清。”
堂溪涧望着她,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尸体愣了片刻,终于说出了三日里以来的第一句话,“海恩,传仵作。”
这果然不是阿梧的尸体,是一个女子的。
堂溪涧瞬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间气血翻涌,几乎站不稳身体。
太后及时扶住他,笑意盈盈,“皇帝还未娶亲,一定要注意身体。”
堂溪涧挤出一个笑,“多谢母后关心。”
堂溪涧就知道她来不会仅仅是关心自己。
当年因母子的名分和她弟弟手中的禁军,堂溪涧才和她达成合作。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允许自己为水翻案,重论生母的名分,助自己登基,自然是要收取报酬的。
但若是他真娶了纳兰家的女子,纳兰家有太后,皇后,还会生下继承大统的孩子,那他的江山岂不是到了纳兰家的手里。
因此登基后堂溪涧一直拖着这件事。
他知道纳兰太后对此很不满,但如今已不需要她的助力,她也奈何不了自己。
只是她弟弟手里还握着禁军,堂溪涧还不能撕破脸而已。
这种时刻,比的就是耐心,以及不留破绽给对方留下把柄。
祝卿梧是他唯一的软肋。
因此他只能逼着自己对他疏离。
他知道太后总是有意无意地试探,于是他对那些提议给予阿梧封赏的大臣一律回道:“不过是一个宦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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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太后继续问道。
“国丧未过,国丧内禁止一切嫁娶事宜,母后不会不知。”
“哀家自然知晓,那就等国丧之后吧。”
“最近边关不平,儿臣”
堂溪涧的话还未说完,太后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皇帝,你得快点把那个小太监找回来了。”
堂溪涧闻言抬头看向她。
然后就见太后神色未变,依旧满是笑意,“他的身体是不是越来越差了秦太医难道什么都没有诊出来吗”
堂溪涧这才想起,秦太医确实说过阿梧除了气血亏欠,忧思成疾外体内似乎还有中毒的痕迹。
但这毒着实厉害,他怎么也探查不清。
堂溪涧本还在暗中排查,没想到太后竟会直接承认。
“皇帝别用这种眼神看着哀家,你我毕竟是母子,哀家自然不会把事做绝,只要皇帝老老实实遵守承诺,你与若儿成亲那日,哀家自然会把解药给你,当做你们的贺礼。只是你要快,那毒隔三差五就要喂些解药,从前他在离桧宫时哀家还能一直派人小心护着,但如今天大地大,十日之内若是没有解药,那哀家也没办法了。”
纳兰太后说着,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却又突然停下,转头看了他一眼。
“皇帝,你好自为之吧。”
堂溪涧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拳头一点点握紧。
若是从前他或许还会放过纳兰家,但从她给祝卿梧下药的那一刻,就只能不死不休了。
“海恩。”堂溪涧走到桌前,拿起毛笔,一点点画下祝卿梧的画像。
“去诏狱要两具尸体,一男一女,悬于城墙上,然后把这张画像散出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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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溪涧在皇宫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他的消息。
堂溪涧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海恩,他怎么样了”堂溪涧想要去看他,却又觉得这件事不该就这么轻轻掀过去,纵得他没了规矩。
“祝公公晕过去了。”海恩回道。
堂溪涧闻言,终究还是坐不下去,起身向外走去。
跨出大门的时候,堂溪涧想自己是不是太纵着他了。
可随即又想,纵就纵了。
毕竟这偌大的皇宫里,也只有他是堂溪涧的心安之地。
堂溪涧终究还是忍到了成亲那日。
奉茶时,纳兰太后望着他,心满意足地在他的手里放了一个红瓶。
堂溪涧冷冷地冲她露出一个笑,拿到解药便向乾明殿走去。
身后的海恩满头大汗地追着他,说:“陛下,这不合规矩。”
但堂溪涧已经听不进去,只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转头问他,“阿梧呢”
海恩愣了一下,回道:“奴才不知。”
堂溪涧找了很久,才在观星台上找到了他。
他轻飘飘地站在护墙上,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落下。
“阿梧”堂溪涧急忙叫道,想要上前,却又怕吓坏了他。
“不是阿梧。”
小太监听见了他的声音,转头看向他。
突然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我叫祝卿梧。”
说完还冲他笑了一下。
堂溪涧从未觉得一颗心跳得如此快过,他想说:“好,叫什么都好,只要你下来。”
然而他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站在那里轻轻晃晃,看起来就像一片枯叶,就要飘走了。
堂溪涧望着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要失去他了。
哪怕在战场上刀剑插进他身体时,堂溪涧都没有这一刻如此害怕。
“阿梧回来我放你出宫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堂溪涧声嘶力竭,他什么都不要了,可是阿梧也同样什么都不要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梧冲他笑了笑,继续向后退去。
“堂溪涧,我不要你了。”
接着,他便像一片轻飘飘的枯叶,就这么落了下去。
周围的惊呼声一片接着一片,堂溪涧手里握着的瓷瓶就这么掉了下去,碎成了无数碎片,掉出一粒粒药丸。
他费尽心思得来的东西,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仿佛被人硬生生撕开成了两半,也从未这么轻过,所有的执念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整个人也跟着一并散去。
堂溪涧有些艰难地抬步向前走去,短短几步路却好像走了一生,他从未发现,原来走路也会这么费力。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刚
登基时。
因为母亲的事,
他讨厌极了迷信与巫蛊。
于是他第一件事就是将大巫绑至观星台,
让他在当年母亲饱受煎熬的地方遭受一遍她的痛苦。
堂溪涧本不信这些的,但他在行刑之前还是让大巫算了最后一卦。
堂溪涧说得隐晦,只说了一个,“他”
大巫却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笑了。
堂溪涧也觉得自己可笑,谁会找自己马上要杀的人算卦。
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行刑。
大巫身上的肉一片片被切下,他却笑得更狠。
高喊:“陛下,你永远得不到你希望的你会失去他你永远不会得偿所愿的”
一般凌迟先割破喉结,让犯人发不出声。
然而堂溪涧却没有,而是听他喊了三天,“你永远不会得偿所愿”
直到大巫还剩最后一口气时,堂溪涧拿过一把刀,亲自把它插进了大巫的心脏。
然后对着大巫说道:“他会永远在朕身边。”
没想到竟被他说中了。
恍惚间,堂溪涧已经走到了护墙边。
观星台太高,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抬起头来,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一起坐在离桧宫的屋顶看星星。
阿梧喝醉后突然和他说:“我想回家了。”
“你的家不在这里吗”
“当然不在,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堂溪涧闻言沉默了下来,没有告诉他,“可是对我来说,有阿梧的地方就是家。”
阿梧不在了,他也没有家了。
所有的仇恨、执念、痛苦与失去他相比,原来都是如此不值一提的事情。
“陛下”
身后传来阵阵惊呼,然而堂溪涧已经顾不上了。
他只是闭上眼睛,随他一起跳了下去。
风从耳边穿过,堂溪涧一生不信鬼神之说。
可这一刻他想的却是,若真有奈何就好了。
阿梧还能等等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