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似乎来的更早了些,刚到十一月,郢都便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冬日里花房的工作清闲了许多,祝卿梧本也不是爱热闹的性子,这下更不愿出门了。
日日缩在花房看书写字,等到傍晚就和小五他们一起用炭火煨芋头吃。
其他人对于祝卿梧能认那么多字都很惊讶,于是纷纷求着他也教教他们认字。
祝卿梧自然愿意,每日又加上这一项,日子也过得更加充实。
这日祝卿梧正坐在炭火旁烤火,突然听见外面远远传来一声声,“小六”
祝卿梧回过头,然后就见大门被人打开,一阵冷风和小五同时跑了进来。
炭火被吹得一晃,小五见状,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赶紧把门关上。
祝卿梧咳嗽了一下,起身帮他一起拍打起来,“雪下的这么大了。”
“是啊,厚的地方都有一尺深了,根本扫不过来,还好我们是花房的,这么冷的天不用去御道上扫雪。”
小五说着,在炭火边坐下,连忙烤了烤冻得通红的手指。
祝卿梧也在他旁边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
然而小五却没来得及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他,“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祝卿梧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竟是一小袋生栗子。
“你从哪里弄来的”
“御膳房要来的,放到炭火里煨一下就能吃了。”
旁边的小四一听,连忙跑了过来,“我也要吃。”
“你吃什么吃,就那么几个,小六都还不够吃呢。”
小四听得直撇嘴,“看你小气的样子,你干嘛只对小六好啊”
“他最小,有好吃的当然要先给他了。”小五理直气壮地说道。
祝卿梧在一旁看着,屋子里不算暖和,但他心里却暖洋洋的。
无论是从前在孤儿院,还是上一世在离桧宫,他一直都是充当照顾者的角色。
而今却被别人照顾着,感觉确实不错。
不过他心理年龄加起来比他们大的多,自然不会真要他们照顾。
因此只小小贪恋了一下这片刻的温暖,便抓了一把栗子递给了小四,“大家一起吃吧。”
小五见状“欸”了一声,终究还是妥协道:“算了,吃吧吃吧,我下次去了御膳房再多要几个。”
小四得了栗子也很开心,全部埋到了炭火里,道:“我只吃一个,剩下的给老大他们留着。”
正说着,老大他们也回来了。
“你们烤什么呢这么香”老大问道。
“洋芋和栗子。”
“哪来的栗子”老三问道。
“小五去御膳房要的。”
“可以呀。”老三说着,走过来摸了摸小五的头。
小五被冻得一抖,连忙甩开他的手,“冷死了,别摸我。”
“就摸,就摸。”
老三说着,直接把手伸进了他的后脖子里。
“你神经病啊”
他们这么一闹,屋子里瞬间热闹了起来,虽只有一盆炭火,但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对了小六。”老二走过来说道,“明日你挑一盆上好的象牙红送到离桧宫去。”
“离桧宫”祝卿梧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瞬间落了下去。
“嗯,明日是六皇子的生辰,陛下没空过去,所以特意吩咐花房送一盆象牙红当作贺礼。”
祝卿梧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最近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忘了堂溪涧的生辰。
阴历九月二十五,立冬。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雪,今年的雪还比往年更早了些。
“阿梧,想什么呢”小五已经和老三闹完坐了回来。
“没什么。”祝卿梧摇了摇头,反正只是送盆花,到时候交给玉珠就好了,又不一定非要和堂溪涧见面。
更何况一会儿烤好的栗子还能给玉珠捎上一些。
第二日。
祝卿梧一早便去暖房选了一盆象牙红,抱着向离桧宫走去。
这场雪从昨日起就未停歇,飘飘洒洒,各宫的屋檐和御道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祝卿梧踩着积雪有些艰难地向前走着,手指露在外面已经冻得通红,却又不敢走得太快,怕摔碎了怀里的象牙红。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等他走到离桧宫,后背竟已渗出一层薄薄的汗,风一吹,反而更冷。
祝卿梧没有进去,只是让宫门口的小太监去叫玉珠出来。
今日除了送花,昨日烤好的栗子他也没吃,全都给玉珠带了过来。
门口的小太监一听他是花房来的,脸上立刻堆起笑来,对他说了句,“您且稍等。”
便转头去叫玉珠来。
祝卿梧则抱了花在门口等着。
今日的离桧宫和往日不同,门口挂着红色的彩挂,映着漫天的雪景,看起来很是喜庆。
里面的宫女太监忙忙碌碌,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一派和乐热闹的场景。
不难看出,无论是堂溪涧还是离桧宫都已和往日不同。
祝卿梧正看得入神,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
他回过头去,然后就见一身金色蟒袍的三皇子正向这边走来,旁边还跟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的五皇子。
他们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两排的太监,每个太监手里都捧着用红布包裹着的贺礼。
祝卿梧一看见他就觉得晦气,原本不想进离桧宫,只想在门口吧东西交给玉珠便走。
如今看来不得不进去。
然而就在他抬步想进离桧宫先避避这个瘟神的时候,却听身后慢悠悠的传来了三皇子的声音,“站住。”
祝卿梧闻言,只能停下脚步。
“小太监,又是你。”说话
间,三皇子已经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他那不怀好意的笑,继续说道,“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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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离得太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间,然而祝卿梧却只觉得后背发凉,一片森然。
就像是被一条毒蟒扼住了喉咙,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它尖锐的毒牙下,随时都会被咬上一口。
祝卿梧连忙低下头,试图和他拉开一些距离,“奴才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三皇子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了下去,声音愈加森冷,“那条鱼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还下着雪,祝卿梧却已经被逼出了汗来。
心中又气又无奈,他真的不知道。
“奴才真的不知。”
“啧。”三皇子没得到满意的答案,神色逐渐不耐。
“奴才”祝卿梧刚想开口告退。
三皇子便打断了他的话,愠声道:“不知死活的狗奴才。”
祝卿梧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便是一空。
接着,便是一道清脆的碎裂声传来。
祝卿梧低下头,然后就见自己怀里的象牙红已经摔到了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三皇子怒喝道:“狗奴才,父皇今日特意赏六弟的寿礼你也敢随意打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祝卿梧愕然地抬头向他看去,然后就见他脸上带着冷森森的笑,满怀恶意地说道:“还不快跪下谢罪。”
地上是冻了一夜的青砖和还未化去的雪,以及刚刚摔碎的瓷片。
若是这么跪下去,肯定会立刻见血。
先不说这盆花明明是三皇子刚才亲手推下去的,就说这象牙红又不是只有一盆,这盆碎了他还能立刻再去花房搬一盆。
但三皇子明显就是要折磨他,自然不会给他补救的机会。
果然,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三皇子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不跪那本宫找人帮你。”
祝卿梧知道他身旁的太监出手自己只会更惨,于是终究还是妥协,直直向下跪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却从旁边伸出来扶住了他。
祝卿梧和三皇子同时转过头,然后就见堂溪涧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他今日一身暗红色的九蟒金缘吉服,看起来华贵至极,一边不动声色地将祝卿梧扶起,一边对三皇子笑道:“不知三哥会来,迎接得迟了,三哥莫怪。”
“怎么会。”三皇子也露出一个带着假意的笑,“六弟这不是来的正合适。”
三皇子说着,踢了踢脚下碎了的瓷片,
故意弄出声音来,“这可是父皇送你的寿礼,就这么被他打碎了,我只罚他跪一跪,六弟都要护着吗”
“哪里谈的上什么护着不护着,只是臣弟今日生辰,不宜见血,改日再罚他来离桧宫前跪着也是一样的。”
“呵。”三皇子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转了转,突然阴阳起来,“六弟真是宽宏大量,我记得这小太监当初可不愿意来你的离桧宫,自己找人调到了花房,这种背主的东西六弟竟然没打死,这样的胸襟气魄,本宫可真是佩服。”
六皇子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毕竟祝卿梧背叛的是堂溪涧,今日摔的也是堂溪涧的寿礼。
他一副不计较的样子,三皇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冷笑一声,抬步向离桧宫走去,“算了,今日六弟生辰,何必为一个下贱的东西生气。”
“下贱”两个字一出,三皇子瞬间觉得周围气压一低。
原本神色平淡的堂溪涧眼神一冷,突然变的凌厉,但也只是一瞬,便又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
只是伸出手说道:“皇兄请进。”
三皇子看着他,强压下心头那一闪而过的不适。
应当只是他多心。
等他们都进去后,祝卿梧这才蹲下身去开始收拾起这满地的狼藉。
刚捡起一片碎瓷,就见玉珠从里面跑了出来,蹲在旁边和他一起收拾了起来,“祝哥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祝卿梧看见她满脸担心的模样,问道,“刚把是你去找的六皇子吗”
“嗯。”玉珠点了点头,“我一出来就见三皇子在为难你,就赶紧去找六殿下了。”
祝卿梧闻言看着地上一地狼籍的花,叹了口气,“我一会儿重新送一盆来吧。”
“祝哥哥。”玉珠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向里看去,“之前因为六殿下救了三皇子,颖妃娘娘特意让他来给六殿下祝寿,但他们并不算亲厚,估计一会儿就出来了,你还是先走吧,省的他又为难你,这里交给我收拾吧。”
祝卿梧一想也是,以三皇子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说不定又要生事。
于是起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一小包栗子递给了玉珠。
“这是什么”
“栗子。”
“栗子”玉珠惊喜地打开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收到了怀里,“谢谢祝哥哥。”
祝卿梧闻言摸了摸她的头,“那你一会儿替我向六殿下告个罪,我明日再重新送一盆象牙红过来。”
“好。”玉珠点了点头,“我会转告给六殿下的。”
祝卿梧这才放心离开。
因为这一次的事,祝卿梧之后的日子里几乎日日都缩在花房,轻易不肯外出。
生怕再碰到三皇子。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还有法律可依,能和他讲道理。
但这里是大凉,他和三皇子身份悬殊,他动动嘴皮子就能捏死自己,祝卿梧只能避其锋芒才能继续活下去。
祝卿梧就这么一直躲到了除夕。
除夕之后便是新年,因此今夜的皇宫格外热闹。
先是文武百官入宫庆贺新年,又是设宴款待宗亲,吃酒团圆,最后还有宫内只有后妃和皇子公主出席的家宴。
恰逢今日也是光帝的生辰,因此今年的宴会也更隆重了些。
皇后早早就吩咐花房备好了许多石斛兰送去。
石斛兰秉性刚强、祥和可亲,被誉为父亲之花,代表了众位皇子公主的心意,最适合摆在今日。1
宴席之上,光帝见到此花,果然龙颜大悦,一一称赞了各位皇子。
各位皇子除了年纪太小的,其余的闻言纷纷站起身来举杯敬酒,说一些恭贺祝寿之词,引得光帝更加开怀。
就在这时,颖妃突然举杯提议让众位皇子以石斛兰为题,各做一首祝寿诗。
这个主意既考校了各位皇子的功课,又能让宴会更加热闹起来,于是光帝欣然采纳了她的提议。
目光在众皇子身上转了一圈,突然道:“那就从太子开始吧。”
太子闻言,连忙站起身来。
太子排行老二,是光帝唯一的嫡子,从小便被寄予厚望。
只是比起其他皇子,他的资质只算平庸,因此起身想了半天,才勉强作出了一句。
“石斛深山上壁崖嗯,清风”
2
听到这儿,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脸色微沉,光帝脸上的笑意也退去了些许,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看来太子的诗书功夫还需长进。”
“是,父皇。”太子连忙低头应道,满脸愧疚的神情。
光帝没再看他,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正准备继续叫大皇子,三皇子却突然举着酒杯站起身来说道:“父皇,儿臣来作一首吧。”
“好。”光帝见状,立刻笑了起来,“瑜儿来。”
三皇子先给光帝敬了杯酒,这才悠游道:“云山雾岭珍黄草,雪谷霜溪罕马鞭。石斛丛丛酬翠木,金钗簇簇慰蓝天”3
三皇子声音阵阵,诗又极佳,因此话音刚落便引得一片掌声。
颖妃满是欣慰地看了三皇子一眼,又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脸上笑容淡淡,没有言声。
接下来的五皇子和六皇子的诗都作得一般,因此三皇子可谓风头最后盛,光帝还特意给了赏赐。
接下来便是各种歌舞表演,因为今夜要守岁,所以宴会结束得会晚些。
祝卿梧没再继续待下去,领了赏赐便离开了大殿。
夜色深重,外面还在下着雪,祝卿梧刚一出来便被外面的寒意激得打了个冷颤。
只能缩了缩脖子快步向花房走去。
刚走了不远就见小五提了灯站在路边,祝卿梧见状连忙走过去问道:“小五,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
今夜除夕守岁,
就剩你还没回来。”
小五说着,把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了他。
祝卿梧接过,这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一些。
“今日家宴,我们守在旁边不能随意走动,还是掌事太监亲自过来说让我们散了,我才敢走。”
“事关陛下,总是这样。”小五习以为常道。
说着,小五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有吗”祝卿梧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冰了些,也觉察不出什么异样来。
小五见状摸了一下他的手,立刻惊讶道:“都捂着汤婆子了怎么还这么凉”
说着拉着他大步向前走,“快回去吧,别冻病了。”
回去时吴公公他们已经备好了饭菜正等着他们。
房间里的炭火今日烧得格外旺,祝卿梧一会儿便缓了过来。
“快过来坐吧,就等你们俩了。”
“来了来了。”小五拉着祝卿梧跑过去坐下。
吴公公笑意盈盈,拿出了一壶酒来,“今年是我们大家一起在花房度过的第一年,我们还会一起度过很多年,希望在新的一年,你们都越来越好。”
听了吴公公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小五率先起来给大家都倒了酒,倒到祝卿梧时他有些犹豫,问道:“小六你能喝吗”
“可以。”
“这是果酒,小六喝点没问题。”老三说道。
“不是,我是看他刚才脸色不太好,怕他不能渴酒。”
“估计是冻的,喝点酒反而暖和,倒吧。”老三继续撺掇道。
小五闻言还有些犹豫,祝卿梧不想大家扫兴,更何况回来之后就好多了,于是也跟着说道:“没事儿,我能喝的。”
小五这才给他倒了一杯,“就一杯,不舒服要说啊。”
“放心吧。”祝卿梧信誓旦旦道。
谁知刚说完第二天就打了脸。
这一晚祝卿梧睡得昏昏沉沉,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沉得厉害,早上鸡叫了几遍也睁不开眼。
最后还是小五洗漱完来叫他才发现了不对劲,“小六,你怎么了”
祝卿梧艰难地睁开眼皮,只觉得额头滚烫,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
“难受。”祝卿梧道。
小五闻言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即立刻说道:“这么烫,你发烧了。”
祝卿梧体质本就不好,一经病,连答话的力气都没有。
小五见状就跑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去告诉吴公公。
宫里没有太监治病的地方,因此一般的小病都是先硬抗。
所以吴公公知道后立刻给他放了几天的假让他好好休息。
然而祝卿梧只觉得越睡越难受,烧一连几天都没有退下去。
小五担心他,去御药房给他抓了几副药。
然而不知是不是
不对症的缘故,虽然汤汤水水喝了不少,祝卿梧却依旧没有好转。
这日祝卿梧迷迷糊糊睡着,突然听见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哭。
祝卿梧一睁眼,发现竟然是玉珠。
“哭什么”
祝卿梧的嗓子哑得厉害,颇为无奈地挤出了一个笑,“只是有些发烧,过几日就好了。”
“小五都说你病好些日子了,怪不得这些日子总不见你。”
祝卿梧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努力伸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她,“别怕,已经快好了。”
玉珠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连忙擦了擦眼泪,点头应道:“嗯。”
“祝哥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等你好了要吃啊。”
“知道了,快回去吧,别把病气过给你。”
“好,那我过几日再来看你。”玉珠说着,依依不舍地走了。
祝卿梧爬起来喝了一口茶,抬手摸了摸额头,依旧是低烧。
他想起那日自己也没做什么,只是送了一次花,回来时吹了些夜风就病成了这样,不禁有些感慨,他的身体怎么越来越差了。
这日祝卿梧正睡得昏沉,突然感觉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接着一阵低低的交谈声传来。
“不仅是风寒,还有些肺炎,再烧下去只会更严重,老臣开个方子先煎了药来试试”
祝卿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竟坐着一个太医模样的人在给自己把脉。
而太医的旁边竟站着堂溪涧。
眼前的一切太过迷幻,因此祝卿梧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直到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要什么还是哪里难受”
祝卿梧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道:“六殿下”
太医见状已经去旁边写了药方递给了堂溪涧,然后自己退了出去。
大门开合间有风漏了进来,祝卿梧不禁咳嗽了起来。
堂溪涧见状,连忙从旁边的桌子上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祝卿梧坐起身来接过,慢慢喝下。
温热的茶水让他哄燥的五脏六腑慢慢熨帖了下来。
待平复了一下,祝卿梧这才继续问道:“殿下怎么会在这儿”
堂溪涧闻言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指间的药方,像是在压抑些什么。
“玉珠说你病了,求我找太医帮你看看。”
这个理由确实合情合理,但祝卿梧确实没想到玉珠能请得了堂溪涧。
“多谢殿下,其实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
“不必谢,你也救过我。”
祝卿梧听到这儿,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当初离桧宫的事。
虽然这次欠了堂溪涧的人情,但祝卿梧依旧不想和他牵扯太多,于是道:“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您是主子,换成任何一个奴才都会救你的。”
祝卿梧觉得自己过得合情合理,然而不知为何,堂溪涧听完却突然怔了片刻。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出声,周围安静得可以听见外面的风雪和屋内炭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这样的气氛让祝卿梧有些受不住。
又想到堂溪涧今日毕竟也是好意替自己请了太医来,祝卿梧也不想疏离太过,因此正想补救两句。
然而堂溪涧却先一步开了口,“若那日不是我,你也会救吗”
祝卿梧闻言抬起头来,不知是不是灯火太过昏暗,他竟在堂溪涧眼中看到了难过。
祝卿梧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又想知道些什么。
只是随着本心回道:“会,无论是谁,奴才都会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