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大婚非比寻常,因此流程极为繁琐,阖宫上下提前许久便开始忙碌。
因为婚礼中有许多流程会涉及母族,所以堂溪涧特意下令寻找了祝卿梧的家人,想要授予官职,提拔他的家族,为祝卿梧改换身份,这样日后也不会再有人拿他的出身说事。
然而却没想到祝卿梧入宫后不久他们便全部死于灾祸。
堂溪涧怕他难过,因此并没有告诉他,而是退而求其次,将他记在余至的名下,名为义子,并写入余家族谱。
余至是朝中一品大员,天子老师,余家又世家大族,因此祝卿梧的身份立刻水涨船高,今非昔比,再无人敢置喙什么。
纳采问名后,堂溪涧便以黄金万两下聘,虽然大家都知道祝卿梧是堂溪涧心尖上的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立他为君后,但这样阔绰的手笔还是令人侧目。
虽然祝卿梧是男子,但堂溪涧一个环节也没有落下。
纳采纳征,问期奉迎,按部就班,逐步就绪。
虽然大家都知道祝卿梧只是借余家之名,但堂溪涧还是赐了余家全族百桌纳采宴,并按皇后礼制又送来纳征礼,给足了祝卿梧体面。
接着便是册立礼,正式将皇后册书册宝交给祝卿梧。
然后便是大婚那日。
因为是从余家出嫁,所以自余家至皇宫的那条路上铺满了红毯,街路两侧全部挂满了红绸彩灯,沿途摆满了喜糖,天下同庆。
按照惯例会有奉迎使迎接祝卿梧入宫,然而大婚那日,堂溪涧却并未派使臣,而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御龙喜服,头戴冠冕,骑马亲迎。
婚礼上的一切都预演过千百遍,因此婚那日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然而不知为何,祝卿梧还是觉得混乱。
他穿着嫁衣,盖着盖头,眼前红彤彤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各色声音不绝于耳,来往的人那么多,让他觉得慌乱。
直到一双熟悉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祝卿梧才觉得自己犹如漂泊在海上的船,终于看见了港湾,于是连忙握住了堂溪涧手。
堂溪涧的手和他完全不同,因为常年骑马握剑,布满了薄茧,然而握住那一刻,祝卿梧却只觉得心安。
“阿涧。”祝卿梧隔着盖头小声叫他。
此时外面乐声掺杂着人声很吵,然而堂溪涧还是听见了。
“别怕。”堂溪涧握了握他的手,牵着他向外走去,低声安抚道:“我在呢。”
天子迎亲,因此这一路上围满了人,祝卿梧坐在花轿中,听着外面的声音。
他有些害怕听见一些不好的声音,然而并没有,一路上听到的全是祝福之语。
祝卿梧这才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一路回到皇宫,祝卿梧被堂溪涧牵到乾明殿内,在婚床上坐下。
因为大婚的缘故,乾明殿内也焕然一新,入目皆是红色,格外喜庆。
祝卿梧戴着盖头,视线内
的距离很短,只能看到一小片铺着红色地毯的地面。
他以为屋内只有他和堂溪涧,因此乖巧地向南而坐,等着进行下一步。
他知道接下来便是等堂溪涧掀起盖头行合卺礼,然而等盖头真的掀开,却发现屋内竟然站满了人。
不仅有宫人,还有玉珠,小张公公,九皇子,小五和花房的众人,甚至还有许久未见的齐三。
祝卿梧瞬间睁大了眼睛,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
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能不来。”齐三第一个说道。
九皇子也跑了过来,满脸开心地抱着他说道:“阿梧,你今天真好看。”
然而刚一说完,便被堂溪涧揪着领子提开,“没大没小,叫皇嫂。”
九皇子撇了撇嘴,冲堂溪涧做了个鬼脸。
大家瞬间笑了起来。
因为时辰有规定,一旁的喜官赶忙上前,让堂溪涧在祝卿梧身旁坐下。
然后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金钱彩果,轻轻撒在了他们身上。
一边撒一边朗声祝福道:“一撒荣华和富贵,二撒金玉又满堂,三撒龙凤配呈祥,四撒四合同春长,五撒夫妻同偕老,六撒六六大吉祥”1
虽然都是最朴实无华的话语,却包含着最真诚的祝福之意。
祝卿梧从小孤单,因此活了这么多世也并没有多羡慕婚姻。
从前看到电视上新人总是会在婚礼上哭泣,他并不理解。
直到今日这一切真切地发生在了他身上。
身侧是此生最爱的人,面前是亲朋好友,他们怀着最美好的祝福今日专程为你而来,只为亲眼见证你的幸福。
祝卿梧也有些控制不住。
堂溪涧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连忙转过头来,祝卿梧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眼眶也红了。
“我终于娶到你了。”堂溪涧说着,抬手温柔地抹了抹祝卿梧的眼角,“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嗯。”祝卿梧点了点头,冲他露出一个笑来。
接下来便是同饮合卺酒。
“合卺酒,锦帐情缱绻,月圆花好。”2
一旁的喜官说着端来龙凤酒杯,给他们每人递了一杯,祝卿梧接过,和堂溪涧相视一笑,然后环着他的胳膊一饮而尽。
不知是这酒实在太烈,还是旁边全是他们起哄的声音,祝卿梧竟感觉到了几分醉,双颊一片绯红之色。
堂溪涧看得心中一动,然而后面还有许多事,尚且不能太亲近,只能暂且忍着。
接着他们又吃了长寿面,闹了洞房。
然后换了便服,去祭拜天地祖宗,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这场婚礼从开始到结束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
因此等所有的仪式彻底结束那一刻,祝卿梧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累极了。
但却还是不能休息,还剩最后的洞房还没有入。
堂溪涧于前殿宴请百官
,他则换回了婚服坐于乾明殿内等着堂溪涧。
这些日子见了太多的人,祝卿梧实在累极,于是将宫人全部散了出去,自己就这么穿着婚服靠在床上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时,祝卿梧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空,似乎被人凌空抱起。
他下意识抓住那人的前襟,正想睁眼,却闻到了堂溪涧身上熟悉的气息,因此心下一松,又重新睡了过去。
堂溪涧看着怀中的人,祝卿梧今日一身嫁衣,衬得他肤色更加白嫩,双颊因为熟睡而泛起淡淡的粉意,比涂了胭脂还美。
堂溪涧看着他在自己怀中睡得毫不设防的模样,眸色逐渐幽深,刚才在外面喝的那些酒似乎全都在这一刻氤氲成了醉意,让他有些上头。
不过他虽然期待了许久新婚之夜,但也知道祝卿梧这些日子有多累。
因此看他累成这样,堂溪涧也不好再做些什么,因此只是把他放到床上,然后脱了鞋袜。
正准备给他解开外衣,让他睡得再舒服些,然而刚一动作,手却被人按住。
堂溪涧垂眸,这才发现祝卿梧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堂溪涧以为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只是帮你把外衣脱了,我知道你累了,继续睡吧。”
说着,堂溪涧还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脸。
然而祝卿梧却没有闭眼,而是依旧静静地望着他。
他这样看着自己,堂溪涧再继续解他的衣服总觉得像图谋不轨,因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道:“怎么还不睡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一杯。”
堂溪涧说着想要起身,然而袖子却被人拽住。
他低头下头,然后就见祝卿梧领口半解,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不知是害羞还是酒醉,从脸一直红到了脖颈。
“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两人不是第一次肌肤之亲,堂溪涧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笑着在他旁边坐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不累吗”
“累”祝卿梧悠长地叹了口气,然而不知想到什么,却又笑了,“但反正是你动。”
祝卿梧在床事上一向害羞,今日难得这样大胆,反而弄得堂溪涧一愣。
“好。”堂溪涧随即笑了起来,一边俯身吻住他的唇瓣,一边说道:“那为夫今夜伺候阿梧。”
说着,一边解开衣服,一边拉下床外的帷帐。
红烛摇晃,喜帐翻涌。
这么多年的求之不得,终于归他所有。
从此以后,祝卿梧便是他的君后。
虽然成了君后,但和从前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宫人如今待他比从前更加敬重。
堂溪涧的后宫空空荡荡,因此他的事并不多,日子过得无聊,于是祝卿梧又开始琢磨起了做生意的事。
虽然当初大婚时堂溪涧光给他的聘礼便已经足够他这一世衣食无忧。
但祝卿梧还是想着自己
找些事情去做,而堂溪涧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因为有充足的启动资金和现代的信息差,所以祝卿梧的生意很快便风生水起。
他一开始只是想找些事做,没想到生意却越做越大,店铺开满整个北方,短短十年时间便已经可以和南方巨贾风啟抗衡。
被世人戏称北祝南风。
因此祝卿梧也是历史上少有留下名字的君后,与武帝堂溪涧一起被载入史册之中。
武帝,少时即聪慧,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然不为光帝所喜,幼时即弃于离桧宫中。然帝不自弃,自强自勉,苦练骑射,后于春猎鸣山狩猎时自白虎口中勇救光帝,重获帝心。恰彼时边关来报,西北不平,帝以十四之龄自请出关,率八百轻骑深入敌营,夜袭吐落中军大账,杀敌数千,大胜后又自请戍边,直至光帝病重才得归郢,顺应天命,继承大统。
帝继位后,数次御驾亲征,平西北,定吐落,减免赋税,重视农耕,并立祝氏卿梧为君后。
祝氏为淮宁余家族长,太师余至义子,故不改姓。聪颖明绝,极擅经商,以“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之理念迅速崛起,商铺产业遍及北方,为一时巨富。然性情淡和,所赚之资半数充于军库,以资军用,令帝无后顾之忧,先后平定北疆,南黎,西歧,东瀛。3
此后数年无人再犯,天下太平,立不世之功。
帝后恩爱异常,琴瑟和鸣,一生唯彼此二人而已,共创乾元盛世,然一生无子嗣,后传位于宗氏子弟,并于百年后合葬于沂陵。
大凉通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