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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70 柳枝青青
    浄水穿明镜山而过,中有支流照桑河,潺潺流淌过凡尘皇都锦上京。

    孟沉霜与谢邙各骑一匹白马,沿着照桑河逆流而上,随着人潮往城北去。

    锦上京繁华六百载,街巷高楼鳞次栉比,酒旗招展,来往行人商客络绎不绝,踏起滚滚红尘飞花。

    身披鲜亮衣衫的人影在高头大马前交织,笑语欢声,同新芽垂柳一齐在照桑河中投下明丽的倒影。

    最是一年春好处,还看烟柳满皇都。

    孟沉霜随手折了一段柳枝,编成柳叶环,侧身过去扣在谢邙头上。

    柳枝嫩芽贴住谢邙的额头,谢邙望过去,发现孟沉霜正眉眼带笑,偏着头看他。

    几日来种种伤怀,于孟沉霜而言,似乎皆不久驻。

    廓然无情,物来顺应而不累。

    谢邙对上那雾气朦胧的桃花目,抬手扶稳了头上的柳叶环。

    恰逢河边垂花阁楼上有捧着五弦琵琶,拨曲作音的歌子乐师,瞥见照桑河畔有二人白马并辔,缓带轻裘,轻缓唱到纤纤折杨柳,持此寄情人。一枝何足贵,怜是故园春。

    歌吟随风,孟沉霜与谢邙打马过长岸,听得不真切,更何况游人如织,摩肩接踵间都谈论着城北明帝祠。

    “萧明将军陪葬虞昭宗念陵,已是至高之誉,没想到,昭宗还允人在帝陵附近修建明帝祠。”

    dquo囍”

    孟沉霜回望谢邙一眼“一路上来,我听香客有求征战平安的、有求天下和平的,不知怎的,连求姻缘求子嗣的都有,倒和那雪席城明武天王塔相仿。萧山,你想求什么”

    两人没有易容,只有谢邙以术法掩去满头霜发。

    锦上京中无人认得出二人的脸,但名字还是改换一番为妙。

    “那便求个姻缘。”谢邙淡淡答道。

    “哦”孟沉霜挑眉,“那还是不要去了,毕竟雪席城明武天王塔极不灵验,这明帝祠恐也如此,不要求了姻缘,却叫我二人离别。”

    “既如此,若你哪天厌烦了我,想同我分开,就到此处来求拜吧。”

    “我为什么会厌烦你”孟沉霜拉了拉缰绳,放慢白马前行的速度,惠风轻抚,“就算是你想杀我,我也不会厌烦你。”

    “若我杀你,你该当恨我。”谢邙与他对视。

    孟沉霜笑道“我何苦这般”

    谢邙喉结微动,吞回一声叹息,目中微茫“你倒是没有心。”

    “死不了,不碍事。”孟沉霜回答。

    二人此时策马正路过明帝祠大门,他往里边斜斜望了一眼,正殿里的明帝塑像被烟气缭绕着,隐约见得涂金描彩的样貌。

    约莫是个执剑持枪,极威严肃穆的大肚武将,怒目提眉,俯瞰万千信众。

    孟沉霜“这明帝祠,似乎并无特殊之处。”

    殿内供奉的明帝像在外形上同

    其他受人供奉的武人像无甚区别,也不见祠中有什么神力灵力迹象。

    大概确实是听不见信众执念的。

    谢邙也隔着青烟瞥见明帝塑像的面容“这样的服色甲兵这些年才在凡人里流行,明帝面目也与雪席城明武天王不同,这塑像应是这些年后人重修的。”

    “倒是很威风凛凛。”

    “恐为臆测。”谢邙道,“明帝死时不过二十余岁,或许他五十岁时,能如这塑像一般。”

    马蹄不停,明帝祠很快被抛诸身后,往昭宗念陵的方向去,人影渐疏,松柏渐盛。

    昭宗身前文治武功,是为一代雄主,他的念陵几乎占据了锦上城外整座返枝山,孟沉霜与谢邙到达山下,要找到萧明将军的陪葬墓,很有几分难度。

    山丘青坟隐现林间,孟沉霜看见有几个农人在拾枯落的松枝柏叶,大约是带回家做柴薪。

    昭宗威震天下,却也至圣至明,虽说生前便划了一大片土地做帝陵,但却也留下遗诏,叫后人不必将返枝山列为皇家禁地扰民生息。

    他死后,犁田樵猎悉数如旧。

    孟沉霜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过去问“老伯,敢问萧明将军葬在何处晚生感慕将军功德,想要前往祭拜。”

    农人抬头“你要去上将军墓你没听说上将军的坟头被人刨了吗”

    孟沉霜太阳穴一跳,难道他当年真的挖了明帝的坟

    孟沉霜“谁如此胆大妄为,连上将军的墓也挖”

    农人摇头“不清楚,也就最近个把月的事儿,那些当官的还在查,不过无论是谁,恐怕都是要遭报应的。”

    最近的事。

    孟沉霜略微冷静了点,看来不是他挖的。

    可是,谁会来挖明帝坟呢难道明帝下葬之处,真有特殊之处

    孟沉霜坚持想去拜谒,农人就给他指了一条路,又说沿着这条路走,三百米后有几户卖香烛花果的铺子,去祭拜上将军的人,时常在那里买些贡品,再走几里,就能看见上将军的墓碑了。

    孟沉霜重新翻上马背,与谢邙并辔同行而去。

    三百米后,果然有几家商户,但此刻都大门紧闭,大概是近日来没有人去祭拜刚被刨了坟的明帝。

    再行两里,山道抬升又下降,是个耸立起来的陡丘,孟沉霜的目光越过丘顶,看见返枝山主峰山顶耸起两处,如同驼峰,而另一座连着主峰南侧山脊的青丘半腰上被凿开一个巨洞。

    被挖开的明帝墓就在前方,看山川地势,应为这诸多陪葬墓中,距离昭宗地宫最近的一处墓穴。

    再往右侧,还陪葬着另一方不知属于谁人的高坟,大约是与明帝一般的忠臣良将。

    两人促马过丘,然而白马轻蹄还未过丘顶,前方忽然卷起滚滚尘烟,隆隆之声如地动袭来。

    不待孟沉霜勒马,一群穿铁甲持银枪的精锐将士便乌云般上前,将二人团团围住,枪尖银光在春阳下刺目闪动。

    孟沉霜夹紧

    马背,按住激动长嘶的白马,又回看一眼长指已经搭上鹿鸣剑柄的谢邙。

    谢邙接到他的目光,没有立刻拔剑。

    “来者何人”一匹赤红宝马穿过枪海,身披明光铠的少年将领骑在马背上,厉然审视着山丘上的两人。

    这将领的面容瞧着年轻极了,恐怕刚刚弱冠,双瞳乌黑,尚有几分少年俊逸,但却缺几分血气,不像是个上过战场的将军。

    “这位将军,”孟沉霜向他抱拳拱手,“我名李渡,这位兄台名萧山,草莽人也,今日上返枝山想要祭拜明帝墓,并非小人,将军莫慌。”

    少年将军蹙眉看他“明帝墓遭破,正在重新修葺,不是祭拜的好时候,二位请回。”

    孟沉霜远眺明帝墓,整座返枝山上少见士兵,但明帝墓周边却被兵将围得水泄不通,好似要在这山坳里演武似的。

    少年将军催马过来,手中银枪一横,拦在孟沉霜视野前,坚决道“我尚有要务在身,不想为难二位,请回吧。”

    孟沉霜不想和凡人起冲突,和谢邙调转马头,权且先离开少年将军的视野范围。

    待天色暗沉,锦上城落下宵禁,两人又来了一次,没想到这群兵士仍在明帝墓周围严阵以待。

    那少年将军甚至亲自按剑巡视四方,绝不放半只苍蝇进去。

    孟沉霜无可奈何,只得和谢邙在锦上城外歇了一夜,第二日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左思右想到一个不得已的办法,又牵着马进了这高岸城池,赶在辰时到了皇宫左掖门。

    孟沉霜预估早朝在这时候结束,但没想到今日皇帝下朝早,两人到掖门外时,大多朝臣都已散去回家,孟沉霜四处张望,总算抓住个正要上轿的落单大臣,下马几步上前“大人请留步”

    被抓住袖子的郭晓之转过身,看见叫住自己的是两个年轻人。

    他们衣饰虽然雅致,但却不是锦上京流行的式样,恐怕又是外地上京赶考的考生。

    春闱将近,郭晓之这个礼部侍郎接了一封又一封的拜帖,属实有些疲倦了。

    于是对孟沉霜道“这位小郎君,郭某人有公务在身,若要干谒,便递名帖到我府上,约期相见。”

    “并非干谒,只是烦请大人帮个忙。”孟沉霜在这时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郭晓之。

    耀眼金光瞬时映入眼帘,郭晓之发觉这年轻人竟然是给自己递了块沉甸甸的黄金。

    便是私相授受、贪污受贿,也断没有在皇宫门口进行的道理

    郭晓之惊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小郎君你这是这是”

    虽然知道至少在皇宫门口自己必须把这赃款推开,但郭晓之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忽见这黄金上面还阴刻着几个古朴文字。

    昭灵大长公主令。

    昭灵如今并无公主用这名号,因为这名号是等等

    只听他眼前人道“我与这位兄台是昭灵长公主门客,公主给我二人令牌,说若在锦上京有要紧事,可持

    令寻大虞礼部官吏,以求相助。”

    二百年前,昭灵大长公主上长昆山学艺,声势浩大,锦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郭晓之虽没有亲眼得见,但礼部旧典籍里对此事载录颇丰,可他绝没料到自己竟还能碰上长公主门客。

    郭晓之无法辨别这金令与孟沉霜话中真假,但还是不得不耐下性子询问“二位遇上了什么麻烦我或可相助。”

    “我们想拜谒萧上将军之墓,但有大虞士兵围守,我们进不去。”

    “上将军墓”郭晓之神情忽然一空,片刻方才继续,“最近这这我倒是帮不上忙,不过,我可以陪同二位去明觉观走一趟,或许他们有办法。”

    “多谢大人。”

    郭晓之也不上轿了,拉了手下侍卫的马来骑,带孟沉霜二人往明觉观方向走。

    孟沉霜向谢邙传音解释道明觉观是朝莱当年修行之处。

    谢邙看向孟沉霜,点出他的言外之意若只是修行之处,如今人去楼空,又帮得上什么忙

    然而方才郭晓之说去明觉观时,孟沉霜什么也没问,就应了下来,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孟沉霜或许里面有些秘密。我当年来锦上京也只是御剑一望,不了解具体情状,朝莱也从没跟我再说过些什么。不过你观他脾性心思

    谢邙你不信他上剑阁时,说自己孤苦无依的话

    孟沉霜他生来丧父,后又丧母,姊妹兄弟皆为新帝屠戮,孤苦是真,至于无依么南澶,你也生来孤苦,可你会说自己无依吗

    鹿鸣剑在手,便是他最大的依恃。

    昭灵大长公主若无依恃,怎能历经四朝皇帝而屹立不倒。

    当年孟朝莱上长昆山后,并非立刻就与锦上京断了联系,但他那点小动作不算出格,孟沉霜便没有惊动他。

    直到莫惊春上山为他疗疾,孟朝莱这才彻底断了凡心。

    谢邙想了想嗯,我孤苦无依,伶仃落魄,须得有你把我带回家安置,才不至于冻饿横死街头。

    孟沉霜听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忍不住将手里的马鞭敲在谢邙膝头家妻真是,真是

    他实在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修仙界北邙霜话本里,某些书客笔下的无涯仙尊也可舌灿莲花,情诗艳词一套一套绵延不绝,一段话便占上五页纸。

    可有谁能料想到无涯仙尊谢南澶真说起情话来,会是这般

    谢邙仍旧一副渊渟岳峙、如松如风的模样,唯有拽住孟沉霜马鞭的手掌骨节用力发白,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情绪。

    孟沉霜一松手,任由谢邙将马鞭留在谢邙手中。

    谢邙目中总算泛起些许波澜,约莫是讶异于这招釜底抽薪。

    照桑河水照旧涛涛,郭晓之带两人逆水往城东走,途中不经意间回过头来问“二位郎君是大长公主门客,便也是修仙之人”

    孟沉霜暂时结束了和谢邙的传音,答道“修仙不修仙,又有何妨,纵

    然郭大人如今是凡人,将来想要上仙山学艺,也未尝不可。”

    如此一说,郭晓之便明白对方不愿透露,一笑也就揭过“仙山路远,青鸟难传啊,大长公主多年不归,如今二位忽然前来,可是因为夺嫡之事”

    “公主修道多年,已与凡尘无涉。”

    三人乘马越往上游,人声渐渐稀疏,各方院墙高筑,遮天蔽日,隐约能瞥见些高出墙头的花枝古木、雕梁画栋。

    是为王公贵族聚居之地。

    转过几条街巷,一座宽阔宅院现身眼前。

    三进正门古朴沉重,样式很老旧了,但楠木挂漆,光泽依旧,梁间金银彩绘光亮如新,显然时时有人细心看护。

    门上悬一龙章凤舞的匾额明觉观。

    自昭灵大长公主以来,锦上京中贵人好佛老者,花钱筑观修寺以清修是常事。

    但像眼前这般看名字明明是一处道观,门前却伫立八位手执刀兵、一身皮甲玄衣的卫戍,身形健壮,个个武力高强的却异常罕见。

    自孟沉霜三人骑马穿长街而来时,那八个卫戍便关注着他们的行迹,见三人在明觉观前忽然下马栓绳,更是目光一凝。

    其中一名卫戍在他们拾级而上时,横枪将三人拦下。

    “明觉观为朝廷重地,闲杂人等不可入,三位请回。”

    郭晓之一身赤红官服,上前道“在下礼部侍郎郭晓之,烦请通传辰华公主,有昭灵大长公主门客来锦上京,她应当会愿意见一面。”

    卫戍神情中浮上些许疑惑,但仍按郭侍郎之语,入内通传。

    片刻后,卫戍返回,请三人入观,到放鹤堂暂歇,辰华公主马上就到。

    郭晓之在这时同孟沉霜二人笑道“二位郎君进去吧,我不大想走进这地方,大长公主如若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二位可至郭府寻我。”

    郭晓之拱手拜别,瞧上去一刻也不想在明觉观多待,好似里边有什么豺狼虎豹似的。

    孟沉霜和谢邙跟随玄衣卫戍踏入明觉观,绕过门前的折枝莲花牡丹龙凤影壁,入目便是一座一丈高的巨型石碑,上书敕造神京机策署。

    七字个个骨力追风、劲道非凡。

    此处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道观。

    不过既是敕造,这石碑上怎么是孟朝莱的字迹

    抛开这方意味深长的石碑,以及观内五步一刀,十步一弓的严密防卫安排不说,光看各楼阁名字,放鹤、寻鹿、逍遥、秋水倒也还算是有那么一星半点清幽之意。

    但也只是一星半点了。

    孟沉霜踏上放鹤楼外的六级石阶时,隐隐闻见台基之下,贯穿内里的通风道飘出淡淡的血腥气来。

    谢邙也闻见了,见孟沉霜迟疑,传音解释道火烙燎肉烫骨,血气滚烟便如此味。

    看来被孟朝莱埋葬在岁月中的过往,远比孟沉霜这个做师尊所猜想更惊险刺激。

    坐定以后,又有玄衣侍从来上了两盏茶,茶汤

    清冽,

    香气馥郁,

    俨然茶中上品。

    即使是是不懂品茶之人,见了无瑕白瓷茶盏上还镶着金边,便也能知道这家主人是何权势地位了。

    孟沉霜盯着茶盏出了会儿神,再转头时,一位紫缎金簪、衣着极华贵,遮掩着微微鼓起的小腹,看上去约莫三十岁的女人踏入放鹤楼。

    一众卫戍停步楼外守候,只一个玄衣束袖的男人手握重刀,垂首跟在女人身后护卫。

    她在主位上落座,持刀男人便又守至她椅后。

    那略带艳色而矜高尊崇更胜的凤目波光落在孟沉霜与谢邙二人身上,随之便是那独有的缓慢审视“我名李悬觞,二位是昭灵大长公主门下修仙者”

    那礼部侍郎必须要问一句,还得不到准确答复,只能猜测的问题,在李悬觞这里却只需一瞥。

    若非世外之人,怎会在辰华公主入内时,仍端坐高台,洒脱如常,于权势威严没有半点畏惧之意,

    话已至此,孟沉霜也不再跟她打什么机锋,颔首道“是,我名李渡,同伴萧山。”

    随后取出金令,持刀男人上前接过后,又恭敬沉默地呈给李悬觞。

    李悬觞验看一番“的确是大长公主信物。大长公主创设神京机策署,佑国事顺遂,如今神京机策署传至我手,二位若有所需,悬觞必竭力相助。”

    “倒算不得大事,”孟沉霜微笑,“是我二人想要一览故萧上将军墓,但有兵围山,不让外人入内,便想找公主殿下帮忙。”

    李悬觞的手忽然停顿在半空,少顷,她将金令交给持刀男人,让他送还回孟沉霜手上。

    “我听闻大长公主如今已继任剑阁阁主之位多时,原以为她已远离凡尘,没想到如今却仍不满于太子吗”

    孟沉霜怔了一下。

    他这大徒弟当年到底留下了什么样的名声,怎么每一个人都觉得他想要掺和夺嫡浑水。

    “大长公主并无此意。修仙者不能牵涉凡尘过深,更何况这是帝王家事。”孟沉霜答道,“拜谒故萧上将军墓,不过是我二人私愿罢了。”

    李悬觞凤目中闪动着冷光,显然不大相信孟沉霜的这套说辞,却仍应下“好吧,二位如若只是想去看一眼,事情倒算容易,肃芳,你持我手令,亲自陪同两位仙长去返枝山,免得那小儿不放人。”

    “由我去”持刀男人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没想到竟是一句显得略有些逾距的反问。

    “嗯。”李悬觞道。

    持刀男人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尽快回来。”

    待李悬觞起驾离开放鹤楼,继续去处理署中事务,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在游廊上渐行渐远,移步楼外,唤出两个黑衣暗卫嘱咐道“我不在时,保护好公主。”

    知道辰华公主的紫衣在游廊拐角处消失,他这才领孟沉霜与谢邙二人往外走。

    一路走出明觉观,卫戍、官吏和侍从们见他行过,都要停步拜一声“聂统领。”

    孟沉霜这才拼凑全了这个守在辰华公主身后,大部分时候都恭顺不语的男人的名字,聂肃芳。

    从这一路来看,聂肃芳的地位在神京机策署中只高不低。

    出了观门,黑马已备好,聂肃芳矫健翻身上马,在辰华公主面前的恭谨消散殆尽,但瞧着仍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孟沉霜已经做好了一路保持礼貌的沉默,和谢邙神识传音聊天的准备,没想到随着马蹄踏河岸向北去,聂肃芳先开了口。

    “萧仙长姓萧,是出身锦京萧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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