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上前几步,跪到权玉真身前,从袖子里掏出一物呈上。高声道“太妃临终前交代臣给她操办身后事,因此曾与臣先皇的丹书铁券。臣请求皇上暂时饶前冯首辅一命,准其翻案,若是案情有冤,他本就不该死就没有欺君一说。若是案情不冤,也显得皇帝仁德、明察秋毫,再追究其责任也不迟”
众人齐齐看向他高举的手,那确实是先皇的丹书铁券
只是,太妃能送给他才有鬼
徐首辅一党的人咬牙切齿但太妃已死,谁也不能拉出来同他对峙
老皇帝盯着那丹书铁券拧眉先帝确实给过庞太妃一则丹书铁券,也没说其余人不能用。
赵凛趁着徐党没反应过来的功夫继续道“况且大业有律法,不管是新案还是旧案,一旦朝堂之上有半数人认为要重查或是有必要翻案,这案子就必须重新彻查”
“皇上,既然六部的大人都认为这案子有异,定不是无的放矢。”他回头,“陆尚书、顾尚书、苏尚书、花尚书、李尚书、陈尚书,你们都是当朝肱骨,又是内阁重臣。定不会拿自己头顶乌沙开玩笑的是不是”
被点名的六部尚书齐齐抖了一下这赵祭酒就是在明晃晃的威胁他们啊
是说今日要是不翻案,大不了玉石俱焚,大家乌沙都不要要了吗
这前首辅和他究竟什么关系,竟然值得他拿出丹书铁券又言语威胁六部
不管什么关系,六部的人都知道,今日这翻案是势在必行了。不提赵凛的威胁,这恐怕是他们有生之年唯一能把徐有松这老贼弄死的机会
六部的人又齐齐把头顶乌沙摘下,冲着老皇帝又是重重一拜,然后抬头态度坚决“皇上,赵祭酒说得对,您是明君,有冤必申,有错必究。前冯首辅有冤,臣等愿意用头顶乌沙替他担保,求皇上翻案”
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冯首辅翻案没成功,皇帝也不可能直接把六部全部辞了,让徐首辅一人独大。
这不过就是威胁的手段罢了。
六部的人声势浩荡,老皇帝隐有纠结。
徐首辅拧眉,看向赵凛“赵祭酒,你如此为前冯首辅说话,和他是什么关系”他真是小看这个赵凛了,一通话下来又捧高了皇帝又威逼了六部。
现在看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有心接近徐家,意图替冯首辅翻案。或许更早,在长溪时他就知晓了冯元德的身份,已经密谋了数年。
这样一想,这人心机当真深城可怕
亏得他还想给给机会让他做女婿,这种人就应该立马弄死。
否则将来会是心腹大患
赵凛冷笑“下官和前冯首辅能有什么关系,倒是徐大人和冯首辅关系匪浅。如此关系,徐大人非得阻挠翻案,莫不是心虚”
徐首辅盛怒“赵祭酒你胡说什么”
赵凛“下官如何胡说了,徐大人和静亲王一事还没捋清楚又掺和进了天禧十九年的贪污案
,手倒是伸得长。以为这天下没有王法了吗,还是觉得皇上离不开您,就算您犯了再大的过错,皇上还是会派本官三顾茅庐把您请回内阁”
这话拨动了老皇帝那根敏感的神经这徐首辅确实有些恃宠而骄了,几次三番的请他回内阁,竟然敢甩他脸子。
他是天子,晾着他不是想反了天了
老皇帝看徐首辅的目光明显不善起来,徐首辅也察觉到了,正要再辩驳。跪在那的邢大人突然脱下官帽拿出官印呈上,抢先道“皇上,臣信良工的人品,臣愿意以官位和性命替他担保,若翻案后还认定他有罪,臣愿意与他同死”
一直没说话的权玉真动容被徐有松派去的人抓到的一瞬间,他是想过一死保全老友的。只是对方似乎察觉了他的一路,抓到的瞬间就困了他手脚喂了他迷药,把他当做货物运送至京。
到了京都,他明白一切都晚了,即便他死了,只要他尸体还在,皇帝就会追究当年的欺君之罪。
如今,只有翻案,洗脱他的罪责,才能保全所有人
想到这,一直没说话的他朝着皇帝又是重重一磕,然后抬头,直面圣颜“皇上,当年罪臣辅佐您登基,您曾许诺臣一个愿望,现在还作不作数”
老皇帝当然记得,当年他登基,曾兴奋道“良工对朕有大恩,朕无以为报,就许你一个愿望,只要不违背祖宗礼法都可提。”
只是当时冯元德拒绝了,只道“臣的愿望就是国泰民安,皇上只要当个好皇帝,臣别无所求。”
时隔这么多年出尔反尔叫老皇帝恼火,但这种话说出来都叫人笑话。
就事实上说,他确实还欠对方一个愿望。
金口玉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总不好反口。再加上老皇帝确实有些恼徐首辅,六部又在给他施压。
这案子不翻也得翻
老皇帝沉着脸下了圣旨“天禧十九年冯首辅一案有异,令三司彻查此案冯元德暂时押往刑部,由刑部负责主审,大理寺、都察院协助审理。徐首辅极牵连其中一干人等继续停职接受审查”
权玉真暗淡的眼眸亮了起来,朝着皇帝拜谢。邢大人和六部欢欣鼓舞,也齐齐朝着皇帝叩拜,三呼万岁。
跪在那的徐首辅浑身僵硬,面如死灰,向来淡定的眸子终于露出点惊慌,然后沉默下拜。
徐党众人伏在地上,像哑了火的斗鸡。
赵凛冷笑百因必有果,不是不报、时候到了,谁也逃不掉
下朝后,权玉真由霍星河和姜子安带人押送刑部。一出宫门,坐上囚车就引来不少百姓围观,早有太监在告示栏张贴了翻案的皇榜。很快百姓都知道了囚车里坐着的是何人。
口口相传后,又引来了更多看热闹的百姓,将去往刑部的两边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云蜜儿趴在鸿运楼二楼雅间的窗口往外瞧,瞧见囚车往这边驶过来时连忙回头朝赵宝丫道“姐姐,好热闹啊,囚车过来了。你快看,快看呀。”
她伸手去拉赵宝丫,赵宝丫好奇的凑到她身边往外瞧。起初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和远处不是很清楚的囚车。
禁卫军和刑部官差开道,这么大阵仗,也没听说什么大事啊
沿街百姓议论声传了过来。
“这人是谁啊”
“前冯首辅,天禧十九年大旱贪污了十万两赈灾银的那个。”
“啊,他不是被斩首吗怎么还活着。”
“不知道啊,听说跑到青州一带当道士了”
“他还有脸去当道士,当年害死了多少人”
“皇帝不是下了旨重审那案子吗会不会当年不是他干的”
很多不明就理的百姓才不管这么多,他们只知道他们有亲人在那场旱灾中亡故了。囚车驶过之处不少人往里面丢菜叶子、破布,臭鸡蛋。
禁卫军不停的呵斥,但效果甚微
赵宝丫帮她爹拿印章,并不知道他爹是要翻案,这会儿听到百姓的议论也没多大感觉。直到听到道士一词,她微微蹙眉,努力往囚车里看。
囚车越驶越近,囚车里的人蓬头垢面,道袍加身,盘腿靠坐在里面。被一颗鸡蛋精准的砸中额头,无意识的动了一下,腰间垂挂的小葫芦露了出来。
赵宝丫脸色瞬间变了“师父”她手里的糕点也没来得及放下,转身就朝雅间外跑。
坐在她对面喝茶的陈慧茹惊得站了起来“宝丫,你去哪里”
然而,赵宝丫压根没听见她的话,三步并两步往楼梯下跑,险些和上来的店小二撞上。她冲出鸿运楼大门,拨开人群往前冲。看到有人要准备丢鸡蛋、菜叶子,气愤的一把拍掉,大喊“不许扔,不许扔,他没罪他是好人,你们不许扔”
被推开的百姓不悦,本想回头骂人。一回头看见赵宝丫那张纯然干净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主动让开一点让她过来。
“师父,师父”赵宝丫大喊,想越过官差的阻拦过去。
官差本就被乱砸东西的百姓搞得火大,看也没看她,伸手毫不客气的把她往后推搡“后退后退”
赵宝丫站立不稳,往后倒去。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霍星河瞧见这一幕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顾姜子安的阻止,走过去一脚把那官差踢开。手快的将赵宝丫拉了起来,沉着脸斥道“谁让你们随意推搡她的”
那粗鲁的官差被踢得腰部剧痛,也不敢顶嘴,讪讪的后退两步。
赵宝丫扶着他的手站稳,一双眼睛通红,沁着泪花“星河哥哥,师父”
霍星河瞧着她这样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打断她的话,快速说“我知道,你别急,先回家等着,稍后赵叔叔会回去。”少年高大,肌肤因为常年习武在外行走显出健康的麦色,此刻眸子里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说服力。
赵宝丫心知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后退两步松开了手,恰在此时陈慧茹终于带着小蜜儿追了下来。
霍星
河这才放心,快走几步重新翻身上马,领着囚车往刑部去。
老皇帝之所以选了刑部主审也是有考量的,大理寺卿邢大人与冯元德私交甚密,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庭深和徐首辅又是好友,都不适合主审。
翻案一事,刑部主审最适合。
囚车到了刑部,权玉真被押送进刑部大牢。霍星河选了一间最宽敞、干净、有窗的牢房。权玉真什么也没说,也没跟他说一句话,默默的走了进去。霍星河看着安静坐在牢房里的人,眼眸压了压,转身吩咐狱卒道“这位乃是要犯,不可慢待,任何人不许乱用私刑,情况不对立刻上报到禁卫军。”
狱卒赶紧点头。
等转身往外走时,姜子安小声迟疑的问“星河,我怎么觉得你情绪不太对,你认识冯首辅”其实也不难猜,听闻冯首辅是在长溪被抓获,霍星河又是在长溪长大。
霍星河也没瞒着他,点头,又道“我还是不放心,你派两个禁卫军的兄弟过来一起守着吧。”
姜子安答应,霍星河加快步子往外走,两人出了牢房,一眼便瞧见等候在石阶之下的赵宝丫。
霍星河三步并两步跨过石阶“宝丫妹妹,不是让你回家去吗,怎么还在这”他看了眼赵宝丫身后云亭侯府的马车,以及从马车探出头来的云蜜儿,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
赵宝丫急道“我不放心,师父还好吗我能进去瞧瞧他吗”
霍星河“你放心有禁军看守,但不能进去瞧他,最好也不要喊师父了。”他生怕赵宝丫不理解,又解释道“总之赵叔叔和邢大人准备给权道长翻案,情况复杂,暂时最好避嫌。”不然对双方都不利。
赵宝丫点头“知道了,我不来就是了。”
“我阿爹呢,他现在在哪”
霍星河“应该在刑部,你先回去吧,他晚些会回去,我也要回宫述职了。”
赵宝丫尽管担忧,还是很听话的回了云亭侯府的马车。霍星河站在那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姜子安走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肩“喂,你家宝丫妹妹越长越好看了。”
霍星河回头剐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姜子安无语“你这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夸一夸瞪我做什么”
霍星河现在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一手肘拐到他腹部,骂道“又想挨打了是不是回宫”
说着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少年英姿飒爽,不少没散去的百姓追着他矫健的身影而去。
姜子安撇嘴哎,霍星河这人就是拳头硬,脑袋一点也没开窍。
京都不少公子都垂涎赵家那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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