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柠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害怕极了。
bg停了。
好耶
她妈好像发现真相了。
不好耶
等了半天,她也没有听到客厅里再有任何声音传来,终于按捺不住忐忑的心情,手指伸到枕头与床单之间的缝隙,一点点地扣出了藏在里头的东西。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你的枕头底下。
顺带一提,这是虞柠刚说的。
那被她掏出来的东西是团包裹得鼓鼓囊囊的手帕,而它包的那两样东西一个是接近长方体的形状,另一个则是个有点迷你的球体。不错,正是那尊被换下来的神像和它断掉的脑袋。
为了避免被妈妈抓包,虞柠平时干脆带着它们一起上学,等到回家就塞进枕头。扔反正她目前是不太敢扔,君不见那么多恐怖片主角收到别人寄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后,一旦丢进垃圾桶,不出三天肯定要见到它浑身烂泥碎叶地重新出现在自家餐桌或者床上。
噫,好脏哦
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她一开始真不是故意的。
好奇心这东西,会害死的可不止是薛定谔的猫。
第一天回家的时候,她听着厨房里乒乒乓乓做蛋炒饭的声音,很快就注意到了屋内另一个不同之处那座蒙着红布的神龛,有光在底下明灭,仿佛在诱惑着人掀开布料的一角。
虞柠“”
她怀疑看或者不看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总不能放任来历不明的东西待在自己家里亲妈除外,因此她思忖再三,还是决定走过去看看,结果手才刚刚挨上红布的一角,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就炸得她整个人如遭雷劈僵硬在了原地。
“柠柠,” 女人的脑袋横着从厨房门边探出来,枯黄长发随之垂落,看起来活像悬空地漂浮在那里似的,“炒饭要加、火腿肠吗”
“啊”
虞柠笑得脸都要僵了。
尽管看妈妈的表现,似是对她做的事一无所觉,但这个时机卡得实在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她背靠神龛,祈祷着对方没有发现自己藏在身后的双手,心跳得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都、都可以,”她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组织起不至于引人生疑的回复,“妈妈你看着办家里好像就一根火腿肠了,要不还是留着吧,我明早吃。”
“好啊。”
女人重新消失在了厨房门后。
虞柠“”
淦。
她默默松开捏在背后的右手,随着轻微的“啪嗒”一声,一颗圆圆的小东西从红布底下骨碌碌地滚落到旁边的台面上。
真的,真的不能怪她。
她被突然出现的她妈吓了一跳,尽管猛地转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下意识去扶神龛边缘的手却一下子歪到了正中央的神像上。更要命的是她还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在那个瞬间被自己捏断掉了,面对女人横在厨房门口的询问,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地顶着冷汗勉勉强强应付了过去。
完蛋了。
虞柠捧着神像掉下来的脑袋痛不欲生。
兄弟,你脖子为什么那么脆啊
你是不是有颈椎病啊
然而现在再带它去看医生也晚了,虞柠感觉自己简直像个在考虑如何抛尸的凶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那颗神明头颅藏进了衣兜,并默默祈祷妈妈不会发现现在待在红布底下的是座被学姐了的无头神像。
大约是迄今为止的霉运终于迎来了峰回路转,她妈妈当晚参拜时没有注意到神像微妙的高度差异,头一个夜晚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但是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虞柠辗转反侧一晚上,果断在第二天上学时向两个好朋友寻求了帮助。
准确来说,是刘嘉卉。
周菁菁的情况跟她有点相似,区别是对方由外公外婆抚养,父母还留下一笔为数不少的财产。三人里竟然只有刘嘉卉父母双全,她还有个刚上小学的弟弟,正是七岁八岁狗都嫌的年纪,不过,也有个最显而易见的好处。
“嘉卉啊,”她神秘兮兮地问,“你弟弟有玩具吗”
“有啊,还挺多的。”刘嘉卉莫名其妙地回答,“怎么啦”
“可以借我一样吗”
“应该可以吧,我问问他,不过你要什么”
很好,这是个问题。
虞柠陷入沉思。
有什么东西能跟那座神像差不多大小,是个人形还能闪红光
“奥特曼”她异常诚恳道,“拜托了,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说干就干,她放学后就跟着到了刘嘉卉家门口,小学生郑重地亲手将自己的玩具奥特曼交给了她看样子是将她误认为了同好,虞柠有些愧疚,但不多。
东西到手了,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支开她妈妈。毕竟现在厨房坏了,女人除了每晚查房的那短短几分钟时间,其他时候都是全天候待在客厅,想要在眼皮底下偷天换日何其困难。
不过,虞柠其实已经有了主意。
要转移一位家长的注意力很简单。
只需要一张不及格的成绩单。
班上一共就那么点学生,考试试卷很快就批改出来了。当天晚上,虞柠订正完卷子上的错题数学几乎是相当于重做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探头看向客厅。
“妈妈,”她露出有点底气不足的笑容,“能来帮我签个字吗”
女鬼“”
“以前”女人缓慢地问,“也需要、签字吗”
啊,既然这么说,也就是记得是最近才回来的,但很可能对自己死亡的概念没有完整的认知
“以前没有考过不及格”虞柠难为情地说,“老师说一定要把情况告知家长才行。”
“哦好。”
同意了
见到对方当真从沙发上起身,虞柠心中大喜,面上还不能流露出来,连忙在门口给妈妈让开道,一边借口说那我去打扫下卫生一边直接冲向了客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谋朝篡位。她毫不留情地拍掉神像,把奥特曼摆在神龛正中,最后原模原样地将红布又盖了回去。
她时刻注意着自己卧室里的动静,眼见大功告成,用不着再担心什么,就好奇地往里头瞅了一眼。
我去。
怪不得她妈完全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只见女鬼右手签字,左手死命掐着自己的人中宛如在吸氧。
可能是被她到处是红色叉叉的数学试卷震惊到了,女人再次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时,像是脱了一层皮。
好在事先就对此知了情,她只是说“下次好好考。”
虞柠作出一副认真自责的模样,“嗯”
她的手背悄悄挡住了鼓鼓囊囊的衣兜。
当然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毕竟所谓要家长过目都是胡扯,老师如果真看到她妈妈的签字非得吓死不可,于是她第二天还早早到学校用胶带粘掉了签名她永远不会告诉她妈的,阿门。
至于那个神像,其实她觉得蛮奇怪的。
制成雕像的应该是某种石料,缺了头的身体看不出什么,宽大的法袍遮得严严实实,连袍子起伏的弧度都雕刻得惟妙惟肖。特别的是那颗头颅,从她看到的第一眼起,祂的脸就一直是空白的。
她也不知道之前的红光是来源于何处,神像分明始终是暗淡的。
随便吧。
就算她真的触犯了这不知名的神明,那还能咋整,凑合过呗。
抱着这种大不了就摆烂的核心思想,虞柠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她妈妈的兴师问罪,最后硬生生困得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发现阳光竟然已经照进窗帘的缝隙,顿时愣了一下,想起昨晚的事就直接从床上蹦起来。房门不知何时被重新关好了,这下被虞柠一推开,映入她眼帘的就是整洁一如往日的客厅,还有角落的神龛。
神龛还是那座神龛,只是蒙在上头的红布不翼而飞,正中央的奥特曼还保持着那举起胳膊的经典姿势,它面前摆了纸折的元宝和几颗冰箱里仅剩的圣女果,俨然在受到认真且虔诚的供奉。
“早上好。”
女人还是那副歪着头的模样,见到女儿起床就以那僵硬的笑容向她转过身来,打了个招呼就又重新忙起了自己手里的活计。
“就像阳、光穿过黑夜”她一边扫地一边断断续续地哼着,“黎明悄悄划过天边”
好端端一首奥特曼主题曲被她哼得抑扬顿挫,呆板到有些诡异的旋律余音绕梁。
虞柠“”
救、救命。
她不会把她妈的画风玩坏了吧
“早上好。”
她有些恍惚地回到房间,关上了门,怀疑是自己起猛了。
不太确定,再看一眼。
在虞柠准备换个姿势重新打开门之前,定好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她今天是自然醒,差点忘了这码事。她在床边按掉闹钟,刚一重新抬头,一缕清凉的晨风就拂上了面颊。
咦。
她迷茫地看着推开了一半的窗户。
她昨晚不,刚才有开窗吗
虞柠有点不好的预感,赶紧三两步走过去把它关上了。
结果再一转身,身后又传来了推窗的“哗啦”声。
虞柠瞬间头皮一麻。
尽管耳边还没有那种诡异的音乐,她已经凭借身体的本能转头一把按住了窗框。
“不买房,不买车,”她脱口而出道,“不办健身卡,买过保险,不是机主本人,银行卡没有余额”
“是我”
一只缠满绷带的手牢牢卡住了窗户与窗框的缝隙。
是你更要关了啊
还有,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仿佛看出她目光中的含义,只有单眼从绷带间露出来的杀人狂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
“相信我,这也不是我本意,虽然我确实想找你但是我本来只打算在这附近转一转”他用力晃一晃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个大头婴儿,“结果发现了这家伙,我感觉它不怀好意,跟过来一看果然扒在你窗口,刚才就把它解决掉了。”
虞柠动作一顿。
“诶”
她也看到了被他倒拎着的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它已经被暴打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应该是个不自量力的鬼怪吧,大概。
但为什么找上她呢
虞柠迷茫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思绪忽然被打断了。
“总之,就是这样。”
杀人狂一松手,那半死不活的玩意被他甩在旁边,而他本人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那个,”他有点害羞地问,“你还有急支糖浆吗”
虞柠“”
虞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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