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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插翅难逃
    “太保说的对, 卫玉确实有些过分。”

    李星渊总算开口,温和亲近。

    崔公公心一紧。

    范太保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子。

    李星渊继续说道“说来也巧,先前孤才跟萧相提起过,小卫在外头流落几个月, 回来后, 脾气也越发古怪,想必是因为在外遇袭, 受了些惊吓, 行事就不由偏激起来了。”

    范太保担心太子为卫玉开脱,便又叭叭说道“殿下, 卫玉恃宠而骄, 简直目中无人,只怕也没把殿下放在眼里。殿下既然明知,可别养虎为患才好。”

    太子轻笑了声“这倒不至于,他虽不听话, 但倒还忠心。只是今日的事他的确造次,不该对太保如此无礼。”

    范太保道“殿下贤明但是他现在已经”

    李星渊没等范太保再说,便语声沉稳继续道“不过在孤看来,太保德高望重,而小卫到底还是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 他又是一门心思想办差而已,太保大可不必跟他认真计较, 回头孤自然也会训斥他。”

    范太保本以为李星渊要站在自己一面, 猛地听了这句, 目瞪口呆“殿下你”

    “太保稍安勿躁,”李星渊道“孤的意思是,既然太保确信二公子并无犯事, 那自然是小卫办错了,所以太保不必着急,孤要的就是给他一个教训,如今且让他去闹,到最后他知错了,孤叫他去太保府上向你当面认错。他毕竟年轻,兴许给个机会去撞一撞南墙,吃了大亏,以后行事才能越发谨慎收敛,所谓祸兮福之所倚。”

    范太保简直不能理解这话,听着严厉,实则句句袒护。

    他直直地看了太子半晌“殿下你你是说,让那小子继续胡闹下去”

    太子一笑道“虽看似胡闹,不过小卫所作所为,也是按照律法行事吧毕竟他如今在御史台,如果有大不妥之处,想必监察所上下也不会允许他如此。孤自然也不必过于插手。太保你说呢”

    范太保睁大双眼,此刻才终于确信,自己碰了钉子。

    “殿下,”范太保有些愠怒,只是不便如何“卫玉昨日才拘了郑礵,结果人就横死在御史台,臣也只是担心臣之子的安危罢了万一再有什么不测”

    李星渊依旧沉静如初“这个,太保只管放心,孤担保二公子不至于有事。如果他是清白无辜,御史台绝不会为难他分毫。”

    范太保悻悻。

    太子却又淡淡地问道“对了太保,二公子确系未有违法乱纪之举吧”

    范太保心一刺,抬头对上太子温和明灿的目光“这、这是当然”

    李星渊道“这就行了,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太保也自安心,孤立刻派人前往御史台询问详细,会好好地让卫玉给出一个交代的。”

    范太保无可奈何,总不能当着太子的面儿气焰嚣张。

    然而在退下之时,他看向李星渊道“殿下如此宠信卫玉,真不怕他胡作非为,影响殿下声誉吗”

    太子的回答十分简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孤相信小卫。太保,不如也相信孤的话吧。”

    范太保气冲牛斗而又不敢表示出来,愤愤地离开。

    在他去后,萧太清自里间转了出来,方才他在内堂,也听了个大概,此刻便笑微微道“殿下这样不留情面,让范太保情何以堪他这一去,恐怕立刻就去靖王殿下府了。”

    李星渊道“他们之间本来就更亲密些,倒也不足为奇。哼他来告小卫的状,难道孤真的如他所愿,责罚小卫不成,他这样着急前来,反而透着心虚倘若范二是清白的,他也不用如此上蹿下跳。”

    萧太清不想再说此事,便问道“殿下先前提起野狼关战事有古怪,不知是指的什么”

    太子沉吟片刻,道“对于行军兵法之类孤自然也并不熟悉,可是从战事起,西狄人以分头击破,中间打援的法子,如此狡猾,本来或给野狼关致命一击,不过连日战报看来,敌我双方竟只是僵持胶着,虽互有胜负,但并没有如意料中那样惨烈局面出现如此情形,倒好像是”

    萧太清身为丞相,十分老辣,即刻道“倒好像是在拖延”

    “嗯,”太子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难道是因为黄士铎病中”萧相谨慎推断“所以野狼关才未尽全力,打的这样缓慢”

    太子方一摇头又打住,他的眼睛盯着萧相,仿佛在出神,半晌才道“是了,差点儿忘了有个人。”

    萧相不解道“殿下说的是谁”

    李星渊道“上回野狼关斥候营出关,几乎全军覆灭,活着回来的那个”

    萧太清微震“宿九曜”

    李星渊似笑非笑,对上他的眼睛“老师也知道此人”

    萧太清不动声色地“野狼关胡翔几被打死,又事关玉儿,臣自然多了解了一些。不知殿下为何忽然提起那少年”

    李星渊淡淡地将目光扫过,道“据说在战前,黄士铎派了一队人马出城,这宿九曜便在其中。”

    萧相了然,又问道“大概是斥候营例行探查,殿下为何单独提及此事”

    而此刻太子的目光闪烁,心底想起的,却是跟卫玉谈到宿九曜时候的情形。

    李星渊淡然一笑,道“不知怎地,孤有种预感,这少年绝非泛泛之辈黄士铎,只怕是在走一步出其不意的险棋。”

    “险棋”萧相扬眉。

    御史台。

    在卫玉带范赐回来之前,御史台上下已经得知了此事。

    原先听闻卫玉亲自去范府要人,整个院内众人沸反盈天,几乎都在议论此事。

    甚至有人暗暗下注做赌,就赌卫玉这一趟去,到底是铩羽而归,还是大有所获。

    毕竟范太保的“威名”在外,没有人敢招惹这位了不得的皇亲国戚。

    更加上郑公子身亡在前,范家怎么可能乖乖地把范赐交出来。

    蔡中丞更是言之凿凿“这小卫一去,必定要狠狠地撞个跟头,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太保的老虎屁股都敢去摸。”

    没想到这么快,范赐就被押了回来。还有很多人不信,赶着过来一睹究竟。

    其中自然就包括蔡中丞。

    范二公子被带入了询堂。

    外间,任主簿悄悄地对卫玉道“原来你先前叫杨主簿画那图像是有此妙用,幸亏我没赌你空手而归。不然要赔惨了。”

    卫玉瞪他一眼“什么功夫了还有闲心赌”

    任宏笑道“是他们无聊,我趁机捞点银子而已。”他又说道“可惜老蔡那个家伙太过吝啬愚钝,我叫他下注他只不肯,白白错过了发财机会,瞧,还是我最信你吧”

    “你赢了多少”

    “二两银子。”

    卫玉道“我可多谢任主簿这重若二两的信任了。”

    这会儿范赐已经在内站定。任宏敛笑道“这小子一看就是个阴险狡诈的,比那郑公子难对付的多。”

    卫玉在回来的路上在思忖如何问案,此刻也不搭腔,只默默出神。

    正在此时,蒋攸安匆匆赶来,对卫玉低语了一句。

    卫玉转身同他走开几步,两个人嘀嘀咕咕,任主簿在后望着“又有什么要紧事,还得避着人呢。”

    讯堂之中,范赐坐在一张凳子上,垂头冷脸。

    外间隐约传来些杂乱声响,范公子往门口扫了几眼,不为所动。

    直到房门被打开,卫玉走了进来。

    任主簿跟在身后,自去侧位上落座。

    “有些杂事要料理,让二公子久等了。”卫玉微笑说道。

    范赐瞅了她一眼,不语。

    卫玉到堂上坐了,把手中的证供放下,翻了翻,又道“二公子自然也知道今日传你来是为何事,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郑礵郑公子去过教坊司”

    范赐哼了声。

    卫玉道“怎么,这问题很难回答么”她看向范赐,对上他阴鸷的眼神,仍是笑微微地“二公子不会以为一言不发,就可以顺利蒙混过关了吧既然传你前来,便是涉案之人,又有郑公子的口供,范公子何不也痛快些大家省些麻烦”

    直到此时,范赐才面带嘲讽地说道“卫巡检审问郑礵的时候,便是如此他那样的蠢货,自然是中了你的套了才会被你引诱,说些胡言乱语无根无据的话了”

    卫玉一顿“二公子这话从何说起难道你在否认昨夜跟郑礵去过教坊司”

    范赐道“我只是提醒卫巡检,不要偏听那无知之人的片面之词。”

    卫玉道“正因为要兼听则明,才传二公子前来。那不如你把实话告诉我如何”

    “实话”范赐笑笑,迎着卫玉凝视的目光道“实话就是,我根本没有去过什么教坊司那不过是郑礵自己捏造出来的而已。”

    “郑公子为何要捏造这种话”

    “谁知道,也许是想利用我的身份想要让御史台知难而退。”范赐若有所思,又一本正经般道“其实我也想问问他到底是如何,可惜他竟然被你的人弄死了。卫巡检,不会是你授意的吧”

    明明是在审问他,他竟然反问起来。

    卫玉抿了抿唇“是谁告诉了二公子,郑公子是被我的人所杀”

    范赐明显的有恃无恐,道“是啊,到底听谁说的呢,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我也一时不记得是谁说的了,大概不止一个人。”

    卫玉扫他一眼,低头在纸上写了两行字,交给旁边的侍从。

    侍从取了,递给下位的任主簿。

    任宏看过后,便起身出外。

    卫玉道“巧了,二公子说你没去过教坊司,但教坊司里,却也不止一个人看见过二公子。”

    范赐眯了眯眼,跟卫玉对视片刻,他好整以暇地道“是吗都是谁见过我卫巡检叫他们出来当面对质如何”

    室内安静下来。

    卫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范赐果真难以对付,跟郑公子绝不是一类的。

    她早有所料,故而今日审问范二,也跟先前审问郑礵的安排不同。

    “放心,该对质的时候,我会让二公子满意,”卫玉话锋一转“既然二公子说你当时不在教坊司,那不知你在何处有何人证”

    范赐挑衅般望着卫玉道“我若说我在家里,你卫巡检恐怕未必相信只怕又要把我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了。”

    卫玉道“那二公子是不在府里了”

    范赐道“我在梧桐胡同,养了一个小戏,昨儿晚上在那里混了一宿,卫巡检不信,只管去问。”

    他回答了这句后,斜睨卫玉道“卫巡检若是查证了,是不是就能放我回去了”

    中午时候,派出去查问的人陆续回来了。

    御史台的巡官回道“教坊司那些人听说要他们认人,一个个都忙说不记得了。”

    卫玉道“苏嬷嬷呢”

    “那位苏嬷嬷不在,据说已然在早上出城去了,究竟去了何处也不知晓。”

    卫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回想范赐那有恃无恐之状,原来如此。

    他就仗着没有人敢指认范太保之子,所以才公然否认自己去过教坊司。

    “那梧桐胡同的那个什么戏子又如何”

    巡官面露为难之色,道“我们赶去梧桐胡同,确实有一个叫宛箐的戏子,只不过他不在,听说是靖王殿下想听戏,早早地便把那戏子叫去了王府,我们实在不敢往王府打扰。”

    卫玉问道“那院子内还有何人”

    巡差道“还有一个仆人,又老又聋,眼见不中用。”他回答了这些,补充道“我们也找过那宛箐的邻人,但却无人知道昨夜到底如何。”

    卫玉简直在心中叫绝。

    教坊司的人证不敢指认范赐,而范赐的人证如今却在靖王府。

    而靖王殿下,算来又是范二公子的姐夫。

    简直堪称完美。

    卫玉定神,吩咐巡差道“派人在梧桐胡同守着,一旦宛箐露面,立刻带他过来。另外你亲自去王府,就说御史台有案子,要传宛箐。”

    巡差迟疑“卫巡检,那可是靖王府”

    卫玉道“我知道,他们多半不会理会,让你去一趟,只是按规矩行事,正大光明例行通知而已。他们若不理正好,你便带人守在靖王府左近,我不信那那宛箐会一直在王府不出来。倘若王爷怪罪,你也只推到我的身上就是了。”

    巡差咬咬牙,硬着头皮去了。

    剩下任主簿望着卫玉蹙眉之态,喃喃道“果然牵扯到靖王殿下了”

    卫玉揉了揉眉心“去顺天府跟郑家的人回来了没有”

    任主簿道“这会儿郑家指不定如何,他们又不待见御史台的人,我看未必顺利。”瞧着卫玉,他又问道“你为何叫人去打听林家跟范家的关系”

    卫玉道“昔日郑府丞在林府尹之下,两家虽不算亲近,但素有来往,郑公子跟林枕纱一定认得可郑礵跟范赐去教坊司,又下那样狠手,要么是禽兽再世,要么就是双方早有宿怨。”

    任宏隐约听出几分“你想从范赐跟林小姐的关系入手”

    “除了儿女之私外,”卫玉皱眉道“范家跟靖王亲近,而林遵原先是皇后一派郑府丞跟林府尹关系一般,郑公子又跟范赐交好”

    任宏呆呆地只管听着。

    日影偏斜,去顺天府的人回来。回禀道“顺天府的人听说是问范太保相关,多是三缄其口。只有郑府丞说起,昔日范二公子曾经跟着郑公子去过林府几回,似乎也见过林府尹因为有一次,郑府丞询问林遵有关范二公子的事,林府尹却含糊应答,不知为何。”

    卫玉定定地听着,忽地转头看向拘押范赐的讯堂。

    任主簿在旁看见她的神色变化,便知道她有所发现“怎么了”

    “我有个猜测,”卫玉喃喃,“不过需要验证”

    任主簿正要问她是怎样,外头有侍从来报,说道“卫巡检,靖王府来人了蔡中丞已经赶去迎接。”

    卫玉一怔“来的是什么人”

    侍从道“门上说是王府的一名詹士,脸色很不好,像是要兴师问罪。”

    卫玉的心微微跳快“你速去打探,看他现在在哪儿。”

    侍从领命去了,却又有一个随从自角门走出来,手中端了个托盘,里头放着两盘菜。

    原来卫玉忙于问案,马不停蹄,中午还没吃东西,这菜已经热了两次了。

    任主簿虽也担心靖王府的人来意不善,可见饭菜在前,少不得先劝卫玉吃两口。

    卫玉哪里有这个心思,只顾思谋。任宏便叫随从先将碗碟放下,待会儿找机会让她吃些便是了。

    正在这时,那侍从去而复返,竟道“卫巡检,蔡中丞如今陪着靖王府的詹士往您这儿来了。”

    任宏一惊。

    卫玉抬头“来了”

    任主簿道“不用说了,蔡中丞自然是又要祸水东引。”

    卫玉却忽然面露笑容,笑的有些古怪。

    任宏疑惑“你还笑什么”

    “我笑他来的好,”卫玉的鼻子轻嗅,目光转动看见旁边的饭菜,她蓦地问道“怎么没有酒”

    任主簿哭笑不得“好的很,你这会儿终于知道饿了还要当着王府来人大吃大嚼不成”

    卫玉已经催促“快拿酒来。”

    任宏知道她心思奇巧,不敢耽搁,赶紧叫人取酒。

    卫玉转头同他飞快地低语了几句,自己把那纹丝没动的酒菜端起,一阵风似的向着讯堂急奔。

    “这可真是”任主簿哑然失笑,往外走了几步,稍等片刻,便听见外间脚步声响。

    一人道“您别着急,横竖卫巡检就在这里,有什么只质问他就是了。”

    这正是蔡中丞的声音。

    另一人哼道“这卫巡检也太过了些竟然派人去靖王府搅扰,王爷不予计较也就罢了,哪成想那些人竟然围着王府行监视之举,当王府是什么了还有没有把王爷看在眼里”

    蔡中丞赶紧撇清“我竟丝毫也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早就喝止卫巡检这样胡作非为了待会儿见了他,我定也要痛骂一番”

    任主簿见差不多,赶忙上前一步恭候。

    卫玉飞快地来至拘押范二公子的房外,因有过先前郑公子诡异身亡的前车之鉴,两个差役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眼见卫玉端着饭菜飞奔而来,两人正诧异,卫玉却向着他们一扬首。

    两人疑惑,赶忙靠近“卫巡检”

    卫玉压低了声音道“我有几句话要私下跟范公子商议,你们且先退下不用守着。”

    差役们不明所以,只得答应。

    恰在这时那送酒的来了,卫玉叫放在托盘上,自己用胳膊肘把房门顶开。

    里间范赐坐在桌边,显然也听见了外头动静,蓦地看见卫玉亲自端着酒菜进来,范二公子也自讶异。

    卫玉抬脚将身后的门重新掩起,满面堆笑“我听说二公子还没吃中饭,这底下人办事儿就是不利落,不过是要点酒菜而已,他们就弄了这半天,公子必是饿了。实在怠慢。”

    范赐愕然之际,有些警惕地打量卫玉“你想干什么”

    这功夫卫玉已经把酒菜放下,她拍拍手,笑的灿烂道“不过是一餐午饭而已,公子不必惊慌。”去桌上取了两个杯子,亲自给范赐斟了一杯酒,见他不动,卫玉道“难道是怕酒里有毒”

    她拿起酒盅,自己喝了半杯,道“二公子可放心了吧”

    范赐固然是饿了,但面对卫玉,他却是不敢放松。

    本来郑礵十分惧怕他,不至于把他供认出来,那自然是这位卫巡检的手段加上卫玉在太保府内把范太保也弄的七窍生烟,范赐虽然不信她会把自己怎么样,但到底还是要谨慎小心。

    “卫巡检,你何必前倨后恭。”范赐冷笑“难不成是想把我灌醉了,让我酒后吐真言”

    卫玉嗤地笑了“要真那么容易就好了,我又何必这样哄着,叫人进来把公子摁住,灌你几斤酒岂不更好”

    范赐语塞,冷哼一声而已。

    卫玉夹了一筷子金华火腿,慢慢地咀嚼。火腿的香味散出来,二公子饿了半天,见卫玉吃的自在,眼睛不由在她跟饭菜之间逡巡。

    卫玉打量着范赐神色,给他夹了一片火腿“这里的饭菜自然比不上太保府,二公子凑合着吃点儿就算是你来御史台一遭儿,我给你的赔罪罢了。吃了这一餐,只怕就留不住你了。”

    范赐惊讶“什么意思”

    “自然是放虎归山,哦,是放你回太保府的意思。”卫玉笑。

    “你当真”范赐不信是这般轻易。

    “不当真还能怎样,”卫玉叹息,“你先前的回答无懈可击,教坊司的人也都不敢指认,而你所说的那个戏子,也在靖王爷府内,二公子,说一句实话,我可真是服了你。”

    范赐听她跟交底一样说出这些不利于她的话,越发震惊,他看看那朱红的火腿片,咽了口唾沫“哦”

    卫玉却没再开口,道“还不吃吗”

    范赐深深看她一眼,终于夹了那片火腿放入口中,因为饿的久了,原本平常的火腿片吃起来竟极美味,唾液都给勾了出来,范二公子润了润唇,举手又喝了半杯酒,这次不用卫玉相让,他自己夹了菜。

    卫玉看他着急又略带克制的吃相,笑道“其实我也想通了,二公子你早说你也是太子殿下的人,我们又怎么会闹到现在这种地步呢”

    范赐正在痛吃,猛地听见这句,一口气呛在了喉咙里。

    他咳嗽连连,捂着脖颈瞪向卫玉道“你、你在说什么”

    二公子一时惊愕,又加上咳嗽,是以竟没有听见外头的一阵骚动。

    卫玉抿嘴一笑,略略倾身靠近了范赐道“我问二公子,你跟林枕纱之前是否见过”

    范赐看看她,又垂眸看向面前的碟子。

    红色的火腿摆在跟前,诱人的香味儿让他突然想起昨晚上的那场“酣畅淋漓”。

    嘴角一挑,是一抹不为人知的窃喜。

    但更让范二公子在意的,是方才卫玉的那一句“你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他想问,又忍住,只回答道“不错,她之前是林遵之女,我当然跟她见过几回,又怎样”

    卫玉给他又倒了一杯酒,问道“你喜欢林枕纱”

    范赐冷笑“这是何意,我跟她只是见过几次,论私情还远的很。”

    “如果没有私情,那就是有仇怨”

    “卫巡检,”范赐有些不耐烦“我跟她无冤无仇。”

    卫玉晃了晃杯中的酒,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晕红,她似乎有了几分醉意,道“二公子,此处别无他人,何不跟我说句实话,你既然跟她毫无私情,也无仇怨,那为什么对她行那般残虐之举”

    范赐张了张嘴,终于他狞笑着靠近了些“卫巡检,你以为用这样小小的伎俩就能哄我招认哼,我没做的事情,你休想诬陷。”

    卫玉道“二公子,你是精明的人,但也别把他人想的太蠢了。你真以为我不晓得你为何虐杀了林枕纱”

    “你”范赐本能地刚要问,又急急打住,假装毫不在乎般道“卫巡检你很不必诈我。”

    卫玉笑道“这就跟我先前所说的对上了,为了太子殿下”

    范赐叫道“你”

    还未说完,卫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

    范赐屏住呼吸。卫玉道“二公子,我说的对不对”

    两个人面面相觑,室内一片安静。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有两个人陆续走了进来,为首一人竟是蔡中丞,跟在身后的,却是靖王府的吴詹士,两个人都是脸色怪异。

    卫玉松开范赐,蔡中丞的目光掠过桌上酒菜,已经喝问起来“卫巡检,你这是在干什么”

    吴詹士袖着手,面色沉静地站在旁边。

    卫玉笑笑,道“蔡大人,稍安勿躁,也不必动怒,我正要去跟您告知,教坊司的案子,可以完结了,此案跟范二公子毫无干系”

    吴詹士的目光瞥过来,又扫向了范赐。

    范赐满脸茫然,听见卫玉这句话,不知真假,竟没留意吴詹士的眼神。

    最高兴的只有蔡中丞了,蔡大人立刻露出喜色“当真已经调查清楚了么”

    卫玉摆摆手道“确实,不过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哦,总之,这其中确实是有误会。二公子,您说是不是”

    范赐看向卫玉,刚要开口,可想到方才卫玉低低的那句话,他声音沉郁说道“既然卫巡检这么说,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卫玉又看向吴詹士“我知道今儿行事不周,得罪了靖王殿下,竟劳烦王爷派了詹士前来,其实很不用多走这一趟”她的脸上微微发热,是酒力上涌,刚要说话,又身不由己地打了个酒嗝“总之,就算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我也不会对二公子怎样的,毕竟若得罪了公子,便是得罪了那对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好处呢”

    中间的那两个字,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吴詹士听的异常清晰。

    他瞪向卫玉,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又转头看向范赐,却发现二公子的脸色苍白,倒像是被人砍了一刀。

    蔡中丞糊里糊涂,似懂非懂,但只要卫玉松口不为难这权贵纨绔,他当然乐得花团锦簇。

    于是忙道“好好好,不管是为了太子殿下,还是靖王殿下,或者是皇后娘娘总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过了。”

    吴詹士看了眼蔡中丞,又看向范赐,终于勉强地露出几分干笑“既然范二公子已经无事,那我先告辞了。”

    他转身往外边走,蔡中丞愣神,旋即赶紧跟上去相送。

    吴詹士出了门,见旁边任主簿垂首站着。

    先前他们来此之时,并不见守门差役,只有任宏低低咳嗽了声。

    吴詹士来此本是要见卫玉,蔡中丞刚要让人把卫玉叫出来,却正巧那时候听见里头卫玉冒出一句“你也是太子殿下的人”

    詹士一听,立即先制止了蔡中丞。

    他这次来,确实是因为卫玉派人前往靖王府找那小戏子,求而不得,便在王府外守株待兔。

    靖王借机发作,派人前来找卫玉的麻烦,顺便要把范赐弄出来。

    谁知吴詹士来到御史台后,丝毫没有费力不说,反而听了些了不得的机密。

    他没心思再跟蔡中丞虚与委蛇,匆匆出门回靖王府。

    而在吴詹士区后,讯房之中,范赐看向卫玉。

    卫玉举手揉了揉脸“二公子怎么还在这里吴詹士已经走了,您不跟他一起吗”

    她的脸上虽带薄红,一字一句却极清晰。

    范赐深呼吸,后知后觉道“你是故意的。”

    卫玉抬眸“二公子这话我不懂,什么故意”

    范赐攥紧了拳道“你先前你为什么要害我”

    卫玉满面无辜“我害二公子什么了你是皇后娘娘的人,我是太子殿下的人,说起来我们自然是一路人了,我又怎会害你”

    她笑吟吟说着,望着范赐惨然的脸色,突然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怕吴詹士知道了后,回去告诉靖王殿下,王爷会觉着二公子吃力扒外,对你不利吗”

    范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卫玉道“你、你怎么知道”

    卫玉道“林枕纱的死。”

    “什么”

    “还是那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卫玉的手在脸上轻轻抹过,哪里有半点醉意“林遵是大殿下一脉,身为顺天府尹,他的消息最为灵通。你曾跟郑礵几次去往林府,想必不止是为林枕纱,林府尹在郑府丞询问之时语焉不详,自然是因为你跟他同为皇后娘娘的人。而你之所以对林枕纱行虐杀之实,一来你担心林枕纱知道你的身份,泄露出去,被靖王知道对你不利,二来,杀了林枕纱,不管对于皇后,还是身为靖王妃的你的姐姐,都有好处,这简直是一举三得。对吗”

    范赐咬紧牙关,因为过于愤怒跟恐惧,脸都变得扭曲“你”

    卫玉道“本来靖王殿下确实会尽全力救你,所以他把那戏子弄在王府里,不肯放出来给你作证,但是方才吴詹士已经听见了我的话,就算他不肯全信,但以靖王殿下的脾性,他一定会怀疑只要他怀疑,他就能查出往日你所做的所有对靖王府不利之举,二公子你猜,王爷是不是还会袒护你亦或者他会借着这个机会,把你这吃力扒外的反骨之人铲除呢毕竟你是靖王殿下的亲戚,你该知道王爷是何等的睚眦必报吧”

    范赐听卫玉一句一句说完,终于大吼了声“我杀了你”他失控一般纵身向着卫玉冲来。

    而与此同时,外间有道人影迅速闪入,手肘轻轻一击,范二公子弓起腰身,被捶的猛然向后跌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