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后,兴州,知府宅邸。
刘夫人躺在床榻上,只觉得肚腹发胀,那疼痛一阵一阵地袭来,她浑身冒了几层虚汗,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上。
她中年又再怀一胎,之前待产时,都是由姜沅给她把脉看诊,现在她要生了,便一早打发人去请了姜沅过来,此时,姜沅就在她床榻旁守着,除了她,还有接生的产婆,服侍的丫鬟,人倒是不少,就是她那一心扑在公务上的知府丈夫,到现在还没回来。
刘夫人想到这里,就一边哎呦着说疼,一边埋怨起来“他怎么还不回来抓那些杀千刀的山匪,难道就比老婆生孩子还重要”
刘夫人胎位是正的,就是孩子大了些,不好生,她此时要积攒力气,也不易动怒,姜沅便温声道“已经差人去禀报刘大人了,想必大人正在回来的路上,夫人喝口参汤提提神,待会儿用力的时候还多着呢。”
刘夫人听她的劝导,喝了参汤之后,她便重又躺下。
过了一会儿,那肚腹袭来的疼痛比以往更加剧烈,刘夫人抹着眼泪大声喊疼,她的孩子已露出头来,可以看到一点乌黑的发顶,不过,孩子确实太大了些,脑袋大了一圈,肩膀也宽,卡在那里,不容易生出来。
姜沅道“夫人,你按照我的指示做,每次肚腹疼痛,便用力深深吸气。还有,为了你顺利生下孩子,也为了你的身体能及时恢复,我会剪开一道侧口,等孩子生出来,再给您缝合上,有些疼,你忍忍。”
说完,她拿出一枚丸药来,让刘夫人含在舌底,那丸药可以止痛,能够减轻一些生产的痛苦。
刘夫人十分信任她的医术,便配合地照做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后,一声嘹亮的婴啼传出房外,随之而来的,是刘夫人虚弱却欢喜的声音。
刘知府终于赶在这一刻回来,听到夫人与孩子都平安的声音,他提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没多久,姜沅与产婆一前一后从房内走了出来。
知府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产婆连声恭喜,刘知府笑容满面地捋着胡须,道“辛苦两位了,刘某感激不尽。”
姜沅笑了笑,道“大人,夫人现在需要您的陪伴,不过,您刚从府外回来,还是先换衣净手,再去抱孩子。”
她叮嘱得甚是详细,刘知府点头应下。
不过,进房看夫人孩子之前,他突地想起什么,忙道“姜大夫,你稍等片刻,我有事要跟你说。”
没多久,刘知府挨了一顿刘夫人的抱怨嗔怪,脸上带笑地走了出来,不过,他那点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眉头重又拧了起来。
姜沅猜测,刘知府发愁成这样,兴许是因为山匪的事。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那些山匪,但偶也听别人说起过,兴州北边的山上有十八寨,那十八寨子里都是山匪,他们经常打劫过路的商队,官府每年倒是都去除匪,只是打一阵,那山匪便跑到深山里去,等府衙收了兵,他们便重操旧业,那
些山匪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山民,对那深山的地形尤为熟悉,府衙兵力和经费有限,耗不过他们,也不熟悉那里的地形,导致每年剿匪都无功而返。
不过,那刘知府留下她,倒跟平匪的事完全无关,他沉吟片刻,道“姜大夫,京都御医堂缺少女医官,前日发了调令过来,要兴州推选一人,你跟随谭医官修习这么久,防治南县疫病又立下大功,说来说去,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你,再说,我们这里,也没有比你医术更好的女大夫了,这个人选非你莫属。这个调令是魏王殿下亲自下的指示,事情重大,不容疏忽,本官打算推举你去,你意下如何”
那御医堂是专为皇室宗亲,朝廷重臣看病的,能进御医堂,不但有品阶,诊金收入更不必说,那是莫大的荣幸,是多少大夫挤破头都想去的地方。
但姜沅想了一会儿,道“刘大人,京都不乏名医圣手,我只想呆在兴州跟随师傅修习,待修习期满,我还会回清远县,所以,抱歉,请大人另外再找合适的人选吧。”
她这样拒绝,刘知府也不好勉强,他捋了捋胡须,道“既然这样,本官再想办法吧,姜大夫是不可多得之人才,能留在地方为百姓看病问诊,也是好事一桩,本官是佩服的。”
但是,仅仅隔了一日,京都却又发了调令过来。
这次那调令却指名道姓要姜沅即刻去御医堂报到,其上不但有魏王殿下的亲笔署名,还有官家的朱批,若再不去,便是抗旨不遵,这一回,姜沅是再没办法拒绝了。
姜沅择了一个适宜出行的日子,拜别恩师好友,收拾好家里的行李,从镖局雇了两个镖师护送她们去京都。
那两个镖师,一个赶马车,姜沅、宁宁和胡娘子都坐在马车里,另一个则赶着板车,板车上装得都是她们的行李用物,有好几个大箱笼,用麻绳捆结实了,上面再覆一层油纸,以免路上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
三日之后,接近傍晚时,她们的车马行到兴州北部靠近兴云山的地方。
兴云山高低起伏,连绵不绝,远远望去,像一座静默潜伏的幽黑巨兽,那常有匪乱的十八寨就在深山之中,而她们要北上京都,若走陆路,就必得从兴云山中间的官道上过。
姜沅不了解那些山匪,那两个镖师常在这条道上护送商队,对那些山匪倒是颇有了解。
据他们所说,那些山匪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事规矩,他们要打劫钱财,盯得是过路的商队,这些商队拉车驮货走南闯北,可以敲诈索取大笔买路财,至于像姜大夫这种搬家赶远路的行人,一看就没有多少钱银,山匪等闲是看不上的,所以,她们也就不必过于担心。
不过,为了行路安全,镖师建议今晚暂且在驿站留宿,待明日过了辰时再出发,那时青天白日的,会更加安全。
姜沅觉得镖师说得在理,再者,宁宁年纪太小,胡娘子坐马车晕车,她们赶了一天的路,该好好歇息才行。
驿站就在不远处,她们的马车下了官道,又左行不到一里路,便到了驿站。
这驿站规模不大,与靠近县城府城的驿站不能比,只是一处有几间房屋的大院子,因驿站有些年头了,那墙壁屋檐看着也有些破旧,院门上头挂着的红灯笼被晒褪了色,风一吹,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
不过,虽驿站规模不大,进了大门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间不小的饭庄。
那饭庄大门敞开,从外面望去,可以看到里面有坐着吃饭的客人。
就在姜沅打量那间饭庄时,驿站的小厮过来问“几位是入住,还是路过吃饭若是入住,咱们这是官营驿站,得有文书调令才成。若只是路过吃饭,那就无所谓了,您进到里面饭庄点上饭菜,一会儿就能吃上热饭热菜。”
姜沅拿出来调令,道麻烦您,我们要住在这里一晚。”
那小厮认得字,看了调令后,顿时肃然起敬,搓着手笑道“原来竟是兴州城里的姜大夫,您这是要去京都了您不知道,我老家就是南县的,我们那里的人都说,闹麻风疫那会,幸亏有个像医仙似的姜大夫,才第一时间治好了那里的疫病,今天见到您,俺可真是太荣幸了。”
姜沅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传到这里来了。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只道“哪里是医仙,不过是误打误撞,我只是个普通大夫,您谬赞了。”
说完话,凭着姜沅的调令,驿站给她们开了两间客房,姜沅、宁宁与胡娘子三人一间,另外一间则是两个镖师休息用,等他们顺利办完入住,已到暮色四合之时,也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辰。
饭庄此时正有晚食供应,他们便去那里吃饭。
两位镖师赶车辛苦,需得好好犒劳他们,胡娘子与宁宁也饿了,她们想吃打卤面,几人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姜沅点了几样菜,要了两碗打卤面,又单要了一碗红豆粥。
等菜的时候,她下意识打量了一番周围。
这饭庄也没什么讲究,只中间有个大厅,四处摆着条凳方桌。
吃饭的人不多,一共只有五桌。
与她们相距不远的邻桌,是一男一女,看上去年纪不大,像是才成亲几年的夫妻,另外三桌看上去和她们一样是赶路的,有男女老少,他们吃着菜,说着家长里短,只有一个男子有些特殊,他身材高大,粗手粗脚,额上缠着一圈白布头巾,看上去像做粗活的劳工,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处的桌子上。
觉得他有些特别,姜沅便下意识多看了他一眼。
那男子察觉到打量的视线,没抬头,只是侧着身子扭过脸去,端起酒盏,沉默着喝起酒来,似乎满腹心事的模样。
姜沅很快收回视线,没再看他。
不过,就在她打量别人时,那邻桌的女子也在打量她们。
等姜沅转眸过来时,一眼便看到那女子盯着宁宁在看,她那眼神,明显看得出来是对孩子的喜欢,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姜沅便冲她笑了笑。
那女子被她发现,也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小声道“那是你的女儿吗真好看,真
可爱。”
姜沅微笑道“多谢你夸奖。”
说话间,他们的饭菜很快端了上来。
那打卤面热乎乎的,卤子是酱肉浇头,闻起来香喷喷的,胡娘子吃了一大碗,宁宁还不太会用筷子,姜沅便把面给她挑到小碗里,她拿着自己专用的小筷子夹着面条,还一个劲地说着话。
她才两岁多一点,已经跟着娘亲从清远县到了兴州,现在又要跟着娘亲从兴州去京都,小小的人儿,喜欢沿途的风景,不见什么害怕担心,反而十分兴奋,看她适应得很好,胃口也不错,姜沅便放了心。
等她们快用完饭时,邻桌的一男一女也吃完了。
他们要结账离开,只是不知为何,那年轻妇人起身时站立不稳,竟直直往前栽了过去,幸亏那男子眼疾手快,才一把扶住了她,而那妇人躺在他怀里,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任凭他怎么喊,都是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
姜沅立刻起身走了过去,道“怎么回事”
男子急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娘子,她这几天胃口不好,没吃几口饭,还时不时晕倒,这不知道怎么回事,刚站起来,就又晕倒了。”
姜沅道“我是大夫,先帮她把脉看一下,你把她放在条凳上。”
那男子听了,忙把两张条凳并在一起,然后把他娘子小心地抱放在条凳上。
姜沅给那女子把完脉,又翻看她的眼皮看了看,她没说什么,而是对胡娘子道“胡姐姐,你去把我的药箱取过来。”
那药箱在客房里,胡娘子很快去而复返。
姜沅打开药箱,从其中取出一枚银针来,在女子的额中穴运了三次针,之后,又重按她的中渚穴,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丈夫十分惊喜,连连道谢,不过,姜沅的神色却不见轻松,她沉声道“她虽醒了过来,仍旧气虚体弱,而且,我刚才把脉发现,她忧思过重,脾胃也不好。”
男子发愁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也不愁吃不愁穿的,而且,我之前带她在县里医堂看过了,也不见好。我这次出来,就是打算带她去兴州看一看,听说那里的杏林医署有个女大夫,医术很好,”
这边有人晕倒,整个饭庄吃饭的人此时都围拢了过来,而那先前接待她们的驿站小厮也走到近前,听见那男子说这话,他便大声道“你可算是运气好,这位就是杏林医署的姜大夫,她医术高明,这就要去御医堂呢,你快请姜大夫给你娘子看看吧。”
男子听完,忙道“请姜大夫给我娘子好好看一看,不管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姜沅把银针收到药箱中,看了那男子一眼,神色有些严肃道“你不必花银子,我只告诉你一句,有忧思,便有心结,你可知她心结在何处”
听姜沅提到这个,那男子便低下头,不肯说话了。
姜沅看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一双眼睛溢满了泪水,她慢慢坐起来,轻声道“多谢姜大夫,你不必再问
他了,我丈夫对我很好的。”
姜沅沉默片刻,看向那沉默不语的男子,道“你们成亲应该已有五年了吧,夫人身体不孕,并非是她原本就有问题,而是大约三年或者四年前,她冻坏了身子,至于她为什么会冻坏身子坐下病根,你若要彻底医治好你娘子,就得告诉我原因。”
那男子纠结许久,满面惭愧道“是我娘让媳妇站规矩,大冬天的,她在外面站了一天,自那之后,她的身子就不好了。”
那妇人抹着眼泪,低低抽泣起来。
姜沅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若给她医好,你以后怎样待你娘子”
那男子连忙保证“我以后会好好疼她护她,不再只听我娘的话了。”
姜沅没说什么,而是低头看着那妇人的眼睛,轻声道“你的身子,你自己要爱护,以后你要好好的。人家常说,为母则刚,你以后还要做娘呢,性子不能太绵软,若是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那小娃儿,怎能放心选你当娘”
那妇人听完,把眼泪重重一抹,下定决心似地点头道“姜大夫,多谢你,你的话,我会牢牢记在心里头的。”
她那坚定的模样,应当是听进了那些话,姜沅欣慰地笑了笑,她给那妇人开了一道方子,嘱咐她连续服用三个月,到满三个月之后,再去临近的药堂复诊。
她这边诊完,那临边围观的都惊叹不已,有的道“且不说这方子有没有用,能推测出来她先前的病根,光这一点,就够厉害的了。”
而有的则赶紧上前,逮住这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请姜沅帮着诊治一下陈年旧疴,求一道医方。
原本只是一顿晚饭,谁知,竟变成了寻医问诊的场所。
待姜沅给最后一位老妇人看诊完后,其余的人都走完了,只剩饭庄里独坐一桌的那个男子一直未动,他依然喝着酒,在姜沅低头收拾药箱时,他回头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付过银子后,他转身离开了饭庄。
时辰不早,姜沅很快收拾好药箱,径直回了客房休息。
翌日,过了辰时,她们的车马离开驿站,驶入官道,一路向京都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姜沅的心一直紧紧提着,虽说两位镖师提及山匪不会打劫行人,但谁能保证事情不会有意外。
午时过后,她们的车马终于快要驶离兴云山一带,这也意味着,离开这处地界,便彻底不会遇到那十八寨的山匪,她们接下来的路也会很安全。
就在姜沅提起的心刚刚放松一些时,她们正在行进的马车却突然被人喝停,紧接着,从头顶上方遥遥传来一道粗音“停车我们二当家的请你们去一趟十八寨,识相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姜沅的心霎时咯噔一声。
胡娘子就坐在她身旁,听到这话,她原本因晕车昏昏欲睡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吓得唇抖了抖,道“姜大夫,是山匪打劫的吧咱们该怎么办”
姜沅也很害怕。
她此时还抱着宁宁,幸亏宁宁睡着了
,才没有被惊吓到。
她定了定神,掀开窗牖上的帘子,向外望去。
只见那官道旁一人多高的山脚处,站着大约十多个山匪模样的人,他们穿着不一,但都露着半边臂膀,胳膊上刺着青色的虎豹花纹,有的手里握着短匕,有的则腰间挎着长刀,日光下,那刀刃出鞘,反射出森森寒意。
他们居高临下,人数众多,占据了绝对优势,那两位赶车的镖师没有料到此等情形,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应对,只一个劲地问“姜大夫,我们该怎么办”
姜沅也不知该怎么办,她的一颗心吓得砰砰乱跳。
不过,这会子几人都等着她拿主意,外面又有山匪虎视眈眈,她硬着头皮,也得想办法应对。
她深吸一口气定定神,把宁宁交给胡娘子,让她悉心照护着,然后,她拿起一块面纱遮住脸庞,掀帘从马车上跳下。
那些山匪个个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看上去便很唬人。
姜沅看了他们几眼,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壮胆子,道“我想,诸位是绿林好汉,应讲义气,不伤妇孺,车内还有幼童,请高抬贵手,不要吓到孩子,各位若是需要过路钱,请尽管拿去。”
那为首的山匪打量了她一眼,道“你是姜大夫吧我们不要钱,也不是要吓唬孩子,我们二当家的找你有事,你跟我们走一趟。”
对方不要钱财,也并非劫色,姜沅想了想,道“我不认识你们二当家的,请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那山匪有些不耐烦起来,粗声道“你就别问了,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对方非要她们去不可,看来无论如何也推托不了,姜沅咬了咬唇,同他们商量道“既然是找我,我可以一个人去,请让我的家人在这里等我,行吗”
那为首的山匪犹豫起来,片刻后,他拿刀柄挠了挠头,粗声道“那怎么能行万一他们去报官怎么办”
姜沅立刻道“你放心,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们放我回来,他们不会去报官的。”
那镖师也忙道“各位好汉,我常从这里过,知道你们的规矩,你们不伤人,我们不报官,只请你们说话算话,早点让姜大夫回来。”
听完这话,那首领身旁的山匪低声道“老大,咱们寨子里那群商队的人已经够多够烦了,再来个孩子,要是天天哭,咱也受不了,再说,二当家没说要她的命,只说让咱客客气气地请人,要不,就依她说的来”
那山匪头子想了想,拿刀一挥,哼道“算了,就算你们去报官,也不顶个屁用。你们就在这附近等着,我们二当家说什么时候放人,就会放人。”
他说完话,姜沅沉默了一会儿。
这群山匪所言不虚,刘知府屡次平匪都无功而返,即便他们现在去报官,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反倒可能适得其反,让劫匪生出杀人的念头。
姜沅想了许久后,轻声对胡娘子道“你们去昨晚投宿的驿站等我,告诉宁宁,说我去给人
看病去了,若是三日之内我不回来,你们不必再等,立即返回兴州报官。”
隔着车窗,胡娘子抱紧了尚在熟睡的宁宁,抹着眼泪应下。
之后,姜沅又对那两位镖师道“请两位帮我照看好家人,多谢,若我有不测,请将她们送回兴州。”
身为镖师,却不能保护自己东家,两个镖师满面羞惭,抱拳道“姜大夫,你放心吧,我们虽然无能,也会尽力帮您照顾好她们的。”
姜沅随着山匪们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主寨。
一路上,她谨慎地打量着。
那寨子名为十八寨,其实并未虚夸,那大大小小十八座寨子依次建在半山腰处,每个寨子大约一个百十多户的村庄大小,它们错峰相连,中间以山道沟通,而且,上山的路陡峭崎岖,若非对此地熟识,连寨子的大门都难以发现,十足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进了主寨,那些山匪却没有带着姜沅直接去见他们的二当家,而是道“我们二当家的有事,你先去那边房里等着,待他回来了,你再过来。”
他话音落下,就有人在前头带路。
那人领着姜沅到了一间木屋前,推开门,对她冷声道“进去等着,若非叫你,一步也不许踏出这个房门”
姜沅刚走到房里,那房门便被啪嗒一声反锁上。
那声音让人心头一惊,她下意识咬紧了唇。
不过,还没等她来得及打量房内,一道慵懒磁性的声音自里面慢悠悠响起“这群山匪可真不厚道,打劫我一个过路的商户就罢了,竟还送来一个女子,这可真是让我很为难啊。”
姜沅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就在房内不远处。
他嘴里叼着一根干草,长腿半屈,双手抱臂,姿态闲适地靠在墙壁上。
他的衣服一看就很华丽贵重,相貌也很俊朗,只是脸色显得过分苍白。
看见姜沅蒙着面纱,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他挑起修挺的长眉,闷声笑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