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只要不挨亲,就总有些浪荡,听了这话嘴角微动,没忍住笑意“嗯,好,不讲道理就不讲道理。”
心里又想我也不讲道理,说亲就亲了,这要怎么和祂解释呢难道要告诉祂,当年洞里相遇后,我就一直想着祂可是想是一回事,亲又是另一回事我怎么这么高兴
他想到这里,又觉得好笑我自己什么都没想明白,就亲了人家。我真是,嗯,我真是
太清又叫他“江知隐。”
江知隐心正乱“嗯”
没留神,太清半个身体都压了过来,祂刚还威风凛凛的,现在倒像生病了似的。江濯顾不得再胡思乱想,忙扶住人问“怎么了”
太清靠着他,沉甸甸的,一副倦怠疲顿的模样。江濯忽然想到二十年前,太清在洞里也有过相似的情况,便说“很累吗我画道清神符给你。”
他隔空画了道清神符,岂料,那清神符一现形,就瞬间化作了灰烬。
不可触碰
看来传闻是真的,太清是不可触碰、不可直视的神祇。江濯看着那灰烬,有些糊涂如果传闻真的,那我呢我不仅看了祂,还亲了祂啊。
可惜这个问题即使他再聪明,也想不出答案。这时,天上的幽引化作金鸟,飞过傀儡线,回到江濯的面前。
江濯说“过来。”
谁知幽引不但不应,还往后退。
江濯道“嗯你退什么是害怕吗祂又不会吃了你你好歹是供奉过艽母的神木,胆子这么小等等,你要跑哪里去”
幽引颤巍巍的,打了个旋儿,掉头往别处跑。它拖着金色尾光,“嗖”地穿过街道,一头撞在某个白骨架子上。只听“哗啦”一声,白骨当即散落一地。
“啊”有个熟悉的声音惊慌道,“小师妹,这是什么是暗器吗”
小师妹回答“不像暗器,有点眼熟。”
安奴说“它飞来飞去的,会不会是鬼师的傀儡我们这一路上什么都没碰到,肯定是中计了不对,鬼师的傀儡不会有金光,这东西看起来倒像是”
天南星接道“倒像是四哥的幽引。”
他俩自从进了小胜镇,便没了消息,现在声音离得不远,就在附近。江濯本想回应,又猛然想到不行,太清还在这里,如果传闻不假,那他们看见太清,岂不是也会当场化灰
安奴重新爬了起来,正朝四周喊“江兄洛兄,你们在吗”
江濯心道不在不在。
天南星说“应该在,很近了。”
她这话一出,江濯才想起来糟了,忘了小师妹身上有引路灯的印记,能随时感知到我的位置。等会儿干脆使个泰风,先把他们吹回去。
正想着,肩膀忽然一沉,是太清。祂银发流泻下来,带着江濯的手,在自己胸口写了一个字。
令。
“令”是令咒
中最简单的,谁都能使,若是以前有人对江濯说,用“令”字就能封住太清,江濯必定会认为对方疯了。但现实怪就怪在,当太清握着他的手,写完这个“令”字以后,那银发真的开始逐渐变成黑色。
天南星转过街角,叫道“四哥”
安奴说“哎呀,这里怎么这么多死人江兄,你们还好吗咦,你们怎么了”
他们围上来,安奴更惊讶,指着江濯的眼尾“怎么这么红是碰见恶人,跟人家打起来了不成”
江濯手一歪,差点勾到太清的领口。太清似乎笑了,松了握着他的手,仿佛变回洛胥以后,人也不那么“病”了。
天南星摘掉罩在脸上的布条“我看印记一会儿亮一会儿灭,还担心你们有危险,就和安兄弟赶过来了。四哥,你受伤了吗袖子都破”
江濯拉起袖子,忽略了安奴的问题“不要紧,麻烦你传个令给师父,告诉她我没事。”
火鱼袍能示警,如果不传消息回去,时意君必定会担心。天南星应了,又把引路灯的印记拿出来“你们找到灯芯了吗我和安兄弟一进镇子,就碰见了鬼打墙,在原地转了半宿,什么也没碰到”
太清因为不能再挨着江濯,口吻也变回一贯的怠懈懒散“鬼打墙小师妹,请你详细说。”
天南星便把她和安奴入镇以后的怪事说了。
原来他们潜入镇子后,就碰见个死尸,那死尸带着他们,在镇里转来转去,转了半宿什么也没碰着
江濯说“原来如此”
安奴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原来如此江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唉,怎么我们转来转去的,什么也不知道还有陶圣望呢你们碰见了吗”
天南星道“你一下问这么多,四哥头都痛了,他一头痛就会偷懒。”
江濯被猜中了心思,只得说“什么偷懒,我是在想先回答哪个问题。嗯,我说原来如此,是因为我们入镇时也碰见了一个死尸。”
现在回想起来,就会发现,他们早在入镇时就被发现了。太清说过,圆月是眼睛,既然是眼睛,表明镇中的神祇一直在看着他们。先是封山咒失效,接着是死掉的鬼师引路,其实目的都是为了把他们带到老宅。
可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弟弟自知无法劝阻陶圣望,所以要请他们帮忙吗江濯想到那个兆域里的小孩,又想到勘罪里的陶圣望。
当年陶圣望发觉自己受骗,自断经脉以表决心,可是后来,他又把弟弟送回了小镇,再利用名牌一事,盗取弟弟的香火。按照他对景纶等人说的,他早就算计好要用景纶等人做弟弟的饵料,说明他还没有放弃弟弟。
但这对不上。
因为陶圣望自断经脉那天,已经对弟弟心灰意冷了,除非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他重燃希望,否则他不会这样执迷不悟。
“总之,死尸把你们引走,并没有恶意,”江濯说,“但祂毕竟吃了太多的人,纵使把梵
风宗的莲心大师请来,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安奴听到陶圣望死了,就开始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样死了。我本恨极了他,可是现在,我又觉得他可怜。11”
他抬头望天,不由得叹息“罢了,即便他可怜,我也还是可惜,可惜没能亲手杀了他”
天南星说“糟了”
大伙儿都看她,她就看江濯“陶圣望死了,那咱们的灯芯呢”
“他身体献祭了,灯芯应该掉在了附近。你等等,我让引路灯自己找。”江濯一摸袖子,忽然想起来引路灯在进院子时灭了,还没来得及找呢
太清说“找灯吗”
祂两指一牵,引路灯就从他袖中飘了出来。这灯也不知怎的,像霜打的茄子,在祂跟前蔫了吧唧,要亮不亮的样子。
天南星奇道“它怎么了平时不是很神气吗”
江濯装不知道“嗯嗯,你问我,我问谁”
天南星把灯接过,念了句“召”。这灯立刻像长了腿似的,一溜烟飞了。她大惊“它跑什么见鬼啦”
江濯心道太清在面前,换谁谁不跑
引路灯冲进废墟里,恨不得自己刨土,天南星和安奴看呆了,跟在后面连声称奇。许是有太清在侧的缘故,引路灯没有半点偷懒,不消片刻就把灯芯召了回来。
可是灯芯围着引路灯绕了两圈,就是不归位。
安奴说“这是什么缘故莫非它们分开太久,连彼此也不认得了吗”
天南星道“不可能,引路灯通灵,又是供奉过艽母的,绝不会不认得彼此。我猜是那位白衣公子的原因,他的鬼魂还在灯里。”
多亏她还记得,只是那位白衣公子身上的印记还没弄清来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把他放到哪里。
安奴说“若是直接把他赶出来,未免太可怜了,不如想个法子,帮他超度,让他尽快了却心事,回归土地吧。”
白衣公子的心事就是杀陶圣望,如今陶圣望死了,他还没有消散,原因恐怕就出在灯芯印记上。
江濯想了想“办法还真有一个。要说起超度,这世上再没有比梵风宗更适合的了。”
二十年前仙音城出事,李象令正是凭借梵风宗的戒律灯才超度了同堕的亡魂。如今想要去除这位白衣公子身上的印记,只怕还是要请梵风宗帮忙。
天南星说“莲心大师与师父交好,我们去,她必然很欢迎。”
江濯点头,收起引路灯和灯芯“这镇子是天命司的属地,出了这样大的事,那位鬼圣想必也快到了。事不宜迟,我们可以”
他刚想说可以上路了,又忽然想起来,他的幽引还没回来呢
“我去找幽引,你”江濯目光一转,落在太清身上,“你们在这里等我。”
太清道“不能跟着”
江濯心想自然不能了,就是你把它吓跑的,要是再让你跟着一起找,它说不定连夜就跑回北鹭山了。
他说“我很快的。”
太清淡淡道“很快是多快”
江濯说“一眨眼的工夫吧。”
太清,现在或许该叫洛胥。洛胥颔首,仿佛习惯了等他似的“好,你说一眨眼,就是一眨眼,我等你。”
江濯走两步,觉得那目光一直跟着自己,脚底下就像黏了糖,半天也迈不出去。他叹气,又回来,到洛胥面前站定。
“你不要吓它,”他说,“我在这里叫它试试。”
不远处,安奴被几只奇形怪状的虫子吓到了,抱着手骨尖叫。天南星把虫子抓起来,他一蹦三尺高,简直要晕了。
天南星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两个吵吵嚷嚷的,洛胥谁也不看,只盯着江濯。江濯道“幽引。”
街上没动静。
他只好接着道“幽引、幽引、幽引”
只听“嗖”地一声,幽引像火烧屁股一般,立时飞了回来。它金光点点,重聚成折扇,倒栽葱似的,撞进江濯怀里。江濯骨节微屈,弹了它一下,笑骂道“好没出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