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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灯火处
    既然拿到了幽引,几人就该继续上路了。临行前,江濯又到老宅门口转了一圈,这里坍塌得最厉害,已经看不出原貌了。他站定,可惜道“又让他跑了。”

    这个“他”,正是景纶。他在与陶圣望、裴青云的内斗中败落,又被江濯用二道画牢符困在这里,本应该在等死才对,居然跑掉了。

    江濯说“我思来想去,能帮助他脱身的,只有那黑雾了。不过他也奇怪,既然留了后手,却没有趁机杀掉裴青云,而是把裴青云一起带走了。”

    洛胥半天才想起“裴青云”是哪个,祂折了挡在面前的枯枝,平静道“走就走了,不要紧。”

    江濯说“飞头木枯萎,镇子也荒废了,恐怕在未来很长一段日子里,这里都不会再有人居住。如今只希望天命司还存有一点良心,为这里选择一个合适的继任,使它能早日恢复生机。”

    因为天南星和安奴还在镇门口等着,所以他们没有逗留,看完就去汇合了。路上,安奴还在为那几只虫子提心吊胆“姑奶奶,你都装好了它们嘴巴那么尖、那么利,会不会割破帕子跑出来”

    天南星捧着帕子,像捧着宝似的“你放心,我帕子上有火鱼,它们绝对跑不出来。”

    安奴看一次就哆嗦一次“你,你说的,路上可不要让它们跑出来,不然我就吓死了”

    天南星说“我几时骗过人说不会跑就不会跑。”

    安奴道“你入镇时也这么说,还说自己认得路,从不会迷路,可结果呢我们一进去就迷路了。”

    天南星很冷酷“那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带错了路,是人家故意引我们上当的。好啊,你这个人,既然不相信我,那这些虫子干脆交给你来保管好了。”

    她作势要把帕子丢给安奴,安奴大叫“你别别别我怎么不相信你啦我太信了你收回去,快收回去”

    江濯跟在后面几欲笑倒,听洛胥问“小师妹喜欢虫子”

    他说“不喜欢,也不讨厌。她抓这些虫子,都是为了喂她那几只救雨娘子。”

    天南星的“救雨娘子”,就是师父给她养的灵雀。

    江濯说到这里,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猴子兄弟,心道我有些日子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它们怎么样。如今没有月明师伯管着,它们可不要拆了我的屋子。

    恰好洛胥问“她的救雨娘子喜欢虫子,你的猴子兄弟喜欢什么”

    江濯说“猴子兄弟嘛,喜欢热闹,还喜欢给人过生辰。”

    洛胥道“哦怎么过呢”

    江濯说“酉时敲锣,代表它们要来了,子时打鼓,代表它们已经到了。你坐在门前等,不消片刻,就能看到它们成群结队地从山里出来,带着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其实一开始,那天并不是江濯的生辰,或者说,江濯压根儿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是仙桃猕每到那一天都会准时上门,所以江濯干脆把那一天当作自己

    的生辰。

    洛胥听了,眼底情绪不明,只将唇角微微勾起“那么每年生辰的时候,你都开心吗”

    江濯道“开心,很开心,那你”

    他本想问洛胥的生辰要如何过,前头的安奴忽然掩住脸,慌里慌张的“完啦你们瞧前头是谁是不是天命司的车马他们来了”

    江濯心道好没意思的天命司,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会儿来。

    可是这里是荒郊野外,他们一行人实在扎眼,若是装作没看见,必定要被拦下来盘问。江濯便说“小师妹,你带着安兄隐身。”

    说完把洛胥一抓,随手掐了个隐身诀。

    刚一隐身,就见远处的车马疾驰过来。为首的是个稷官,穿着一身白衣,腰间佩刀,看起来气度不凡,似乎是个人物。他后头跟着数队鬼师,其中八人抬着个落纱的轿撵,中间坐着位灰袍人。

    江濯心想好大的派头,看样子,应该是那位前来调查的鬼圣。

    他们大张旗鼓地经过,往小胜镇的方向去了。待人走完,天南星嫌弃地用袖子扑灰“人五人六的,力气净用在装腔作势上了。呸呸,这灰也太大了”

    江濯说“难怪他来得这么晚,原来是坐轿子的。有意思。”

    安奴问“宗族门派出行都用车马,他坐轿子并不稀奇,为什么会有意思呢”

    江濯道“当然有意思,你想,其他宗族门派出门都是为了哪些事情”

    安奴这些还是了解的“无外乎是游历、交友和探亲。”

    江濯说“答得好,那他这次出行是为了什么”

    安奴道“调查”

    江濯颔首,鼓励地说“很好很好,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宗族门派办的那些事都不是急事,自然可以坐轿骑马,慢悠悠地上路,可是这位鬼圣不一样,他是来办差的,还是来办一件非常要紧的差事。

    天南星说“是啊,他应该很急、很赶才对,怎么还坐轿子搞派头难道他根本不在乎小胜镇的情况”

    洛胥悠悠道“小师妹说得有理,他如此怠慢,也是因为里头死的人都与他无关。”

    安奴说“岂有此理这里不是他们的属地吗即便他们不在乎寻常百姓,难道也不在乎自己麾下的鬼师稷官”

    江濯道“恐怕是的,他们内部派系复杂,一时间也说不清谁是谁的部下,谁又是谁的仇敌。不过,我说他有意思,还有另一个原因。”

    天南星好奇“是什么”

    江濯指间拎着折扇晃了晃“不告诉你们。”

    安奴顿时大急“怎么这样江兄,我若是一直不知道这个原因,只怕今晚都会睡不着觉”

    天南星老神在在“安兄弟,你越这样着急,四哥越要吊你的胃口,他这个人坏起来是很不讲道理的。”

    江濯说“乱讲,我从来都”

    洛胥忽然笑了,“嗯”一声“的确。”

    天南星道“洛兄,四哥不说,你告诉我们好了。”

    洛胥说你怎么确定我就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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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南星抱臂“你们这么要好,自然心意相通了。”

    她是个鬼机灵,平时都装作一脸淡漠的样子,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虽然还没瞧出什么大猫腻,但已经知道谁是她四哥的克星了。

    洛胥道“其实你四哥说的另一个原因很好猜。”

    江濯趁机说“听到没有很好猜,是你们太偷懒了。”

    安奴无奈指着自己的脑袋“我一个骷髅头,还能记事就很不错了,实在想不出什么大理由。你们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洛胥便道“你的仇敌若是犯了错,还落到了你的手里,你要不要抓住时机,赶紧把他处理了”

    安奴说“自然要了倘若景纶落在我手里,我巴不得立刻杀了他”

    洛胥道“那就是了。”

    还是天南星反应快“我懂了你们的意思是,镇里的人是这个鬼圣的仇敌,如今他奉命来调查,这些人就要落在他的手里,他应该赶紧去把人抓了才对,可是他非但不着急,还坐着轿子慢慢赶路,所以四哥说他很有意思。”

    江濯拍手“聪明,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还在想,他既然是奉命前来,哪怕想偷懒,也应该悄悄地偷,而不是这样大张声势,除非”

    安奴说“除非是命令他的那个人,要他这样慢慢赶路”

    江濯道“正是如此。”

    安奴叹气“老天,做他们天命司的人,如果成日都这样尔虞我诈,一颗心如何够用唉,究竟有什么意思”

    江濯说“你不想与人斗,自然觉得没意思,可他们乐在其中,只怕还觉得斗得不够狠。”

    天南星说“好糊涂的一笔账,能命令鬼圣的,不就是悬复大帝吗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江濯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上路晚,没走多久,天就又黑了。因为鬼圣出行,通往望州的御道被封住了,几人便只好在中途一个小城里落脚。

    说是小城,其实顶多算个镇子,只是因为紧挨着望州,又沾了御道的光,所以比其他镇子看着更热闹一些。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在入城前先把安奴打扮了一番,给他罩了个纱笠,又戴了双手套。安奴好久没到人多的地方,有些忐忑“万一有人掀我的纱,我该如何是好”

    天南星说“你放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人再非礼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安奴就想起自己在小胜镇门口,被一群走盐人非礼的场景,立刻草木皆兵,疑神疑鬼起来。

    城里有几个客栈,他们挑了个还算清静的。小一把他们迎进去,张罗着烧水做饭,里头已经坐了几桌人,都不是一路的,正在喝酒吃菜。

    小一勤快擦桌“托各位仙师的福,今晚生意红火,饭菜酒水一应俱全,要什么有什么哪”

    安奴奇道“你怎么瞧出来我们是通神的”

    小一说“哎哟,这如何猜不到各位仙师,还有这位仙子姐姐,全都气度不凡、气度不凡呀”

    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原本叫仙师,就是图个喜庆客气,可安奴这么一问,他就算再笨,也能猜出来了。许是这个缘故,他对他们这桌格外热情,又是上酒又是倒茶,好不周到。

    江濯好几日没喝酒了,菜吃了一会儿,就开始喝酒。他酒量好,喝了跟没喝似的,坐在洛胥边上,看洛胥握筷子,又看洛胥吃东西。

    他心道其他神祇替人办事,都要收受贡品,可祂从不理人,那祂平时吃什么、喝什么呢我遇见祂的时候,祂待在洞里,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祂平常就这样过吗如果是这样,那日子也太无趣了。

    又想传说天命司封印了祂,那祂本体住在神埋之地吗可是那里终年大雪,更没有意思。从前世上有古神,识乐理通人话,如今古神都消散了,就剩祂一个

    冷不丁的,洛胥说“好看吗”

    江濯饮了酒,比平时更没正形,把空杯子夹在指间,像是在掂量轻重“好看,现在给我多看一会儿,总不算坏了规矩,是不是,洛兄”

    他说的规矩,大约是在说洛胥经常不许他看。这本没什么,可他坏的是,没有人的时候,他叫“洛胥”,又叫“太清”,如今坐在这里,倒很正经,只喊祂“洛兄”,仿佛两个人清清白白,从没亲过、没碰过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