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雪之后的气温骤降,到中午的时候,天空中的雪小了很多,只有米粒的大小,零零散散的飞扬着。
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宋婷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在台上讲着英语范文的例句,郁绥对这几个句子的结构很熟悉,大概摘抄了几个重点,开始频频打量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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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的天气还是灰沉沉的,笼了层阴霾,看不见一丝阳光。
郁绥心不在焉地转着笔,连本子上什么时候多出的几道歪歪扭扭的笔迹都没发现,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郁绥去过几次语文办公室,许岚都没有回来,大概还在医院里奔波。
他皱紧眉,从桌洞里翻出自己的手机,删删减减了半天,也没发出去一条。
手机倏地在手心里震动了一下,郁绥低头一看,商诀先给他发了消息,对话框那一栏的备注早从表白那一天就从粘人包换成了商诀,配上商诀那个黑漆漆的头像,显得冷淡又疏离。
商诀怎么输这么久
郁绥按在屏幕上的手一顿,瞥了眼时间,他切到微信一共也就三分钟,时间哪儿久了。但很快又意识到,商诀大概一直盯着和他的聊天框,不然也不会把他当场抓包。
他有点尴尬,商诀那边又发来了一条信息,是个小白猫哒哒哒凑近屏幕的表情包。
商诀怎么不理我,绥绥。
商诀猫猫头哭泣jg
郁绥小心翼翼瞥了眼台上的宋婷,确认对方的视线没落到这边之后,小心回复他。
idnight没什么,你情况怎么样了
商诀绥绥,你在关心我吗
商诀我好开心。
商诀还在输液,很快就能回去。
商诀发来了一张照片,上边的挂着的点滴还剩下三分之一,郁绥估摸了一下时间,等他过去的时候,商诀差不多刚好能结束,没在意上边商诀的话,郁绥迅速敲了几行字过去。
idnight我中午过去找你,你吃什么,粥还是面
idnight炒菜也行,但是你只能吃素菜。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有些浓,商诀微微眯着眼,几乎能想象出电话另一端郁绥的样子,大概是蹙着眉,有些烦躁,但又忍不住担心自己。
他刚在屏幕上敲出一个“好”字来,眉眼微弯着,认真思索了一下自己要吃什么。郁绥不喜欢吃粥,比较喜欢吃面,但把面打包过来容易坨掉,口感会很糟糕,思来想去,商诀还是决定和他一起吃炒菜。
打字打到一半,屏幕顶端倏地冒出一条新的讯息来,商诀在看清上边的字时,眸光一凝,唇角的笑意都僵住了。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眸光垂落下来时,唇色苍白的吓人。
许岚帮他接了杯热水送来时,商诀仰起头,和她道谢过后又开了口“许老师,我今天下午可以请假吗,家里人说想带我回家修养。”
许岚没什么犹豫地同意了,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输液之前,她就劝商诀,今天可以请假休息,但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还是要在下午坚持回去上课。
许岚当时还劝诫他别为了学习不顾自己的身体,商诀没吭声,只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许岚没办法,也只好同意了他的决定,怎么现在他突然又想通了。
大概是因为家里人吧,许岚摆了摆手,和他确定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放心。
原本她是打算等到商诀的家里人把他接走再走人的,但商诀抬了抬胳膊,再三向她保证马上就输完液可以离开了,催促她先回去吃饭,再加上今天有语文组的研讨会,许岚的确需要赶回去,这才匆匆离开。
看到许岚的背影在眼前逐渐远去,商诀坐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收回了眼神。
郁绥这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商诀的回复,刚想发一条催促的微信过去,对方却很快给了答复。
商诀不用来了,绥绥。
商诀许老师帮我带了饭,我刚刚才看到,不吃的话就要浪费了。
商诀可能还要再吊一瓶水,时间会拖得很久,你在学校里上课吧。
他发完这条微信,又切回到了联系人的那一栏,手指在上边犹豫了很久,商诀还是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eve爷爷,让他待在你那里吧,我不想见他。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走廊里,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医院的白炽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萧索又嶙峋。
商诀垂着眼,眼神之中隐约露出一点迷惘和排斥,脸上的神色却冷得吓人,像是在周身长出了一层尖锐而细密的刺,抗拒着任何人的靠近。
范文的语法结构讲完,宋婷发了套新的卷子让他们做,郁绥从宋臣年手里接过了卷子,心思却全都飘到了医院里。
怎么时间突然又要延长,商诀平常不是很喜欢粘着他吗,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idnight你高烧又严重了吗
idnight岚姐一个人照顾你能忙得过来吗
idnight商诀
他的脑袋乱糟糟的,也没心思做卷子,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商诀都没有再回复他。
他发出去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一丁点的回应。
郁绥原本想直接打车去医院,但中午外出需要拿到班主任批的假条,许岚还没回来,郁绥压根出不去,除非他敢胆大包天的翻墙。
几番挫败,郁绥干脆把手机熄了屏丢在了一边,强迫自己认真写卷子,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宋臣年收拾完书包就回头问他要不要去吃饭,郁绥想了又想。还是拒绝了,他一个人也懒得去食堂吃饭,买了桶泡面拎回了宿舍。
一中的宿舍供暖早,温度比外边的冰天雪地要高很多,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又或者是别的。
泡面是郁绥之前常吃的口味,自从和商诀认识之后,他好像就再也没吃过这一类方便食品了。
油炸过的面条散出一阵麦香,上面飘着的红油有些许的辛辣传来,郁绥咬了两口,头一次觉得发腻,干呕了两下,彻底没了胃口,他将方便面丢进了卫生间里,然后躺在了床上。
今天一上午身边都空荡荡的,没有商诀在他跟前叭叭。
对面的床铺也干净整洁,冷冰冰的,没有商诀扯着他要这要那。
手机也没有再震动过,他发出的消息商诀一条都没回复。
是睡着了才没看到消息的吧,郁绥翻了个身,毕竟上次他在医院的时候,就一直枕着商诀睡,直到天亮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但这是白天,按道理来说,商诀应该没那么困啊,郁绥又翻了回来。
他睡不着,又从枕头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idnight商诀。
idnight你什么时候回来
微信依旧静悄悄的。
郁绥胡乱在床上翻了好几下,身下的床单都起了一堆褶皱,他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一整个中午都没睡着。
时间缓慢而急速地往前走,直到寝室里的闹铃响起来,商诀还是没有回来。
按道理来说,商诀发着烧,还刚输完液,不管怎么样都该回寝室来休息,但郁绥一直等到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硬是没见到半个人影。
猜测人应该是回教室了,郁绥又重新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来一条干净的围巾,又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个绒线帽塞进了书包里,就匆匆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他的衣服乱糟糟的,在寒冷的朔风之中穿行,大衣的边角上染了层微茫的白。
临近上课,教室里不像以往那样吵闹,而是出奇的安静,大家垂着头,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
郁绥扫了一眼,几乎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有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依旧空无一人。
后排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冷风吹进来,遍体生寒。
郁绥把自己的书包塞进了桌洞,上课铃敲响,他侧过头,看向窗外。
校门的地方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学生的人影。
太阳没出来,积雪难以融化,被来往的行人踩踏成一汪汪脏水。
桌洞里塞着的书包掉出来半截,里边的围巾险些掉出来。
要是沾了灰,以商诀吹毛求疵的性格,这条围巾肯定是不会戴了,郁绥想了下,没像来之前把他囫囵塞进书桌,而是难得认真地把它认认真真地卷好才放进了书包里。
上课前二十分钟是一中划分出来的英语听力时间,郁绥用手支着下巴,听着广播里放着的英语男声,默默出神。
直觉告诉他,今天的商诀有些不对劲。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在卷子上写了一个c之后,趁着崔喜军没来检查,又摸出了手机。
idni
ght今天又发了五张卷子,我帮你整理好了。
idnight不过听班长说还有几张你们竞赛生的卷子,需要自己去取,再不回来可能就被别人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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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night喂,你再不回我,我就把你拉黑了。
idnight我说真的。
时间静悄悄地过去,连带着上午的十几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第二节课下了之后,郁绥打定主意要出去。他去许岚的办公室绕了一圈,整个语文组都空无一人,他在崔喜军那里又是黑名单的状况,去了也是白去,当下之际,只能翻墙偷溜出去。
北门偏僻,年久失修,去那边的人也要少上很多,郁绥手里拎着包,偷偷摸摸地往之前的矮墙走。
或许是之前做这种事做多了,他熟门熟路的,神色十分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来要逃课的心虚,
却意外撞上了刚从教研组开完会回来的许岚。
两人看到彼此时都是一怔,郁绥率先调整了表情,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书包往身后藏了一下,率先发问“岚姐,你什么回来的啊”
他表情真诚“我这一下午都没见着你。”
许岚满脸疲惫,摆了摆手,头痛道“早回来了,还没等仅办公室呢就马不停蹄地来开会了,累死我了”
郁绥闻言,眼睛微微眯起来,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一个尽职尽责的关爱同桌的好学生“您早回来了啊,那怎么没看见商诀和您一起”
提起商诀,许岚也才惊觉自己还没来得及和商诀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平安到家。
“他跟我请假了,中午的时候就被家里人接走了,饭都没来得及吃。”
郁绥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一点不太对劲的事情,商诀在微信里和他并不是这么说的。
他出言试探;“这样吗,我看他一直没回寝室也没回教室,还以为他病情很严重,要一直挂水到下午才能回来”
许岚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还好,中午的时候他就退烧了,当时还剩下半瓶要,只是我没盯着他挂完水而已。”
她说着,眼神不经意扫到郁绥的身上。
冰天雪地的,郁绥身上就套了件单薄的白色大衣,这大衣还明显大了一号,将他的手都盖住了。
许岚挑了下眉,促狭道“这么冷的天,你也多穿点,小心和商诀一样感冒了,他估计要咳嗽好几天呢。”
“不过平常也没见你对他这么上心,这才半天没见,就着急成这样,你要是担心,晚上我帮你去打个电话去确认一下他的情况。”
郁绥扯了扯唇角,只尴尬开口“也不用。”
他和许岚插诨打科了几句,几番试探有没有请假的可能,都被许岚一一否定,郁绥怕被她看出什么来,也没敢再多说。
许岚还要到研讨楼继续商议期中几校联考的事情,没再抓着他聊天,转身交代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郁绥见状松
了口气,等她走远之后,这才放下心往北门的方向走去。
夏天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褪去,只剩下一片白雪皑皑。
站在后山的围墙下之时,他还有一点恍惚。上一次翻墙出去,好像还是在两个月之前,当时他坐在矮墙之上,和商诀的关系还有些剑拔弩张。
围墙之上落满了厚重的雪,郁绥伸手去攀援的时候,握了满手的冰凉,倒也没阻碍他的发挥。
他握住了一块儿凸起,屈膝用力,朝前一跃,动作流畅地翻了过去。只是身上溅起了一片雪花。
北门的位置偏僻,落脚的地方满是雪层,这边人少,自然没有人来帮忙清理。
郁绥的背上湿漉漉的,脖颈间融化开一片湿漉漉的水渍,冷得人有些发麻。
他掂了掂手里的书包,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带出来,但时间太赶,来不及想太多,他抬步急匆匆往家的方向赶去,却并没抱多大的希望能在别墅那边看见商诀。
听许岚话里的意思,商诀大概是被他爷爷给接走了。
回去的路有些许的艰难,一路都是窄小的巷子,以往二十分钟就能回去的路程硬生生被延长到半个多小时,郁绥手脚都冷得有些发麻。
灰蒙蒙的天地之间,他穿梭在雪地之间,粉色的头发像是这世间唯一鲜亮的颜色。
小区里静悄悄的,郁绥像往常一样率先往自家的大门走去,想要先进去换件衣服。
背上湿漉漉的,着实不太舒服。
他哈出了一口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凝结成一团白雾,遮盖住了自己的眉眼。
隔着这团白雾,他余光瞥见了商诀家的大门前的一个人影,脚步兀地顿住。
这个人
郁绥的眉头皱起来。
这个人长得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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