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息一触即离,虞秋秋略微有些诧异。
她原本背朝褚晏侧躺着,回转过身看向他。
黑灯瞎火看不清他的神色,可任何细微的声响,却在这静夜里变得格外清晰。
他的呼吸节奏乱了,心跳也有些快。
没有感受到他躺下的动静,他好像半撑在她上方停住了。
虞秋秋微微顿了顿,这蓦地让她想到了她诞生之初经常看人玩的一个游戏。
她跃跃欲试地再度背过身去,然后在察觉到褚晏开始移动的时候,突然转身
“一二三,木头人”
这冷不丁冒出的声音把褚晏吓了一大跳,准备躺下的上半身,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停在了半空,已经卸力的手肘更是再度被委以重任,肌肉紧绷。
他屏住呼吸,看向虞秋秋,不明所以。
什么一二三木头人
“哈哈哈哈哈”虞秋秋忽地笑了起来。
黑夜放大了她对情绪的感知。
她大概能猜出此刻狗男人脸上的表情,定是像那已经松动的雪山,看似一片平静,但其实已经到达了崩塌的边缘。
虞秋秋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之前我就觉得狗男人有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太对劲。”
“现在,我可算是知道了。”
褚晏“”
她知道什么了
正当他不断回想着近日发生的种种时,虞秋秋却忽地抬手触上了他胸口的位置。
褚晏的喉结滚了滚,神经高度紧绷,她、她想做什么
虞秋秋感受着掌心底下明显加快的心跳,心下了然。
“啧啧啧,摸一下就跳这么快,狗男人的心思不要太好猜,就这么喜欢我”
“爱与不爱,这差别简直不要太明显,换做从前,狗男人哪里会这般主动。”
“不过,想想也是,我美貌、温柔又善解人意,是个男人都会心动的,先前是我对自己认知不清,竟是低估了狗男人沦陷的速度。”
褚晏“”
温柔
善解人意
褚晏嘴角抽了抽。
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两个词了。
虞秋秋的手不断往上,然后环住了他的脖颈。
“抓到了”她说。
“什、什么抓到了”褚晏提起的心刚刚落下了一些,这会儿又悬起来了。
虞秋秋声音带着些纯真的笑意“一二三木头人啊。”
“被抓到的话,游戏就结束了,你没有玩过这个么”
“既然狗男人已经完全被我迷住,那想必一定很愿意为我献祭吧”
“等我解开封印逃脱制裁,我会铭记住他的。”
褚晏“”
献、献祭
褚晏瞳孔放大,简直不敢相信。
说得好听,他都没命了,他要这女人铭记他做什么
相安无事了几天,他还以为这女人已经放弃这事了,没想到她居然还贼心不死
察觉到虞秋秋搂着他脖子的手开始在收紧,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褚晏赶紧把她的手给拽了下来,呼吸粗重,气得咬牙,偏生语气还不能太重。
他替虞秋秋掖好了被子,道“别闹,我明天还得去上早朝。”
虞秋秋“”
沉默良久,虞秋秋叹了口气“好吧。”
“那就等明天,一天而已,问题不大。”
褚晏“”
问题很大
褚晏躺回枕上,气得翻了个身。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彻底打消虞秋秋这念头才行。
可想个什么办法呢
褚晏脑海忽然一片空白。
该死
他紧抓着身上的被子,一整个恨铁不成钢。
他对虞秋秋竟然束手无策
直到身旁之人的呼吸已经绵长,褚晏仍旧在黑暗中睁着一双眼睛。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不信这局无解。
翌日。
褚晏起身,拿出朝服正要穿的时候,他忽然顿了顿,然后视线投向了还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虞秋秋。
他放下朝服,走到床边,俯身摇了摇虞秋秋的肩膀,声音冷硬“起床。”
虞秋秋睡得正香忽地被扰了清梦,心火那叫一个暴躁。
“找死啊”
虞秋秋在被子里两腿蹬了蹬,然后翻了个身,留给褚晏一个后背。
褚晏伸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可停了没一会儿,他又硬着头皮将手往前伸去,再度摇晃了起来。
“起床。”依旧是不容违逆的语气。
虞秋秋被惹火,刷的一下睁开眼,回身瞪向褚晏。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这声音听着阴恻恻的。
褚晏心头一惊,默默将手收回,身躯站直,居高临下。
“起来给我更衣。”褚晏道。
“”
虞秋秋双眸微眯,他刚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虞秋秋紧盯着褚晏,似有些不可置信。
褚晏心肝一颤,抿唇默了默。
他昨儿想了一宿,思来想去,要想虞秋秋放弃牺牲他来冲破封印一事,就得让她转回到原本的计划中去。
归根结底,虞秋秋想要冲破封印,无非是觉得洗白无望罢了,而现在,他正是要帮她重建信心。
她说过想要洗白的话就必须得黑化,而黑化的前提是他得作死。
虽然不知道这彼此之间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因果关系,但是除了这个
,他好像也没别的法子了。
想到这,褚晏颤抖的心又坚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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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起来给我更衣,谁家媳妇跟你似的,嫁进来天天睡懒觉。”褚晏头铁着重复道。
虞秋秋咬了咬牙。
“很好,我这瞌睡那真是一下子就醒了呢。”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才几天,狗男人就现出原形了。”
“怎么,觉着自己地位稳固了,有恃无恐了,反过来想拿捏我了是吧”
“很好,是时候丧个夫了。”
虞秋秋歘地一下撑坐了起来,怒瞪向褚晏,气势汹汹刚准备下床,谁料却看见褚晏动作自然地将她的衣裳给拿了过来。
“看我做什么”褚晏眉头皱起,将虞秋秋其中的一件衣裳抖开,声音不悦,催促道“我先给你穿,完了你再给我穿,这难道不公平么快点”
虞秋秋“”
她看了看已经准备好要伺候她穿衣的狗男人,黑眼。
“不是,这人有病吧”
虞秋秋缩回已经伸出被子的一只脚,没好气道“我还没到点,你自己衣服自己穿去。”
说罢,虞秋秋便往后仰一躺,盖好被子,睡回笼觉去了。
褚晏“”
“这机会可是你自己放弃的,我等会儿就得上朝去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啪”
回应他的,是虞秋秋扔过来的一个枕头。
“”
褚晏默默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去,换了朝服,心有余悸地就出门了。
去宫里的路上,随从见褚晏时不时就要抬手擦一下额上的汗,很是纳闷。
他将自己进风的领口拢了拢,这天气虽然比前些日子回暖了些许,但好像也没到可以热得出汗的程度吧
随从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一整个叹为观止,他家大人这火力还怪旺的,羡慕
上午,京城一酒楼内。
褚瑶收起将刚收到的写有字迹的一张纸给收了起来。
她看向窗外,有些心神不宁。
派人去寻了那么久,竟是泥流入海,一点音讯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么”褚瑶低声喃喃。
思及那天子在沧州渡口看见的那个人,褚瑶望着窗外,出神了半响,忽地自嘲地轻笑出了声。
草木皆兵。
可能真的是她看错了吧。
如果那个人真的还活着,怎么可能一直忍着这么多年都不现身
想通关窍,褚瑶回过神,收回视线,起身正要回府。
可当她站起,余光瞥见一人,转身的动作一顿,忽地快步走到了窗前,目光一瞬不移,双眸骤然睁大。
廷尉司。
褚晏下了朝之后便回了府衙。
他面前摊着一张纸
,手里拿着笔,准备写下需要时刻提醒自己的注意事项。
有道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事关性命,得慎之又慎,就比如,今儿早上,那可真是生死一线,那女人没睡好的时候,根本就毫无理智可言
褚晏落笔
“一、绝对不要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吵醒她。”
二、绝对不要在她刚睡醒、或将醒未醒的时候招惹她,起床气还未消散,有被波及且致死的风险。
三、5”
褚晏还未写完,便见随从走了进来。
“大人,二小姐找您,说有急事。”随从禀报道。
褚晏眉头皱起“什么急事”
他没怎么把褚瑶所谓的急事放在心上,褚瑶能有什么急事。
褚晏不以为意,继续用笔沾了沾墨。
然而
“二小姐说,是有关于夫人的急事。”
“铛”地一下,褚晏将毛笔扔进了笔洗中,倏地一下站起,将面前的纸折好收起,然后抬步就往外走。
“她现在在哪”褚晏问道。
一刻钟后。
褚瑶把褚晏拉去了集贤酒楼。
“什么地方说不得,非得来这里做什么”褚晏不解。
褚瑶却是闷头在前面带路。
“虞秋秋和周崇柯在此处私会,哥哥我带你去捉奸”
终于可以有机会抓住虞秋秋的狐狸尾巴,褚瑶难掩心中激动,加快了步伐。
只是,刚说完,走了没几步,身后却是没声了。
褚瑶疑惑着回头,却见本走在她后头的哥哥,这会儿却是在背道而行。
褚瑶连忙追了上去。
“哥哥走错了,是那边。”褚瑶拦住他提醒道。
褚晏直接越过她,继续往外走“我想起我还有桩急事,先走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褚瑶急了,捉奸的事情怎么能够以后再说呢,这若不捉个现行,那不是在给虞秋秋狡辩的机会么
“哥哥,来都来了,还是先去看看吧,万一有什么误会,当场说开也好啊。”褚瑶再度上前拦住了褚晏的去路。
褚晏“”
就是因为来了他才要走。
若是早知道褚瑶拉他过来是为了这事,他根本就不会来。
想也知道,虞秋秋若是真想同周崇柯私会还能让她给发现
还捉奸,这事的不可控性太大了,再加上褚瑶也在这,万一被她一搅和,他没了台阶下怎么办
再加上
“你跟周崇柯断了来往,我就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
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褚晏更加坚定了要马上离开这里的想法。
他好不容易才将前面的事给翻了篇
现在过去,那不就骑虎难下了么
左右这是个吃饭的酒楼,虞秋秋和周崇柯在这,顶多也只是吃顿饭而已,说不定人是有什么正事呢,睁只眼闭着眼就得了。
什么脸都翻,那只会害了他。
“不用了,我相信她。”褚晏斩钉截铁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