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一层,达达利亚站在台下的角落,他的双手抱在胸前,眼睛虽看向中央的戏台,心思却不在即将开演的戏上。
“你对钟离了解多少。”达达利亚对身边的维克状似随意地问了句。
因为维克刚刚只顾着看那块红牌子,没有去找位置,导致现在他只能找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看,而这正好方便了达达利亚和他聊天。
达达利亚觉得这是他和维克之间的一点默契,可惜维克没有这个想法。
期待着好戏,维克漫不经心地回复,“钟离是往生堂的客卿。”这是钟离在游戏里外,公开的身份。
“往生堂听起来不像是官方机构。”达达利亚自顾自地说,璃月除了辅佐七星的月海亭,还有负责诸如矿业盐业等专项工作的八门,以及负责民生事务的总务司。
往生堂怎么听都不像是八门或者总务司和月海亭的一个分支部门,倒像是璃月店铺的名字。
下一秒维克的话印证了达达利亚的猜测。
“往生堂是丧仪店,在璃月有上千年的历史。”维克想着游戏的设定,告知达达利亚,“除了送人往生,他们还会负责清除邪祟,驱赶鬼魂。”
达达利亚点点头,“听起来倒是符合店名。”说完他再问,“那么钟离又是为何加入往生堂”
依照钟离表现出来的才华,去丧仪店当客卿怎么看都是委屈他了,但凡他愿意换一份工作,想必有无数的商贾高官愿意请他当门客。
达达利亚这么想着,想听听维克的看法。
然而这个问题维克也不知道答案。
虽说通过游戏里的剧情可以分析出,钟离在往生堂当客卿,是为了以后名正言顺地参加送仙典仪,自己给自己办葬礼。
但是他对外不会这么说,必然有其他在往生堂当客卿的理由。
这个理由,游戏里没有详细描述过。
所以维克想了半天只能回了句不知道。
“看来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消息。”达达利亚没有失望,反倒是感到有点意思。
“你要是查出来,可以和我说说。”维克发自真心的接话。
达达利亚笑了笑,“你也想知道钟离为什么在往生堂当客卿”
点了点头,维克承认他对此有一定的兴趣。
另一边达达利亚得到肯定的答复,也顺势提出,“由你去查怎么样”
维克不明白达达利亚为何做出这个决定,便用眼神询问为什么。
“因为之前的调查,我差点被盯上,这时候再去查人,必然会引来更多的关注,但是你不一样。”达达利亚没有明说是调查令季让愚人众差点被盯上。
好在他不提,维克便也没往那边想。
只见维克沉思片刻,在好戏开场的第一个鼓点响起时答应。
“我可以帮你。”维克淡淡地说,“毕竟我也想知道原因。”编剧没写出来的那部分原因。
达达利亚这
下松了口气,他承诺,“你可以随意调遣璃月的愚人众。”
好。”维克没有拒绝达达利亚的好意。
单单凭借他自己,他八成查不出来什么。
也是在这时候,维克感觉自己忽略了某些细节。
可他还来不及去细想,达达利亚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对令季又了解多少”
“你问哪一方面”维克抽回神思反问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谨慎地问,“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他觉得这点很重要,令季被孤儿院收留前的空白的经历很不对劲。
在至冬时期,达达利亚去过壁炉之家做慰问,那也是一座孤儿院。
当时他看过里面的资料,上面会明确记录每个进入壁炉之家的孩子来自哪里,为什么成为孤儿。
那些资料无需保密,不存在摸底调查都查不出来的情况。
在这个基础上,达达利亚很怀疑愚人众之所以查不出来,是因为收养令季的孤儿院也查不出和问不出他究竟来自哪里。
这很反常。
达达利亚默默地想,同时等待着维克的回答。
“他没有提过。”维克坦然道,关于来到提瓦特之前的事,他和维克都没有聊过太多。
可是达达利亚不知道维克认为的过去,和他问的过去根本一回事,因此他只当令季口风很严,对谁都没说过。
“以后有什么发现记得告诉我。”达达利亚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此时戏已开演,他也不好打扰维克看戏。
“好。”点头应下,维克将注意力全放到台上。
被冷落的达达利亚没当回事,他跟着看了会璃月的戏,就向维克道别。
维克本想劝达达利亚留下,这可是云堇的戏,不论是哪个世界都很受欢迎,是游戏音乐会上的必演曲目。
可就在开口时,他转念一想,达达利亚不知道这些,并且他是执行官,要管理很多事,上次他们见面就有愚人众找过来。
于是维克没再多言,在向达达利亚道别后,又将视线放在戏台上。
待到一曲完毕,观众们纷纷叫好之时,维克才从角落里走出。
又稍微等了一小会,他就看见令季从二楼下来。
与令季同时下楼的还有钟离和那名学者。
维克犹豫了几秒,才迈开脚步走向令季所在的方向。
“维克,你来了。”令季最先注意到维克过来,“礼物送出去了吗”
“没有。”在拒绝后,维克就没再提起礼物。
毕竟他又不是艾伯特,云堇不收礼物,他硬要送,那说不定会被赶出去。
令季笑了笑正要寻个话题聊点什么,便看到维克的视线转向钟离。
“钟离先生,你什么要在往生堂做客卿。”在见到钟离的刹那,他想起被忽略的细节,比起暗中调查,他可以直接问。
在璃月港,钟离是往生堂的客卿又不是什么秘密。
维克理所当然地认为。
果然钟离很快回答,“是胡堂主先邀请我,先前她接手往生堂店铺,为培训仪倌,邀请各路人士讲学,一来二去,我留了下来。”
我也听说过,当时钟离先生是所有受邀讲师里讲得最好的。”一同下楼的学者补充。
“只是这样吗”维克很是诧异,他没想到这么简单。
钟离略作思索再度开口,“往生堂的业务相对清闲,若非是棘手难事,无需我出面,且我与胡堂主投缘,索性就长留下来。”他增加了不少细节。
“这话最好不要让胡堂主听见。”令季调侃。
“哈哈,要是那位堂主知道手下的员工这么说,想必会将其派出去跑腿了。”旁边的学者跟着打趣。
钟离不着痕迹地叹气,“我虽与胡堂主投缘,但有时却应付不来。”
“钟离先生什么时候想换工作,一定和我说一说,我想我们院长定会亲自来迎你。”学者的语气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
“这份好意我心领了。”钟离婉拒。
学者似乎早就习惯钟离这样说,他全然不放在心上,转而聊起新戏。
被晾在一边的维克没有表现出被冷落的不愉快,他静静地听着,直到学者告退。
“我们也回去吧。”令季对一言不发的维克提议。
维克点头作为回应。
这时钟离突然问向维克,“说来一直忘记问,你便是那位至冬人的朋友”
“是,我是达达利亚的朋友。”没有隐瞒的意图,维克直接承认。
钟离则抓住关键词,“达达利亚不像是至冬人常用的名字。”
“那是他的代号。”维克觉得太模糊,就多加了一句,“在愚人众内的代号。”
“据我所知,在愚人众内只有执行官有代号。”或许是配合维克的爽快,钟离也没有绕弯子,点出来达达利亚的身份。
“是的,他是末席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维克不只是肯定了钟离的话,还说出了达达利亚的席位。
在旁的令季麻木地听着钟离和维克交流,得知钟离的身份后,面对他能不紧张,已经耗尽了令季全部的心力,此时实在是装不出吃惊。
然而钟离接下来纯粹的客套话,还是让令季差点破功。
“原来如此,没想到他竟是位愚人众执行官,还真是令人惊讶。”钟离用平淡的口吻说。
令季微微别过脸,好不让钟离注意到他眉头一皱。
你根本一点都惊讶
令季在心里大喊。
偏偏这时候维克还特意附和,“嗯,是啊。”
那话说得要多捧读就有多捧读。
以至于令季不得不握紧拳头,好不让自己发出尴尬的声音。
“令季,你不舒服吗”维克发现了令季的不自然,但也只是发现。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令季只得顺着说下去,“是有点。”
维克毫无察觉,关切地再问,“用不用去看看医生”
“不用,大概是茶楼人太多的缘故。”令季随口扯了个理由。
“既然如此,还是身体为重。”钟离很是自然地接话,“我也要尽快回堂里。”
令季哪能拒绝,当场同意。
那边维克考见状也与钟离说再见。
“几日后再见。”钟离说出一个日期。
维克露出不解的表情。
没有办法,令季转头解释,“你那位执行官朋友想问钟离先生与岩神的事,叫你也一起过去。”停顿半秒,他换上问句,“他没和你说吗”
“没有。”维克可以确认达达利亚没通知他。
这下令季更想知道维克和达达利亚谈了什么。
不会真的那么无聊,说他的八卦吧。
令季腹诽,然后很快否认,达达利亚看上去不是那么恶趣味的人。
抱着这个疑问,令季在与钟离分开后,迫不及待的对维克问出口。
“那名执行官和你聊了什么”
“他请我调查钟离。”说话间,维克目光一转,看向身边的令季,“还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过去。”
令季的心沉下去,尴尬感顿时全消,他笃定道,“他调查过我了。”接着他笑了一声,对维克感慨,“愚人众的行动速度就是快。”
这么多次下来,令季很怀疑愚人众是不是没有假期。
只是维克理解的和令季完全不同。
维克面露担忧,“愚人众查出来你来自世界之外”如果是那样,令季很可能会被抓走。
“不是,我想那位执行官问的过去,十有八九是我的小时候。”为让维克放心,令季慢慢讲解,“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刚进入月海亭工作那会,也被上司问过。”
“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维克的担心变为疑惑。
令季给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我说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谁会和失忆的小孩计较令季暗想,反正他那会表现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既不认识元素力,不认识七神和七国,所有的常识都要从头学起。
在这个基础上,令季希望达达利亚不要太把焦点放在他的身上,查到最后绝对会是无用功。
“如果他还怀疑我,你就说我忘了。”令季对维克嘱咐,“这在我的资料里有留档,不过愚人众应该见不到,过段时间我会想个办法,弄一份复印件泄露出去。”
维克闻言劝阻,“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做戏要做全。”令季摇了摇头告知维克,他知道几个安插在璃月港的愚人众暗线,届时让他们接收到这个消息就行,他不用亲自出面。
其实他这么做还有别的原因,既然达达利亚查他,璃月这边会接到风声。
令季倘若什么都不做,那才惹人怀疑。
不如顺势而为,做出是要接近达达利亚想取得他信任,打探消息的伪装。
想到这里,令季发现站在上帝视角的不方便之处。
很多信息他都没有办法合情合理的透露出去。
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做,在岔路口,令季与维克分开。
“等下次见面的时间确定了,我会通知你。”令季作为牵线的人,还没忘记自己的责任。
维克应下,并提醒令季,“好,你最好晚上过来。”
“你白天还有其他的事”令季随口一问。
“我会去刷圣遗物。”一本正经的说出答案,维克早就和空一同把璃月到蒙德一路上的锚点和副本点亮。
令季忽然感觉自己多问了。
又笑了两声,令季不再多言,向维克道别后,朝着他居住地所在的方向走去。
居民区远远没有商业区热闹。
行走在安静的街道内,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从心中涌现。
令季放缓脚步,机敏的观察周围,并没有发现跟踪者的痕迹。
权衡数秒,令季将行走的速度恢复成往常那样。
顺利回到家,他取出钥匙打开门。
令季面对熟悉的庭院,如什么都没发觉般向平日居住的卧室走去。
刚走没两步,一支水元素力凝结而成的箭擦着他的耳边飞来。
事发突然,令季脸侧的头发被削掉几根。
射箭之人的力度控制得非常好,箭矢砸在砖墙上仅留下不起眼的白点。
“谁”令季在反应过来后,冲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大喊。
可是回应他的是更多的水箭。
令季狼狈的躲闪,也是这时他察觉出异常,这些箭没有想伤害他的意思。
咬了咬牙,令季不再躲避,他对空中喊出那个名字,“达达利亚”除了那名执行官,他再想不出来第二个做这种事的人了。
这是查不出来他的资料,就直接来试探他
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令季在心底抱怨,面上冷笑一声,自嘲也不用去找七拐八拐的找愚人众透底。
“你比我的想得要敏锐。”
被发现的达达利亚从高处的房檐上现身。
在令季不悦的眼神里,他轻巧地跳下来,落在院子的墙边。
“你到底想做什么”令季眯起眼,他现在弄不清达达利亚的脑回路。
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对达达利亚能有什么好处
令季认为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负责联系各方的人,达达利亚和自己撕破脸皮有什么好处。
等会儿。
看着走来的达达利亚,令季忽然明白什么。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达达利亚如看穿令季的心思一般说,“在回北国银行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你好像知道我在做什么。”
“今天到场的人,都对岩神的研究颇多。”细细的数着,达达利亚凑近紧绷的令季,“尤其是钟离先生,他的出现就像是特意安排好。”
达达利亚要不是有所怀疑,这会他大概正高兴。
来到璃月这么多天,他终于找到能够放心咨询的人。
“仅凭这点你就出现,来试探我”令季咬着牙,故意表现出愤怒。
“不,还有你的态度。”达达利亚盘点着他找到的异样,“在茶楼里,你表现的就像是岩神能听见你的想法。”
此话一出,令季立刻明白是哪里露出破绽,竟然是摸尾巴那一段。
问题是换成谁都把持不住啊
岩神可就在对面坐着。
奈何这话不能说,令季沉默着握紧拳头又松开,“既然你发现了,那你找过来又是想做什么”越是辩解,想必达达利亚越会认定他知晓岩神在哪里。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随机应变,先摸清楚达达利亚的意图。
令季的判断很快就被证明是正确的。
又来的达达利亚停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我要见岩神。”
“这可不容易。”令季冷冷道,“神明那么容易见,你们愚人众大费周折的潜入不就成了笑话。”
这话说动了达达利亚。
“你告诉我见岩神的方法。”达达利亚的要求算是退了一步。
令季大脑飞速旋转,筛选当前持有的信息。
沉吟片刻,他低声说,“需要举办一场仪式。”
“什么仪式”
“岩神会死。”令季装作平静的讲出,“那场仪式正是为神明送行。”
“这也是我想让你见到钟离的原因。”
令季说完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幕后黑手。
可是不管怎么样,达达利亚听进去了。
“往生堂能为神明送葬”达达利亚问道。
“对,往生堂有这个职能。”拼命回想维克讲过的剧情,令季开始现编,“钟离先生是目前唯一知晓送仙典仪全部流程的人。”
“你将他带到我面前,是想让愚人众与他建立起联系,协助他完成送仙典仪”达达利亚发出一声嗤笑,“你凭什么认为愚人众会按你说的做。”
令季意味深长的看了达达利亚一眼,随即他故作神秘的讲出原因,“你们有想要从神明手里得到的东西。”
“帝君离世,七星必会拖延,不愿举办葬礼引起民心动荡,这时就需要另一方势力的介入,愚人众是最好的人选。”
令季分析的头头是道,“更重要是,愚人众或者说至冬有求于璃月。”转向达达利亚,他的语气变为肯定,“达达利亚先生,你很聪明,到那时你必然知道该做什么。”
“摩拉克斯的目的是什么”达达利亚直呼岩神的名字。
眉头皱了皱,令季想说达达利亚有点嚣张了。
不对,他本来就很嚣张,因为怀疑直接追过来对峙。令季背地里纠正自己,然后说出他在被维克剧透后的推测,“考验璃月。”
“居然是这种理由。”叹了口气,达达利亚想
笑。
此时再看令季,他最后问,“你又扮演着哪个角色”
我是路人甲啊。
令季忍不住又内心发出一声大喊,他就是路过的路人啊,要不是维克剧透,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气氛烘托到这里,令季自知不能这样说,他深吸一口气,缓声编出身份,“我的作用是促成这一切。”
“是岩神的命令”达达利亚继续问。
令季心一横,“对,我下山的目的正是为此。”
清了清嗓子,令季催眠自己反正钟离又不知道,就算是胡诌也没什么。
“我要事件的发展合理,你,维克,钟离先生,都是合理的一部分。”
这话让达达利亚来终于克制不住笑意,“你不怕失败吗”璃月真的能在失去神明后稳定运行吗失败了可是有很多损失。
“这次失败,不意味着下次也会失败。”令季也笑了,“我会一直尝试,直到成功。”
“这是个不错的计划。”心情突然变得不错的达达利亚评价,但他随即又强调,“不过我没有心情陪着璃月尝试。”
“这就不是我能控制。”令季坦然。
他能控制什么他什么都控制不了。
令季真觉得自己是个倒霉的,突然被聚光灯照住,被迫成为焦点的路人。
天知道他最初仅仅是想顺手帮一把维克,让愚人众和钟离牵上线,好方便维克和达达利亚的下一步行动。
按理说,在达达利亚和钟离联系上以后,他就能功成身退结果突然被加戏。
令季盯着达达利亚,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还没后悔太久,达达利亚手中凝聚出一把水刃,身形猛然向前。
眨眼间,轻柔的水化为的利刃横在令季的颈间。
令季的喉头微动,微凉的感觉令他寒毛直竖。
“你无法使用元素力。”达达利亚那双缺少光彩的眼睛打量着令季,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他向前一点,水刃就能被鲜血染红。
“这是必要地牺牲。”令季尽可能保持冷静,“只有纯粹的凡人才不引人注目。”
达达利亚闻言轻笑着收起水刃,“我欣赏你对神明的忠诚,对此我能够理解。”他对统领至冬的冰之女皇也是如此,为完成命令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同样这也是至冬人的宿命。
因此令季的话让达达利亚多少感到动容。
令季对此一无所知,这会他唯一的感想就是自己刚才差点要成往生堂的客户。
背地里长舒一口气,正当令季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时,听见达达利亚玩味的问,“如果我挟持你,摩拉克斯会出来救你吗”
“作为执行计划的执行者,或许你在神明的心里有几分重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