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珏拿起来看了两眼,眉头已经皱出了沟壑,“罗有锐他怎么也在惩罚世界”
谢灵保“哼”了一声,“看着是被丢进来受罚的,但对他来说,和赏赐没什么两样。传播虐杀无罪论,组织煽动暴力艺术,妄图把这里也变成他的血色狂欢副本,这还是从多年前就发展起来的计划。”
王珏把相册重重一扔,“千万别是来捣乱的,不然麻烦大了,他要是知道你”说了一半,他突然顿住,生硬的拐了个弯,“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我都帮你,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一旦被局里发现,就得入梦受罚,你能撑得住么”
“我这些天崩了人设,改写了小段剧情,影响了几个配角的思维体系,对重要角色透露了一点点身份,给了反派一枪。”谢灵保耸肩,“不出意外的话,过十二点我就得挨一次。”
王珏“”
他扶额,“你工资应该也扣的差不多了,提前声明,没饭吃了别找我。睡去吧,明早如果你醒不过来,我就扎针叫你。”
穿书者的工作没完成,或是成的不完美,都要经受一次精神上的轮回式处罚,也就是强制性入梦,梦的还是内心深处最不愿意回想的场景,挑的很精准,是最噩的梦。
一遍遍的从开始到结束,再回到开始,使劲往你伤口上戳。
就像王珏,他有次不小心崩了设定,当晚就晕过去了,梦到自己打仗十连输,身边全是战友的尸体,一个比一个死的惨,最后就留他自己活着。
他在尸堆里待了五年才醒过来。是哭着醒的。
这么不人道的烂活儿,从哪看都看不出优点,但有些事从降生起就已经注定不平等,受制于人都成了习惯。
就像鱼一定要待在水里,鸟一定要翱翔天际,好像一切都是宿命,由不得你选择。
果然和料想的一样,十二点钟声刚敲响,谢屑就回到了那个色调灰白格外熟悉的地方。
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长廊,墙壁斑驳,墙皮掉了许多,藏青的霉菌遍布丛生,气味潮湿又阴冷。
谢屑手里拿着把有他半个身体那么长的斧子,上面还挂着铁链,绕了好几圈垂在地上。
地点,恐怖副本,身份,屠夫nc,任务,不停巡逻直到遇见主角攻受,然后向他们认输。
听起来有些无聊,但就是这么无聊的工作,谢屑干了许多许多年。他甚至把“认输”玩出了花样,力求收集完所有不同的死亡姿势。
唯一让他觉得人生尚有乐趣的,是从有记忆起就一直陪伴他的宠物。
毛色雪白,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大白鹅。
谢屑给它起名叫“白珍珠”,还给它盖了个银闪闪的水上豪华小窝。
每天出去工作时,就跟它挥挥手,说晚上见,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白珍珠“轧轧”两声,仿佛回应。
但他们都不知道,这天和过去的哪一
天都不一样。也是谢屑最不愿意回想,于是被局里设定成他的惩罚内容的一天。
传说中的屑屠夫,挥起斧子六亲不认无法沟通,很难对付,你们跟在我身后,我来解决。”主角攻强大沉稳,十分可靠。
“我饿了哎,想吃肉肉。”主角受是漂亮笨蛋,还是个吃货。
“那先不管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主角攻细心体贴,十分宠溺。
“我刚才看设定说,屠夫把一只鹅当宠物养,把鹅鹅抓来,说不定不用打,他就认输了呢”主角受天真烂漫,仿佛大智若愚。
于是主角攻去了谢屑的老巢,掀了他精心搭建的宠物小屋,把里面卧着浅水睡觉的大白鹅拱手送到了主角受手里。
他们支起了锅,炖肉的香味飘出十里。
屑屠夫闻到了,浑身僵硬,难以置信,手里的斧子掉在了地上,关卡都忘了堵,不战而败。
无限副本里的所有玩家都在观看直播,并弹幕称赞,“这一关还能这么玩太精彩了”
“骚操作学到了”
“啊啊啊好可爱啊他吃肉的时候好像一只小仓鼠”
“想组队想跟着躺赢”
“队长好宠啊,还帮他剔骨头”
“天哪,屑屠夫好像受到了重击,武器掉了,人也跪了,简直不可思议。”
“什么什么还能达成磕头求放过成就”
“他想要回那锅炖大鹅,但已经被吃光了哎。可不要小看我们的漂亮小吃货呀。”
尖锐的、残忍的、冰冷的、好像玩笑般的声音一句一句钻进谢屑的耳朵。
就是一只能入口的小畜生而已,遍地都是,多么的普通,多么的无所谓。
命定的主角们似乎很开心,很快乐,欣赏着这番恐怖boss低头求饶的罕见盛景。
谢屑忘了自己的任务,忘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两腿发软地跪在两人面前,发着抖的声音从狰狞扭曲的怪物面具下传出来,“别别吃了,我很好打的,只用过两招,我就我就输了,把把它还给我,求求你们”
没有人理他。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狂欢,那么那么的热闹。
眼前的画面不停重播,时不时拉近定格,让谢屑能看清那锅里冒着热气的鹅肉。尖利刺耳的弹幕也在单曲循环,激动又热烈。
谢屑想挣脱,想拎起他的斧子把眼里的所有全部砸烂,砸到听不见任何声响,看不到任何画面。可他怎么都动不了,他的四肢像被焊在了地面上,像个被固定在铁架上的标本。
惩罚空间的梦就这点不好。
不够写实。
如果把那天的后续也放上来,谢屑会梦的很享受,砸的很痛快。而不是像现在,难受,煎熬,还醒不过来。
直到他的身体刺痛,针扎进他的骨骼,他突然看到了那个后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局里高层冷冰冰的质问,“这是严重违规”
“他们杀了我的鹅。”谢屑说。
谢灵保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愣了会儿,然后起身,看向收起针的王珏,“我睡了多久”
“十三个小时。”王珏叹气,“比之前更难了,扎了你二十针才起作用。”
谢灵保摸了摸后背,针孔全在脊椎骨上,疼的头晕,“应该是免疫了,之后换种法子。”
王珏不是很认同,“惩罚线是脱离剧情、不按剧本、人设ooc,只要这三点不违反,你完全可以避开,怎么还跟打鸡血似的想继续犯”他看了眼相册,“罗有锐的事,之后再找机会查,别发疯,这个世界可经不住你砸。”
外面的天是有些褪色的蓝。
谢灵保盯着看,慢吞吞地问,“剧本开启了,任务更新了,但你听,这个世界还这么安静,像什么都没改变没发生一样。”
他扯了扯嘴角,“假期果然很美好,这才刚结束,我就想穿回去了。
王珏欲言又止,“刚才我出去逛了一圈,我这边的bug已经审核完毕,全部格式化了,你那边的,也需要你亲自去确认。”
他严肃道,“好好回想一下剧本,整理一下任务。从今天开始,你的休假结束了。”
谢灵保闭眼,揉了揉太阳穴,“任务不一定全做,剧本也不是非得一字不差照着走。实验得出,我就算崩了点,坏了几条规矩,惩罚也就只是做个梦而已,无伤大雅。”
王珏神色凝重,“如果一梦不醒呢”
谢灵保拍拍他的肩,“我掂量着点,不崩太多就行了。别担心。”
王珏愁得很,但也知道劝不了,只能作罢。
谢灵保简单休整后,推开了二楼卧室的门,陆昀升还躺在那儿,表情麻木,黑眼圈浓重,似乎是,一夜未眠。
看见谢灵保,第一句就是,“我配合你,你让我干什么我都配合你。”
谢灵保赶忙把他的手铐取下来,心疼地揉了揉,“陆哥哥,你没事吧怎么会变成这样谁把你锁在这儿的呜呜呜,灵保心好疼”
陆昀升“你跟我在这儿玩失忆呢”
主角攻和其他任何nc配角都有质的不同,即使剧情恢复,bug修正,他都是不被影响的。
毕竟天选之子,世界的甲方,没人敢逼着他矫正,也没人敢监控。
只要他老老实实走剧本,配合着谢灵保把戏苟完,就问题不大,没什么毛病。
谢灵保瞥了眼他的下部分,“陆哥哥,你在说什么啊灵保怎么听不懂”
哦,陆昀升懂了,“我想起来了,我玩游戏玩的太认真了,拷了一个星期都没解开,玩的就是这种刺激。”
谢灵保拿药膏给他的手腕涂药,“下次还是不要这么拼了,看看都磨成什么样了。”他嘟起嘴,“也不知道陆哥哥是跟谁玩的”
脑子里的剧本翻了几翻。
任务已更新。
「对主角攻撒娇一次、叠词两句、奶嗝打一个。」
谢灵保面无表情地锤了下陆昀升的胸口,“呜呜,灵保吃醋醋了。嗝。”
陆昀升“”
他神情莫测,“谢灵保,如果你是想用这种离奇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那我恭喜你,你成功了。”
任务又更新。
「给配角攻留下三个绝情的背影、走路哒出八声,奶嗝打十个。」
谢灵保皱眉。
心里好像突然掉了堆豌豆,硌极了。
这傻逼任务做是能做。
但那声小谢,还能再听到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