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阴萝的吻潮漉漉离开前兄长的唇畔,水中月域里的六界诸灵神情僵滞,怀疑自己也陷入了那天渊恶魂的魔障里。
不然。
他们怎么会窥得见这纲常失纪、天法颠倒的一幕
那是万重天阙的大高神,六界诸天的至高法,也是开天之上的第一灵
郑却祸
是天道之下的神衣冠绝
而他从小在身边养着的,惯着的,并非那半路归家的郑青穗,而是甜艳娇恶的天女小颜,如今的龙神小帝君郑阴萝。在真假天女事件之前,众生灵从来都不怀疑这一对儿的兄妹身份,唯有纯粹同源的血脉,才会如出一辙的强悍凌厉。
妖魔两界的祭祝甚至是有些绝望。
前有郑却祸,后有郑裙裙,这神洲兄妹至强组还打算欺凌他们多少万年
他们还有成为六界之主的希望吗
祭祝们都不敢想,这一对大小强神要是搅合到一起,那天地都得崩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
纯爱,你们玩真的啊
“嘭。嘭。嘭。”
赤无伤见到这一幕,本该妒火中烧,先拳打郑阴萝,再脚踢大舅哥,最后拖着兄妹俩无差别发疯。
可是。
可是我,怎么不再为郑阴萝心动了
嫉妒,愤恨,羞恼,什么情绪,竟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平静得就像是陌生人,旁观这一场闹剧,冷漠又割裂。少年天君温燥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胸膛,那里边分明,应该跳着一颗刻满郑阴萝名姓的凤凰天心。
为什么
郑阴萝,为什么你不在了
少年天君的目光甚至不受控地移向那天渊之上,鲜红的嫁衣牢牢摄住了他的心魂
他似乎,奇怪又可恨地,爱上了别的女人
“嗯”
练星含身侧的粉雾骤然变冷,蝴蝶飞过绒睫之际,它缓缓睁开了一双阴寒鬼瞳。
“我皇您,您归来了吗”
大魔祭祀小心翼翼,又满含期望。
练星含只觉自己仿佛抽了一个漫长到近乎永恒的梦,是噩梦,也是美梦。
梦里边是什么呢
是山谷,遍野红枫,那一身白绫裙,腰带铃铛的元幼平,她像个淘气的孩子,冲着他张臂直奔而来,在天光下跟他尽情拥吻。他隐隐约约有一些痛苦到支离破碎的记忆,怨恨着她,却也没有拒绝她。
那满身的痛,蘸着她给的甜,能让他自欺欺人到宽恕她所有的罪行。
夜晚,他们在蝴蝶娘娘前举行了婚仪,她拉开他的脚踝,也给他种了一只小蝴蝶娘娘,男女颠倒,阴盛阳衰,她在他体内破茧,那羽翼潮湿又艳丽,是他每一寸血骨养出来的美相。
他就像是一枚腐败的果实,被她用唇,用尖牙,无所不用极其地吮吸着那一点酸的蜜。
于是,他被吸食,被
反复死去,又被反复重生在那一处血枫山谷。
当他在蝴蝶娘娘前,又一次装作喜悦,与元幼平举行第八百七十九次的婚仪时
“刺”
他颈窝里,由元幼平亲手挂着的菩萨小像,碎了
恰如元幼平的面孔,也在此刻倏然撕裂,无数虫豸涌了出来。
他醒了。
重生在这片真实又冷漠的天光之下。
而当他再见到那一个经年的小爱障,她也摇身一变,成了诸天都敬畏的法身龙君,美态更甚。
可对他来说,这是虚妄的。
他对她这一副灼灼色相,没有任何的悸动,只剩下利益的窥探与冷漠的轻嘲。
元幼平,若有一日,我不爱你了,也不恨你了,你会伤心吗
我想龙君坐拥四海,应当是不会的。
“那是谁”
练星含的目光越过天峰。
“是是昆吾神洲,昆吾天尊之女,郑青穗”大魔祭祀激动不已,他皇自从堕鬼之后,就鲜少清醒,偶尔的一刹,也是哭着挺起小腰,捧着他那不存在的盆骨,咒骂元幼平你弄疼了我跟孩儿了。
那副唧唧小蝴蝶的模样,他们都手足无措。
魔种成了情种,更成了六界诸天的笑话,他们这些修魔的,走出去也是很没有面子的
好在,他皇终于醒了
她似乎与我有一些纠缠,留意她,必要时,劫走她的魂。
练星含不打算救她。
跳了更好,死人对他来说更有价值。
练星含又伸手抚着肩,不经意就碰到了那一段殷红金玉鸳鸯霞帔,顿时煞气凝眉,“谁给我穿女式的他也不想活了”
大魔祭祀被他气势震慑,本能跪地。
哪怕它疯疯癫癫又哭哭唧唧了七百年,还一副守寡小蝴蝶的凄美样子,但万古大皇魔种对极皇大宫的掌控是绝对的,哪怕是新培养出来的弟弟替身都无法替代它,大魔祭祀嗫嚅道,“是,是您自己穿的,说要等,等那登真最美小王姬,骑着一匹小白马,驮着一座小菩萨来娶最美小蝴蝶过门。”
练星含“”
他低骂,“蠢货死了都不忘惦记那黑心歪尖的狠活儿活该你被元幼平吃死”
众生情态不一。
近旁的大尊缓过了神,他看着龙君身后的仰山雪神主。
祂不常出现在众生面前,但每次出行,风姿仪态高洁当绝,必是诸界难忘,而此时祂罕见流露出了一丝茫然的情态,薄冷唇心微抿着,似乎在思索着,到底是打错了哪一张马吊小牌,才会致使他这个庄家被小下家抢先和了牌
说好的她在明,他在暗,那小下家竟然不打一声招呼,突然明了牌,跟他情分分离,显然是被气坏了,哄不好了。
这爹还叼坏
她怎能亲他尤其是当着诸生的面。
郑夙想要伸指碰一碰他
的唇,翻看下糜乱到何种程度,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郑夙思索一瞬,食指又收了回去。
暂且不碰。
影响太坏。
郑夙守禁了万年,也规谨了万年,他被极祖视为永不犯错的天法首徒,却是当着师尊的面,犯下了第一次罪行,而每一双眼睛都是证据
他又微妙头疼起来。
这爹给他整了个大的,这次恐怕得无休无止了。
大尊岂能看不到神主这番折回的动作他欲言又止,但还是压下了那个可怕的问题,转回当前的阴萝。
“太阴帝君,事不宜迟,请您施加援手,拯救天女”
“不救,让蠢货去死,嘻嘻。”
“啊啊”
大尊显然没想到阴萝这么直白,半点脸儿都不给众生留着。
阴萝漫不经心道。
“强者恒生求救,弱者自残献祭,我诸天少了一个小废物拖后腿,我诸天当恒强,不是吗诸位应当庆贺,为何惋惜废物找死啊,本君知道了,你们是想要本君相救小废物,好让我诸天的蠢货越来越多,天天正事儿都不敢,都跑去跳崖跳楼跳天渊献祭是吧”
她眼神陡然凌厉,“你们可真恶毒竟然想出这等法子要拖垮我天族,磨灭我等意志呸坏东西老而不死是为贼”
坏东西们“”
啊啊啊
不是我们没有你少含血喷我们
“她快跳了郑阴萝,救她啊。”
仿佛自然而然的,赤无伤脱口而出。
阴萝眼尾曳起一道水雾,缓缓看向他。
赤无伤心头一跳,狠狠咬住血唇,惊慌失措去牵她肩带细纱。
“不是的,郑阴萝,小爷没想你救她”
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自己摇摆的心意怎么会这样他明明为郑阴萝长出了情贞小辫,也为她痛快死生过一场,他们年少彼此成长,同生又共死的情谊,怎么会比不上这区区浅薄一眼
却见她笑了起来,颊窝无害,“好啊,我救她,救给你做凤凰阙的小凰后,成了我们这九百年的青梅竹马之好,你说好不好”
“”
赤无伤喉头猛然冲起一股腥甜,“郑阴萝,你你什么意思你抛弃小爷”
阴萝淡淡道,“什么抛弃,说得这般难听我两族是龙凤天宜之好,你栖梧岁,涅槃劫,再得成少天君,我哪一件不是给你出了力你不感激我,你还要给我扣上一个始乱终弃的罪名吗凤凰阙当真是无理啊。”
龙龙表示,你霸道太奶,倦了
什么破玩意儿净逮着她薅羊毛
只要有修仙直播器这个作弊工具在,那小蠢货再蠢也能躺赢,喝着她的血肉,享着她的气运,成为人生赢家众生被牵系去,就像一只只乖乖小公狗,让他们爱谁就爱谁
真恶心
而少年天君红了眼
眶。
郑阴萝难得这么正式训他,他却惶恐不安,仿佛千万次里,又一次与她错肩而过。
他急急忙忙捧着她的手,将那一根长生辫从腰间解下来,毛扎扎的尾穗塞进她的掌心里,“郑阴萝,你摸摸,你摸摸这一根小辫尾巴,它那一晚你跟我颠鸾倒凤六个时辰后,长出来的你不能因为你睡过去了,你就当它没出现过”
阴萝“”
你要作死啊小凤皇,你当着我未来小天妃团的面,你跟我追忆龙凤密爱之天录
“郑阴萝你摸摸它你摸摸它求你了”
阴萝“”
摸你个腚儿
刚亲完郑夙就摸你的小辫尾巴儿,岂不是显得我很花
他急得都要哭了,干脆圈住她的腰肢。
“不行这地儿邪门你跟小爷回去”他顿了顿,坚定道,“大兄说日久生情,情生大日,一定是我们不够,才会让小爷今日被邪魔外道迷了心魂,等咱们回去,炼个百神岁再出来,小爷定能心无杂念”
“嗤。”
不远处则是响起了冰冷的讥笑,正是那冥京第十四宫的鬼少皇。
“蠢鸟,她要丢你,你还能逃不成”
赤无伤不甘示弱,“做鬼的,你闭嘴,她都说爱过,你已经过了,不要插手我们的鸟生大事”
练星含当场噎住,双眸浮现出幽幽鬼火。
“我们爱时,蠢鸟,你还在穿开裆裤吧你知道我们玩得是什么元幼平教我的可多了,她也教你了”
赤无伤“”
啊啊啊,这个贱人,贱鬼,竟跟他玩先来后到这一套
“再有一刻,她就要跳了。”
寂冷的声嗓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郑太阴,你当真,不救”
阴萝的双眸从她前师尊的美人面孔掠过,又一一扫过众多生灵,城府深的,将情绪藏得极好,而年纪稍轻一些,根本掩饰不住眉梢唇角那一丝的急迫,她毫不怀疑,她今日不救,来日就成为众生心中最抹不去的污点,罪名通传六界。
“救当然要救啊”
出乎意料的,她妥协了,惹得赤无伤瞪目,他结结巴巴,“郑阴萝,你,你怎么你不会也被鬼上身了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郑阴萝的脾性了,她每一根骨头都是反着长的
“既然是众生所请,本君怎会违逆呢”
为君者,她竟然用了臣下的语调
众神悚然一惊
这祖宗姑奶奶又想做什么
而不等他们琢磨过来,阴萝摘下了墨龙颈环,它们落地,当场化成了千丈双头天龙,血盆大口吞掉众人,腔内还很绰绰有余。
那龙涎有些贪婪从他们的神通上舔过,发出莫名的遗憾叹息。
众人“”
无情神道脸色微变,“太阴莫要开界阵你会受伤”
阴萝已读,拒回。
“黄芽典狱开”
先天一炁自她掌心吐出,化为云泽大荒,天龙环彩而去,等众天生灵再度睁眼,呼啸的风意从近处传来。
已在天渊之上
郑青穗还以为追兵来了,惊慌回头,“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淅淅沥沥。”
阴萝双足开着血花,笑得极甜,“自然是来救你的,我的好救世天女,乖啦,不要跳,你跳了我就是这诸界见死不救的小贱龙啦。”她又呶呶地抱怨,“唉,大家都爱小废物,萝萝能怎么办呢,萝萝也很绝望啊,只能装傻混进其中了,不然他们不带我玩怎么办”
众灵神情微微尴尬。
“不”
郑青穗掷地有声。
“既然已为众生许愿,我便绝不会后退,今日,我为众生祭,来日,众生得了太平,如此,我也瞑目了”
“哈哈哈哈你们听见没有这蠢货,让她不跳非要跳,功行不修,见识不炼,专门钻研这些个凄美献祭捷径,不会吧,不会吧,她不会是提早就知道自己跳了之后,能得众生崇敬,能得气运至极吧”
郑青穗一僵,气极反驳,“你乱说什么”
阴萝扬起手,啪啪两掌,腕间的一串九曲珠儿摇动灿灿光华。
“玉姜,让你准备的嫁衣,可准备好了都呈上来”
“是尊上”
众生这才发现,那近前侍奉的女神在那郑阴萝对她前兄长犯下滔天大罪之时,从他们跟前消失了数息,而他们竟没察觉
红玉姜丢出一个十二时盘,同样击掌,女嗓铿锵有力,仿佛主礼唱喏。
“吉时呈嫁”
十二时盘骤然轮转,落到龙时。
登时,烛火艳艳,万道龙游,还驮着一件件流光溢彩的嫁衣,嫣红似火烧半边天穹。而这一抹极祥的颜色落在帝君太阴的脚畔,却仿佛生出了不吉,远远看去,血染神天,煞艳至极。
“不就是祭嫁吗你们爱玩,本君也玩玩,可不要区别对待呀。”
阴萝笑着击掌。
“诸位既是为选天妃而来,登天梯已是功行过关,如今本君只要这一道舍身情关”
“天地可证,日月可鉴谁,披我天族嫁衣,从这九万丈的天渊跳下去,不管是人是妖是魔是佛还是鬼,还能活着回来见我的,谁就与我郑阴萝,结永世万古之好”
跳吧。
最好像一只燃燃下坠的蝶,薄似蝉翼,美如红雪,死在我面前
众生不臣天道却臣废物,那我,要这众生情爱何用
阴萝又甜蜜蜜晃起唇儿。
嘻嘻,那就都扔掉,扔掉这诸天之上,当唯我独尊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