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很清楚,这是一个梦。
这里的风景和涿光山上的太像了,茵茵草原,鲜花盛开,灵溪流淌,但又不完全是涿光山的模样,四周环绕着隐入云雾的山峦,倒像是谷底。
总之,这里不是丹穴山。
起初,他迈不开腿,低头一看,他的爪子不见了,变成根茎,扎根土壤中,一双翅膀也成了两撇柔嫩的草叶。
小凤凰“”
他变成了一株草。
小凤凰想得开,反正是做梦,无所谓啦。
他仰着头,晒太阳。
但只晒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对鸟类而言暖融融的太阳,却晒得他口干舌燥。
因为他现在是一株草,水份都快晒干了。
“”
他连窝都挪不了。
但好在梦境中的时间变化很快,四季轮转,日夜更迭。
他看着自己的嫩绿草叶开出一朵朵雪白的小花,恍惚听见有人说绛仙草很珍贵,入药能修为大涨,飞升成仙,说要将他剁碎了做成丹药。
小凤凰怕得展翅就跑,翅膀没展开,但好像长出了一双腿,跑得还挺快。
他叽里咕噜地骂着“呸呸呸,我才不是什么草,我是鸟是凤凰”
“不能入药的不要做成仙丹呜呜。”
他无比坚定地认为自己不是草,是鸟。
随着这一认知的改变,他看见自己的根茎变成鸟爪,草叶变成翅膀,转瞬间,再无半点绿植该有的模样。
小凤凰松了口气,站在溪流边盯着自己模样使劲看。
他的生长速度很快,翅膀肉眼可见地在变大,浑身绒毛也渐渐变成华丽翎羽,嫩黄鸟喙蜕变成坚硬纤长的白色,玉石一般。
小凤凰扭着屁股,翘起华丽尾翎,美滋滋盯着倒影自我欣赏。
他想这个梦不赖。
是美梦
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下意识回头,才发现对方喊的是“仓灵”这个名字,是他之前那场幻梦中,遇到的那个凄惨可怜的小妖怪。
奚玄卿出现在他身后。
穿的一袭白袍,与他梦中那个拔掉小妖怪翎羽的九天境神尊别无一致。
和涿光山上,那个照顾他的男人一点儿也不像
小凤凰眉头一皱,愤怒啾啾“拔毛的变态你走开从我梦中滚出去”
什么美梦
都在见到奚玄卿这一刻成了噩梦。
他让他滚。
可对方不滚。
小凤凰便叉着腰,念念有词“这是我的梦,我想让谁滚,谁就得滚。奚玄卿滚出去,奚玄卿滚出去”
跟做法似的,绕着奚玄卿飞了好几圈。
奚玄卿便任由他飞来飞去,只盯着小凤凰脚踝拴着的红线金铃,看着他肉眼可见地飞速生长,体态愈发优美,羽毛愈发华丽。
大约想明白了。
他能出现在凤凰梦中,是因为姻缘红线的缘故。
千里姻缘一线牵,爱隔山海梦中会。
他本以为这根红线再也无法牵上自己。
仓灵主动断了与他之间这点摇摇欲坠的微薄缘分。
不曾想,如今竟能靠着这根红线,于梦中相会。
仓灵不会原谅他,即便入梦来,也该是奚暮,而不是他。
可如今,站在这里的却是他
奚玄卿心有波澜,五味杂陈。
仓灵曾说过,他永远都不是奚暮,奚暮已经死了。
奚玄卿也因仓灵的话,一度将自己和奚暮区分开,渴望成为,又知自己永远回不到过去。
这一次的牵绊,却又让他燃起希望,觉得自己和奚暮是同一个人。
他对自己暗暗掐了个咒诀。
小凤凰绕了好几圈,念叨的口干舌燥,停下来时,可恶的奚玄卿还在原地看着他,没有消失
对方摇身一变,换了副装束。
和在涿光山上时,一模一样。
甚至还笑眼看着他,不知从哪儿端了杯仙酿递过来。
香香甜甜的。
小凤凰脑袋抻过去,喙已搭在杯沿,忽然惊醒过来,一爪子拍撒杯中物,警惕飞远。
他险些被迷惑,差点喝了那杯仙酿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迷魂汤
迷晕他,带回去,拔羽毛,做衣裳死变态
小凤凰越想越气,又没办法将奚玄卿从他梦里赶走。
他紧缩身体,蓄力,像炮弹一样,欻的一下朝奚玄卿狠狠撞去
“我撞死你”
谁曾想,奚玄卿纹丝不动,他反倒落入一个温暖怀抱,盯着对方胸口,迷茫地眨了眨眼,仰起头,奚玄卿正垂睫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心想还怪俊俏的,完全长在他审美点上。
可惜是个讨厌的拔毛变态。
攻击无效,小凤凰颓丧极了,鼻音浓重“我不跟你玩了,没意思。讨厌的噩梦,你不走,那我醒还不行吗”
他往后退,却被对方双臂桎梏在怀里。
他想张开翅膀飞走,一抬臂,却发现翅膀尖尖变成了一双雪白颀长的手。
“”
他一低头,就见自己还长出了腿,奚玄卿的手箍着他的腰。
指腹直接触碰到他皮肤,并无阻隔。
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变成人后,没穿衣服
难怪觉得冷。
对方环抱着他,宽广长袖遮盖住他身躯。
这下子,叫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可不想裸奔。
窘迫得脸都红了。
他暗自咬牙,想变回鸟,可奇怪的是,身体不受他的意念操控,他还在长大。
视线本来落在奚玄卿胸口,这下子直接怼上对方锁骨了,
再然后,他脑袋轻蹭过奚玄卿下颌,便看见对方喉结滚动,无奈地叹息一声。
“别动。”
小凤凰叛逆得很“你叫我不动,我就不动想得美”
他在奚玄卿怀里挣扎个不停。
一会儿念叨着“反正这里是梦,裸奔就裸奔,又没人看见。”
不被当成人的奚玄卿“”
一会儿又说“噩梦醒来噩梦速醒”
但都未能如愿,反倒感觉脚踝滚烫,红线发热。
少年挣扎太厉害,奚玄卿的袖子遮挡不住,一双雪白的胳膊抵在他胸口,随着推拒,脖颈下的白玉不断往眼前晃,锁骨纤细精致,肩头圆润光洁,再往下
奚玄卿握着少年的肩,将他身体转过去,背对自己。
可足边就是溪水,天然的镜子,倒影出少年身躯。
奚玄卿侧目,挪开眼。
迅速脱下自己外袍,为少年披上。
宽大的袍子将少年遮得严严实实,但随着举手投足,那些耀眼的白便又隐隐约约地晃出来。
明知是梦,并无旁人。
奚玄卿却四下看了好几眼,又解了发带,绑住自己左眼。
少年裹着衣裳,瞅了好几眼,皱眉嫌弃“这个不会是鸟羽做的吧”
奚玄卿“”
“不是。”
“喔。”
衣衫上沾带的点点雪岭松香让他莫名安心,他还不会变出衣裳,光裸的皮肤没有鸟羽保暖会很冷,才没拒绝。
哼哼两声,瞪着奚玄卿说“你借衣服给我穿,我也不会感谢你的,拔毛的变态”
奚玄卿心口一梗“不会了”
“什么不会”
少年横眉怒瞪他,“我都看见了,你拔了那小妖怪的羽毛,全都拔了,一根不剩”
“你能拔他羽毛,就能拔我的,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幸好他化作人形,是没有羽毛的。
如今这个样子,倒不怕奚玄卿的变态癖好。
他趾高气昂地走到奚玄卿面前,一步步逼近,手指戳着奚玄卿胸口,恶狠狠地说“我差点就被你迷惑了,要不是那个梦,让我看见那个小妖怪,撞上你的案发现场,我肯定会被你骗”
奚玄卿哑声“小妖怪你觉得他是别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年听不懂。
同为羽族,他自然同情那小妖。
撸起袖子,便龇着牙,凶巴巴地说“我全都看见了,你别想狡辩,我要给他报仇”
既然没办法将奚玄卿从他梦里赶走,那便狠狠折磨他,蹂躏他,凌虐他,逼着他自己离开,顺带还能给那个可怜的小妖怪报拔羽之仇
前尘尽忘,没有那些苦难经历。
破壳新生的凤凰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眉心一蹙
,失望地说“可是,这里是梦,就算打死你,现实中也不会有影响。”
“”
奚玄卿沉默须臾“有影响的。”
“啊”
奚玄卿“我是以神魂入梦境的,伤到神魂比伤到肉身更疼。”
燃烧过灵核,又两次死在涅槃劫中,他的神魂有残缺。
至今掩在袖中的手臂上还有皲裂纹路。
表面看完好无缺,里头却是一团败絮,强作金玉罢了。
反正要死的。
怎么个不是魂飞魄散
能再见到仓灵,看着这张脸,望着这双眼,哪怕是在梦里,也足够了。
既然他想伤他,那便由着他吧。
少年颇有一副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的模样。
奚玄卿望之,只觉可爱,心生欢喜。
少年左顾右盼,四处寻找攻击武器,却发现漫山遍野都是鲜花,连个能砸破头的石头都没有。
他转身,想去溪水边找。
奚玄卿掌心微拢,心头一紧。
以水为镜,仓灵看见自己模样的时候,便会知道梦中的小妖怪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奚玄卿近乎有些慌张,急道“等等。”
少年回头,茫然地歪了歪脑袋。
“用这个。”
奚玄卿掌心抬起,一旁巨木上盘绕的藤蔓便落入他手中,光芒闪过,便成了一把藤鞭,甚至连手握的鞭柄都磨得光滑,没有一根倒刺,不可谓不贴心。
小凤凰没见过几个人,更别提这么傻的。
他接过藤鞭,有些晕晕乎乎。
怎么会有人挨打还挺开心呢
甚至自己送上刑具
果然是变态
他看了奚玄卿好几眼,见对方不是开玩笑的,并没有戏耍他的意思,甚至主动褪去衣衫,背对着他,露出宽阔的肩背。
小凤凰“”
他捏着藤鞭,试了试手感,欻的抽断一旁杂草,在空气中划出凌厉鞭声。
鞭子是真的,没有作假。
奚玄卿没戏耍他。
他更迷茫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对方将长发撩到胸前,后背便完完全全展露在少年面前,宽肩窄腰,肌肉匀称,体态劲俊,甚至能看到微突的脊骨,犹如编珠,尾端淹没于腰带之下。
他看不见的胸前,心口位置是常年无法愈合的疤,是反反复复剖取凤凰心留下的,再往下,肋骨之间有一个豁口,那是挖出灵核时留下的。
全都被漆黑如绸的长发遮盖住。
没人看得见。
小凤凰咬了咬牙,起初还只是气话,可看着手中的鞭子,莫名冒出的酸酸涩涩占据心口,凤凰心一抽一抽的。
他竟认真起来。
他说了,要给那个小妖怪报仇。
奚玄卿没有否认。
曾经
那件事,是真的。
啪
一鞭落下,皮开肉绽。
血水沾在藤鞭上,被粗糙的倒刺带出,撒在空中,又溅落于茵茵草地上。
红绿相间,色泽浓艳。
啪啪啪
又是几鞭落下,奚玄卿后背已是鞭痕遍布,血肉模糊。
偏偏他一动不动,没有颤抖痉挛,也没疼得受不了发出呻吟求饶的声,不避不让。
小凤凰又抽了几鞭子。
即便鞭柄打磨光滑,但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抽,虎口还是被磨红了。
奚玄卿没什么反应,让他觉得自己在抽一具尸体,没有想象中报仇的愉悦。
他气得将鞭子往奚玄卿后背一丢。
“没意思”
鞭尾欻地滑过奚玄卿侧脸,火辣辣的疼。
奚玄卿回过头时,脸上的鞭痕刺目至极,被苍白的脸色衬着。
额间全是冷汗,洇湿的发贴在脸侧,苍白、血红、漆黑,相互映衬。
小凤凰定定看着他的侧脸,胃里莫名泛酸。
他想起一个人。
在离开小妖怪的那个幻梦时,他走过狭窄冗长的漆黑隧道,有个人牵着他,温柔地对他说别怕,他会带他离开。
踏出黑暗的那一刻,他回头,看见满身是血,脸色苍白不似活人般的面容。
和如今的奚玄卿一模一样。
表情也像。
特别是奚玄卿微侧脸颊,明明极痛苦,却浮着轻浅的笑。
对他说“还继续吗”
顿了顿,抹去侧脸滴落的血,又道“我受得住。”
少年微怔,眉心一拧,恶狠狠道“谁管你受不受得住我我只是手疼,这个不好玩,太费劲了”
奚玄卿沉目一瞧,少年洁白如玉的手烙了一片红,虎口有些磨破了,因着太使劲,还有些颤抖。
他披上衣衫,疾步走来,握住少年的手,便轻轻揉捏着,用灵力去治愈。
少年呆愣愣看着。
觉得对方真奇怪,便冒出心底话“呵,你还真是忍辱负重,为了拔我羽毛,竟演到这个地步。”
“”
奚玄卿哑声“没有演,不要你羽毛。”
“骗人”
“”
奚玄卿终于明白,他说什么,仓灵都不会信。
仓灵早就笃定他是个拔羽毛的变态,就算他将自己的性命递到仓灵手中,仓灵也只会觉得他是在欲擒故纵,是在玩弄心计。
就像曾经的他,从来没信过仓灵一样。
固执地认为,一个罪恶无数,谎话连篇的小妖怪,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别有用心的,不能信,不可信。
奚玄卿默然不作声,只垂眼,盯着少年渐渐褪去红痕的手。
许久,他才抬眼。
嗓音喑哑“你想报仇吗”
小凤凰有
点懵“我报什么仇我和你又没仇。”
要不是他知道奚玄卿是个拔毛的变态,亲眼见到过奚玄卿是如何心狠手辣地凌虐小妖怪,他还将他当作养育自己的忠仆呢。
毕竟他是真将自己照顾得很舒服。
对比之下,孔雀虽然也好,但孔雀管的太多了,这不让,那不让的,活像个凡尘境的老妈妈。
小凤凰叹了口气,有些悲伤地凝望着奚玄卿这张脸。
完完全全长在他审美上啊
“可惜了可惜了,好好一个变态,怎么就长了副人样呢。”
“”
小凤凰甩开他的手,阴阳怪气道“难不成变态还会心中有愧坏事都做了,他的羽毛还能装回去吗对了,那只小妖后来怎么样了”
小妖怪被拔掉全身翎羽时,终于想通了,眼前这个伤他至深的人,不是他要找的故人,曾经那个爱着他宠着他的人已经死了。
幻梦就到这里,后面的事,小凤凰就不晓得了。
“他”
“你不会把他杀了吧”
奚玄卿没说话。
小凤凰登时瞪大眼睛,急急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果然杀了他对不对”
奚玄卿“我没有。”
小凤凰直跳脚“你有你迟疑了,你犹豫了,你在骗我”
奚玄卿“”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太沉,压得他喘不过去,太痛,剜心蚀骨。
哪怕自毁,哪怕被鞭子抽到昏厥,哪怕死掉,都好过回答这个问题。
“你可以为他报仇。”
他这般说,急切地想逃开窒息的疑问,恨不得以堆砌满身的伤和痛来弥补过错。
至少,这样心底就不那么痛了。
一颗石头,没有心,却还疼。
真是个笑话。
小凤凰瞪他“怎么报你又不是鸟,也没有羽毛,放不了焰火。”
奚玄卿默不作声,只捋起袖子,手臂的血肉瞬间变成斑驳石块,玄黑色,又隐隐能瞧见五彩光泽,只是有些暗淡,也不完整,像是窑烧里炸开的冰裂纹。
他默默抠下一块,石头呲出火花,便在他指尖绽放出一道绚丽的火焰,同天边渐落的暮色遥相辉映。
而他的手臂出现一块斑驳痕迹,血淋淋的,就像被抠挖掉一块血肉,几乎要露出臂骨。
疯子
小凤凰皱了皱眉,退后一步,莫名觉得有些恐惧。
他想起小妖怪的羽毛放出的焰火,心底发寒。
但说实话,焰火很好看
似乎,曾经的焰火,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在鲜血淋漓的痛苦上绽出的花,而是开在笑靥中,在闪亮清澈的眼底。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幕画面。
那是凡尘境的除夕节。
背着他的男人一边走一边说“
师姐院子里的花又不好吃,你折腾它们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有些生气,本不想同背着他的男人说话。
但对方犯规,反手搂着他腰,一转身,他便被对方托举起来,揽在胸前,让他坐在臂弯上。
他失了重心,吓得连忙抱住男人脖颈。
“”
凡间城池热闹,这样抱人的姿势,都是阿爹抱个五六岁的小女儿。
没有他这么大的
擦肩而过的人,频频回头。
甚至有小孩好奇地说“爹爹,他那么大了还要他阿爹抱啊”
小凤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男人轻声笑了,声音很好听。
可小凤凰视线太高,从上往下只能看见对方柔软的黑发,和一双俊俏剑眉。
他有些不乐意旁人的揶揄,但又觉得这样抱着很舒服,视线又高,一览无余,能将城中的花灯看得清清楚楚。
那就勉强和好吧。
小凤凰撇了撇嘴“花好看。”
师姐院中的花和一般的不一样,火红火红的,小凤凰以前没见过。
男人笑了笑“喜欢那样的花那我给你找一个。”
“啊”
小凤凰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便托抱着他,跃上高塔。
眼前再无攒动人头遮挡,整座城池的灯火一览无余。
男人放他下来,又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微弯背脊,将他蜷在怀里,给他挡风,下颌贴在他耳侧,指着满城夜空。
“快看。”
小凤凰刚抬头。
咻
一束火花倏然从地面蹿上天空,而后砰的一声炸开,绽出一朵极其艳丽的花朵,开到极致,开到荼靡,在夜空中转瞬凋零,而后又有源源不断的火花蹿上天空,绽放光彩。
小凤凰盯着看,眼睛都不带眨的,激动得要命。
好看
太好看了
他看着一朵朵绚烂于夜空的火花,身边的男人便看着倒映于他眼中的光华。
他已成为他心中最炽热的焰火。
那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三百年前后的自己,又在他最爱的人面前放了满空焰火。
用的却是他心中挚爱的翎羽。
凌驾于爱人的痛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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