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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姬洵养伤期间需忌口,生冷、辛辣、油腻、鱼腥,一概不允许出现在他的膳食名单上。

    又因为他身子虚不受补,入口的东西要精细再精细,绝不能超了分量。

    含口参片都能补吐血的主,萧崇江不放心把关的事情交给其他人,他趁闲时亲自监督,连掌厨的放几颗米粒儿都要凝神看清。

    导致这几日行宫小厨房不少人承受不住萧将军虎视眈眈地审视,告病请了假。

    今日这粥是萧将军自己上手煮来的,略显清淡。

    如今月份到了,天热,姬洵有伤在身,食欲本就不高,又有些挑嘴,忌口以后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

    萧崇江连哄带半强迫,总算伺候下去半碗的量。他端着剩下的小半碗粥,看见剩了清粥底,酸梅子吃尽了。

    萧崇江顺势端起碗,一口将粥底喝干净了。

    他脸上神情还是很冷的,唇抿直了回味的时候有点薄冰似的凉意,见姬洵看他,还抬眼对视,底气十足,

    “一米一粟皆来之不易,臣不浪费。”

    姬洵“”

    喝完,萧崇江放下碗,眼神落到姬洵脸上。

    姬洵

    萧崇江欺身上前,“陛下这里能装的东西太少。”他的掌心压在姬洵的腹上,从天子清瘦肋下划过去,能察觉出姬洵腰腹内陷的弧度,一道内凹的弯,分明没吃饱。

    “待陛下身子受得住,方能勤补。”

    萧崇江这爪子一天不碰他是能长刺

    姬洵按住萧崇江的手,“学不会听话不要紧,听旨还要朕亲自教你不成”

    萧崇江收回手,“臣遵旨。”

    这三个字和臣不敢一样都是糊弄鬼的。

    姬洵懒得和他纠缠。

    殿内静了一会儿,钻进来一个小兵,将瓷碗收拾下去,姬洵闭目养神,没怎么关注。

    萧崇江却不一样,他引着姬洵开口,

    “陛下兴致不高。”

    姬洵一语双关,“朕腻了。”

    萧崇江自然听懂了。

    他家陛下的意思是待腻了,也吃腻了。

    他摸了一下拇指的骨质扳指,作答。

    “此处适宜养伤。”腻了也不能走。

    姬洵抬手召他,侧撩一眼,“过来。”

    萧崇江以为有差事,俯身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被姬洵攥住了衣襟口,他瞬间身体前倾靠近了芳岁帝,这一下挨得极近,连陛下薄透的眼皮褶皱都看得分明。

    萧崇江身量高,他不需要故意为之,便能轻易罩住姬洵,显出体型上的压迫感。

    幽香浮动。

    他的心在放肆,口中却尊称两个字

    “陛下”

    姬洵“再养下去,朕只怕以后走路都要靠你萧崇江搀扶搂抱了凡事过犹不及,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别贪得无厌。”

    贪萧崇江不认。

    他为姬洵养身,根本不敢逾越,倒是他从杨谋那听来了芳岁的手都给万疏影握着,却吝啬给他握一次。

    “我贪什么了,”萧崇江两根手指一用力,从后边掐着姬洵的颈子不准他逃,他抵住芳岁帝的额头,用鼻尖亲昵地去顶陛下的脸颊,说出口的话却分明是冒犯。

    “我碰一碰你要挨个巴掌,连吻你我都不敢,还要担心你喘不过气,芳岁,好陛下,我贪哪里贪”

    姬洵躲闪不开,让萧崇江撒娇作怪似地顶了半天,他索性不躲,“萧崇江,你脑子里那些混账事,给朕烂肚子里,少讲。”

    “不讲,我现在只求你好起来。”萧崇江手上一沾了姬洵,就有点爱不释手的意思,他不敢动作太过分,只能挨挨蹭蹭喜欢了半天,“别作践自己,普天之下,谁都不值得你为他送命。”

    这句话如清水之上的一抹浮萍,惊不起姬洵心底半点波澜。

    素白的指点在萧崇江的心口,隔着衣物上挑,他抬起萧崇江的下巴,指尖停在男人突出的喉结上,捏住了。

    “朕看你不止是心里贪,这喉咙说出来的话也是贪,萧崇江,朕这命如今不是在你手上吗忍不了的时候,你将它取了便是。”

    萧崇江眉头沉沉地拧在一处,又松开了。

    芳岁一次不听,不打紧。

    他有时间有精力,重复千万次,总能磨进天子耳朵里。

    杨谋站在金殿外,他不敢探头,但事态紧急,容不得他耽误下去,深吸口气,杨谋做贼一样往里递话,

    “将军将军陛下您二位那个就是怎么样啦小的方不方便进去”

    姬洵松开手,没事儿人一位。反观萧崇江,自己伸手又去摸喉结,萧大将军哑声,“畏畏缩缩什么进来。”

    杨谋弯着腰走进来,他手指间夹了一封信,信筒小而精致,雕刻暗花,思及信纸上的内容,他优先递给萧崇江,

    “将军,您看,这是属下在府内的探子拦下来的,此信自宫里出来,点明了寄给老夫人,我怀疑”

    他没说完,因为芳岁帝还在一旁,他不能胡乱猜测。只好趁萧崇江看信的功夫,嬉皮笑脸地逗芳岁帝,

    “陛下,您可不知道,那摄政王回去以后,坊间都说太医去了好几批到王府,血水一盆一盆的端,他这现在都不敢下床呢”

    “他应得的,没什么值得在意。”

    姬洵视线顿在萧崇江的脸上,他眼看这人将薄薄一页的信读完,脸色越来越沉,眸子里燃起一簇暴戾的火,杀气瞬间铺天盖地。

    什么东西这么恼人

    姬洵眉微动,难得起了点好奇心。

    那信纸姬洵眼熟,知道是宫中女官特制,不必猜,大概率是万太妃宫里传出来的,只是不知写信人是谁。

    萧崇江五指青筋暴突,信纸揉在拳头里,姬洵想看,不能任由他揉坏了纸,他抬起手掌落在萧崇江后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手指

    。

    隔着层衣服,这敲打的力度比挠痒痒的力道还小,萧崇江却像是头顶浇了盆冷冷冰水,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萧崇江下意识地转过身,握住姬洵那只单薄的手掌,他攥着,沉郁地喘了口气,“怎么了”

    “拿来,朕看看什么东西能让你气成这样。”

    萧崇江刚想展开拳头,又立刻收紧了,他背过手,安抚地捏了一下姬洵的手掌,分明还怒气未消,却和缓着语气,“陛下养身为主,不必耗费心神在这些事情上。”

    姬洵抽手,又抽不动了。

    萧崇江根本不松手,钳子一样锁得死紧,姬洵蹙眉呛咳了几声,“东西给朕。”

    “再推拒,你萧崇江带头,一起滚出去。”

    萧崇江眼神示意杨谋先出去,杨谋人精一个,读懂了萧崇江的意思,立刻三步一鞠躬飞快撤了出去。

    萧崇江将掌心揉皱巴巴的信纸摊开,姬洵手指抚着唇,凑过去看。

    信的内容不长不短,一目十行扫过,姬洵知晓其上的内容为何会让萧崇江生气了。

    这是一封表面情深义重,关怀备至,实则图穷匕见,只为给萧老夫人心里添堵的密信。

    上面先是写萧崇江在外奔波多年,不曾有过身边人,实在苦煞。又谈及芳岁帝宫宴受伤,让做母妃的万太妃心中闷痛。之后话题急转直下,谈萧崇江先是冷眼旁观芳岁帝遇刺,而后将天子幽禁,苛责,不许臣民拜见,不许万太妃传话递信。

    而朝中群臣议论纷纷,早有人疑心萧崇江意欲谋反,但萧氏三代尽忠,万太妃不信萧崇江会做下如此糊涂事,在信中言明她已苦苦压下群臣谏言。

    如今只想求问萧老夫人,萧崇江是否多日不曾归家,将陛下关在行宫,不顾天家颜面,暗中磋磨。

    若此事当真,她虽非芳岁帝生身母亲,却也绝不容许陛下受此折辱。

    姬洵看完了,“你祖母若听到这个消息,势必轻则大病一场,重则”

    万幸萧老夫人还没看到,这信就被杨谋截下来了,不然按如今这情况,萧崇江决计解释不清楚。

    姬洵问他,

    “萧崇江,生气吗”

    萧崇江沉默半晌“她是你母妃,说不准是宫人自作主张,也是我行事未曾顾忌,落人口实。”他没回气不气,反而给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找起借口了。

    姬洵“说实话。”

    萧崇江“我想杀人。”

    姬洵轻轻笑了一声,“你说实话朕便爱听,说假话岂非成了极容易受骗的性子爱卿,这可不行。”

    萧崇江看向姬洵,只见陛下捻着信纸,意味不明道,“萧老夫人,是个好人。”

    “萧崇江,朕在宫宴当日没能死成,可小鬼收人是有定数的,自然有人该去地府填这个空缺。”姬洵扶着侧脸,他用手指在眼前描绘,勾勒出一个字,装。

    见萧崇江若有所思,姬洵又道,

    “这件事我交给你来办,对你

    而言算折辱,但你可以亲手将此事盖棺定论,要不要做,选择在你。”

    萧崇江握住姬洵冰凉的手,他眼底是隐晦地热切,臣愿意,陛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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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中夜色清透,天是浓沉的墨色,星与月都明亮似在眼前,微凉的晚风吹散了一整日的热气。

    金殿外把守数十名重兵,各个聚精会神,不敢有丝毫松懈,错放任何人闯进去扰了陛下安眠。

    窸窸窣窣的声音,轻微响过。

    有人转眼打量,却什么都没发现,只见草叶微晃,那地方空落落的不像是能藏人的模样。

    许是野兔作祟,可不能被它引诱走神了

    金殿内只有芳岁帝一人,萧大将军今夜里赶回府,与萧老夫人解释事情原委去了。

    他走时不放心,还多加了一倍的兵力,生怕芳岁帝让哪个角落钻出来的蛇鼠虫蚁叼走回洞里吃干抹净。

    姬洵睡着不踏实,总觉得身边有人,眼睫微颤,他一抬眼,赫然是一个人影立在榻前。

    他冷静地扫了一眼,是阔别多日的常无恩。

    姬洵困着,反应慢了一些,“常无恩你本事不错。”

    守这么严密都闯进来了,还没惊动任何人,岂止是不错,是相当有手段。

    “奴才担心陛下,实在忍不了,听说今夜萧崇江不在,想进来看看陛下是否需要奴才。”

    常无恩彼一进来,立刻跪在床榻边,他脸上的疤痕微微扯动,难得有些狠戾地煞气,“都是他们伺候不好陛下才会让您受了伤。”

    姬洵瞧着有点意思,常无恩的疤痕和他的不同,不知是不是因为一个伤在脸上,一个伤在身上,颜色便是相差很大。

    姬洵照铜镜时也看过,他脖颈上那疤痕偏肉粉色,狰狞肉蜈蚣一样穿过他的喉间,许是养得还算可以,但明显增生了。

    常无恩脸上的疤,横着竖着交错了好几道,是深褐色几道隆起的肉棱,看起来何止是凶悍,他一生气,更有些压不住残暴的恶相。

    姬洵瞧着,却突然觉得常无恩的眉眼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可惜人的脑子都是这样,你拼命想,定然想不起来,你若放下了,指不定哪一日你又记起来了。

    姬洵陷入沉思,搜刮他记忆里相似的点,还没搜出结果,手腕上传来一点试探性地触碰,他回过神,常无恩正轻轻地碰姬洵的手腕,细看,是在擦拭。

    姬洵

    他没理解,也没当回事,转而吩咐起其他安排。“一会儿出去你便正大光明地走山道,不用躲着,这行宫驻军里没人敢动你。”

    萧崇江是拦人不准上山,但看他今日为万太妃找借口的模样,是绝不会轻易擅动姬洵的身边人。

    姬洵伸出手点了一下常无恩鼻梁上的疤痕,又滑到常无恩的眼尾,若有所思,“你眼睛生得不错,朕从前倒是没有发觉。”

    “你父似乎不是这样一双眼。”

    常无恩如实答

    ,“奴才长相不堪,并未随父母。”常无恩吹了一口气,好像姬洵手腕上有灰一般,“陛下怎么突然问奴才这件事”

    “没什么,”姬洵点着指尖,“小福子呢吓坏了吧。”

    提及外人,常无恩没什么情绪地回,“他没事,好吃好喝好睡,陛下不用担心。”

    说完,常无恩打量姬洵病色难掩的芙蓉面,心中叫嚣多日的念头越发猖獗,他舔了舔干涩的唇,

    “陛下不如奴才带您离开金雪城吧,或者,若您愿意,奴才带您离开堇国。”

    “哦”姬洵伏在床榻上,没有斥责常无恩是痴心妄想,而是饶有兴致地答,“你要带着朕这么个累赘,只怕刚出金雪城,就要被人抓回来凌迟处死了。”

    又想到常无恩如今仇恨不足,也说不准是有了其他想法,比如更好地活下去,姬洵问他,

    “你在皇宫外有想去的地方了”

    “天下之大,如奴才这样的人,只要有陛下在的地方,都可以算是落脚的地方,”常无恩话语微顿,不敢说出家这个字,“倘若陛下愿意,奴才在老佘山尚有一处旧宅院”

    说到这里,常无恩闭了嘴,他自己先皱起眉,显然觉得这旧宅和皇宫比不了,是让姬洵和他受苦。

    但芳岁帝在宫中,实在如履薄冰,仿若在烈火上安睡,饱受煎熬,让常无恩放心不下。

    倘若征得陛下同意,他今夜就敢带天子远离金雪城,去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会将陛下养起来,让天子开心些,不必考虑堇国皇权的是是非非。

    何况,常无恩并非毫无依仗在此空想。

    他有一步不到逼不得已时,不会走的退路。

    可保姬洵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朕不会走。”芳岁帝拒绝了,又道,“这宫里的人和事都有趣极了,朕舍不得走。”

    “可陛下分明不喜欢。”常无恩低声反驳。

    “朕喜欢还是不喜欢,轮得到你来做主”姬洵抬起常无恩的脸,和他对视,“常无恩,做朕的仆从你不满足了吗,是不是想换个身份待在朕的身边”

    这是有意引诱。

    是绝不能上钩的毒饵。

    常无恩心知肚明。

    他低俯下头,“奴才不敢。”

    “刚好你来了,朕有个差事需要你回宫里去替朕盯着,先前是小福子经手,可事情没有进展,你去与他问细节,若有了消息,第一时间传给朕。”

    常无恩点头称是,他从地上起身刚想走,不料有人掀了层叠的金帘帐走了进来。

    一身墨蓝劲装遮掩不住多年征伐的杀气,肌肉紧实的小臂上绑一块褐色鹿皮,长发漆黑微微带卷,眉深重眼冷厉,气势凌人,正是萧崇江。

    他竟然连夜又赶回来了

    萧崇江走进来,如狮虎信步,不急不躁,偏偏踩着人生杀的鼓点,他看了一眼常无恩,对这昔日骑射课的故友没有什么优待,

    “陛

    下,臣走之前,并未在寝殿之内留人。”

    “这是朕的奴才,来去还要你萧崇江同意不成”姬洵困倦了,他摆手应付,“安排人送他回宫,夜深了,常无恩一个人走,朕不放心。”

    萧崇江也是一个人纵马赶回来的,他没说,反而道,“那不如臣来送送常总管。”

    常无恩低着头,也像不认识萧崇江一样“奴才命贱,不劳烦萧将军。”

    “贱吗”萧崇江反问,“我却觉得常总管比我的命要贵重许多,请吧,常总管,我送你。”

    常无恩这回没有反驳,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姬洵目送两人的背影,合拢帘帐,姬洵低下眼睫。

    有情况。

    萧崇江这几句话,别有深意啊。

    姬洵窝在床榻里,他指尖敲着床榻,闭目沉思。

    有什么线,能和常无恩搭在一起

    *

    三日后,永康宫。

    万太妃坐在主位,四名小宫女侍奉在她身边,喂甜果子的,梳发的,揉肩捶腿的,念宫中学册的,都一言不发。

    万太妃“萧府还没有消息”

    彩银摇头,在一边离万太妃远了些,小扇子来回给万太妃打扇送风,“奴才觉得,许是出了事情,遭人瞒住了,盯着萧府的人说近日总有人哭丧着脸出入呢。”

    万太妃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挂上脸,只听永康宫外一阵喧闹,并着沉重的盔甲磕碰声,小宫女娇嫩嫩地哭喊响了起来。

    彩银脸色顿时一黑,她立刻将扇子抽在手里,道,“娘娘不必担忧,奴才这就出去看看,是谁敢在永康宫闹事,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兵甲磕碰声愈加接近,铁甲护臂的手里,纷纷提着雪亮长刀。

    一道声音笑着,听起来稍微有些虚弱,却是极为耳熟,甚至有一段时间成为了彩银的梦魇,

    “熊心豹子胆朕不爱吃啊。”

    兵士围着永康宫主殿,让出路,姬洵身后跟着面色沉肃的萧崇江。

    “彩银,朕给你的禁闭怎么做玩笑话一样,除了朕,你永康宫上下竟无一人当回事了”

    彩银傻了眼,万万没想到在避暑行宫养伤的芳岁帝能出现在她眼前探子来报时,分明说芳岁帝不良于行,甚至无法站稳身躯

    她慌了神,却也知道此时此刻绝不能连累了万太妃,她立刻跪在地上,哀哀哭求,“是奴才的错,奴才今日为太妃娘娘奉佛香,忧心其余人做不好,便自作主张前来送香了”

    “还望陛下明查,奴才并非有意抗旨”

    姬洵脸色有些白,他病没好利索,只是今日这出戏他委实不想缺席,来凑热闹了。

    “母妃,果真如此吗”

    万太妃青丝飘飘垂落,她侧伏在地,仰头望着姬洵,泪盈盈地滚下来,“皇儿你带兵,难不成是,是要擒本宫吗”

    她哭得伤心欲绝,心底却清楚,今日这阵仗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

    姬洵不会动她,也不会动彩银。

    芳岁帝心软,是打根子生出来的柔软心肠,而彩银是看着他长大的女官,他便是罚得狠厉,也绝不会要了性命。

    估计如前次发生的一般无二,只是她求情,芳岁便放过彩银。许是这孩子心底孤苦,在想办法得到关注。

    万太妃哭得柔柔弱弱,“皇儿,你若对母妃有什么不满,或有任何怀疑,只管查便是,这样兴师动众,前朝你如何交代”

    万太妃的话戛然而止。

    她清冷的美目正落着泪,却见到了远超出她想象的一幕。

    芳岁帝姬洵,在拔剑。

    “有个趣事,母妃宫里寄出了一封信,信上东西有多荒唐朕不多说,可它有一点,污萧崇江谋反,这是死罪。”

    姬洵抽出萧崇江腰间的长剑,他拿起来嫌沉手,便拎在地上拖行,划过一道白线,剑身提起,他把剑搭在彩银的脖颈上,

    “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你实话讲来,不然今日萧将军这剑便从你的前胸穿到后背慌什么彩银,朕让你得证忠心啊。”

    满室繁华的陈设,金银翡翠雕饰的高墙,匍匐在地一众不敢言语的宫女侍从,这一切的正中间,是彩银和万太妃。

    彩银不只是永康宫里用起来最得心应手的女官,也是万太妃入宫后便一直陪侍在身边的自己人。

    万太妃和彩银是情同姐妹之情谊,她能接受得了永康宫任何一个宫奴被处死,甚至自己处理无数,也没关系,但她唯独受不了彩银出事。

    芳岁的剑因他拿不稳,颤颤巍巍地搭在彩银的脖颈上,已经磨出了伤口。

    血线一连,不止彩银惶恐不安,连万太妃也拿不准姬洵今日的想法了。

    万太妃跪在地上,她这回是真有了求情的意味,“陛下若当真要为此事处置彩银,便将本宫一道处置好了,皇儿,一切都是母妃的错,是我管教不严,让他们胡闹了。”

    姬洵“哦母妃又错在哪里。”

    万太妃哭着低下头,她攥着宫裙,“母妃不该,多管闲事,为皇儿安危着想,茶饭不思,以至于宫奴为此去信,亦不该为皇儿缝贴身的祈福荷包,不该为皇儿烧香九日,请长命符”

    “太妃娘娘,您不要这样,都是奴婢没有做好,叫陛下心生误会”彩银不敢轻举妄动,但她看万太妃的口径,便知如何哭喊,“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

    啪,啪。

    姬洵提着剑柄轻轻地鼓掌。

    “这出戏感人肺腑,足够动人心,但朕看腻了。”

    “萧崇江,过来,轮到你了。”

    萧崇江如巍然巨兽,二话不说走到姬洵身边,他俯低了身,凑耳过去,只听他的陛下说了一个字

    “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