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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刺客的脸上蒙着一层绣有暗纹的黑绸,看不出五官,但尸体还是温热的。

    他的眼睛定定地望向前方,鲜血流溢出来浸湿了半张床榻。

    在一旁的姬洵自然也不能幸免。

    姬洵手腕提起刀,他慢慢地抽手,将搅碎了脏器的刀身抽出来。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因为这具身体的破败,用不上力气,他刚刚一轮动作算得上用力过猛。

    现在从指根到指尖都在发颤。

    疼吗他感觉不到。

    新鲜的血液流过掌纹,勾勒出殷红妖艳的枝芽,宛如一丛向内生长的荆棘环绕着他。

    “万疏影,你有用的地方还真是不少,可惜还不够,”姬洵在空无一人的寝居内仰起头,他看了一眼窗外,二层小楼一般高的槐树立在院中央,一轮孤月透过树梢,与姬洵遥遥相望。

    “苟延残喘总无聊。”

    姬洵将刀的顶端抵在床榻上,他扶着刀柄想要借力站起来,却苦于这身体不再支持芳岁帝继续嚣张下去,他跌回床榻。

    姬洵摔得眼冒金光,耳边甚至出现了一阵阵的嗡鸣声,他一口气换了半天才喘过来,细听,原来是系统在发警报音。

    滴

    滴

    请宿主平复情绪,放缓呼吸节奏,维持当前姿势直到宿主个体健康指标平稳

    姬洵听完系统播报,他抚摸着胸前沾满了湿热液体的地方,神色平静地拄着刀坐了起来,“我死不了,都是托你的福,着什么急。”

    系统没有再发出噪音。

    “砰”

    这间上房的门被一具残破的尸体径直砸开。

    紧随其后便是萧崇江,他踩过门口的尸身,走进来时滔天的戾气盈满了全身,萧崇江一步一步地踏进来,杀念显而易见,他手上甚至提着一颗撕裂的人头。

    神情未变,可他每一步都血淋淋地走。

    倒像是一尊活阎王了。

    姬洵两手搭在刀柄上,他百无聊赖地靠着刀的力气支撑自己,见到萧崇江这副模样也没给出惊吓的反应,反而侧了侧头,眯着眼眸,像是没看清晰。

    萧崇江却做不到这般平静,他忧心姬洵出事,察觉不对时便想赶过来,可那群人显然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出手只是针对他,甚至暗中吹毒箭阻拦他来寻找芳岁帝。

    那一瞬间萧崇江何止是动了杀心。

    萧崇江喘气声很急促。

    看姬洵此刻的模样。

    周身染血,素净的脸颊染着几道血痕,不知是不是他受伤太重,那血甚至从床榻的边缘流下来,滴落到地上。

    萧崇江死死地盯着那摊血,他心脏猝然一阵抽疼,两眼一黑,萧崇江差点跪地上。

    他手上那敌首的头早扔了去一边。

    萧崇江捂着眼睛,他缓缓地撑着自己站起来,想问姬洵伤在哪儿,却发现自己说话竟然发不出声

    音。

    萧崇江在原地久久地沉默,他流下来的汗珠混杂着血。

    姬洵看他愣半天了,若无其事地对萧崇江招手,简单两个字,“过来。”

    萧崇江忍着心脏抽疼走过去,他一声不吭,逡巡领地一般摆正了姬洵的身体坐姿,仔仔细细地探查抚摸,确认姬洵身上没别的伤口,才沉沉地喘上一口气。

    这口气息长得有点不正常。

    姬洵看出他的不对劲,他眯着眼掰过萧崇江的脸,脸色煞白,瞳孔有点不正常,持续发虚汗,有点像惊吓过度。

    姬洵“”

    萧崇江在征战沙场七八年了,总不至于被尸体吓到。

    房间里也没其他东西,这是被他吓到了

    姬洵迟疑地伸出手,放在明显状态诡异的萧崇江身后,他试探性地用哄小孩儿的姿势拍了拍萧将军的后背,“吓到了”

    “啊疼”

    萧崇江两条手臂镶嵌了钢筋一样锁在姬洵的腰上,他瞬间被勒得眼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姬洵疼得也白了脸,不过他担心萧崇江先死在他前头,那他最值得栽培的爱将岂不是要烟消云散了

    姬洵忍着疼,拍着萧崇江后背,过了好一会儿,萧将军才渐渐平稳了呼吸的节奏。

    听起来不像那么有病了。

    姬洵“萧崇江,先放开。”

    “臣不放,陛下要如何。”萧崇江低垂着脑袋,他枕着姬洵的肩膀,脸埋在姬洵怀里,重复道,“萧崇江不放开。”

    幼稚死了。

    姬洵先稳定了情绪。

    “你放开,我要看看你。”

    萧崇江低沉道,“有什么值得陛下看,臣不知。”

    “要看你的脸,刚刚进来看到有血,让朕看看哪儿伤了。”

    姬洵哄人当然有一套,一个皇帝轻声细语,又舍得下好嗓子的温柔劲儿,几乎蒙骗的受害者心甘情愿抬起头。

    姬洵将手放到萧崇江的脸上,他含着笑替萧崇江擦拭脸上的血痕,没想到却让萧崇江的脸越来越脏。

    “脏了,怎么办呢,萧崇江。”

    但凶兽往往是染了血,才会更加有吸引力。

    比如此时的萧崇江。

    雾沉沉的眼眸紧锁在姬洵身上,他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周围一切肃杀的场景都不能让他分神,他是只对姬洵一个人起反应的凶杀恶鬼。

    “陛下,芳岁。”

    他在唤他的名字,在跃下悬崖之前,想得到帝王的准许。

    姬洵的情绪是冷的,可他看到了萧崇江眼底猝然烧起来的滚热。

    “真贪心。”

    这是芳岁帝的回应。

    萧崇江的手掌撑上去,压着姬洵薄软的后颈,急躁地吻上姬洵的唇。男人的吻比两人呼吸时的气息要灼热。

    姬洵不贪恋身体或唇齿间的触碰,可萧崇江却像以此为食,他掠夺姬洵的气息,吮吸一切能让他缓解的良药

    。

    他汲取不到姬洵的爱,便换了一种方式想得到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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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美人天子吻得面颊绯红,目帘低垂,眼眸掩在漆黑的睫毛之下,唇瓣颤颤地张开想换气,靡艳的舌尖刚吐出一点,就又被萧崇江衔进嘴里。

    姬洵喘不上气,胸前甚至起了窒息感。

    又想咳又眼前发黑头发晕,他这身体太薄弱,缺了一口气便要命,可偏偏有狗系统吊命续着,他死不了。

    姬洵认定这是来自萧崇江的伤害,是有概率触发死亡条件的,所以他放任了。

    姬洵扯着萧崇江脑后的乱发,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仰头躲避萧崇江越来越急切的追索,他心想,没准一会儿真能叫他亲死了。

    可姬洵刚打算彻底不管,萧崇江便克制住了手抖,反而停了下来。

    萧将军自我克制着捧起姬洵的脸,不停地啄吻,燥热的唇瓣落在姬洵的脸上,唇上,甚至还有眼皮上,怜惜着亲吻芳岁帝,亲吻堇国的天子。

    滚热的欲望浇灌在萧崇江的心底,他终于停下,不敢再亲。

    姬洵被放开了,他扒着萧崇江的衣服,不受控制地流下滴生理性的眼泪。

    “”

    这b身体,他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死又死不了,活着还挺费劲。

    “耍够威风了”姬洵咳了几声,他还是不适应。

    萧崇江枕着姬洵的肩膀,低声嗯了一声。

    萧将军不知道什么是羞耻,他只是爱不释手地缠抱,尽力用上半身去贴近姬洵,搂着芳岁帝不肯松手,“陛下赏的,臣都喜欢。”

    腻歪死了。

    姬洵推了推萧崇江,“行了,事情那么多还没处理,去搜,看看是谁想要我们的命。”

    我们两个字实在非常管用。

    萧将军勉强收起了那不知羞的粘人劲儿,站起身提着尸体,只是刚转身便脸色如霜,冷铁一般刮人,“今夜当值的,都给我出来。”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有几位显然受了伤,惭愧地低下头。

    萧崇江冷淡道,“伤出列。”

    其余人便依言和萧崇江出去领罚了。

    温城壁在侍卫之后走过来,他和萧崇江擦肩而过,萧崇江抬起手擦拭了下唇,点头问了下好。

    温城壁显然不明所以,可他平日和萧崇江私交其实还算可以,放眼整个堇国,虽然只能说是水平线以上的交际,但勉强算得上认识。

    于是温城壁在姬洵的面前,也对萧崇江点了点头。

    看了全程的姬洵“”

    姬洵冷静地开口,“过来,索性今晚事发突然,便今晚和国师聊一聊打发时间吧。”

    温城壁坐到姬洵身边,他伸出手先替姬洵诊脉,半晌道,“陛下身子较之前又是虚弱许多,您将臣等的话,都未曾放在心上。”

    “身体如何,朕心里有数,死不了的。”姬洵手指敲打着,另提起一件事,“温城壁,你身为国师,外出

    时可会受到国师府的限制”

    温城壁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晃悠,温城壁摇头,“并无限制,陛下为何关心此事”

    “好奇罢了,”姬洵似乎只是为了夜深时同他随便打发时间,又问,“听说你以前行医,也会动用一部分国师府的关系,他们怎么认出你,可是有凭证”

    温城壁思索半晌,如实答,“并无,只是历任国师画像都会寄给各个属地的小观。”

    姬洵“只认你的模样”

    温城壁“是如此。”

    姬洵闭上眼,沉思良久,温城壁在一旁等候姬洵之后的问题,却见芳岁帝缓缓地打了个哈欠,困得声音也飘起来,

    “算了,打点水来,要洗干净的。”

    温城壁“好。”

    金雪城。

    才落过一场急雨,天色仍旧阴沉沉的尚未放出晴空。扶陵府上近日闭门谢客,除了梁家父子俩,再没接待过旁的客人。

    三重回廊都让雨水淋透了,花枝垂下头来,满园唯有绿色浓稠依旧。

    阴雨天偶有两次,人心还能挑着新鲜喜欢,可一直下雨,连下人都闷闷不乐地躲在仆人房。

    西侧房里没留旁人伺候,扶陵一个人在里面待着,他额头一侧敷着冰,此刻正提笔在书案上勾勒出一副绣像,只是纸上的人物皆是空缺着脸,瞧起来甚至有丝丝的阴森可怖。

    身处其中的扶陵却不以为意,他端详每一幅画作,眼神都是迷离又倾慕。

    筝星抱着一卷新纸,他个子是稍矮些,跨过门槛时要格外注意,否则要摔了个跟头。

    一进来,他便忍不住开口,“公子,您又画上啦这都今日第几幅了”

    扶陵轻轻挪开视线,“事情办好了吗。”

    筝星点头,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我按公子的吩咐先差人去酒楼和小铺子传递消息了,那几个打探消息的乞儿也告诉我,说渲公侯最近都不怎么来酒楼了,似乎是旧疾复发,正家中发癫呢”

    “不过公子,他都病了,还会买酒吃吗”

    扶陵继续赏看手中无脸的绣像,指尖抚摸画像中的人物,“若他手下人买酒时听到了什么闲话,难免要传进他耳朵里,他既然疼得厉害,烈酒是最不能缺的东西,静观其变吧,此事决不能外传,明白吗。”

    “小的明白,事关公子,便是锯嘴了小的也认”

    扶陵知道有些事情虽然决定要做,但绝不能由他来做。

    他要留一线,给天下,也是给面见姬洵的自己。

    京中如今最适合参与那件事情的人,非尉迟璎莫属,若他打听到的消息无误,尉迟璎怕是已经半疯了。

    一个瘸腿的疯子做出什么狠绝之事都不算出格,何况真出了事,趁此机会除掉尉迟璎,扶陵也乐意得见。

    不过是一个痴心妄想,贪图分羹的瘸子。

    扶陵轻轻地低下头,他耳骨染上一层淡粉颜色,眼睫毛微微颤着,吻上画中空缺的面容。

    “是我相思无尽,日日思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