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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鹤秋,过来,换上这两味药材再试一回。”

    姬洵自从呕了一回血,已经懒得再装什么兢兢业业一心上班的国师了,时刻坐没坐相,骨头让人抽走了一样软在靠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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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城壁的信他看过了几封,有明事理的主事人控制局势,金雪城形势大好,起码疫病不再无止境的蔓延。

    信的末尾是温城壁一如既往的死板问候。

    尚安否

    姬洵不爱写多余的字回应此类关心,便顺手在信纸里夹杂一些晾晒之后的药草,随信一同寄回金雪城。

    温城壁应当挺喜欢,偶尔也会默默回赠他一些,姬洵都交给鹤秋处理了。

    鹤秋按照姬洵的吩咐,将处理妥当的药材依次放入丹炉,跪坐在蒲团上继续催火。

    他不多问,只是偶尔会看向靠坐在一旁闲闲翻着医书的姬洵,目露不赞同的神色。

    在他看来,师祖身体虚弱至此,甚至不该下了床榻,应当好生休养才是。

    可他偏偏为了这药每日在城中奔波。

    鹤秋有意阻拦,可他到底是听命于师祖,其余的事情说得再多,这位该听的人不肯从,他也只能垂头默默做事,减少师祖起身的频率。

    姬洵被鹤秋盯了几回,全当没察觉。

    金雪城里安分到有些诡异,他故意创造的机会,万疏影和扶陵竟然谁都没有把握时机将朝臣格局改换一番天地。

    好差劲且不中用的两条狗。

    常无恩若顺利回到贞国,积蓄实力也要一定时间打下根基,更别说来索他的命。

    活着不容易,找死也挺难。

    “师祖,您该用药了。”

    鹤秋递上来一碗乌黑的药汤,姬洵蹙眉闭上眼,他不用看,这股难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好人都能熏坏了。

    看出眼前的人耍赖,鹤秋固执地端着碗,“您不喝,那位将军又要亲自上手。”

    那更难喝。

    姬洵一口气全喂进嘴里,他扶着脑袋缓了半天,感觉嗓子眼都被苦到发细了。

    “给您。”

    姬洵轻轻抬头,他眼睫毛上扑着一层苦出来的眼泪,看向鹤秋的手掌,里面是一方木盒。

    盒子里托着几粒山楂丸。

    姬洵视线向上,鹤秋小大人一样背着手,一板一眼道,“弟子不爱吃,师祖请用。”

    乖得可怜可爱。

    姬洵捻起来一粒,“你想不想随我回京,在金雪城的国师府学一些有用的东西。”

    温城壁近些年身边的小童子也不少,估计是有意在培养接班人,又因为一时半刻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不得不一直筛选。

    鹤秋和他简直一个模子的讲规矩,这些天相处下来,看得出基础也十分不错,温城壁应当会喜欢。

    鹤秋一怔,他眸光一亮,显然有些意动,最后却硬生生克制住了这股情绪,拱手道,“弟子要为师祖在此传道

    解惑,何况heihei兰荆城如今疫病未除4,弟子不能走。”

    还挺有责任心。

    姬洵扶着椅子站起身,“事了,自然会有人来接你。”晚些再去一封信给温城壁,若事情顺利,他不一定需要回去。

    姬洵走出门外,抬头看向阴雨绵绵的天。

    这是最后一次尝试。

    若此举姬洵仍旧身死不成。

    该偿命的便另有其人了。

    *

    姬洵从丹房出来,决定先去看一看城内的病患。按他的设想,萧崇江本也逃不脱一场疫病的威胁,毕竟萧将军的身体已经有了患病征兆。

    可萧崇江似乎只是寻常风寒,至今为止还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

    姬洵药丸吃了无数枚,亲手接触的病患也有三百余人,他推断出有几个药方暂时可以试用,但具体如何实施,则需要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再定。

    他毕竟未曾染上,无法切实体会。

    破败的寺院重新打理过一番,院门大敞着,门口站了两名银甲兵,自从这一片被征用为病患安置区,来往的人便急速减少。

    迫不得已路过之人,哪怕离得远也能闻见正门传出来的草药焚烧的气味。走得近了,更是咳嗽和哀嚎呼痛之声连天。

    身上有囊肿破烂,脸上有红疮血痕,高高低低的咳嗽声穿插在来往敷药的侍从之间。有些人症状轻,尚且能吃东西,若是被人扶起身,抖着手也能自己喝碗药汤。

    而有一些病重之人,气息微弱地瘫倒在临时搭建的木床上,手臂和指头都有些淡紫色的淤血,显然病入膏肓,身体部分组织已经坏死。

    姬洵站在墙边的角落,他看着这些人,如隔岸观火的疏离横隔在中间。

    他有时候还是会觉得疑惑,这些人于他来说是切实的生命,是这场闹剧的nc,还是一段段根据原文所衍生出来的景象

    死生都能倒逆,他分辨不清。

    “娘,娘,您翻身,我挪不动,用不上力气”小孩子的哭泣像一根尖锐的针刺入姬洵的头脑,他回过神,忍过一阵莫名晕眩,将视线投递过去。

    是一名患了病的妇人该换药了。

    身旁没有旁人伺候,国师府的侍从无法做到及时看顾每一个人,通常是一个人要负责看管十一二人,来回换药的间隙总会出现各种问题。

    孩子体弱,翻不过身。

    姬洵上前帮着翻了一下,这妇人颈后有些暗疮,看着恐怖吓人,他将药粉拿过来,按这段时日的经验,用熟悉的手法慢慢处理了疮口。

    小孩儿看着只有五六岁的年纪,瘦巴巴的一条棍,扎着两个乱糟糟的小发揪,站在一边抹着眼睛,看着姬洵忙活完,抬头用麻雀似的黑眼珠问姬洵,“哥哥,我娘明日起得来么她之前说好了,会给我买静芳斋的糖糕。”

    “可她这两天不和我说话了,我也好久没看到爹爹,”小孩儿捏了捏手指,“他们都说我爹死了,死了我知道,会在房后的木堆里烧掉。”

    姬洵没说话。

    小孩儿低下头,用疑惑又怯懦的语气低声问,娘也会被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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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抚了一下。

    她懵懂地抬起头,只见那位神仙一样的哥哥蹲了下来,像冰块一样凉丝丝的手指摸着她的脸蛋,“你的小辫子乱了,我替你再扎一个你娘不会被烧的,再等几日,你们都会好起来。”

    小孩儿回头看了一眼昏睡的娘,她脸有些红,点了点头。自娘倒在床上,她有小半月未曾好好梳过头发,只是乱抓,肯定没有娘扎得好。

    两条乌黑的小辫子在细白的手指间穿梭,编织,一会儿便成了。

    “国师大人竟还会这些”

    不知何时,江池州来到了姬洵的身边。

    江池州显然不怕病人,他曾近距离接触过女儿,日夜照料都是他和江夫人亲力亲为,早已看淡了。

    如今便是仗着身体强壮,未曾染病,为所欲为。

    姬洵没说话,江池州挠了挠胡须,他趁着姬洵忙完这小丫头,转去处理另一位患病之人的时候跟了上去,低声问,“国师当真不嫌恶他们脏乱,身有奇病,随时都能害了您。”

    “嫌啊。”姬洵耳边跟飞了只蚊子一样烦躁,他冷看一眼江池州,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来讨麻烦,他不是让江池州在家中等消息

    “你站旁边最脏。”

    江池州也不尴尬,他呵呵笑了,围在姬洵身边时不时打岔,跟着姬洵身边看他先后亲力亲为处理了二十余人。

    这还只是他在这里的两个半时辰。

    江池州不再开口,他落后姬洵一步,将那些被姬洵换药过的病患一一看过,确认了一件事。

    所有人都对这位国师心怀感激。

    国师本人或者未曾注意过,但凡他走过哪里,遇到尚游神智清醒的人,都一定会主动与他搭话,让位与他,给他行方便,生怕他劳累。

    江池州看得清楚,也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应民意,得民心。

    此人或许是无心之举,可他在这里待了多少天,每一日每一步都是为了让这群患病的人好起来,其中也包括了他家中的娇女。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想调查清楚这人的身份,为他打点退路。

    江池州又退后了一些,他抬头看向角落,也是江夫人藏身的地方,使了个眼色。

    江夫人戴着斗笠,遮掩了身形,她在江池州和国师谈话时,便已经看过这位国师的面相。

    江池州只见夫人撩开了面纱,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江池州心底咯噔一声。

    坏了。

    竟然真的不是

    那此人到底是谁

    为何宁可深陷险境,来到兰荆城,欺瞒朝廷命官和那萧氏的将军他不知道这是死路一条吗

    江池州心神不宁,他眼看姬洵忙过了一阵,脸色苍白的过分,显然疲乏过度。

    江池州紧紧地追上去,他声音细微的开口,“你不是温城壁。”

    姬洵擦手,无所谓道,是与不是,也不会有人在意。”

    江池州一愣,他没听明白这句话其中的含义,本想拦住姬洵再问,却没想到那人已经走出去。

    而侍卫拦在身前,他追不上去,只得回头叹了口气。

    江夫人走到他身边,目露担忧之色。“夫君”

    “不知此人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希望最后圣上怪罪下来,能看在他一片苦心为兰荆城的份上,从轻发落。”

    “陛下仁厚,定然不会”江夫人甚至未曾说完,便歇了声音,金雪城那位天子,他们谁也未曾亲眼见过。

    兰荆城事发已久,也不见有丝毫仁政,可见这位陛下并不将他们当做臣子来看待。

    她不再说。

    江池州也听得懂言外之意。

    “唉,罢了。”江池州琢磨着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他也有人可求。

    他曾为梁太傅门生,年节都有信函递送,此事若是梁太傅知道,想必也要为这人的风骨所折服。

    舍身成仁,不求闻达,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是极为难得的品性。

    江池州回到家中,陪夫人用过晚膳,管家又递了封信,他漱口过后,拿过来端看。

    信上写明,今夜汪知府将会设宴款待国师和萧将军,不留旁人,只在知府的府上品酒行欢。

    江夫人一惊,“这怕是那汪蠢材要动了手”

    说是盛宴款待,实则居心叵测,只怕汪否山等不下去,想动手了。

    “今夜只怕要出变故”

    江池州急得要命,他站起身晃了几圈,本想立刻出府给姬洵传递消息,江夫人却拦住他,“你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出门去了,夫君不可行事鲁莽。”

    “不如差人先去打听,再派人拦在去知府那必经之路上,做两手准备。”

    江池州安定心神,扶着江夫人点点头,“夫人说的是,我这便去做。”

    他刚要出去,却听到小厮来报,又收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来自金雪城,国师府。

    *

    府门之外,凄风苦雨哀愁遍地,如枯柳濒死尽是衰败之相。府门之内,笙歌夜舞,华灯流转,酒色财气渐渐显露,彩绸脂粉暗香扑面,唯有奢靡堪配。

    姬洵懒懒地迈着步子跟随引路的小厮,身后是打扮朴素扮作侍卫模样的萧崇江。

    打从他和萧崇江一进来,汪否山的下马威就立了个够。

    先前他来时只见汪否山清贫之姿,处处礼让贤良,管家对待他们也是热切,如今门房不客气,引路的人也成了个灰扑扑的小厮。

    有意思。

    太有意思。

    更巧的是,姬洵今夜,也不想善了。

    拐过三道门廊,姬洵步伐微微落后,看向身侧的萧崇江,低声询问,“你的人都准备好了”

    萧崇

    江低头就能看见乌黑的发旋儿,芳岁帝柔顺的发丝被夜风撩起来,他近距离赏看,嘴上应道,“陛下放心。”

    姬洵和萧崇江被引领入席时,宴会已然进行到一半了。汪否山坐在主位,其余肯上他这条贼船的人坐在左右两侧,俱是赔笑。

    汪否山不说座位在哪,小厮将姬洵和萧崇江引领到宴席上也退了下去,纵览席间并无空位置,却有两处未曾摆放桌案的空地。

    有意为之,刻意施压。

    姬洵笑了,他就喜欢这么有意思的人。

    汪否山不说话,其余人自然窥看他的脸色,也不敢开口。直到两排侍女走了进来,水袖翩翩,长裙飘然如仙,舞姿撩人。

    一群莺莺燕燕的娇俏娘子渐渐将姬洵和萧崇江环绕在正中央,媚眼如丝,情意款款,可惜站着的两个人竟然都没有出格的反应。

    一人身形高大面容英俊却死木头一般乏味,另一个人则病恹恹地看着气色不太好,不过他的回应要比那木头好多了这人一笑,满堂的娇媚娘子都羞了脸。

    好生俊俏的公子

    群舞未休,汪否山像是终于在满肚肠的酒色里发觉了两人的存在,他故作惊喜道,“哎呀,二位贤弟”

    姬洵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舞娘,她们可比汪否山赏心悦目。

    萧崇江自然也不会理会其他人,他手指正泛痒呢,想给这位沾花惹草的陛下遮住了含笑的唇,撩人的眼。

    汪否山讨了个没趣,他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扔下去一个杯子,砸在那群舞女之间,“去,都滚下去,将我要给二位贤弟的薄礼抬上来”

    数十名舞女轻纱遮脸,缓缓迈着莲步退场,一人与姬洵交错之时,还轻轻地眨了眨眼,眼底有些惋惜之意稍纵即逝。

    怪好看的郎君,可惜了。

    姬洵还没反应,萧崇江先错步上前,半身挡住了姬洵,不过汪否山的一句话刚好让事态发生转变,他以护卫的姿态上前,也没人察觉不对。

    姬洵的手轻轻戳了一下萧崇江的腰窝。

    他故意的。

    萧将军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擅动,偏头用幽深的眸子扫了姬洵一眼,姬洵指尖点了点唇,笑着绕开萧崇江。

    “怎么,什么薄礼还抬不上来”

    两个人高马大的武夫抬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

    木盒之上摆放着两样东西。

    一份是匕首。

    一份是银锭。

    姬洵没说话。

    萧崇江也懒得开口,他只是陪着姬洵过来,自然以姬洵为主。

    汪知府呵呵地笑了,不过他脸上还是春风化雨一样的柔和,满怀慈爱地问,“两位小友,在这里选一样吧兰荆城的好东西少,比不得京里,你们不辞辛苦来到这儿,我得给你们拿一样礼呀。”

    “一人选一样,拿好了,我们日后是亲兄弟,拿不好,那今天汪某先赔个不是。”汪否山笑着说完,他喝了一杯酒,其余人见状也哈哈笑着饮下了。

    用匕首和银子来威胁。

    选银子的人和他图利,选匕首的人自然是找死。

    姬洵的手指在两样东西上转了个圈,他抬起头,微微含笑,在汪否山等人故作镇定的凝视下,指尖停顿下来。

    是那把匕首。

    汪否山脸上的表情不再友善。

    他盯着姬洵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他虽然早就猜到国师府出来的人可能不会懂事,却没想到这衰人敢当众就驳斥了他的面子,连装都不装

    这可还是在他的地盘儿上。

    这种人,命该绝。

    反正兰荆城近日病死的人多,也没有旁人在这宴会上,左右都是他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事后如何定,自然都是他说了算。

    宴会正酣。

    汪否山喝下一杯酒,他乌沉沉的眼恶意满登登地盯着那两人,抬起手下令,“动手”

    肃杀之气骤然腾起,刀剑破空,穿透肉身的声音听的人脸色发白,可死去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场下的那两人。

    而是汪否山的手下。

    埋伏在暗处的兵将突然现身,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鲜血迸溅在雕栏红柱上,哀嚎声不绝于耳,琴声戛然而止,宴席霎时间化作炼狱。

    汪否山挨上一刀,皮开肉绽,疼得他破口大骂“我乃朝廷命官,竖子岂敢啊啊”

    他话音未落,一根断指飞着落进酒杯之中。

    这杯酒被两根素净凝霜般的指尖捏起来,端到美人的鼻尖下轻轻嗅了嗅。

    绯红朱唇含笑一勾,微微显露莹润的白齿,如寒夜行凶之恶鬼,正伪作善人洒下恩典。

    他道,

    “汪知府,好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