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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宝术
    翌日清晨一大早,第一缕朝霞刚刚染红天际时,谢挚就已经把自己精精神神地收拾好了。

    她还顺便叫醒了火鸦谢挚有点怕黑,于是火鸦这些天登堂入室,光明正大地钻到谢挚的小石屋里来陪她睡。

    “你自己学就行了,还要叫上我”

    昨天晚上吃了太多金狼肉,导致今天火鸦差点起不来,最后还是谢挚威胁它要是再不起就拔它的毛,它这才睡眼惺忪咕咕哝哝地爬起来,头顶还有几根被压乱的羽毛笔直地站着,“你不知道我害怕玉牙白象吗”

    谢挚没答它的话,她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她有些惊奇地绕着火鸦转了好几圈

    “哇火鸦,你好像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火鸦的身体似乎有了新变化不知道是不是谢挚的错觉,她觉得火鸦的身形缩小了一些,羽毛更加鲜亮柔润了,望去像一整块雕成的莹润墨玉,喙爪更是红似火焰,鲜艳灼目。

    “是吗”

    火鸦张开翅膀,顺了顺头顶的炸毛,“大概是昨晚吃的金狼肉对我滋养颇大吧。”

    “噢,原来如此。不过那金狼肉的效力原来这么强吗我还以为宝血会更”

    “行了行了,快去找玉牙白象吧”

    火鸦叼着谢挚的领子扑腾着往外面飞,老气横秋地嫌弃道“你们人族小孩话真多”

    直到飞到祭坛旁的大柳树前,火鸦这才放下谢挚,“一寸光阴一寸金,快些学习”

    “我知道。”

    清晨的露水还珍珠似的凝在草叶上,谢挚从怀中取出宝骨,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像之前一样轻声唤道“象神大人,您在吗”

    熟悉的雾气缓缓升起,待它散尽之时,谢挚就对上了一双雾蒙蒙的晶蓝眸子。

    玉牙白象看了她一眼“你许久不曾来找我。”

    “我”

    好些时日不见,面前的女人仍旧那样美丽,那样冷淡漠然。

    谢挚有些晃神,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她将衣摆攥在手里捏了又捏,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我之前就是有点难过。”

    难过玉牙白象那天说她只是利用她。

    “现在不难过了”

    “不难过了。”谢挚轻轻地摇了摇头。

    凡人为神祗伤心难过,她才是大傻瓜。

    玉牙白象淡淡地道“我以为你不想学我的宝术了。”

    “学、学的”

    谢挚心里一急,差点拉住她的手,“你不教我了吗”

    “我从未说过这话。”

    玉牙白象忽然似乎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说出去的话没有不作数的我从不说谎,也从不变卦。”

    她上前了一步,将冰凉的手指轻轻地点在谢挚眉心处,谢挚感到她身上淡淡的冷香包裹住了她

    “看好了,我只为你演这一次。”

    她指尖腾起一枚金色的符文,只有方寸大小,但却极其繁复深奥,如同一个小型宇宙一般在她指间缓缓展开,并且在无时无刻地寂静变化,观察不到一个确定的形状,前一刻尚是一头白象昂首长鸣撕裂天地,下一刻忽而又化作无数闪耀着耀眼光芒的星辰排列罗布,散发着一种极其古朴神秘的气息

    这是太古年间宝血种真神的宝术符文

    万千奥义化于方寸之间,是宝术的精魂之所在

    在看到宝术符文的第一眼,谢挚的整副心神就已经被攫取进去,她深深沉浸其中,几乎难以自拔

    她此刻好像被玉牙白象的符文带到了那个蛮荒时代的太古世界,亲眼目睹真龙在云层中威严盘旋,看到金翅大鹏一口吞下百万生灵;又好像立在玉牙白象所创造的神妙宇宙之中,切身观测着无数大星在她头顶身侧静静沉浮运转。

    这景象壮美至极,浩瀚无边,令人痴迷沉醉,直到玉牙白象冷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谢挚这才如梦初醒地睁开眼睛。

    “可记清楚了”

    玉牙白象的眼睛仍旧那样淡然,比露水更加净透,“我不会再为你展示第二遍。”

    “记清楚了”

    谢挚还有些失神,视线没什么焦点她的心神还有一大半留在那枚繁奥无比的宝术符文里,以至于她没有发现自己此刻正软软地倚靠在玉牙白象的怀里。

    “你现下感觉如何”玉牙白象淡然询问。

    其实她心里颇有一些紧张宝术符文极其复杂深奥,蕴含的信息数以亿计,而且她的宝术又与其他神祗不同,曾被太一真神亲自修改润色过,变得更加强大可怖,但同时也更加精妙繁密,被强行提高到了神兽宝术的等级;

    倘若普通人族目睹她的宝术符文,极有可能被过量信息冲击得七窍流血当场疯癫;即便谢挚天赋绝佳,且又悟性极高,也有很大可能在参悟途中暴毙。

    归根结底,宝术并不是人族与生俱来的天赋它属于五州的其他种族。

    怕谢挚畏惧不肯,她并没有将观测宝术符文的危险提前告知谢挚,如若眼前这个人族少女落下暗疾玉牙白象在心底叹息一声,“你可有感觉头晕头疼”

    “还好”

    谢挚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她仔细感应了一下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就是觉得,很震撼叫我有些回不过神。”

    “震撼”玉牙白象怔了怔。

    “您的宝术非常美”

    一说起宝术谢挚就精神了,她眼睛亮起来,认真热忱地轻声说“真的很美,我看得失了神。那真是精妙绝伦的宝术,您真了不起。”

    “”

    其实是主人的功劳,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玉牙白象垂下眼“既然无事,便从我身上下去罢。”

    “啊”

    谢挚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抱在了怀里,大概是刚刚观悟符文的时候她一下子从脸红到耳朵根,刚刚的兴奋烟消云散,默默地从她身上滑下来,不吭声了。

    神祗的身体,原来也是软的她有些恍惚地摸了摸手指,那里还留着一丝柔软的触感。魂魄也有实体吗

    玉牙白象倒像没受到丝毫影响一般,神色坦然地整了整衣袍

    “宝术繁奥,不是一时一日就能参悟通透的,你且先将符文记在心中,之后几个月再慢慢自行观悟。”

    “几个月”

    谢挚闻言惊讶地睁大眼睛,“要这么久呀”那不是会从春天学到大夏天去吗这好慢。

    她还以为最多要几日就能掌握了。

    玉牙白象少见地扬了扬眉,讶然道“这已算神速了。”

    估量着谢挚的天资悟性,她还特意将时间说得短了许多谢挚年少,不知道在外界旁人得到宝术符文之后,通常会专门辟出一方天地,闭关数年甚至数十年,这还不敢说自己能够将宝术掌握通透。

    “好吧。”

    几个月就几个月吧,谢挚虽然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但对宝术的热情很大她觉得宝术符文非常精妙美丽足够支撑她长这么大头一次沉下心认真观悟。

    “我观你才资天纵,聪慧有余,心却不够清静;你也须借此稍磨性情,收敛一二,日后倘逢造化,或也可有一番作为。”

    玉牙白象盘腿坐下,淡声提点。

    她每次说这种文雅的教诲时格外有神祗的尊贵威严,谢挚被她唬得不敢说话,过了片刻才忽然思索出来她刚刚说的话还有哪里不对劲

    “您刚刚说叫我自行观悟您不指点我吗”

    “我有心无力。”

    玉牙白象倒不隐瞒她,她闭上眼睛,神色安静,“我如今只是一缕残魂,自身尚且飘摇,何况还要躲避大道征伐,并不能太久露面在外;若不是有宝骨滋养,我早已消散于世间了。”

    谢挚之前从没有听她提起自己的境况,她担忧不已,着急得向前了几步

    “那那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帮助您吗要不然,要不然你以后就呆在宝骨里,我”

    “多谢你的心意,不过不必。”

    不知道是不是谢挚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玉牙白象的眼里氤氲开了一片很淡的笑意,柔和地一闪而过,等她想细细看清时,又很快地消散了。

    她站起身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打算在宝骨中沉眠,以此修复自身,大约半年左右。等我醒来,想必宝术符文你已参悟得差不多了,届时我再为你突破铭纹境护法。”

    “哦”

    半年那么久吗

    谢挚忽然失落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抿了抿唇,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找玉牙白象了那样是不是她们相处的时间还能更多一些

    “只有半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似是她的失落表现得太过明显,玉牙白象顿了顿,清淡地安慰了她一句。

    “可是我今年也才刚刚十四岁。”谢挚闷闷地应。

    她还很年少,半年对神祗而言不过一瞬,可是对她如今的生命长度来说,已算十分长久。

    玉牙白象这次沉默的时间长了一些,“不要心急突破,打好基础之后,修行方会一日千里。”

    她终于走上前,轻轻地摸了摸人族少女柔软的头发。

    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谢挚眼眶又有点酸了,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解释,“我知道。”

    “那么,半年之后再会。”

    玉牙白象最后看了一眼谢挚,朝她微微颔首。

    随着她话音落下,她的身影慢慢变作透明,缓缓地消逝在大荒清晨新鲜的空气里。

    过了好一会儿,谢挚才听到火鸦轻手轻脚地步过来。它打量了一圈四周,“她走啦”

    “走了,半年之后回来。”

    谢挚拿衣袖擦了一把脸。

    红彤彤的朝阳升起来了,给它照耀下的万物都勾勒出一圈暖洋洋的金边;草叶上那滴晶莹剔透的露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悄无声息地蒸发在太阳的热气里。

    族长和雨姑姑他们还在万兽山脉里没有消息,阿英闭关未出,大荒之中有氏族派出战士四处抢掠幼童,祭司大人却莫名其妙地忽然醒来了。而现在,她怨过、但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玉牙白象也陷入了沉眠。

    “我真的好想快点变强”

    身边的种种变化都让谢挚倍感紧迫不安,她隐约地感到,在这大荒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与之前不同了。

    她抚摸着怀中的宝骨,喃喃自语道,“我得快点掌握宝术才行。”

    接下来一个月,她倍加刻苦,废寝忘食,仿佛入痴,无时无刻不在观悟心中记下来的那枚繁奥符文,不断参悟观测,甚至好几次都吐了血,但又毫不在意地服下金狼宝血,浑身腾起银色辉光,接着重新集中精神认真观悟。

    “唉,不知道小挚什么时候才能醒”

    天气渐渐变热了,柳絮四飞,处处鸟啼,有不知名的小花正在静静开放已经是暮春时节,连荒芜的大荒最深处也显出了勃勃生机。

    火鸦百无聊赖地躺在大柳树最粗大的枝桠上,将树木压得仿佛坠满了累累果实,它挥舞翅膀引起一阵风,吹走落到它脸上的柳絮。

    在它身下的祭坛内,一个少女正在盘腿端坐。

    她面容精致漂亮,双眼紧闭,神色安宁,仿佛陷入了无尽沉眠,身上和脸上都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头发上还沾着不少柳絮。

    “还没醒吗”

    火鸦伸长脖子探头往下看了看谢挚,看到她仍旧毫无睁眼的迹象,又失望地缩回来,唉声叹气地咬了一嘴柳叶。

    自从谢挚十几天前忽然对它说,自己的宝术观悟到了关键境界,需要沉心全力突破,她就坐在这里再也没醒过。

    它这些天担忧极了,生怕谢挚像传说中的倒霉蛋一样,在对宝术符文的无尽观悟中耗光精神血气,悄无声息地坐化于地。它不停地试探谢挚的呼吸脉搏,但是少女的鼻息悠长和缓,心脏跳动鲜活有力,又分明没有死去,在好端端地活着;

    它忧愁稍解,但仍旧惴惴不安,想不明白为什么谢挚这么久还不醒,一刻也不离开谢挚,在她身旁守护她,为她日夜护法。

    暮春的风和暖极了,吹得火鸦昏昏欲睡;这大约是大荒中最舒坦的一段时间,它绷紧了太多时日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松懈下来,眼皮像坠了石块一般越来越沉重,终于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

    一声巨响在它耳旁轰然炸起,火鸦被吓得大叫一声慌忙飞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有敌人吗敌袭敌袭小挚”

    “没有敌人,火鸦。”

    一道清清亮亮的少女声音从祭坛中心传来,正在刚刚那声爆炸的中央。

    谢挚一边咳嗽一边拍身上的尘土,从头顶上抖落许多柳絮,不好意思地仰起脸来

    “是我啦我宝术已经大成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