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溶溶停下脚步,有些忐忑地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水声干扰了听觉,她感觉姜嘉远那句话后面还可能跟着什么。
只见姜嘉远下意识回避了一下她的视线,再转过来时,脸上依旧是有点漫不经心的笑脸“今天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这句话有点意思,听着挺官方客气,却出自姜嘉远这类放荡不羁的人口中,让盛溶溶下意识去猜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微微眯了下眼睛,最终是理智战胜了感性,笑着起了一个新的话题“我还以为你在京市呼风唤雨不用上班,没想到还能看见你穿着西装在公司出现。”
“要是搁以前,我早逍遥自在去了,这不是幡然醒悟想要改写未来么,也好让我未来媳妇儿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姜嘉远用的是轻松随意的口吻,却让盛溶溶蓦然紧张了一下。
她掩下心中的失落,笑问“你未来媳妇儿有准确目标了”
姜嘉远含笑看着她“没呢。”
“哦。”盛溶溶避开他的目光,径直往前台方向去,“那祝你早点遇到良配咯。”
男女之间聊这样的话题容易敏感,加上盛溶溶过载的想象力,她自知她太喜欢胡思乱想,所以强逼着自己不去细想姜嘉远今晚的每一个眼神。
他能在花丛中游刃有余这么多年,也许是太了解怎么勾起一个女人的想象力了吧。
对方的每一个别有深意的注视都是陷阱。盛溶溶这样警告自己。
饭局结束后,姜嘉承派了车送她和上司回酒店,在上车之时,盛溶溶转头看了一眼,见姜嘉远立在饭店的大堂上,单手插兜,气质磊落不凡,安静地看着她,见她回头,他脸上浮起一抹笑,朝她点点头,像是在告别。
他好像在面对她的时候一直都是笑,风度翩翩。
盛溶溶脸上一阵燥热,挥了挥手,钻进了车里。
车子稳步行驶在道路上。
坐在她旁边的上司忽然转过头来,对她说“姜家的小公子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嗯”盛溶溶被这么一句毫无铺垫的话惊得差点从位置上弹起来,“岑哥,你别乱说。”
岑维的脸隐在昏暗的夜色之中,盛溶溶勉强看见他下半张脸挂着很淡的笑。
她上司这张脸在业界是帅得有点知名度的。当盛溶溶初来公司的时候,知道自己顶头上司是个气度不凡的帅哥,曾经兴奋到恍惚。
那一刹那,许多以职场为背景的言情小说情节自动浮现在她的脑海。
但一个星期之后,她已经心如止水。
一个月之后,她对他的私下爱称变成了“老秃头”,表达了她由衷的祝愿。
“你在怕什么”他的话一针见血。
盛溶溶紧张的捏了捏拳头,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都说是没有的事啦。”
“我发现你很抵触去接近你喜欢的人和物,是怕接触了之后没有你
想得这么好吗”
盛溶溶感觉自己的心事被准确无误地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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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总结得很对,她容易对人产生厌倦感。她喜欢一个人光鲜亮丽的表象,但不能接受对方的缺陷,她可以迅速被一个人优秀的皮囊所吸引,也会迅速因为对方的缺点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
但接触姜嘉远的顺序是相反的,她先预设了一个坏蛋的形象,但接触下来,源源不断地发现他的优点,打得她措手不及。
坐在姜家的车上,司机就是姜家人的耳目,盛溶溶不想说太多,她也捉摸不透上司为什么要在车上提这个,依照对方老辣的职场嗅觉,应该知道不能当着司机的面对姜家人评头论足。
于是她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车到达酒店下车,岑维没有马上回房间休息的打算,提议带着盛溶溶去旁边的小清吧坐坐。
上司提出这样的要求,盛溶溶跟在他身边这几年,知道他这是还有话没说完,只能跟着他一起。
清酒喝了几杯,估摸着话能说了,他果然将话题拐了回去,只是这个弯拐得有点远。
“溶溶啊,我没想到你还能认识周聿泽,在商界上,人脉就是金钱,有没有机会在离开京市之前,给我引荐一下要是未来促成合作,我肯定记你头等功。”
盛溶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海市是个欲望极其浓郁的城市,也孕育了一批批野心无限膨胀的人,在这些人眼里,利益和人脉被放在首位。
这也是盛溶溶每天面对岑维这张脸无动于衷的原因,这类人的行为和措辞有一种很功利的尖锐,轻易将外在的漂亮皮囊破开,让人很难生出非分之想。
“我只是跟晚楹熟,跟周聿泽说不上话的,而且晚楹最近在拍戏,不在京市。”盛溶溶推脱道。
岑维也听出话里的意思,聪明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想说得上话还不简单吗你试着跟姜嘉远接触接触,趁这个机会挤进京圈,以后你哪里还需要跟着我做事”
“哪儿能啊,岑哥永远是岑哥,我这辈子都赶超不了你。”盛溶溶立马吹捧,熟练地给他倒了杯酒。
这场酒局铺垫了这么长时间,原来是担心她攀了高枝后来居上,抢了他在公司的位置。
盛溶溶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这城府深深的老秃头。
这场偶遇姜嘉远的风波总算过去。
回到海市后,生活又回到忙碌的状态当中。
七月份,她莫名接到了姜嘉远打来的微信电话。
差不多到了下班的点,但办公室里的人还坐得满满当当,对于加班这件事习以为常,手机在鼠标旁边响起的时候,她盯着屏幕上亮起的头像发了三秒钟的呆,直到旁边的同事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
“嗨,盛溶溶。”姜嘉远的声音依旧爽朗,“我正好来海市出差,方便的话,今晚一起吃个饭”
盛溶溶默默地盯了一下桌面上十分钟前送达的外卖,包装还没拆开,她
本是计划今晚加个班的,连晚饭都提起订好了。
作为朋友▆▆,来到所在的城市出差,打个电话邀约一起吃饭,好像也很正常
盛溶溶的心摇摆不定,但嘴已经替她做好了选择“那行啊。”
等她意识到她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撤不回来了。
“好,公司的定位发我。”姜嘉远挂断了电话,连让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
犹豫再三,她将外卖送给了邻座的同事,关上电脑,拎起香奈儿小包包,去卫生间补了个妆,才走去电梯间。
抬头看到电梯门上如同镜子般光滑的不锈钢,反射的她的脸是带着笑意的,含着她不愿承认的期待。
到达一楼大堂,赫然发现姜嘉远已经站在大门外。
“巧了么不是,拜访的公司就在这附近。”姜嘉远优哉游哉迈步过来。
才几个月不见,他身上的风流气质收得快看不见了,要不是他开口说话,盛溶溶险些不敢认人。
她的嘴唇动了动,不知该作何表情。
姜嘉远伸手,将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快回魂。”
盛溶溶的头往后一仰,脸上的表情终于回来了,眉头拧着“刚觉得你人模狗样。”
“才觉得吗不是一直玉树临风。”
这人真不经夸,才那么一会儿,那股不着五六的劲儿就回到他身上。
盛溶溶小跑跟上他往外走的步伐,说“我这边建议你少说话多做事,你刚才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唬人的,一说话就露馅了。”
“怎么个唬人法”姜嘉远侧歪着身,脑袋朝她探近了一些,兴致勃勃问她。
盛溶溶被他突然靠近的脸惊了一下,挪开视线“注意点影响,这上上下下有我公司的人。”
“怕你心上人误会啊”姜嘉远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侧脸。
盛溶溶莫名其妙回望过来“什么心上人”
姜嘉远的眼睛愉悦地弯起“啊,原来没有啊。”说完大步流星往前走,唇边含着张扬的笑意。
盛溶溶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下,蓦然瞪大眼睛。
靠该不会以为她喜欢岑维吧
她是嫌吃的大饼不够多,还是嫌假期的班加得不够狠
她赶紧追了上去,打消他这种可怕的猜想。
软件打了专车,将二人送到不远处的商圈,盛溶溶记得这里有家餐厅还不错,由她尽地主之谊,请姜嘉远吃饭。
侍者领着他们去靠窗的位置,人还没走到,一个女声蓦然叫住了盛溶溶。
她转头去看,从对方略有变化的五官中,认出了单霏。
那一个瞬间,全身所有的血液都仿佛往头顶上方涌去。
久远的记忆劈头盖脸淋了下来,让她不知此刻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小升初时,她、莫晚楹和单霏进了同一个初中,同一个班级,这是在分班表上看到的,但开学的时候没见单霏,后来从别的
同学口中得知,单霏跟着父母的工作调动离开了龙城,去了海市。
六年级时,盛溶溶因为月经事件,机缘巧合与莫晚楹成了朋友,渐渐被她带入了自己的交际圈,不再孤单,但盛溶溶心里对于单霏有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这份阴影随着时光渐渐沉淀,要不是那次在车上突然梦见那时候的事,她以为自己早就淡忘了,但在十几年之后,长大后的单霏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时,儿时那种无比拧巴的彷徨从暗处涌了出来,气势之大,让她招架不住。
长大后的单霏打扮得知性大方,儿时的那份不够睿智的锋利被粉饰得毫无痕迹,举手投足间是落落大方的千金范儿,一看就是被娇养长大的,她莞尔一笑“还真是你啊,刚才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你越来越好看了,是来海市玩吗”
她说着夸奖的话,让人丝毫看不出她曾是校园冷暴力的始作俑者。
问她是不是来海市玩,是站在海市本地人的姿态问的,潜台词是不相信她这种龙城小地方来的人跟海市有什么关联。
在社会上历练的这些年,终于让盛溶溶学会了在不该给脸色的时候就不要委屈自己,她稳住心神,语气不咸不淡“我一直都挺好看的。我在海市工作好几年了。”
单霏没料到自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看向站在盛溶溶旁边的男人“你看,这么多年没联系,同学之间都生分了,不过海市距离龙城太远了,我当时还小,父母不同意我回龙城找同学玩儿,你是溶溶的男朋友吗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单霏曾经在某个聚会上见过姜嘉远。姜源的小公子,被沪圈的某个人物邀来做某个聚会的座上宾,她远远看过他几眼,无奈压根没机会上去打招呼。
在姜嘉远和盛溶溶一起进入餐厅时,她最先注意到的是姜嘉远,然后才认出了他旁边的盛溶溶,她简直不敢相信。
在小学时被她打压到谷底的小透明,居然站在了姜家小公子的身边,她不相信连她都不能结识的人物,那个盛溶溶能够做到。
所以她出声叫住了她。
盛溶溶从单霏最后一句状似随意的问话中,终于明白了她的目的。哪有什么同学旧感情,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们”
“是。”姜嘉远忽然握住了盛溶溶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些,他脸上带着笑,“不过我对你没什么印象,抱歉。”
盛溶溶被他那一声“是”打得猝不及防,停住了还没说完的话。
单霏第一次被人当面说没印象,还是当着在场几个姐妹的面,面子上挂不住,但她又不敢发火,只能尴尬笑笑“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灰溜溜坐下,与她一起的几个姐妹向她投来异样目光。
姜嘉远牵住盛溶溶的手没放下,径直看向旁边带路的侍者“有包间吗我们不想坐这边。”
侍者感知到了空气中的微妙氛围,赶紧说有,带着他们拐向隐秘的深处。
盛溶溶的手还被握在一个宽厚温暖的手掌中,走去包间的一路一直低着头,眼眶胀胀的,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双人包间被布置得浪漫,一看就是餐厅专门为约会的情侣准备的,场地宽敞,有一整面落地窗,城市璀璨的灯光映照进来,与室内暖黄色调的灯光一起,编织成低调奢华的漂亮风景。
侍者领了路就退下了,手机扫码点餐,没人来打扰他们。
封闭的私人空间放大了两人之间未尽的暧昧,盛溶溶不得不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姜嘉远,为了缓解气氛,她故意说“在包间的消费看起来要比大堂要贵一些,你点餐可悠着点,我这样的工薪阶层赚钱很辛苦的。”
她没提刚才姜嘉远“承认”他们关系的事,只当他是看出了她反感单霏,并不想与之过多废话,于是干脆承认。
“刚才那人得罪过你吗”姜嘉远却没接她的话,径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很明显吗”
“太明显了。”姜嘉远挑眉,“我第一次见你对谁这么明目张胆地黑脸。”
话挑明到这个份上,盛溶溶干脆发泄内心的郁闷。
“我受够了当鸵鸟,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就惯着她啊。”盛溶溶牙齿一咬,“十几年了还得受一回气,我可不干。”
“她对你做过什么”姜嘉远又问。
盛溶溶抿了抿唇,掏出手机扫了一下桌面的二维码”算啦,小学鸡的矛盾没什么好复盘的,看看要吃什么菜。”
“我们还没聊完呢。”姜嘉远抓住了她搁在餐桌上的手。
盛溶溶吓得想往回缩,却被他按住不动,眼睛认真地看过来。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有这么僭越的举动,让她无所适从。
“我们还有什么没聊完的”盛溶溶明知故问。
“你曾经说过不喜欢我,但你今天的反应却不像。”姜嘉远把话说得很明白。
盛溶溶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心情有被看透的窘迫,也有被对方握住时小小的悸动,但最终,她脸上微笑的弧度有一点苦“姜嘉远,我觉得我们做朋友挺好的。”
失落的情绪在姜嘉远的眼神里蔓延开来“你不相信我是认真的。”
“我相信你的当下都是认真的。”盛溶溶眼睛微红,顽强地露出一个笑容,“可我没有正式谈过一个恋爱,我不想人生的第一场恋爱,只是你情史当中记不起的某一段,我会觉得,不公平。”
暗恋与恋爱最大的不同,是前者可以不着痕迹地退场,后者就算分开得再体面,也会留下一道疤痕。
盛溶溶不想留下名为姜嘉远的疤痕,更不想在姜嘉远的世界里,那么名为盛溶溶的女孩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在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相较于爱别人,她更怜悯自己。
那天的饭吃不出什么美妙的味道,分别后,两人之间的关系陷入死寂的沉默。
当然他们之前
也没什么互动,只是在挑明了之后,沉默会特别明显。
盛溶溶偶尔会在某个时刻走神。在地铁轰鸣且规律的风声里,在索然无味的公司例会上,在入睡前没有任何外物干扰的黑暗中,她会想,如果当时她回应了姜嘉远,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但所有的遐想,最后都走向最终的分手。
她从潜意识里就不相信他们能有长长久久,也不相信她能是浪子回头摘下的最后一朵花。
春节回到龙城,盛溶溶首次遭遇到了父母的催婚。
她惊觉人生过得如此迅速,印象里,二老旁敲侧击给她普及早恋的危害,似乎还发生在昨天。
高二时,她在日记本里写满了暗恋对象的名字,被打扫房间的妈妈无意间翻到。
但如今,二老在忙着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了。
“妈,我在海市的很多同事,都是三十多岁还单着身呢,我距离三十大关还这么远,你们着什么急”
“你跟她们哪里一样,你总有一天是要回龙城的。”老妈举着锅铲跟她说话,上方的油烟机轰隆隆地响,“不管你在海市怎么逍遥自在,回到龙城,这就是你迫切要面临的问题,你总要面对现实。”
人生看似自由,但被现实的灯光一照,就能看清套在自由之上的数道枷锁。
不管她在海市将自己打扮得再像当地人,她也没有在那座纸醉金迷的城市立足的资本。
“再说了,你看看你的好姐妹,人家不也结婚了,大明星都有柴米油盐的日子,你凭什么一直浮在上面”老妈又给她沉痛一击。
盛溶溶捂着心脏逃回了房间,大年初五一过,她飞快收拾行李回了海市,就怕慢一秒,相亲对象来访的脚步就踏上了她家的大门。
开工第一天,她收到一捧玫瑰花。
同事们新奇地围了过来,笑着问她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盛溶溶的表情比她们还有意外,在你一眼我一语的怂恿中,她翻开了花束上附带的小卡片,上面只有一个简笔表情,调皮着眨着一只眼睛。
“溶溶,你这对象有点意思啊。”有人调侃。
“我还没男朋友啊,可能是哪个朋友的恶作剧吧。”盛溶溶强装镇定地解释。
不知为何,她看那简笔表情,越看越像姜嘉远。
等同事都散去之后,她掏出手机,却没收到姜嘉远的任何信息,她也没有去问,如果不是他,岂不是很尴尬。
但第二天,她又收到了一束玫瑰花,卡片上依旧是一个简笔表情,但跟上一个不同,这个表情若有所思,似乎是在替她思考,送花的人到底是谁。
“溶溶,你这追求者该不会想出一个连环画吧”
这种小巧思容易勾起好奇心,同事们纷纷在问对方到底是谁。
盛溶溶摸了摸耳朵“我也不知道。”
“你没去朋友圈问问”
与其去问,她更想知道背后那个人能把这个小把戏玩多久。
接下来的几天,盛溶溶每天定时会收到一束玫瑰花,卡片上的表情每一天都不同,由笑脸、搞怪,到最后变成了委屈、气恼。
盛溶溶盯着卡片上用简笔画出来的火气发笑,那圆乎乎的小人似乎是在诘问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再过一天,她收到的小卡片不是表情包,而是一句话你准备好了吗
“哇奥,他这是准备放大招了吗”同事们对这句话展开想象。
这些天的玫瑰攻势,已经成为整个公司最热闹的新闻,就连不太熟的其他部门同事,在卫生间遇到盛溶溶的时候,还会笑着问一嘴“那个追求者找到了吗”
这样的关注让盛溶溶受宠若惊,也有点尴尬无措,毕竟她二十多年来的人生都没有这么张扬过。
因为卡片上的那一句话,她周围的同事似乎比她还要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但真到了第二天,反而风平浪静。
已经过了送花的点,那个早被整个办公室眼熟的送花小哥没有出现。
不少人朝门口和窗外的方向引颈而望,继而扭过头来问她“今天没有花吗”
“可能是耐心用尽了吧。”盛溶溶面上波澜不惊。
每天繁重的工作,很快转移了盛溶溶的注意力。
上司在临近下班的时候,扔了一个做t的任务过来,她正一脸麻木地看着电脑上微信对话框的消息,眼前蓦然伸过来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花,挡住了电脑屏幕,她茫然抬头,看见姜嘉远朝她笑得露出小白牙。
周围埋头工作的同事也反应过来,纷纷捂住嘴巴朝这边看。
那个神秘的追求者,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盛溶溶不是没有想过是他,但他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带来的效果十分震撼,她愣愣地瞪着他,好几秒钟都憋不出一句话。
“送了这么多天的花,你都没什么反应,我只能亲自来了。”姜嘉远毫无外来者的生涩,目光十分悠哉地将盛溶溶工位周边的环境都扫了一圈,问向距离盛溶溶最近的某个同事,“你看见她扔我送的花了没有”
同事没料到被搭话,反应了一下,才说“那没有的,溶溶对你的花可重视了,都是捧着花打车回去的。”
姜嘉远脸上的笑容骤然间无比灿烂。
盛溶溶窘迫地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同事,才看向姜嘉远,解释“在下班晚高峰,抱着这么一束花坐地铁,半小时之后就挤成干花了,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姜嘉远认真地点了点头“下次送你好携带的礼物。”
她才不是那个意思
盛溶溶无语地叹了口气,赶在其他部门的同事过来看热闹之前,对姜嘉远说“花你先留下,人可以走了,我今晚要加班。”
“那你加班之前得先吃饭吧。”姜嘉远听话地将花放在她的工位上,人却没走,“先跟我去吃饭,然后我再送你回来加班,布加迪威龙大油门,保准不会让你错过任何一个披
星戴月的奋斗机会。”
盛溶溶想吐血,这都是什么让人血压飚高的言论。
你走不走”她下最后通牒。
“等你。”姜嘉远双手插兜,一副不跟他走,他就在这里盯着她加班的架势。
盛溶溶妥协,关掉电脑,拎起小包,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姜嘉远长腿一迈跟上。
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盛溶溶这才瞥了他一眼“你这是闹哪样”
之前都已经聊好了,怎么还发疯式送花呢。
“我被总部外派到海市支援子公司了。”姜嘉远掏出车钥匙,给车解锁,但没有立刻开车门,而是往副驾的车门上一靠,悠闲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争取来这,是为了谁”
盛溶溶努力维持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看不出来,你追女孩还挺舍得下时间成本的。”
舍弃京圈的人脉,千里迢迢跑来海市,看着还真像这么一回事。
“那你可想错了,我之前都是行就行,不行拉倒。”姜嘉远毫不避讳讲述过往。
“那你这次是想玩点不一样的”盛溶溶的腰杆莫名崩得笔直,她在紧张。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玩,我是认真的。”姜嘉远的眼神看着有些受伤,“你果然还是没信我。”
盛溶溶理亏地默了默。
“好了,别又在准备吃饭的时候聊这种话题。”姜嘉远打开了副驾的门,将盛溶溶拉了过来,往位置上一塞,摸了摸她的脑袋,“上次吃的那顿饭,我一个晚上都胀气,憋死人了。”
盛溶溶的头皮被摸到的地方都微微发麻,一点点粉红泡泡刚冒出来,就被他不解风情的话给戳破了,这一上一下的情绪,闹得她没脾气。
车汇入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华灯初上,进入夜色的魔都开始展露它灯红酒绿的一面。
“你计划在海市呆多久”盛溶溶的视线飘向窗外。
“我乐意呆多久,就待多久。”姜嘉远没有给一个准确的期限。
家大业大的优势就是这样,想玩的时候,全世界都为其开绿灯,想要努力的时候,往自家产业体系里一塞,所接触的人和物都是行业顶尖,轻而易举改头换面。
盛溶溶无意识地揪紧了手中的香奈儿包包链子,冰凉的金属在手中很有存在感。
这个包包是她分期买的,每个月从工资里匀出一部分,24期还清。她小而窄的出租屋里,放着好几个还没还清贷款的商品。
每个月的工资刚一发下来,就会被各种奢侈品的分期吃掉一部分,维持她光鲜亮丽的表象,可拨开这些浮夸的物质,真正的她,也不过是个小城的姑娘,在最年轻貌美的时候,来最繁华的城市经历一段火树银花的岁月。
她从来没有奢望自己能够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站稳脚跟,她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地看一看这缤纷多彩的世界,在感知到疲惫和尽兴了之后,再缩回属于自己的壳中。
她跟姜嘉远不
是一个世界的人。
“虽然我们不可能,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盛溶溶微低下头,唇边含着一抹笑,“我从来没被富二代这么大费周章地追求过,引人注目这样的事,我果然还是缺少经验,怪难为情的,你以后不要再做了。”
她说得很真心,甚至有点动情,但被姜嘉远一句油盐不进的话强势打断氛围。
“我们为什么不可能”
姜嘉远将车拐进了辅路,靠近路边,踩了刹车,直白地看过来“而且你对富二代追人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都还没使劲。”
盛溶溶“你这每天一束花”
“这花能值几个钱”姜嘉远挑了挑眉,“我今天就让你瞧瞧,富二代是怎么追人的。”
姜嘉远油门一踩,将她带去了奢侈品聚集的商场,他将一张黑卡塞在她手上,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堂上,手掌落在她后背,往前轻轻一推“今天整个商场都是你的。”
盛溶溶手里握着这张不知额度为多少的黑卡,整个人直接懵住。
直接用钱砸,这追求方式确实简单粗暴。
她气笑地要将卡给他还回去“别闹了,我还得赶时间回去做t。”
“做什么t,把你公司开了,来我这,我先给你薪水翻三倍,年终分红再定。”
盛溶溶十分心动,然后拒绝了,她好笑地将卡塞进他的外套兜里“好了富二代,见识到了你的财力,我们快去吃饭吧。”
她拎着小包包,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她记得旁边有家挺好吃的饭厅。
姜嘉远跟了上来,双手一摊“你看,我就是知道这样的招数对你没用,这种不走心的追求方式,你肯定不会喜欢。”
“你把我想得这么高尚啊”盛溶溶饶有兴致地看他,“我对这些东西可喜欢了。”
“那走啊,我带你去买。”姜嘉远说着牵住她的手,要将她往后带。
盛溶溶站着没动“可是这些,得用我自己的钱,我用着才踏实。”
姜嘉远与她对视两秒,松开了她的手,继而揽住她的肩“走走走,去吃饭,大好时光,别浪费在这种事情的扯皮上。”
被姜嘉远揽住肩,盛溶溶有一种跟他称兄道弟的感觉,故没有挣脱开,顺从地跟着他的步伐走。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只是在结尾的时候,她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二老平时没什么事不会给她打电话,她还以为有什么事,马上接起。
“溶溶啊,我上次跟你说的小李你还记得不跟你一样都是在海市工作的,人家刚才还发微信来跟我说想跟你一起吃个饭”
虽然没有按免提,但是母亲的嗓门着实太大,盛溶溶略微尴尬地抬头,瞄了一眼对面的姜嘉远。
姜嘉远径直站了起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手机,按了免提,脸上带着笑容,仿佛对面能看见似得“阿姨,溶溶没办法跟你说的那个小李一起吃饭了,她现在在跟我一起吃
饭,她以后的饭都得跟我一起吃。”
他这一系列动作着实太快,盛溶溶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的操作。
母亲在电话里头兴奋起来“小伙子你是溶溶的男朋友吗哎呀我们溶溶怎么交了男朋友也不往家里说,害我都操心到海市去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是溶溶的同事吗你们交往多久了”
一连串问题像炮仗似得,噼里啪啦往外蹦。
“阿姨,我现在还不是溶溶的男朋友,还在努力。”
母亲在电话里头咯咯笑“小伙子真有意思,那等你们确认关系了之后,明年春节来家里吃个饭昂”
“我肯定在春节之前努力把溶溶追到,到时候去咱家吃个饭”
盛溶溶惊得下巴都快合不拢。
姜嘉远居然说“咱家”是谁跟给他的勇气
关了电话,姜嘉远脸上的笑意收住,一脸严肃指了指手机“你看,我这大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明年春节要去你家吃饭,生米煮成熟饭了都。”
盛溶溶哭笑不得,抓起手边的包包就朝他身上砸过去“煮什么熟饭,有你这样的吗”
姜嘉远不躲不闪,结结实实挨了记打,这才问“你家里都在催你谈恋爱了,为什么你不尝试跟我试一下,我都改好了。”
“我都改好了”,多像蹲过大狱的人出来时说的话,配上姜嘉远老老实实的表情,盛溶溶噗嗤笑出声。
姜嘉远见她笑了,趁热打铁凑近了一些“那我这算你答应了”
“我答应什么了”盛溶溶傻眼。
“跟我在一起。”姜嘉远收起嬉皮笑脸,一脸认真地盯着她。
盛溶溶被他盯得心下惴惴,想起他之前说的,让他决定改变的理由。
那个让他产生改变想法的人,不能是她吧
因为她什么呀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盛溶溶双手搁在膝上,不安地搅动着手指。
“你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个啊。”姜嘉远脸上浮起笑容,嘴上裂开的弧度太大,让盛溶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感觉那不会是个什么美妙的场景。
“你还记得你给莫晚楹当伴娘那天吗”
盛溶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那天,晚楹请了国内顶级的化妆老师来给她化妆,不仅化了新娘,连伴娘也化了,难道被她美到了
“在化妆后台,当时所有人都在笑,只有你抱着新娘在哭,哭得跟个小花猫似得,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在嫁女儿呢,我当时觉得,这个姑娘还真有意思哈哈哈”
姜嘉远笑了,盛溶溶麻了。
她站起身,一拳给姜嘉远砸上去“姜嘉远你能不能记得我点好”
“我记得你的好啊。”姜嘉远顺势抱住了她,手掌整个盖住她的后脑勺,温柔地将她捂在怀中,“在自己好朋友的婚礼上哭得这么真情实感,一定是一个心思很细腻
很善良的姑娘吧,一定要一个很强大很温柔的男人才能配得上。”
怀抱温暖,有很淡的向日葵的味道,朝气蓬勃的味道,盛溶溶蓦然跌入这样的一个怀抱,听着这番话,毫无准备地哽咽住了。
第一次有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用笃定的口吻告诉她,她很好,值得最好的喜欢。
于是那个人下定决心改变,主动割舍原来随心所欲的生活,回到让他一度厌弃的波云诡谲的商界,默默积累经验,调到她所在的城市,以全新的面貌站在她面前,为她送上一束鲜花。
她没办法不动容,她的心被击溃了。
盛溶溶抽噎了下鼻子,提前给他打了个预防针“那你要做好准备,我可是很容易喜新厌旧的,指不定哪天看见更好的,就喜欢别人了。”
“那你得告诉我你喜欢那人什么,看我不卷死他”姜嘉远撸了下袖子。
未曾设想的回应,盛溶溶破涕为笑,推了他一下“你打算怎么卷啊”
“到时候再说吧。”姜嘉远绝不贷款焦虑,将她抱得更紧,“先专注眼前的事,再让我抱一会儿。”
盛溶溶感觉整个人飘飘忽忽地,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落地窗上倒映着的姜嘉远的背影。
他的身形一向优越,抱着人的时候,像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柏,在黑色的影子之间,闪耀着窗外荼蘼璀璨的霓虹。
这个画面真好看,美得让人沉溺,不忍去提及内心的忧虑。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当下快乐,也是快乐。
盛溶溶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被幸福包围。
头顶上传来姜嘉远愉快的声音“我把人追到了,要不要给咱妈打电话汇报一下进度”
“你别说话。”
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