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逢秋再度有意识时,是先恢复了听觉,隐约中听到别人在叫寇松名字,好像是他和谁起了争执
寇松也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大抵以为他在大队被什么人给欺负了吧
因为江逢秋那会子还没完全醒,只能听到外面很嘈杂,听到有人在拉架,也有人在说他可没惹那个小知青,谁知道他怎么了。
“寇老四为了一个外乡人,你居然就跟自己的本家人大打出手,这像什么话传出去丢不丢人”
寇老四说的应该就是寇松,他在家中排第四,又姓寇,因此不少人叫他寇老四又或者寇四哥之类的
说这话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一个长辈,江逢秋哪怕闭着眼睛也还还能听到类似于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自打寇四和本家分家后,性子是越来越古怪了,就上回那事吧”又有人说话了,说话的人语速又快又急,语气里带着一丝丝不甘,“队里分了粮,不说给老爹老娘拿点,再不济上头还有两个刚成家的哥哥呢,没见他拿一点,居然全给外人了,真是白眼狼一个”
“是啊是啊,真是白把他养这么大,一点也不知道孝敬感恩父母”
也有一些更小声的嘟囔
“你们要点脸吧寇老四还不够孝顺啊,他才这么高一点时,我就看到他天天给家里挑水,背柴,打猪草,你们还不给他吃饭这些可没人忘呢。”
“就是,最后还是隔壁几户看不过眼,给了寇老四一口吃点,不然哪有还有现在的他哦。没分家前,他挣得工分全给家里,现在分了家,每个月也还要给你们拿粮食做得够可以了”
江逢秋听到了好多人的声音,就是没听到寇松的。喉咙干得不行的他下意识的小声嘟囔出声“水水水”
“哎,醒了醒了”
意识刚恢复的江逢秋先是清晰的感受到人中处的尖锐的疼痛,接着又是嘴里的苦涩味,以及好多张人脸围着他。
“你们别围着,别围着”
一个说着普通的声音高声开口,“他这是中暑了,要通风,你们这么围着,他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散开散开”
也是这时,江逢秋耳畔传来寇松的声音,他重复了一边大夫的话“别围着还做不做工了”
他这才发现寇松原来一直都在他身边,他小心揽着江逢秋让他靠在他的手臂上,又将瓷碗送到唇边
“小秋,是温水,加了一点糖,甜的,大夫说能喝的,你先喝一点。”
在看到江逢秋开始喝水以后,他紧紧拧成一团的眉头这才放松下来,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浓稠情谊
“慢点喝慢一点”
那次中暑的后果是江逢秋被大夫再三叮嘱多休息,短时间内最好不做重力劳活,不能大口喝水,不能吃凉性食物。
“小兄弟,你以后可要注意一点,你看看,你今天都晒伤了,不管
怎么样,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大夫不是本村人,对江逢秋过往的懒惰事迹不了解,只是从他白白净净的样子中,猜测他可能是知青,看着年纪又不大,早早离开父母也挺可怜的,因此对他多有怜爱。
他看向江逢秋的目光温和,语气也温和极了“你没跟大队上说嘛,你们知青不是还要看书学习嘛,备考也很辛苦的,可以让他们给你换点轻松点的活儿嘛”
大夫估计以为江逢秋面子薄,不好意思说,还特意让他别害羞。
而江逢秋压根不敢说自己以前总是逃工,他的活儿都是寇松在干,所以才会这样分配,他支支吾吾的应答。
“嗯嗯,我知道了,今天真是麻烦您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把大夫的药钱结了后,寇松还亲自把人送出去。那天他破天荒和队上请了一天假,专门在屋里陪着他。
一直快到中午吃饭的时辰,江逢秋那会子躺在院子里阴凉处歇息,寇松火急火燎的出门去生产队换了几颗鸡蛋。
他把鸡蛋就着不多的面粉给他做了几张鸡蛋煎饼,和一碗的小米粥。
“来,小秋,你先吃一点点垫垫胃。等你吃完了,我去给你煎药。”
江逢秋的余光处看了一眼寇松碗里清汤寡水得几乎看不到几粒米的粥,还是糙米混着杂粮,再看了眼自己碗里稠稠的白米粥
总觉得自己脸上莫名烧得慌。
“怎么了,小秋,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合你的胃口嘛”
寇松顿了顿,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兴许误以为江逢秋是因为嫌弃寡淡的白粥,所以才不肯吃。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和江逢秋征求商量的意思。
“大夫说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等晚上行不我刚去刘婶子家换了半方腊肉,等晚上,我给你烧土豆吧,好不”
经过休息,江逢秋的大脑清醒了许多。想起其他人家都是干活的壮劳力多吃,到了他家,反而换过来了。
他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之前的他好像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开始可能有些忐忑,后来慢慢就习以为常了。
还真是斗米恩,升米仇。
江逢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
“寇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在寇松诧异的目光中,将他自己把碗里一半稠粥分给了寇松,并且还挡住了他想倒回来的动作。
“你干活累,本来你就应该多吃一点的我也吃不了那么多”江逢秋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我现在胃里不怎么舒服,真吃不下”
“那好吧”
寇松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
中午饭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两人一起吃了饭,在寇松的监督下,江逢秋也老老实实的把一碗苦得不行的中药给喝了。
寇松就像哄小孩一样,在江逢秋喝
完药后,立马给他递过来一杯糖水,还示意他喝完就不苦了。
“怎么样嘴里还苦吗”
江逢秋摇摇头。
“那就好”寇松欣慰极了,笑得眼睛眯起来,活像是刚才的那一盅糖水是进了他的肚子一样。
盛夏里毒辣的太阳在穿过院子中那颗大树的树叶后,威力减轻了不少,只能投射下隐隐绰绰的细碎光斑。
那些细碎的光点子并不怎么晒人,反而有些让江逢秋昏昏欲睡。
他眯起眼睛在寇松给他做的那张竹编的摇摇椅上打盹,寇松则在一旁给他拿蒲扇轻轻扇风。
闭着眼睛的江逢秋能感受到徐徐清风拂面,耳畔时不时能听到不知名虫子的叫声,那个下午可真恬静啊。
期间,脑子里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响来过,但这次它没和江逢秋交流什么,而重复播放一段段重复下雨吹风的声音。
这次他没做梦,但睡得格外香。
当天晚上,江逢秋和寇松再度一起一齐躺在同一张凉席上。
这时的他已经完全适应重生这个听起来非常匪夷所思的事。他不再恍惚,也不再觉得这是一个梦了。
也因为这次的选择不同,以及今天没做什么亏心事,睡在寇松身旁的江逢秋也没有之前那么僵硬。
他闲适的躺在凉席上,
安安静静欣赏着头顶深蓝色的夜幕。
江逢秋过去好像从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天上的星星,这会子看着,心里莫名感觉比记忆中还要闪亮一些。
“”
自己白天表现的那么奇怪,他本以为寇松会问他白天发生了什么,又或者再次像前一晚那样,试探他是不是知道他偷亲他的事
对于那些问题的回答,江逢秋也都在心里准备好了万无一失的说辞。
结果寇松并没有过问。
寇松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依旧和记忆中那样给江逢秋打扇子,手腕翻动间,将徐徐凉风送到他身边。
寇松“小秋,快睡吧”
江逢秋“嗯。”
“小秋,明天你在家歇着吧。”寇松居然道,“你本来就不适合干那些活,而且你现在也该准备着复习了”
寇松“我之前给你借一点资料书,你看完了吗你要是想要别的,我再去找隔壁村的知青给你借一点”
寇松家里条件不好,一天书也没念过,自然也不识字,他分不清什么是有用的课本和资料,什么是无用的闲杂书。
在他眼里,只要是有字的东西,都会宝贝一样的给江逢秋带回来,哪怕只是几张过期的陈年报纸也一样。
以前江逢秋和他那位女笔友一来一回通的那些信,因为邮局离村子里有一段距离,那也是寇松亲自一趟一趟去山脚下给他取的。
他或许不知道江逢秋在做什么,也看不懂信里那些各种对他抱怨埋怨的内容,他只是觉得江逢秋需要
。
要知道在资源匮乏,又地处偏僻的农村,纸和笔这些东西也依旧是不怎么便宜的。
平时对自己扣扣搜搜的寇松对江逢秋向来大方,他给他买纸买笔,给他亲手制作书桌。
院子里门前门后那两块自留地上种满了江逢秋喜欢吃的瓜果蔬菜。
这一切,都因为江逢秋需要。
“寇大哥,你怎么突然提到考试,难道你知道什么时候恢复高考啊”江逢秋试探性的问。
虽然他自己因为重生一回的缘故,当然知道很快会恢复高考,但这时许多人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
对于大多数知青来说,恢复高考更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谁不想呢谁不想重新高考重回学校呢,但一年拖一年,希望愈发渺茫。
大队上不少最开始下乡的知青,估计都觉得回城无望,好多都干脆就在下放的地方成家了呢。
寇松怎么敢确定江逢秋一定能考试,还一定能考上大学呢这也太荒谬了。
“我也不知道。”寇松诚实的摇摇头“但你不是本来就更喜欢看书,不喜欢做农活吗我只是想让你做你喜欢的事”
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他的那些话有什么问题。可问题是谁会喜欢干农活呢,如果有选择的话,谁不愿意偷闲躲静呢
江逢秋沉默了两秒,心里也知道自己恐怕也待不了多久了,于是拒绝了寇松让他歇着的要求。
他必须得做一点什么才行啊,这样他的心里满满当当的悔懊才能稍微减轻一点。
而且,他其实也做不了多久的农活了他这次是肯定不会一直待在农村的,他想重新参加高考,那寇松呢
他上辈子帮自己干了那么久的农活,他总该还一点的,哪怕只是一点。
“就让我跟着去嘛”
江逢秋放软了语气,正如他上辈子第一次见他那样,他也是这样让他带自己回去,也是这样一次次央求他帮自己干活。
而现在,差不多的语气,差不多的央求,但央求的内容却和之前天差地别。寇松似乎不太理解,还愣住了。
好半晌以后“好吧。”
那会子两人看似以一个肩并肩的姿态靠在一起,实际上彼此都特别僵硬,肩膀间还隔着一条清晰分明的缝隙。
寇松虽然竭力想表现得更自然一些,但他实在太想和江逢秋亲近一点了,因此小心翼翼的挪动着。
而江逢秋自然注意到了,但也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移开了视线,假装对寇松的靠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在他闭着眼睛想着开始酝酿睡意时,听到寇松突然又发问
“小秋,你白天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要是有谁跟你说什么胡话,你都别听,行嘛”
这个问题果然还是来了。江逢秋将之前就准备好的腹稿摆出。
“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推荐轻描
淡写的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醒来被吓到了。”
寇松定定看了江逢秋一会儿,见他眉宇间的确没有白天那样的明显的惊恐后,似乎相信了他的这个说辞。
他没有笑他这么大了居然被一个梦吓到,反而是温声安慰道aaadquo别怕,小秋,那些梦都是假的,和现实相反的,你别去想那些就是了aaahei没事的aaahei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那天夜里,寇松怕江逢秋再度做噩梦,甚至还小声为他哼着一首当地的小调,想哄他睡觉。
说句心里话,唱的有些跑调了,也着实不怎么好听。江逢秋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在心里吐槽,但眼皮还是一点点愈发沉重起来。
“寇大哥”江逢秋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他仿佛有好多话想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嗯”寇松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小秋,我在。”
江逢秋那时已经从平躺改成侧躺着,并慢慢弓着背,蜷缩成小虾米状,这也是他前世最习惯的睡姿。
寇松只得缩成一团的江逢秋一点点捋直,又把人揽进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后背“睡吧,睡吧,没事的”
惨白的月光洒在一处静谧的农家院子里,凉席上之前还隔着一段距离的两个人已经紧紧抱在一起。
很奇怪,之前一直萦绕在江逢秋心头的一整天的慌乱不安,以及前世的焦虑,各种说不出的烦闷,在那一瞬间顿时烟消云散,
这一刻,江逢秋才算真正重生过来。
第二天,生产队来人了。
因为江逢秋前一天出工时因中暑晕倒的事情不知道被哪个大嘴巴传来了,别的生产队的知青还以为他们故意针对下乡知青呢。
好巧不巧,刚好那时上头知青办的干部来各个村巡查,也听到了这事,一层一层下来,当然也就到了大队那里。
大队上门的原因也很清楚,无非怕闹大了影响不好,想来看看江逢秋现在人怎么样了,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以前最喜欢偷懒躲闲的人在面对主动让他休息的提议,居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江逢秋一脸认真的说现在本来就是农忙,玩插秧,要割稻,要耕田,要播种,队上事情可太多了,他怎么能就看着呢。
“队上最关键的时候要是耽误了,年底收获怎么办收成少了,大家分到的粮也少了啊”
江逢秋这话完全正确,农忙时的确是每个生产队最忙碌的时候。
庄稼人就知道,秧苗是有秧龄期的,如果过了这个时期,不仅会影响水稻的后期生长,更会直接影响当季水稻的亩产量。
这可是和大家的年底收入挂钩的事儿。
假如某个生产队分的地好,队上社员也积极干活,那么本年农作物收获多,队里收入多了,社员们分的粮食和钱自然也就越多。
但如果队上偷懒的人越多,等收成时,那可是直接影响一
个队的,这也就是江逢秋之前不咋被待见的根本原因。
而现在江逢秋本人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开始考虑到集体收益了。
其他人的表情无比震惊,完全不敢相信江逢秋能说出这话。其中生产大队的队长连着江逢秋的眼神都变得炽热得好几分
上林村一共有好几个生产小队,每个队上就是几十个人,天天一大堆事,如果不是被上头视察的人知道,他其实是不管这种小事的。
大队长过去和江逢秋不熟,只是从其他人那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因此刚见面时对他有些成见,今日一看,发现是个还不错的小伙子。
至于干活干的慢这有什么下乡的知青本来就没有土生土长的农家汉子能干活,这也是正常的。
大队长拍了拍江逢秋的肩膀“小同志,你这思想觉悟很高啊”
思想觉悟很高的江逢秋前一天还因为中暑昏迷在水田里,仅仅过了一下午,后一天就继续出工了。
这次队上给他新换了一个小队,让他跟着另外一对的社员一起插秧,见到他们时,还主动笑着与之打招呼。
“我以前没干过这些,可能有些慢”小青年抿了抿唇“我一定努力跟上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
他这样的举动加上他那样的话,结结实实把让之前背后说过江逢秋的人都沉默不语了。
在被江逢秋说抱歉时,一个个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口一个没事的,没事的。
寇松因为太担心他,特意申请调了组,几乎一整个上午,他都紧紧跟在江逢秋旁边。
他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只要江逢秋有什么不对劲,便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关心的询问他怎么了。
“小秋,怎么了,是不是头晕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没有啊。就是有点口渴。”
江逢秋哪怕戴着斗笠,露出来的白生生的小胳膊也还是被晒得微微发红,他强调“我真没事”
的确,那天的江逢秋没像前一天那样一刻不休,忙一会儿会和大家一起坐在田坎间休息,喝口水补充补充体力,自然也没再晕倒。
干活的空隙间,江逢秋坐在树下休息。
耳边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一眼望不到头的梯田里,一个又一个或休息或劳作的农民组成了一副静谧的画卷。
“小秋,来,喝点水”
寇松把水壶递给他,江逢秋喝了点甜滋滋的糖水。那一刻,他似乎才是真正意义上融入了这里。
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嘛。
从清早一直歇歇停停的干到太阳稍微晒一点后,社员们要各回各家吃午饭了。那时集体大食堂已经关门了,大家都是自己吃自己的。
等社员们吃完饭,休息到下午太阳没那么毒辣时,又继续跟着出工。
如果是平时农闲,一般午工做完就可以休
息了,但那会儿是农忙vv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仅下午要干活,晚上还得加夜工。
当然,相对应的,
工分也会比白天高些。
寇松前一天没去也是因为请了假,而那天晚上,寇松必须得去。
他去上晚工之前,想让江逢秋在家歇着,但重生回来的他没听劝阻,依旧执意又跟着他一起去出夜工。
这个举动,也算是完完全全的让其他人对他改观了,还有过来和江逢秋道歉,说之前实在是误会他了。
江逢秋则腼腆的摆摆手,
表示不在意。
就这么过了三天。
第一天下晚工时,江逢秋因为新鲜感,下工后虽然累,但还能跟着寇松一路聊着天走回来。
第二天就稍微有点慢了,走到一半,腿就开始疼。走不动的他是被寇松背回去的。
第三天出晚工的几个小组被分两部分,一边被安排忙着抢插,另一边则被让忙着抢收。
江逢秋选择了割稻。
但这活儿不是那么好做的,有句非常有名俗语叫“针尖对麦芒”,其中的麦芒指的就是麦穗尖,可想而知那东西有多尖锐。
正因太细太尖,收割时一不留神就会被扎伤。哪怕江逢秋尽可能避免,还是被扎了不知道多少下。
疼到不是特别疼,还在能忍受的范畴内,并且特别忙碌起来的时候,其实早就顾不得这些了,疼也只会在做完之后才会感觉密密麻麻的疼。
第五天的晚工做完,江逢秋整个人已经累得不行了,走路时觉得脚都不是自己的脚,说话也有气无力。
寇松半蹲在他面前,而江逢秋顺势趴在他背上,没骨头一样贴着他。
刚开始,他还能和寇松一来一回说几句话,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干脆就趴在寇松的肩膀上睡着了。
哪怕寇松自己也同样干了一天的活,甚至这五天他干的活还比江逢秋多得多,他同样也很累,但他还是稳稳当当的将江逢秋背在身后。
而为了让背上的人睡得更踏实一点,不被颠簸到,寇松的步子并不快。
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吝啬穷人抱着自己唯一的宝藏。
回到家后,寇松先是小心的将熟睡中的江逢秋放在床上,而后为他换下满是灰尘的衣服,而后半蹲下在床边,为他脱鞋。
知道江逢秋不喜欢脏兮兮的,因此寇松打来一盆水,淋湿毛巾,动作更加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脸庞上,以及手脚处的灰尘。
“”
在昏黄的煤油灯的照亮下,江逢秋手脚处的伤格外刺目。原本白皙的小腿及脚腕好几处红红的印子,一看就是被水田里的虫子咬的。
手就更不用说了,整个手掌心通红通红,仔细看就能看到不少细碎的小伤口,以及被他自己挠过后,一条一条红肿的疹子。
真奇怪,寇松其实自己身上有更多的伤,他早习惯了,过去也没觉
得有什么,干活嘛,那肯定多多少少会留一点伤了。
他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它出现在江逢秋手上时,他突然就不能忍受了。
偏偏那会儿江逢秋又不知道在做什么梦,抿了抿唇,说着含含糊糊的梦话,像在和谁对话一样“这次这次我真的尽力了”
江逢秋的声音很轻,语气特别委屈,紧紧闭着的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那一刻,寇松只感觉的心脏处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给用力捏住,呼吸都困难起来。
第二天早晨,江逢秋还没睁眼就感受到了自己小腿处的异样,半眯着眼睛看到寇松在一边给他按揉。
“你干啥呢”江逢秋刚睡醒,声音有些黏糊。“吓我一跳”
寇松一副很心疼他的样子,而江逢秋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的腿上那一个又一个的红点。
是昨天被稻田里的水蛭咬的。
水蛭在吸血时会释放一些麻醉的液体,因此被咬了是不怎么疼的,也因为不疼,一时也不会发现。
江逢秋是因为皮肤白,小腿上那几个伤口才会如此明显。其实这不算什么大事,随便在村里找一个大人或者小孩,撩起他们的裤腿,都能看到差不多的印子。
“哎呀,你腿上不是更多嘛。”江逢秋不在意的抽回脚,看着上面涂好的药,沉默了一会儿。
在上辈子农忙之际,寇松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最忙碌的时候几乎要在田里泡上一整天,那会儿他腿上密密麻麻的伤才叫吓人呢,几乎都看不到本来的皮肤了。
太阳特别大的时候,寇松需要顶着炎炎烈日晒很久,有时还会晒伤。
但彼时的江逢秋好像没有关心过,也没心疼过他,只是一味的抱怨他怎么又回这么晚,怎么又迟了,说自己好饿好饿
“不一样,”寇松有些闷闷的开口,他将江逢秋缩回去的腿又给抓了过去,手下动作轻柔的将调好的药继续涂抹,又用指腹揉开。
“今天你的腿不要下水田了”
“可是”
“没有可是。”
平时在江逢秋面前特别好说话的寇松那会子倒是变得难得强势了起来,他两言两语就定好了。
“就这样说定了,等会儿我就去和队长说,这一季的秧苗快插完了,也不差你这一个人”
江逢秋小腿的皮肤上清晰的传来寇松手指的体温,也不知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寇松的动作
他莫名觉得有些痒痒的,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点点从腿部蔓延。
“哦”
也不知道寇松去和队长说了点啥。总之江逢秋那天的活儿的确从较累的插秧变成了比较清闲的别的事。
上午跟着几个妇女一玉米,倒是轻松,只是江逢秋的脑海里总是时不时冒出寇松的脸
想起他出门的时候莫名其妙摸了一下他的头,到底这是什么意
思,又想着他那会儿会在做什么呢。
江逢秋无法自制的想一些有的没的,甚至还想着上辈子他在自己偷跑后,是以什么样的心思来找的自己
因为想东想西,一上午的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格外漫长,在他不知道多少次抬头看天上的太阳以后,才终于捱到回家吃午饭的时间。
跟着一队妇女们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东西,要赶着回家做饭。江逢秋也笑意吟吟的附和“是啊,得早点回去”
江逢秋那天上工的地方离家要近一点,所以他是最先回家的。等寇松后,看到的就是他在厨房的背影。
“寇大哥,你回来啦”
寇松站在门口,一时之间还有点踌躇,完全不敢相信那是江逢秋。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乎啥,手忙脚乱的样子看着还有些许滑稽
案板上的小葱切到一半,锅里的水开了,锅盖被沸水顶着发出闷响,他一着急的,直接伸手去掀锅盖,又没注意手被烫了。
“嘶”
寇松连忙快步上前,拿着的手去角落的水缸旁边,用水瓢舀了半瓢水淋在他红红的手指尖上。
“你干什么呢”
江逢秋似乎是不好意思的停顿了几秒,才又慢吞吞的解释
“本来想在你回来之前下点面条,但前面烧水时就只记得洗了一点小青菜,等水烧开了才想起来调底料,又找不到猪油在哪”
主要还是他在做这些事情时脑子太恍惚了,总想着寇松怎么还没回来说着说着江逢秋的声音低下来“我果然很没用。”
“哪有,这不怪你,你平时又没做过这些,没事的小葱这不是切得挺好的嘛”
寇松的声音温和,转身熟练打开橱柜,从里面翻出一个搪瓷盅”你要找猪油嘛在这后面呢,我拿东西遮起来了,这样虫子爬不到”
“哦”
以前的江逢秋可能的确没下过厨房,的确生活经验不足,但上辈子的他独自生活那么久,倒也不至于连个面都煮不好。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太紧张太恍惚了,因为总想着寇松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这样乱七八糟的,自然就忘这个忘那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