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理学的领域里有一个词叫受助者恶意,在寻常谚语俗语里也有差不多类似的词汇,例如“斗米恩升米仇”,再例如“农夫与蛇。”
这些词语都在告诉世人,帮助他人不一定会得到感激,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在伴随着感激的同时,心里会生出另一种既隐秘又凶险的怨念。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被助者在受助过程中,不可避免会看见自己的无能,看到自己的弱小和卑微,并认为帮助他的人是在施舍他、轻视他。
而渴望平等,追求卓越是人的天性,于是就会出现受助者一边接受帮助,一边心生怨意的情况,也就是所谓的“受助者恶意。”
序言
邱至简一直都挺讨厌杨驰的,真的特别特别讨厌他,是那种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由头的讨厌。
两人从十四岁时相识,再到二十二岁时分开,一共认识了足足八年。
起初他只是邱至简的资助者而已,后来变成叔叔,再变成一个不可言说的“室友”,最后邱至简已经很少再提到、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在他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却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跟前,这简直太讽刺了。
邱至简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初那么坑他,几乎算是压榨完了他最后一滴血才离开了,他现在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看待自己的
仅仅只是翻了一个身,老旧的床板开始吱呀作响,这种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到只要一听到就能勾起不少回忆,进而开始烦躁。
外头的人一听这个声音果然知道他醒了,隐约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沉闷的敲门声和那道更加熟悉的男声“小简,你饿了吗你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起来吃一点吧。”
男人像个老父亲一样,不厌其烦的唠唠叨叨“我给你买了点你之前最喜欢的那家豆浆,现在还是热的,我给你放在门口好不好,你自己出来拿,可以吗”
“滚啊”邱至简也没看手上拿的到底是什么,抄起床头柜上能摸到的东西砸向门口,“少来假惺惺了,想看笑话就直说”
砰的一声巨响,白瓷碗落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而里面已经凉透的、一口没动的小米粥则挂在原木色木门板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原本干净的米粒落在地上混合着灰尘泥土,变得脏兮兮
外面的男人在沉默了一阵后,还是继续开口,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些试探“好吧,那你先睡会儿,饭就放在门口,你饿了记得出来吃啊,不吃东西不行的,胃怎么受得住,你本来就有胃病”
好烦真的好烦
他以前也没有这么多话吧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话多了
邱至简抓起枕头的一边把自己的脑袋夹在其中,试图物理屏蔽外头的动静,但不行,完全不听。
他还是能听到外面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听到杨驰打压着嗓
子打电话的声音,更听到他用近乎祈求的语气小声说能不能再给他一点时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说钱实在是太多了,他需要时间去凑一凑。
那又不是他欠下的钱,他凑什么凑那是邱至简欠下的网贷,因为已经逾期很久了,所以才会接连不断的打电话进行催收。
想到网贷,进而又想到更多更多糟心的事儿,邱至简的脑仁更疼了,他欠那么多钱不是因为他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他就是被骗了。
真可笑,他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到头来居然还被同行给骗了
事前不觉得,事后回想起来,对方其实并不是毫无破绽的,只是他当时实在是太贪了,迫切的想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才会被坑。
活该。
真活该。
邱至简强行忽略自己胃里的一阵阵绞痛,讲定在天花板上的目光慢慢挪下来,开始一点点打量他所在的房间。
这是一间装修非常老式的主卧,以前是杨驰住的。靠门位置有一排木色的老式到顶衣柜,七八十年代的时候的确洋气,现在看就有点土气了。
衣柜的上方还贴着几张略眼熟的贴纸,邱至简回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好像就是他的贴的包括挂在衣柜门把手上那个更丑的水晶吊坠好像也是他送杨驰的
多少年的老玩意儿,居然还留着
邱至简也不过随便一打量,就在房间里看到了不少眼熟的东西,那些东西也一点点把他的思绪拉回到那些刻意遗忘的少年时代。
邱至简一开始不叫这个名字,他原来的名字叫邱志健,他自己觉得太难听了,当时也不知道在哪看到了一句大道至简,他觉得好听多了。
至于为什么能自己给自己改名字
当然是因为他家庭情况有点特殊。
他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名字很有意思,叫树木县,由于当地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其发展非常有限,几乎与世隔绝。
在外面的世界都在日新月异飞速增长的时候,也就只有他们那个四面环山的树木县跟不上节奏,年复一年,一成不变,好像时间就此定格。
出生地不怎么好就算了,邱至简还是个生父不详的野孩子,从小不知道被当地的大人小孩以开玩笑的方式叫过多少次小野种和小杂种。
关于自己的身世,邱至简都不需要问谁,很多人都会主动和他讲,一遍一遍的,以不同的语气不同的表情以及大致差不多的内容
他的生父是个外地流窜来的逃犯,在九十年代互联网技术还没有那么发达的时候,刑侦手段的落后导致那时的治安是最混乱的。
逃犯到了树木县后,并没有有所收敛,他半夜溜进好几户人家里偷盗财物,得手后他尝到了甜头,开始更加肆意大胆起来。
在一次行窃过程中,他看上了那户人家的女儿,而正巧的是,女儿的双亲在那天出去走亲戚家,只留她一个人在家,那是绝佳的时机。
惨剧就这样发生了。
邱至简的母亲那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本身也有喜欢的男生,还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家都非常满意,已经定亲了,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谁成想发生了这事呢
逃犯当天晚上没有暴力强迫,用的迷药,这也导致女生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有点难受。
但由于难受的地方有些难以启齿,她有些不好意思告诉父母,又因为生理知识缺乏,她压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也就没做什么事后措施。
怀了孕也不知道,还在一天天的上班。
那时又是冬天,女生的身量本来就又瘦又小,就算肚子比平时大一些,其他人也以为是冬天穿多了或者吃多了,也没当回事。
到最后突然晕倒被发现时,肚子里的月份已经足了,完全没有办法打掉,只能生下来。
而那时逃犯还没被抓到,所有人都觉得是女生自己不检点,肯定脚踏两只船,红杏出墙。女生当时的男友竟也这样以为。
女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百口莫辩。
直到孩子生下来第三个月,外地来的警方这才找到了树木县,抓到了在逃的逃犯。
被抓后,逃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不止承认了自己在外地的多起刑事案件,也承认了自己在树木县的盗窃罪行以及一起迷奸案。
他应该是听说了女生有了孩子,恬不知耻的说想见她和孩子一面。
这件事虽然洗清了女生“脚踏两只船”的谣言,但也把她推上了另一个风口浪尖。
尤其是逃犯被抓的时候有不少人看到了他,他把用来伪装的假胡子去掉,洗了脸后长得还是挺眉清目秀的,因此这也导致不少人认为女生当时根本就不是被强迫的,而是自愿的。
那样小的一个小地方,流言是很可怕的。
逃犯最后的确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多罪并罚之下,直接判处了死刑。但女生自己有着大好的人生却回不来了。
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多了那么多谣言,关系好的男友还生了间隙,年轻的母亲比任何人都要恨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她曾经几次想把邱至简杀了,亲手掐死,下药毒死,用被子捂死,扔到河里溺死。
她尝试了很多遍,每次都到最后关头放弃了,终于在邱至简五岁时,她干脆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从树木县的诺水河一跃而下。
邱至简小时候就是孤儿院里的边缘人物,被排挤,被欺负,营养不良到五六岁了,看上去比那些两三岁的小孩还要瘦一些。
要不是国家强制九年义务教育必须上,
他估计连书都不成。
小时候就经常被人叫小野种和小杂种,慢慢长大之后,邱至简又多了一些别的外号,例如灾星,祸害等等。
班上的一位女同学掉了钱,下一秒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将视线聚集到角落的邱至简身上。
他对此也习惯了,自顾自的趴在桌子上装睡
,假装听不到那些细碎的议论声,也假装感受不到那些并不友好的目光。
那时的他十三岁,听说大城市的人都特别好心,之前就有几个好心人通过网上了解到了他们学校,这几年一直在资助学校的几个学生。
当然,别误会,资助名单里中可没有邱至简的名字。无论学校里的老师也好,同学也罢,对他的态度都不怎么好,有这种好事,又怎么可能想到他
听说今年又来了几位要实地看看的,邱至简好几次故意路过老师的办公室,就是想听到一些关于资助人的消息,可是一点也没听到。
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每天一有空就去树木县唯一一个汽车站外头等着,等啊等啊等,从秋天等到冬天,又等到春天,等到夏天
他终于等到了。
这世上所有事,认真深究起来,其根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就像在一个突然下雨的傍晚,一个个看不清面容的男男女女从邱至简身边路过。
他们好像都看不到他一样,非常默契的自动忽略他,而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呢
一把突然撑在头顶的伞,是黑色的。
他说“小弟弟,淋雨会感冒的。”
邱至简抬头“哇,你能看到我吗”
当时他心里想着,或许很多年后眼前这个男人会后悔,后悔当时不该多管闲事,惹到自己这么个祸害,甩都甩不掉。
但此时此刻,他却从未如此开心过。
杨驰其实并不是学校口中的资助人,至于他为什么会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知道。反正他来了,然后遇到了邱至简。
两人从此纠缠在一起
真倒霉啊。
杨驰可能不知道吧第一次见面时,其实邱至简早就看到了他,心里想着怎么样才能在一堆人中脱颖而出呢
思考不到半秒后,邱至简把手里撑着的破伞收起来,并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反正那伞也是他在垃圾场里捡的。
他那天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瘦巴巴的身材,尖尖的下巴,被头发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头发,一切都显得可怜巴巴的。
要是男人再凑近一点,还能看到他手臂上的伤疤,瘦到一块块凸起来的脊椎,脚下破了洞的鞋子。
他像个等待鱼儿上钩的垂钓者,安安静静的蹲在路边,抱着自己膝盖,一直到头顶的雨停了,他才抬头。
露出他早就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的笑容。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家里的大人呢这样淋雨会感冒的”男人皱着眉,眼里满是怜惜,尤其在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后,他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你”
“叔叔,我我有点饿了。”
算是蓄意勾引吧,
他实在太想离开那个破地方了。
怪也只能怪是他先惹的,所以不是自己的错。
邱至简在大雨中淋着雨,其他人都没分一点眼
神给他,只有杨驰,也只有他一步步走向了那个瘦巴巴的小孩。
藤生植物一旦找到可以攀爬缠绕的物体,就绝对不会松开了,会一直紧紧缠绕着。
树木县听着算是一个县,其实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镇,就巴掌大点的地方,发生点什么皮毛蒜皮的小事都传播的特别快。
邱至简也算是个供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身边多了一个外乡人,这能不显眼吗
一个城里人干啥要突然来这乡下地方他们几乎瞬息之间就给杨驰的身上安排了好几种剧情,要多离谱有多离谱,其中几个听着就想发笑。
也不知道他们背地里有没有很热心的和杨驰讲邱至简的来历,反正杨驰对他的态度倒是一直没怎么改变过。
他甚至还说邱至简是好孩子。
“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如此断言我一定是好孩子呢。”当时十四岁的邱至简也这样问过。
杨驰递给他一根雪糕“直觉。”
邱至简又笑“这也太不靠谱了。”
其实邱至简平时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几乎是不怎么笑的,他也不爱笑,但和杨驰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是笑。
除了因为心情比较好,还因为他有一个小小的酒窝,邱至简觉得自己得笑出来,露出那个酒窝会更好看一点,才会让他更心软。
就这么一步步的,从一开始只是递过去一把雨伞,到为他主动买药,带他去看病。
再后来因为他没地方去为他租房子,为他添置新手机,为他买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也因为他说没吃过雪糕,为他买雪糕。
邱至简没有说谎,那他的确是第一次吃雪糕,至于以前捡别人丢弃的棍子,舔舔上面的那一点点残渣,那不叫吃雪糕。
真甜啊,邱至简很快把他自己手里的奶油雪糕吃完,继续把目光投到了杨驰的手上。
他看起来不怎么爱吃雪糕的样子,打开后也没有吃,下面边缘处都有些化了,稠白的奶油滴答滴答的往地上掉。
给邱至简看得心疼坏了。
估计是注意他的目光,杨驰把他手里的奶油雪糕递给他,但那时的邱至简没有伸手接的意思,他就着他的手,凑过去小心点舔舐雪糕的融化的底端。
有意无意的,
他的舌尖轻轻蹭过杨驰的手指。
那时杨驰也才二十二岁吧反正就挺年轻的,但因为他当时穿得比较正式,又对邱至简说他是开工厂的,他以为他怎么也二十七八呢。
被雪糕冻得冰凉的舌尖划过手指时,他的手瞬间抖了一下,一个拿不稳,雪糕也掉了。
看着邱至简几乎下意识想继续捡起来的动作,杨驰立刻出声拦住了他“我再给你买一个新的,哦不,买一箱。”
杨驰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纸巾,一点点给他擦拭手上沾上的黏糊糊的雪糕液,同时嘴上还不忘叮嘱他掉在地上的食物是不可以吃的。
“
屋里不是有冰箱吗我给你买些放着,但你不能多吃哦,一天最多只能吃三个”
aaadquo好,我知道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邱至简露出乖巧的笑容,伸手抱着杨驰的胳膊,紧紧贴着他,“杨叔叔,你对我真好,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杨驰的目光有些动容,一低头又看到了他手臂上新出现的烫伤,立刻拧着眉“你胳膊上怎么回事怎么又多了新伤上次都没有的”
那年邱至简十六岁,和杨驰这个他自己亲自找的资助人认识也快两年了。
两年里,杨驰为他付房租,为体检付学费,为他付生活费,还每个月都会给他另外寄钱,就是人不可能一直待在树木县。
毕竟外面还有他的工厂,他每次只有寒暑假和过年才会坐车来县里陪他呆上几天,其他时候他们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为了这个资助人更挂心自己,邱至简经常和杨驰打电话卖惨,又被欺负啦,又被打啦,没饭吃了,生病了等等各种各样的事故。
他之所以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联络来维系他们的感情,说到底还是太害怕了,
每一次杨驰离开时,他都会这样害怕,害怕这他走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来了,害怕这一次打了钱之后,下一次就不会打了
但他不会当着杨驰的面说这么直白的话,他只会说“你明天是不是要走了我就是舍不得你嘛,下次见面得好几个月了。”
认识他不过两年的时间,但邱至简的变化非常大,首先是经常有了新衣服穿,不用再捡别人不要的,其次是营养跟上了后,个子很快跟上了同龄人,不过还是比杨驰这个成年人要矮一点。
“杨叔叔”他从背后抱住他的资助人,亲昵的抱着他的腰,“你说我考哪个高中比较好”
他上学上得晚,和他同岁的都上高一了,他却才读初三,在考虑考哪所高中。树木县只有一所很差劲的高中,稍微有点门路的都跑到外面去了。
树木县里的好多老头老太太们一辈子也没走出过这个小地方,他们把外面的世界形容成洪水猛兽,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他们不肯,也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一位过路的妇女染了发都要在后背说道半天,评头论足。
邱至简每次都觉得很恶心,他想离开,想去杨驰所在的大城市,但他不会这么直白的说。他只会支支吾吾的说很想杨驰,说杨驰不在的时候其他人都欺负他
杨驰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也答应了帮邱至简找关系搞定学籍,然后转学的事儿。不过答应是一回事,真正要搬过去还得他把初三读完才行。
“你别担心,学校我已经打听好了。”
杨驰转身回抱住少年。
“我最开始是想让你去五中,里面有我认识的亲戚,那边师资水平也比较高。不过实验也不错,教学设备齐全,离我住的地方近,两个都算是重点,你想去哪个”
“是不是我去五中的话,就得住校啊我记得
您之前说两个学校离得很远,说五中是寄宿制,只有周六周日可以放假,而实验离得近可以办走读”
“恩,对。”杨驰夸他记性真好,不过是随口一说的事,他记得这么清楚,“两个学校各有各的好,你选哪个”
“我我想去实验。”
比第一次见面时要高了不少的少年把脑袋搭在男人肩膀处,这个动作亲昵有些过界了,但男人看起来已经习惯他的接触了。
“好,那就选实验吧。”他摸摸少年的脑袋,“好了,今天晚上我陪你睡觉,这样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其实杨驰也不是一开始就对邱至简的靠近这么习惯了,记得第一次抱杨驰的时候,他还会有点不自在。
而那时的邱至简也很聪明,立刻摆出了一副很受伤的眼神“我,我从小就没教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和您相处,只是想和您更亲近一点”
他抿着唇,垂着脑袋“叔叔每天能这样来陪我说话,我就已经好开心了”
无论邱至简在心里如何吐槽,面上还是表现得像个天真不知事的少年一般“我真的太高兴了,以前我都是一个人的”
也半真半假的话吧。
他说以前就好羡慕别人,自己都没有被父母抱过,晚上睡觉冷的时候都只能自己抱住自己
看着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他小心翼翼去触摸杨驰的手,那是一双干燥温热的手掌,虽然也有一些薄茧,但和他伤痕累累的手完全不同。
他没有抽回手,说明他被他打动了,被我的话打动,被他悲惨的童年和身世打动,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那时的杨驰估计是觉得邱至简只是一个缺爱的少年罢了,只是一个可怜又缺爱的孩子而已,他又能有什么坏心情呢
而邱至简这么做的原因,仅仅只是想让他对自己更加上心,这样他才能拿到更多的好处。包括选实验也是为了能和他打好关系
事实证明,的确,
读高中的那三年是他们关系突飞猛进的三年。
那三年,杨驰在他身上花的钱最多,并且都是他自己愿意,甚至包括他俩有了关系以后,杨驰依旧觉得还是自己没坚守住底线,是自己让邱至简误入歧途,愧疚使得他加倍的对这个孩子好。
而杨驰也不算什么特别有钱的人
或许在邱至简没从树木县出去时,在他吃不饱饭只能捡垃圾的时候,杨驰是他唯一见到的外乡人,他当然比树木县的大多数人都有钱。
但等邱至简走出去以后,他看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越长大,他做接触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群,他也明白了杨驰不算很有钱。
他名下有个小服装厂,是从他父亲那传下来的,他自己经营得还可以去,每月的确能赚一些,如果不养邱至简,估计还能攒下更多钱呢。
只可惜随着时代的发展,他的小工厂哪怕质量依旧不错,但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了,慢慢的,接到的
订单也越来越少。
不过就算收益再少,杨驰缩短自己的开支,都从没有少过给邱至简的那份钱。
而那时邱至简已经上大学了,开过眼界以后,他的翅膀硬了,说白了,就是不知足。
中间还工厂发生过一次事故,那次杨驰损失不少,还赔了不少钱,而这么多年一直攒下挺多小金库的邱至简一分都没有拿出来。
梳理到这里时,邱至简突然睁开眼睛,抬起手,看了考自己手掌心的错综复杂的掌纹。
据手相来说,每个人的手心都有三条主线,生命线,智慧线和婚姻线,三条线的组合可以形成不同的掌纹,但还有一种是断掌纹。
他的双手都是断掌,这是比较少见的。
小地方的人大多都迷信,所以他们根据这个认为邱至简是一个克六亲的灾星,是个祸害。
而他好像也的确不怎么幸运,在他的生母死后,母亲一家也不怎么好过,在频频发生了许多事后,最后干脆举家搬出了树木县。
这一搬不得了,更加坐实了邱至简的灾星属性,越传越广之下,是个人都知道趋利避害。于是才形成了后来杨驰看到的那些
杨驰也听说过,还看过他的手。
开始邱至简也不给他看,生怕他看到后也和其他人一样不再靠近他了,一直紧紧攥着手掌,用力到手掌心都被指甲掐出青紫色的指甲印。
不过杨驰最后还是看到了,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远离他,反而动作轻柔给他的手心上药,他当时说“我不信那些的。”
邱至简几乎还能回想起他当时说这话时的表情和语气,也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后悔
他的确是二十二岁和杨驰彻底分开的,
但并不是一分开就被骗。
邱至简来就有一张俊俏的脸庞和会说的嘴,外加丰厚的小金库,这些东西让他在刚踏入社会的那几年顺风顺水。
也正是因为之前太过于顺利,所以当他在飞机上认识了一个自称是美籍华裔的男子时,他没有提高警惕,反而以狩猎者心态靠近了他。
他们相谈甚欢,后来又经过好几次接触,他从对方那里了解到了“赌石”,也跟着小试了几手,而头几次也的确是让他赚到了不少
至于后来嘛
不提也罢。
总之这场骗局让邱至简一朝回到从前不说,还欠下了数百万的巨额债务,虽然及时报了警,但他自己也知道这种涉及到跨境,追回的可能也很小。
无法接受这种打击的他一蹶不振,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天。一次半夜坐在护城河围栏上喝酒时,喝头上了,一不小心还掉下去了,被路人认为要跳河,立刻报了警。
而等他醒来,床边是五年没见的杨驰。
男人不停对着救他上来的警察以及医生护士连连道谢,在付清了他住院的费用后,默默把邱至简重新带了回去。
他似乎是
全然忘记了五年前分开时邱至简对他说过的怎么样不怎么好听的话了,也忘记他们已经分手,忘记决裂了。
不过他是不记得,说的人可记得清清楚楚,出于某种自尊心作祟,邱至简不怎么想和他交谈。
“嘶”
胃里的绞痛也越发厉害了。
邱至简痛得脸色煞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就像杨驰说的那样,他昨天一整个都没吃东西,本身又有胃病,痛是很正常的。
这种饿到肚子疼的感觉在他十四岁之前,在他还没遇到杨驰之前,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是习惯的不能再习惯的体验。
而现在,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这种饿到肠胃筋挛,饿到心慌手抖的感觉了。
他晃晃悠悠的起床,在门口时又停了下来。蹲下来后,蜷缩着抱着自己,膝盖顶着胃部让他稍微舒服了一点点。
也不知道他脑子到底怎么想的,竟然伸手抓了一点地上的凉透的蔬菜粥放进嘴里尝了尝。
而外面的杨驰估计估计担心他饿得不行了,也可能是听到了他下床的脚步声,总之这次他没敲门了,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一开门正好撞见这一幕。
四目相对之下,
场面是说不出的尴尬。
“我那个”
邱至简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瘦瘦巴巴,营养不良的小孩了。他个子比小时候长高了很多,五官也长开了,这样一个面容俊朗的帅哥蹲在地上捡米粒的画面实在是太
杨驰表情一阵恍惚,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立刻快步走到邱至简面前把他拉了起来。
他倒也没说什么别的多余的话,只说自己刚热好了饭菜让他去吃。而邱至简他蔫头耷脑的低下头,只感觉鼻尖一阵酸涩,眼泪几乎都要控制不住了。
他真的挺讨厌杨驰的,只要一看到他,就能想起自己卑劣又不堪的过往,为什么,为什么总被他看到自己最难看的样子
他还以为从自己身边离开就能开启人生新的篇章,结果兜兜转转竟然
“那个钱不用你还,我自己会想办法”邱至简吃了一点东西后,胃里好了一些,“我说真的,那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听他这么说,杨驰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对邱至简的话置若罔闻,继续自顾自说着“我这些年也存了一点存款,可能不太多。但把市里这套房子抵押了,再借一点应该能还上一半,至于剩下的,再慢慢想办法”
他说的房子就是现在他们住的这一套,虽然是老小区,虽然是步梯,面积也不是很大,但架不住旁边就是重点高中,算是赤手可热的学区房。
他就像个给孩子收拾烂摊子的老父亲一样,语重心长地劝他“你现在还年轻,这些都是小事,你不要想那些”
邱至简听明白了,所以他是真以为自己要自杀,所以才一个劲劝他钱没了可
以再赚的
看着他那样担忧的目光,明明到了嘴边解释的话,邱至简又生生咽了下去。
“小简,来,多吃点肉。”
男人往他的眼里殷切的夹了一筷子回锅肉,目光流连在他脸上打转,“你又瘦了”
这句话太熟悉了,就和他当年第一次坐车来城里找他时说的一样,不停的给他夹肉,说他看起来太瘦了,得多吃一点
之前能忍住的泪突然就忍不住了,邱至简端起碗还试图遮挡一下,结果眼泪比他想象得还要汹涌,吧嗒吧嗒的往碗里掉,给杨驰都吓到了。
“怎么哭了”他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摸他的胃,“是不是吃太急了,胃里难受”
邱至简摇头。他和杨驰之间,最没资格哭的人就是他了,他倒是哭得像个受害者一样
杨驰“那是怎么了”
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邱至简答非所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把那些东西留着,怎么不扔了还有屋里那些布置,这么丑,也不换一下”
杨驰耷拉下眼皮“我想着你在外面玩够了,万一哪天回来了呢”
说到这里,邱至简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眼杨驰。记得见面时他十四岁,杨驰二十二岁,现在他已经二十七,杨驰有三十五了吧
或许是这几年太过于操劳的关系,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一点点,不过也还好,顶多就是皮肤比原来黑了一丢丢,眼下多了一根眼纹。
邱至简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那笔钱我自己会还的。”
他着重强调道“我说真的,我有我自己的办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