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暂且摘下了眼镜的那一晚过后,系统就像是突然开发好了静音模式,除了固定的发布任务和发放任务奖励以外,彻底陷入了寂静。
雨宫清砚对此相当满意,虽然缘由不明,但是他更在意所呈现出的结果。
比起如影随形般的啰嗦,他更乐于看到这种互不相干的沉默。
他和系统的关系本就该如此无言以对才对只能怪那个系统的话太多,九百多天下来,竟然显得他们好像有几分熟稔。
不过这种清净并没能持续太久,七天后,系统毫无征兆地又活了过来。
0959号任务让雨宫清砚陷入了短暂的烦躁,但仅片刻后他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他的目的是离开这个世界,系统的目的是个未解之谜,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们的最终目的所呈现出的结果是相同的,但是他和系统并不算同一阵营。
如果为了这个任务滋生出情绪波动,这才正中了系统的下怀。
就像过去的九百五十八个任务一样,无论是什么内容他都无所谓,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完成约定的那一千个任务,然后干脆利落地离开这个世界。
诸伏景光从洗漱间走出来,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零点刚过。
从他们还未住在一起时他已经就从那两抹仿佛固着在眼底的青黑色猜出那人的作息大概有些混乱,不过就像他们第一次一起执行任务的那晚便时模糊察觉到的一样,他发现那个人总是热衷于等待零点的到来。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也开始习惯等待零点。
走进卧室时,他的脚步一顿。
敞开的衣柜前,有着一头浅灰色长发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条领带,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那人转头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兜兜转转,诸伏景光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那条黑色的领带上。
他已经许久没有翻出过那条领带,不是因为不喜欢,恰恰是因为足够喜欢,所以他才会把那条领带放在衣柜深处。
来自雨宫清砚的礼物不计其数,这条领带是其中之一,但是自从某个荒唐的夜晚过后,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心安理得地直面那条领带。
衣柜柜门被合上的声响让他猝然回神,诸伏景光看着面无表情地站在衣柜前的人,从进门开始就隐隐萦绕着的那种不对劲的氛围让他眼皮一跳,他试探性地开口“雨宫”
那个人没说话,但也给予了相应的回应,转身径直走了过来,几乎是瞬间便到达了身前。
诸伏景光看着那双已经近在咫尺的绿眸,脚步未动。
或许是因为他们曾经更近距离地接触过,所以曾经会让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的逼近竟然也变得像陪伴某人等待零点一样习以为常起来了,诸伏景光笑着问“怎么了”
他很从容,但是他的从容很快就被那人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打败
“最近怎么不打领带了”
诸伏景光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的窘迫引起了对方的愉悦,一道短促到让他几乎以为是幻听的笑音消散在空气中。
索性对方也并不是真的想听他回答,他们很快便跳过了这个话题,那个人说“拿着。”
指尖触碰到一块光滑的布料,诸伏景光下意识地用指尖勾住,他没低头看,但是他知道被塞进他手里的是一条带着暗纹的做工考究的黑色领带。
微凉的布料触碰到皮肤时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烫手,但他还是收紧了手指,将那条领带彻底攥在了掌心。
“怎么突然把它”
诸伏景光的声音一顿。
面前的那个人闭上眼睛,又干脆利落地摘下了眼镜。
眼前的画面逐渐与脑海中的某帧画面相重合,诸伏景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领带。
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片刻后,他略带犹豫地抬起手,试探性地将那条领带覆盖在了面前那人的眼睛上。
见对方的神色中没有流露出反感或抵触,他才将领带在那人脑后打了个结。
“继续。”雨宫清砚说。
0959号任务,与苏格兰发生性行为,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更何况对象还是苏格兰。
距离那个荒唐的夜晚已经过去数日,他不觉得系统从那晚开始的沉寂是随机出现的,他和苏格兰的亲密接触在一定程度上会刺激系统的神经。
系统说他们殊途同归,雨宫清砚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系统会用各种任务让他注意到苏格兰,也会在他真正记住那抹蓝色后用各类任务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这种行为看似矛盾,却也有迹可循。
系统希望他和苏格兰保持联系,但是这份联系不能超过系统预定的安全范围。
而关于今天的这个任务,就像此前的那一晚他没有拒绝苏格兰一样,苏格兰今晚也不会拒绝他。
眼睛上的束缚让视觉无限归零,与此同时触觉也被无限放大,雨宫清砚用指腹描绘那副熟悉的轮廓,最终定格在了唇角。
他揽住面前那人的脖子,在主动吻上去之前,他被更先一步推至墙角,一道熟悉的气息几乎是下一瞬便落了下来。
他将手指揉进柔顺的短发里,配合着加深这个吻。
系统的行为乃至于发布的任务内容一直都是有迹可循的,而系统对此也从未做出任何遮掩。
雨宫清砚几乎能复原出0959号任务出现的过程把他和苏格兰之间的亲密接触以任务的形式重现,让他产生这一切都不过是任务的一部分的思维误差,进而将第一次在系统意料之外的荒唐之夜的定义变得模糊。
这种不加任何掩饰的心思让他感到可笑,但更多的是厌烦。
“为什么要蒙上眼睛呢”
诸伏景光的手指落于那条黑色领带的边缘,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指,制止了他的动作。
他想问的原本是为什么不愿意看他,但是话一
出口,就变了个模样。
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并不想听到那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才会临时改口。
雨宫清砚没做任何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反问道“妨碍到你了吗”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下一秒又意识到对方此刻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开口回答“没有。”
关于这个人身上的不解之处总是有许多,往往上一个疑问还没找出答案,下一个、下下个疑问就已经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他没弄清那个人戴上那副眼镜的含义,也没弄清那个人摘下眼镜又蒙上眼睛的含义,不解之处越来越多,或许这也是他无法移开视线的原因之一。
诸伏景光的话音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两度,轻声说“我只是想再多了解你一些。”
插在他发丝中的手指向前施加压力,他顺从地向前倾了倾,两块额头不轻不重地相抵,他们之间的距离也随之再度被压缩。
“苏格兰,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大概是因为相隔过近,这句简单的话语让他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那道声音是直接在他耳膜上响起的的错觉,他看着那条黑色的领带,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抹静谧的深绿。
“你为我做的这一切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诸伏景光说“但你还是做了。”
他的话语没有引起对方的不快,那人只是轻描淡写道“考虑那么多对你没有好处,你只需要尽管享受当下就足够了。”
不等他继续开口,对方已经自顾自地换了个话题“明天去北海道。”
诸伏景光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但是显而易见,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足够让他们在不开口的情况下就在心中得出一个共同的答案。
诸伏景光问“因为那里快下雪了吗”
“你说反了,苏格兰。”
似乎是怕还不够牢固,靠在墙角的那人抬手紧了紧蒙在眼睛上的领带,淡淡道
“是因为我们会去,所以那里才会下雪。”</p>